周朗,字义利,是汝南安城人。他爷爷周文做过黄门侍郎。他爸爸周淳,宋朝初期很显赫,做到侍中、太常这么高的官位。他哥哥周峤,还娶了宋高祖的第四个女儿宣城德公主呢。周朗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建平王刘宏,一个嫁给了庐江王刘祎。因为有显赫的家族和高官厚禄,周朗在元嘉末年当上了吴兴太守。后来,弑君篡位的贼人刘劭自立为帝,会稽的王诞起兵反抗。刘劭封周峤为冠军将军,王诞也给他发来了檄文。周峤这个人本来就胆小怕事,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结果被府司马丘珍孙给杀了。朝廷了解周峤的本心,所以皇室婚事还是照旧。
周朗从小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有自己的想法,跟哥哥周峤的志向完全不一样,他哥哥非常讨厌他。周朗一开始在南平王刘铄手下当冠军行参军,后来又做过太子舍人、司徒主簿,因为办事过于急躁,没等皇帝回复就擅自行动,结果被罢官。之后他又做了江夏王刘义恭的太尉参军。元嘉二十七年春天,朝廷商议要派刘义恭去彭城镇守,负责北方的军事。周朗听说这个消息后就辞官了。刘义恭出镇的时候,府主簿羊希也跟着去了,他给周朗写信开玩笑,劝他献上一些奇特的计策,建功立业。周朗回信说:
羊希先生:您这说的,好像非得让我去献计献策似的,您这才能,难道还比我差吗?您在家安心待着,就已经很好了,何必再追求华丽的辞藻呢?自己反复思量,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看看我的回信,您就知道我是不是遇到了知音了。您是怎么做到的,能屡屡得到恩宠和赏识?这难道不值得您高兴吗?不过,我还真担心不知道您现在在哪里呢。
匈奴人一直没被消灭,皇室的耻辱已经持续很久了。天下谁不痛心疾首,为匈奴的祸患而愤怒?大家省吃俭用,就盼着国家出兵讨伐。那些有才能的人都闭口不言,那些有雄心壮志的人都憋着一口气,好多年都没人敢议论边疆战事。如今,天子拥有像炎帝、黄帝那样的德行,朝廷辅佐大臣也像姬周、吕后那样贤明,所以天子勃然大怒,准备用匈奴的鲜血来祭旗,他心怀仁慈,想要让老百姓都得到恩惠。朝廷下令招募人才,早上发布命令,晚上就选拔出了英才;朝廷下令调兵,晚上发布命令,第二天早上就集结了精兵强将。延揽贤才,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呢!
哎,天下那些有志气的读书人,都努力磨练品德,想让自己不丢脸,都想找个机会施展抱负,建功立业。结果呢?很多人都没机会参与国家大事,提不出什么安抚百姓的好主意,甚至在乡里被说成不孝顺,在朝廷上被诽谤,一辈子默默无闻,连个官都没做上,更别说名垂青史了。几十年来,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我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就算碰上个好皇帝,升官加爵,年年受宠,可我还是不能好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讨好上司。跟那些有官运的人比,我得到的已经不少了;跟现在我的职位比,我得到的嘲笑也很多。您现在还要让我放开手脚,去想办法安抚边疆,您这也太不了解我了!说我才能不够,那现在那些当官的,他们的才能又高到哪里去?说我有才能应该提拔,那我这才能根本就不够格啊!这就好比想让鲸鱼在鱼市里卖鱼,想让落地的羽毛在华丽的马车上飞起来,怎么可能呢?我这种人,没法既在清澈的河水中畅游,又能在广阔的天空下翱翔,这都需要您看得清楚明白啊。
如果说我没有奇谋妙策,不会讨好皇帝,也不会迎合世俗,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您看看那些被赶出朝廷的大臣,那些被贬官的官员,他们难道都是天下奇才吗?这些您都应该很清楚。
虽然我每天累得很,但是我也经常听听那些有学问的人闲聊,哪敢忘记呢?一般来说,那些有抱负的人,他们的处世方式大概有三种:
第一种呢,就是像隐士一样,住在山里,过着清静的生活,欣赏着美丽的景色,比如山间云雾缭绕,树木葱茏,草木茂盛,白雪皑皑,他们珍爱自己的身体,呵护自己的灵魂,可不是那些贪图享乐,只顾着自己荣华富贵的人能比的,而是真正仰慕神仙,追求高洁的人。
第二种,就是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他们不遗余力地为国家出力,在朝堂上直言进谏,为百姓排忧解难,他们会尽心竭力地辅佐君王,铲除奸邪,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们默默奉献,功成名就之后也从不居功自傲,让国家越来越强大,而自己却默默无闻。他们能让诸侯臣服,让皇帝改变看法。
最后一种,就是那种在朝堂上左右逢源,在权贵之间周旋的人。他们游走于皇宫和诸侯之间,巧言令色,谈论天下大事,有时候义正言辞,有时候又不得不委曲求全。他们会根据形势的变化而调整自己的策略,有时隐退,有时又出来做事,他们不在乎名利,不计较得失,只求能够保全自己,安度一生。
这三种人,都是有志向有节操的人所走的路,而我呢,是做不到的。
要是我运气好,没病死,也没被抓去服劳役,家里田地都种满了庄稼,就能像杜预那样归隐田园了;种田收成好,也能像古代那些隐士一样自得其乐。屋里尘土飞扬,台阶上长满了青苔,屋檐下的树木枝繁叶茂,一年四季花开花落,池塘里的水草也一天天茂盛起来。还好,屋里书房里还有十箱子旧书,角落里还藏着几壶好酒。我可以弹琴看书,校对碑文,有时候摆上棋盘下棋,晚上喝酒赏星,快乐得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尧舜时代一样。春天有三十亩田地,秋天还有五畦菜园,要是这样一直平安无事,生活所需都能满足了。等收成完了,事情也办完了,我就可以去参观一下岐山和丰镐,去看看伊尹和鄗城的旧址,远眺一下燕赵和陇西,顺便走走卫国和辽东,追寻一下周朝的足迹,凭吊一下那些忧国忧民的贤士。
可是,在我还没来得及实现这些愿望的时候,就因为我的为人正直,处事刚正,得罪了不少人,有些人嘲笑我的话,有些人暗中算计我。像杨朱这样的人,尚且被梁国人嘲笑,更何况我的才能比不上杨朱,想法又和魏王相差甚远呢!就像汉朝人说的李广那样,他虽然有才能,却赶上了不好的时代。不如那些在乡里的小人物,他们躲在巷子里,眼睁睁看着正直的人遭遇不幸,就说那些人是没用的奴才。士人本来就希望能为君主效力,展现自己的才能。当个卿相,那都是小事,像李广那样的人,又何必在乎封侯呢?现在竟然还要在乱世去拜访权贵,被那些坏人嘲笑,心里有抱负却无法施展,正直的行为却被歪曲,这难道不让人痛心吗?这难道不让人痛心吗!
哎,您这可是人中龙凤啊,学识渊博,见识广阔,什么都懂。现在您又出入燕国和河内,在姬国和卫国之间周旋,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在战场上指挥若定,深受皇帝恩宠,皇帝也对您非常赏识。您完全可以直言进谏,纠正皇帝的错误,光明正大地为国家谋划军事上的得失,推荐有才能的将领和正直的官员,这才算是报答朝廷的恩情啊!
如果不行,那就披上盔甲,拿起武器,在皇帝身边保卫他,冲锋陷阵,坚守城池,奋勇杀敌,为了皇帝身先士卒,打败敌人,保全军队,这也是报答朝廷的一种方式。这样的话,匈奴就不会再骚扰我们北方的边境了。可千万别默默无闻,只想着巴结讨好,我写这封信就是想表达我的想法。
朗的奏章辞藻华丽,大概都是这个意思。后来他又被提升为通直郎。世祖皇帝即位后,任命他为建平王宏的中军录事参军。当时百官都敢于直言进谏,朗也上书说道:
“昔日孔子说过:‘治理天下就像把东西放在手掌上一样容易。’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国家政策的成败,关键在于人,只是当今的皇帝不去这样做罢了。更何况现在是王朝衰落之时,天下刚刚经历战乱,宫殿庙宇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百姓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千里之内哀鸿遍野,哭声震天。而秦汉时期的弊端至今仍然存在,魏晋时期的错误还在影响着百姓,想要国家现在就安定下来,社会风气一下子就变得像古代那样好,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就像积薪待燃一样,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陛下您既然以孝治国,又以仁爱为政,百姓的疾苦,臣下岂敢不尽力上奏?”
哎,治理国家到底是为了啥?说白了,就是为了教育老百姓啊!现在教育荒废这么久了,老百姓都不懂规矩,还动不动就用刑罚来对付他们,这能算得上是治理国家的方法吗?想要做好教育,应该每二十五户人家选出一位里长,一百户人家设一位老师,男孩十三到十七岁,都要学习经典著作;十八到二十岁,都让他们学习武艺。教他们写字、记事、法律条文,还有忠孝仁义的礼仪,廉洁勤劳恭谨的准则;还要教他们兵法战略,军队、战车、骑兵的编制,以及格斗技巧。官员每个月都要到学校去,检查学生的学习情况。学习经典著作五年有成就的,就推荐他到司徒府任职;学习武艺三年精通的,也推荐他到司马府任职。如果学习经典著作七年还不明白,学习武艺五年还不精通,那就再考察他的治国才能和谋略,看他的人品和行为,如果还是不行,就算他是公卿的子孙,也要让他回家务农,一辈子都不能做官。至于国家学校,应该认真研究天文历法,整理编修史书,让学习不至于过于繁琐,也不至于过于费力。学习这件事,即使遇到灾荒也不应该停止。
农业和桑蚕业,是老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国家的根本,如果有一点不足,礼仪制度就无法兴盛。如果重视农业,就应该取消钱币交易,用粮食和丝绸作为赏罚的工具。但是老百姓不懂这个道理,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又喜欢添油加醋。凡是淮河以北地区,以万匹布为交易单位;长江以南地区,以千斛粮食为交易单位,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先允许交易额在千钱以下的用钱交易,其余都用丝绸布匹和粮食,如果超过限额,就处罚他们。这样一来,耕种的土地就会增加,老百姓的财富就会增多,伪造钱币的人就会停止,死人也会减少。另外,凡是适合种植的土地,都要种植小麦和豆类,凡是适合种植的土地,都要种植麻类,在巷道和篱笆边上,都要种植桑树和柘树,在庭院和房屋之间,都要种植竹子和栗子。如果这些命令都执行了,那些做好事的人,老百姓就应该授予他们爵位,有关部门也应该给他们加赏。如果田地长满了野草,树木也没有种植,就应该惩罚他们,并且砍掉多余的树木,按照规定处罚他们。
哎,这收税的办法,应该根据人来算,不应该只看家底儿。怎么搞得富人不交够,穷人又交不起呢? 就规定桑树长一尺,按周长算价,田地多一亩,按面积算钱,房子连瓦片都不许有,都得按实际情况交钱。老百姓因为这个,不敢种树,不敢开荒,房子破了漏了,也不敢修补。这哪是为百姓好的政策啊,简直是剥削压榨,让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苦成这样!现在要是想重视农业发展,就应该赶紧取消这些苛刻的税法。
国家治理,不在于威信能不能树立,而在于能不能得到百姓的爱戴;不在于领土能不能扩张,而在于能不能让百姓繁衍生息。自从华夏和夷狄互相征战,戎狄和夏朝互相争霸,打仗打输了,城里堆满了尸体,打了败仗,战场上遍地都是死尸,全国活下来的人,恐怕不到一半。再加上苛政峻法,天灾人祸,穷人只能给官府做苦力,死了都没人收尸,孤寡老人没人愿意娶,生孩子都怕养不起。 而且兵役时间长,徭役也重,老婆老了,儿子没了,还有那些私通怀孕的,都不被承认。 这杀人的方法一天比一天多,让人活下去的路却越来越少,要这样下去,一百年后,这世上是不是就只剩下草木了? 想想这些,真是让人心惊肉跳,悲痛欲绝,忍不住要哭出声来!法律虽然有禁止杀婴的条文,也有鼓励早婚的规定,但是为了避免受罚,忍着悲伤痛苦去做,这难道不残忍吗?!现在应该减轻徭役,降低赋税。女子十五岁还不嫁,家人要受罚。 只要能用野鸡做聘礼,用粗布孝敬公婆,如果等到条件够了再结婚,官府就要追究责任。宫里的女官,一定要选择那些没有生育过的。普通百姓家的女佣,都要安排她们结婚。总之,要让天下没有孤苦伶仃的人,没有无儿无女的老人。 要是能做到十年发展人口,十年进行教育,这样的话,二十年后,壮丁和兵员的数量,一定会翻几番!
老百姓饿死了好多,到处都是逃荒要饭的,都是因为官府不管百姓死活,任其自生自灭,所以一到饥寒交迫的时候,母亲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还想让他们不当强盗,怎么可能呢?官府先是逼得他们造反,然后又用杀戮来镇压,这也太残忍了!你看,草木都枯死了,树皮树叶都干枯了,庄稼颗粒无收了;冰霜这么厚,盖都没得盖,衣服都破烂不堪了。等到春天到来的时候,还能剩下几个人呢?现在长江以南地区,到处都是丰收的景象,粮食充足,应该由官府组织人力,招募那些能养活五十口人一年的能手,给他们官爵奖励。就算只招募一千户人家,也能养活十万人了。让这些受雇的人,都去淮南耕种,多派些官员管理,给他们提供粮食和种子。所有游手好闲的官民,每年都派他们去协助农业生产,把堤坝和湖泊都修好,把荒地都开垦出来。还要按户建立社,按地划分里,检查他们的出入,督促他们不要懒惰。等到丰收之后,再让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淮河以北的人,全部迁徙到长江以南,东边来的旅客都让他们西边回去。
唉,这就像身体有毒,必须割掉患病的地方一样。函谷关、渭水灵秀之地,如今都成了荒凉的废墟;伊洛河流域,也长满了茂盛的野草,难道我们不应该担忧吗?历城、泗水一带,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有些人一定会说,躲避胡人的入侵是不够的,却不知道我们自身的危机比胡人入侵还要严重!如果说百姓迁移了,胡人一定会追来,如果他们真的追来,那正合我意。胡人如果真的来犯,那肯定不是他们的主力部队,不过是一些山东的杂牌汉军而已,这正是国家历来想要收编和安抚的对象。等到我们占据了有利地形,胡人就会自动远离,他们来犯,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现在空守孤城,徒然浪费钱财和人力,很快淮北地区就会失守,这岂不是更加耻辱吗?如果敌人只是派来三千轻骑兵,不断地来回骚扰,春天来抢夺麦子,秋天来抢夺谷物,那么水陆运输都会中断,国家就会陷入困境。不用费力去打仗,边境就已经危在旦夕了,不用两年,百姓就会四散逃亡,到时候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即使胡人灭亡了,中原地区也一定会有人兴起,他们绝对不会归顺朝廷,奉上土地和百姓。如果真是这样,徐州、齐地最终会被逼近,也守不住了。
话说打仗和防守的策略,关键在于让敌人不敢来进攻。这几年咱们军队屡战屡败,都是因为违背了这个道理。现在大家都知道不能用羊去追狼,用螃蟹去抓老鼠,却让笨重的车辆和弱小的士兵去跟强壮的战马和凶悍的胡人赛跑,结果失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汉朝中期能打败胡人,是因为汉朝的马多;后来胡人能征服汉朝,也是因为汉朝的马少了。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战车和骑兵就必须储备充足。现在应该号召全国人民,养一匹马就免除一个人服徭役,养三匹马就免除一个人当官。以此类推,奖励等级有所区别,边境哨所驿站,就都不用再调兵遣将了。
再说将领,将领就是要以身作则,求死求战。如果能拿着武器冲锋陷阵,侥幸不死,把力气都耗费在战场上,那他对上级的忠诚,自然就深厚了。如果再能勤于政务,像扫除风雾、驱散尘埃一样努力,那更是值得夸耀,功劳就更大了。最近的赏赐,大家觉得很丰厚,但似乎有点名不副实,怨声载道。那些垂头丧气、顶撞上司的人,往往能成为小头目;那些窃窃私语、互相抱怨的人,到处都是一群一群的。武将的士气,特别容易动摇,万一哪天发生变故,那些现在抱怨的人都会变成敌人。现在应该拿出国库的钱财和他们一起用光,拿出府库的粮食和他们一起吃光,该走的就让他们走,大力提拔他们,给他们发放高额的俸禄,将领的俸禄不够,其他的费用就应该节省,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让他们操心了,只让他们学习狩猎的礼仪,练习击鼓的节奏。如果他们凭借蛮力冒进,就应该降他们的职。等到他们老了退休,再把赏赐延及他们的子孙。
此外,淮河沿岸的城防工事,都应该修缮重建,让烽火台和鼓声能够互相传递信息,让军队和粮食能够互相支援。如果边境百姓请求出兵,都应该拒绝。远方的蛮夷进贡,只管回礼,告诉他们国家现在正忙,说明什么事情都不能违背君主的旨意。等到国内的教育制度建立起来,再观察敌人的情况,准备好四十万骑兵和步兵,而国内不会因此而混乱,储备足够的粮食,够吃二十年,而边远地区也不会因此而惊慌,然后越过淮河,到达黄河,跨过陇山,到达沙漠,那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呢?
哎,好好教导他们,他们就是不听,最后都变成这样了。现在啊,从当官的到老百姓,父母健在兄弟却各干各的,十家至少有七家是这样。普通老百姓父子之间财产都分开了,那也是十家五家这样。更严重的,甚至到了危难时互相不管,穷困潦倒时互相不帮助,还互相嫉妒、诽谤、陷害,这种事多得数不清。应该明确规定禁止这种行为,改变这种风气,家里做好事的要好好奖励;要是以后还不改,就没收他们的财产!
三年丧期,这是天下通行的丧期制度,因为大家都悲痛欲绝,所以礼仪制度也比较隆重;时间久了,悲伤之情也逐渐平缓,所以丧礼的规格也逐渐降低。汉朝对大臣要求严格可以,但对皇帝的儿子要求太低就乱套了。怎么能让那些哭丧的场面消失,让那些哭号的声音停止呢?戴着玉佩、穿着朝服,内心却承受着巨大的悲伤,戴着冕珠上朝,这也太过分了吧!凡是法律制度跟古制不一样,又违背人情,那就没人愿意遵守。那些违背礼法却自以为安然无恙的人,反而被大力推崇,这怎么反而厚待坏人,轻视好人呢?现在陛下您是以孝道为基础建立的江山,应该纠正这种错误啊!
皇上每天早朝处理政务,应该从自身做起,后宫妃嫔的服饰制度,也应该逐渐改进。整个天下都是为了供养一个皇帝,怎么会不够用呢?就算皇帝穿戴简陋,皇后衣着朴素,也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呢,皇帝一身金饰,也不过百两黄金,一年穿的漂亮衣服,也不过几套,却偏偏要收藏珍宝堆满箱柜,衣服堆满箱子,眼睛根本没怎么看过,身体也没怎么穿过,这就是所谓的“椟带宝,笥著衣”,白白浪费国家的钱财,徒然消耗天下的货物。而皇帝因此而怠慢礼仪,皇后因此而骄奢淫逸,这真是多么严重的浪费和奢侈啊!简直荒唐至极!
就连宫里的婢女和奴仆,也没有固定的俸禄标准,一个婢女的开销,却要好几个婢女来供养,一个奴仆的家庭开支,要好几个奴仆来服侍。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酒肉饭菜,根本就数不清。甚至还有乘坐华丽的车驾游玩,用军队来威风凛凛地驱使,这也太过分了!如果能够限制赏赐,减少奢靡之风,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而且,开始的时候小打小闹,说是为了节俭,结果却制造出奇奇怪怪的奢侈品,很快就流传到民间。这样,表面上是改变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禁止。天下治理得好,是因为实际情况办得好,而治理天下的人,往往是虚张声势,老百姓的眼睛和耳朵,是骗不了的,国家财政的盈亏,也立刻就会反映出来。所以,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用品,样式越来越奢华,商贩的房屋,装饰得跟王侯将相一样,佣工和商贩的穿着打扮,也和皇后妃嫔一样讲究。一件袖子太大,就裁成两件,一件衣服太长,就分成两件;你看车马,分不清贵贱,看衣冠,分不清尊卑。尚方局刚制造出一样东西,老百姓马上就模仿着做。宫里刚刚定下一种朝服样式,老百姓晚上就开始学着做。奢侈之风,都是从宫廷开始的。
再说妃嫔赏赐东西,也不分高低贵贱,从现在开始,应该制定明确的标准。金玉珠宝、锦绣绸缎,奇特的颜色和图案,老百姓本来就穿不起,宫里也不应该赏赐。如果工匠们再制造奇巧淫秽的器物,就全部烧掉,并且加重处罚。
说白了,设立官职的目的,是为了平衡阴阳,辅助君主成就大业,预防奸邪,处理政务,让官员各司其职,百姓满意,避免出现空缺的职位和冗余的人员。可现在官职高低不分,大小混杂,名称也不统一,这简直就是官场乱象!世人抛弃了姬周的制度,反而效仿秦国的做法,厌恶贤明的君主,喜欢昏庸的统治者,他们痛恨圣人而喜爱愚人,这真是太可怕了!现在应该先精简机构,合并一些官职,以周朝的制度为蓝本设置官位,根据实际情况更改官职名称,秦汉末年的制度根本不值得效仿。应该让德才兼备的人担任高官厚禄,能力低下的人就担任低级官职,低薪低职。官员的服饰、车马仪仗都要符合他们的官职等级。
接下来说一下州郡的设置,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增减,对旧有的州郡和人口也要重新规划。不能出现吴国境内有徐州的县城,扬州境内居住着兖州百姓的情况,这会造成行政区域的混乱。像朱方那样贫瘠的地方就不应该设置州府,而像江都那样富庶的地方则应该增设县城。
再说说官员的选拔任用,人口少的地区好管理,离京城近的地方也容易控制。所有官员都应该根据他们的能力和贡献来确定他们的俸禄,县令不能再任用那些贫困的恩荫子弟,郡守也不能再任用那些有权势家族的老朽。
那些王侯贵族如果缺乏治理才能,就不应该强迫他们做官,应该等到他们成年后才能授予爵位,只有他们展现出治理才能后才能议论他们的爵位。更何况,皇室子弟还没做官,谁敢说他们低贱呢?只要认真挑选宾客和朋友,选择正直的人才就可以了,没必要一定要当上长史、参军、别驾、从事这些官职才算高贵!历史上,有先有后,事业也有难易之分,明帝能够让他的儿子不与光武帝的儿子相比,马贵人也能让她的家族不与阴后家族相比,这真是太值得后世学习和铭记了!同样,也要记住那些被压迫致死的人们的愤怒,以及皇宫中威严的仪仗和守卫。
最后,内外政务不能混淆。如果妃嫔或后宫人员为他人求官,那么这个人终身不得做官;如果有人为他人求情免罪,那么这个人终身不得赦免。
天下最需要的就是人才,可是真正的人才却很难辨别啊!有些人深居简出,话很少,他们可能很有学问,但我们却没法知道;有些人地位卑微,事情又隔着层层阻碍,他们可能怀揣奇才,却无法施展抱负。更有甚者,可能被亲朋好友嫉妒,或者被达官贵人陷害,想要让他们进入朝廷辅佐君王,参与国家大事,谈何容易啊!光说不练,说要举荐贤才,这些人实际上根本没机会被发现。
所以,应该让那些被世人称赞精通经史、善于辩论、精通算术、擅长行政、有军事才能,或者掌握各种特殊技能的人,放下身段,积极争取为朝廷效力。要根据内外官职的远近和职位的类别,让每个人都能根据自己的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要谦逊地引诱他们,以诚恳的态度安抚他们,然后仔细观察他们的言谈举止,神态表情,以及他们说话的内容和态度,只要观察几次,就能大致了解他们的才能了!至于那些忠孝廉洁的人,以及那些刚正不阿、温和善良的人,他们的品德很难用简单的标准衡量,也不能立刻就下结论。
应该让乡里和各级官员考察他们的品行和才能,把所有考察的结果都呈报给宰相,然后根据他们的才能安排合适的职位。这样一来,愚笨的人就会被淘汰,贤明的人就能都被选拔出来。现在社会上流行互相毁谤陷害,却不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也流行互相吹捧抬高,却不去考察其真实能力。如果那些毁谤别人的都是些庸才,那就应该提拔那些揭露他们的人;如果那些吹捧别人的都是些平庸之辈,那就应该贬低那些吹捧他们的人。这样一来,毁誉就不会失实,善恶就能分明了。
再说,既然是选拔人才,就不应该用等级限制,也不应该以年龄划线。那些地位高的人往往怀疑年轻人能力不足,却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比年轻人差;那些年纪大的人也往往轻视年轻人,却不知道自己不如年轻人。
从佛教传入以来,时间很久了,仔细研究考证,它的源头确实很深远,流传也很广泛。但是,那些学习佛法的人,一天天减少了修行,那些受戒的人,一个月比一个月犯的错误更多,以至于丝绸锦缎被浪费,车子出行也越来越奢华。他们还借用精湛的医术,掺杂着算命卜卦,家里摆满了祭祀用的东西,大摆宴席,托付妻子丈夫的不在少数,杀子乞儿的也接二连三发生。 他们还依靠神灵和偶像,轻慢父母,傲慢君主,欺骗和浪费老百姓的钱财,甚至损毁宫殿城邑。这些行为,是国家法律不容许的,佛家教义也不允许的,却在天地之间横行霸道,没人能管制他们。这样的人,难道是鬼吗?现在应该严格执行佛法的戒律,并加强国家的法令,那些罪恶明显的,全部罢免,其余的人,根据他们的才能和行为,分别制定条例,让他们学习禅宗的义理和经文,每人至少精通一样,饮食不要超过蔬菜,穿着不要超过布衣。如果需要重新受戒的人,就让他们先学习义理和行为,端正自己的身心,这样才能使人人都能成佛成仙,那些认真修行的人,即使是侯王家的子弟,也不应该拘束。
那些鬼神之说迷惑大众,妖巫败坏风俗,随便找个树木就说有鬼怪的数不胜数,在山里采药就自称神仙的更是不计其数。他们本来就是乱搞男女关系,聚众吃喝,以此来祈祷,以此来求报,这种乱象不加以惩罚,危害就不会停止。凡是一个园林刚建成,一个神像刚立起来,淫乱的风气就随之而盛行。现在在修建的堤坝以北,建了一个方圆百里的园林,峻峭的山岭右边,修建了十间供奉神灵的房屋,浪费钱财,败坏风俗,这怎么能说得过去呢?再说针灸之术,世上懂得的人越来越少,诊脉的技艺,也很少有人精通。老百姓因此更加依赖鬼神,而放弃了医生,导致迷信盛行,死伤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太医院应该让男女都学习医术,派人去学习。这样一来,就能比迷信神灵更好,也能解决医疗上的弊端了。
哎,这世上哪天没人在说话,哪刻没命令下达?可为啥太平盛世总来不了,反而总是乱糟糟的呢?原因就在于,那些命令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啊!再说,那些建议也不是出自真正的谋臣,那些事情也不方便让当权派去做,轻一点的就被斥责嘲笑,重一点的直接就被弄死,被排挤!所以西京才有了方调的杀身之祸,东郡才有了党锢的屠戮。皇上您要是想继续执行老规矩,沿袭旧制度,那满朝文武都在这儿呢;但如果您想改革旧章,开创王道,那小的我还在呢!我冒着杀头的危险,斗胆直言,就看皇上您怎么判断了。
奏章上去了,皇上不高兴,我就自己辞官了。后来又让我当了太子中舍人,然后外放到庐陵当内史。那地方荒废得很,经常有野兽出没,我母亲薛氏想看看打猎,我就让人围起来放火,让她看热闹。结果火势失控,烧了郡里的办公场所,我用自己的俸禄买米,重新盖了房子,赔偿了损失。然后我就说自己生病,辞官了,结果被州里的官吏告了一状。我回京后跟皇上谢世祖说:“州里那些官吏告我的那些罪状,很多都不对。我在任上,老虎吃了三个人,虫鼠糟蹋庄稼,这两件事我都没完成好,辜负了皇上的期望。”皇上脸色一变,说:“州里那些官吏说的话不对,这可能是有的。但虫灾虎患,这跟你一个小官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母亲去世了,我很孝顺,每次哭都哭得死去活来,不过其他的丧葬礼节嘛,我做得不是太规范。大明四年,皇上让有关部门弹劾我丧事不守礼,要求严惩我。圣旨下来了:“这个朗啊,他说话悖逆礼法,又爱逞口舌之快,应该把他杀了!但这种小事不足以动摇法令,就把他押送到边远地区吧!”于是把我押送到宁州,在路上把我杀了,那年我三十六岁。我的儿子仁昭,在顺帝升明末年的时候,当上了南海太守。
沈怀文,字思明,是浙江湖州武康人。他爷爷沈寂,当过晋朝的光禄勋;他爸爸沈宣,做过新安太守。沈怀文从小就喜欢研究玄学,擅长写文章,曾经写过一首关于楚昭王两位妃子的诗,在当时很有名。他一开始被州里聘为从事,后来升迁到西曹,又当过江夏王义恭的司空行参军,跟着义恭升迁到司徒参军事,最后做到东阁祭酒。他父亲去世的时候,新安郡送来了丰厚的丧葬用品,等他办完丧事后,沈怀文把多余的都分给了亲戚,自己一点也没留下。宋武帝听说后很欣赏他,赏赐给他六个奴婢。服丧期满后,他被任命为尚书殿中郎。
隐士雷次宗被朝廷征召住在钟山,后来又南下庐山和岳麓山,何尚之为他饯行,很多文人雅士都来参加,大家还一起写了连句诗,沈怀文写的尤其出色,文采高超,技压群雄。后来因为公事被免职,同僚们都丢了官,只有沈怀文被留了下来。他跟着王诞镇守襄阳,后来被外派担任后军主簿,和谢庄一起负责文书方面的工作,还当过义成太守。元嘉二十八年,王诞将要前往广州任职,想让沈怀文当南府记室,还先给他升了通直郎,但沈怀文坚决拒绝南下,宋文帝因此不太高兴。
他弟弟沈怀远娶了东阳公主的养女王鹦鹉为妾。后来元凶(指宋文帝)搞巫蛊之术,王鹦鹉参与其中,事情败露,沈怀文因此丢了官,被贬为治书侍御史。元凶弑君篡位后,又提拔沈怀文做了中书侍郎。宋世祖发动讨伐时,刘劭(指宋废帝刘劭)叫沈怀文起草文书,沈怀文坚决拒绝,刘劭非常生气,把笔扔在地上说:“现在国家正处于危难之际,你想要逃避责任吗?!”语气非常严厉。当时殷冲也在场,为沈怀文求情才得以免罪。沈怀文假装生病,骑马跌倒,偷偷地跑到新亭去了。后来他被任命为竟陵王诞的卫军记室参军、新兴太守,又当了诞的骠骑录事参军、淮南太守。当时国丧还没结束,王诞想要启用内斋,沈怀文认为这样做不合适,就阻止了他。不久后,沈怀文又升任扬州治中从事史。
当时朝廷要精简尚书省的官员,怀文觉得不合适,就上奏皇帝说:“从古至今,天官的职责,六部官员的职权,都记载在典籍里。 掌管均输的官员,七个府的职务,都是为了辅助皇帝治理国家,维护国家安定。所以,所有官职的设置,都写在官典里,国家治理的要领,都体现在朝廷的文告中。夏朝沿袭虞朝的礼制,有专门的官署负责管理;周朝继承殷朝的法制,也没有改变掌管国家大事的机构。历朝历代都是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官员的职务,遵守祖宗的制度。 虽然精简机构的名义,在中间时期出现过,但实际上,从古至今,国家机构的设置并没有大的改变,历朝历代都是沿袭下来的,没有发生过大的变化。 等到爵位和官职等级因为情况变化而调整,那也是时代变迁的必然结果,不会损害国家的制度。 八个主要官职,从来都没有被轻易取消过。 辅佐皇帝的官员,职责有三:一是遵守礼法,以和谐国家,统领百官;二是执行政令,以安定国家,规范百官。郑康成说过:‘冢宰(主管财政的官员)对其他官员,没有不统辖的。’ 根据这些道理,结合典籍记载,仔细考量古今,不应该轻易废除这些机构。” 皇帝没听他的。怀文被贬为别驾从事史。江夏王义恭和西阳王子尚分别被任命为扬州刺史,怀文仍然留在原来的岗位上。
当时荧惑守南斗(天象异变),皇上就下令废弃西州的旧馆,让王子尚搬到东城居住,以求化解灾异。怀文说:“上天示警,应该用德政来回应。现在虽然空了西州,恐怕也没什么用。”皇上没听他的,结果西州的官署最终还是被废弃了。大明二年,怀文升任尚书吏部郎。当时朝廷讨论要恢复古代的制度,设置王畿(天子周围的地区),把扬州的治所迁到会稽,也是因为天象异变的原因。怀文说:“周朝的封畿制度,汉朝的司隶制度,都是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制定的,并不是互相矛盾的,安抚百姓,安定国家,其根本目的都是一样的。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上天也会顺应民心,不一定非要改变现状,恢复古代的制度才能天下太平。神州的土地,历代相承,和边远地区不同,边远地区的官署可以根据情况设立或废除,而神州的机构轻易改变,百姓不会接受,也会破坏国家的根本。”皇上还是没听他的。三年后,王子尚被调到会稽任职,怀文升任抚军长史,代理府州事务。当时关押的犯人很多,有的案件拖延了好几年,怀文上任后,审理了五个郡九百三十六个案件,大家都称赞他办案公正。
我当上了侍中,皇上对我很宠信,后来想把我外放到会稽郡做官,这事儿最后没成。后来,竟陵王萧诞在广陵起兵造反,城破之后,老百姓都被扒光衣服,打得满脸是血,然后再施以刑罚。杀的人头堆积在石头城南岸,堆成了一座小山,人们叫它“髑髅山”。我向皇上进言,说这样做不对,皇上没听。 后来,扬州的官员要调到会稽去,皇上生气浙江东部的人民不服管,想降低他们的俸禄,只有西州的老官员不用变动。我说:“扬州的官吏调动,已经违背了民意,一个州里两种不同的管理制度,更是失了体统。我认为不应该这样。”皇上还是不听我的。
我和颜竣、周朗关系很好,颜竣因为犯了皇上的忌讳被杀头了,周朗也因为顶撞皇上而受了处罚。皇上对我说:“如果颜竣知道我会杀他,他也不敢那样做了。”我当时没说话。有一次,除夕夜,我和谢庄、王景文、颜师伯奉旨进宫,还没进宫呢,王景文在说话的时候,称赞颜竣和周朗很有才能,我和他互相应和着。颜师伯后来把这事儿禀报给了皇上,把我们当时说的话都说了。我多次顶撞皇上,这次皇上更生气了。皇上又把各郡的士族子弟强征入伍,充当将官和士兵,这些人根本不服役,都逃跑了。皇上又严厉惩罚他们,还是制止不住。于是改用军法,当场斩首,这些人没办法,都逃到山里湖里去了,聚众当了土匪。我又向皇上进言。
皇宫的仓库里积压了大量的上等丝绸,每年都要征收几万匹,棉花也是一样。交纳期限又很紧,老百姓买一匹绢要花两三千钱,一两棉花也要三四百钱,穷人只好卖儿卖女,更惨的甚至上吊自杀。我详细地向皇上陈述了百姓的困境,因此丝绸和棉花的征收数量才稍微减少了一些,可没过多久,又恢复了原样。皇子的府邸遍布各地,他们都收取十分之一的利润,祸害遍及天下。我又向皇上进言说:“开设店铺买卖,是古人所反对的,所以卜式能解释雨水不好的原因,弘羊也承担了旱灾的责任。如果说因为财政不足,一下子停止征收有困难的话,那就应该适当减少征收。”皇上还是不听。
从孝建年间开始,皇帝就打压排挤其他的兄弟们。等到平定了广陵之后,皇帝还想加重对他们的处罚。怀文说:“汉明帝不让他儿子跟光武帝的儿子相比,这在史书上被认为是美谈。陛下既然明白管叔、蔡叔被杀的道理,就应该效法唐叔、卫叔被重用的例子。”后来海陵王休茂被杀,皇帝想继续之前的计划,太宰江夏王义恭偷偷摸到了皇帝的密旨,抢先提出了议论。怀文坚持认为这样做不行,因此这件事才平息下来。
那时候皇帝经常出游,而且没有节制。太后和后宫嫔妃们总是乘坐副车跟在后面。怀文和王景文经常劝谏皇帝不该频繁出宫。有一次,一行人坐在松树下,突然下起了很大的风雨。王景文说:“你可以劝谏了。”怀文说:“我一个人说没用,应该大家一起劝谏。”江智渊躺在草丛旁边,也认为应该劝谏。过了一会儿,他们都被召进雉场,怀文说:“现在风雨这么大,皇上不应该冒着风雨。”王景文也说:“怀文说的应该采纳。”江智渊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就拉弓搭箭,生气地说:“你们想效仿颜竣吗?为什么总是能预知人事?”又说:“颜竣那个小子,真想抽他嘴巴!”皇帝每次宴请,都会让在座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而怀文平时不喝酒,也不喜欢嬉戏玩闹,皇帝认为他是故意跟自己作对。谢庄曾经劝诫怀文说:“你总是跟别人不一样,这样能长久吗?”怀文说:“我从小就是这样,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改变?我不是故意要与众不同,这是我的本性使然。”
五年后,怀文被外派担任晋安王子勋的征虏长史和广陵太守。第二年,朝中事情处理完毕后,他被遣送回北方。因为女儿生病,他请求皇帝批准他回去。临走的时候,他又请求多停留三天,到最后还是不肯离开。为此被有关部门弹劾,被免官,并且被禁锢十年。被免官后,他买了房子想回东边老家。皇帝大怒,把他交给廷尉,赐死了他,那年他五十四岁。他留下了三个儿子:淡、渊、冲。
我弟弟怀远,曾经跟着始兴王浚去北方打仗,当了个参军,深得王浚的器重和信任。后来因为纳了王浚的鹦鹉(指女子)为妾,被世祖皇帝迁到广州,广州刺史宗悫奉命在南方把他杀了。
正赶上南郡王义宣造反,怀远平时文笔不错,宗悫起兵造反的时候,就让他写檄文,还派他拿着诏书去始兴,跟始兴太守沈法系一起商议起义的事情。事情平定后,宗悫特意为怀远向朝廷请功,这才使得怀远免于死罪;但是,他终其一生,在世祖皇帝在位期间都没能回到北方。
虽然怀远跟朝廷关系密切,他多次请求回乡,但始终没有得到允许。等到前废帝当政的时候,那些被流放的人才被允许返回故乡,怀远最终官至武康令。他还写了《南越志》和怀远文集,流传于世。
史书上评论说:过去,娄敬只是个戍卒,却能凭借自己的计策建议迁都,冯唐年老又地位低微,却能凭借几句话就让明君醒悟。他们原本没有显赫的出身和功勋,仅仅凭借几句话就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和重用。
从此以后,山野村夫、平民百姓都纷纷上书进谏,一时间,上书的人络绎不绝。从汉朝到魏朝,这种风气一直延续着。到了晋朝,虚伪浮夸之风盛行,人们只顾独善其身,不关心国家大事,做官的人也只顾享受荣华富贵,不再关心政务。
到了宋朝开国皇帝,想要改变这种不好的风气,虽然也提倡名教,但仍然没有打开言路,鼓励臣子直言进谏的制度也没有很好地推行。所以那些地位低下的官员,即使有重要的奏章要上报,也因为担心不被采纳而不敢轻易开口。
过去,统治者如此开明地接纳臣下的建议,而现在却如此堵塞言路,这并不是因为汉朝的徐乐、严安特别优秀,而宋朝的东方朔、主父偃就特别差劲,关键在于统治者是否愿意采纳臣下的建议。
宋朝只是表面上设置了允许臣子进谏的制度,发布了允许臣子直言不讳的命令,实际上只是为了装点门面,并非真心实意地想要听取臣下的意见。文人们因此各显神通,只顾华丽辞藻的堆砌。周朗虽然言辞犀利,直指治国要务,但他更注重辞藻的华丽,文章的实际内容却让皇帝不高兴。文辞的华丽反而成了累赘,真是到了这种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