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湛,字弘仁,是南阳涅阳人。他爷爷刘耽,他爸爸刘柳,都当过晋朝的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那可是相当高的官职。

刘湛过继给了伯父刘淡,继承了安众县五等男爵的爵位。他从小就很有能力,不喜欢那些虚浮的东西,广泛阅读史书,对古代典章制度非常熟悉。年纪轻轻就展现出治理天下的才能,常常拿自己跟管仲、诸葛亮相比。但他不怎么写文章,也不爱跟人辩论。 州里曾经请他当主簿,他没去;朝廷又任命他当著作佐郎,他也没接受。后来,宋高祖刘裕让他当太尉行参军,对他赏赐优厚得很。宋高祖当了镇西将军、荆州刺史后,又让刘湛当功曹,还兼任治中别驾从事史,后来又再次当了太尉参军,之后又当了世子(刘义符)征虏西中郎主簿。他父亲刘柳在江州去世,州府送来很多祭奠的礼物,但他一样都没收,当时的人都很称赞他。

服丧期满后,他被任命为秘书丞,后来又外放到相国参军。谢晦和王弘都认为他很有才能。

宋高祖接受晋朝的任命后,把第四个儿子刘义康封为冠军将军、豫州刺史,让他镇守寿阳。刘湛被任命为刘义康的长史兼梁郡太守。刘义康年纪还小,没亲政,府里和州里的军事大事都交给刘湛处理。后来刘义康升为右将军,刘湛也跟着升迁。刘义康后来调任南豫州刺史,刘湛也改任历阳太守。刘湛为人刚正严厉,执法非常严格,只要是贪污受贿超过一百钱的官员,他都杀掉,府里下边的人没有不害怕他的。

后来庐陵王刘义真被任命为车骑将军、南豫州刺史,刘湛又当了他的长史,太守的职位不变。刘义真当时正为宋高祖守丧,让帐下准备丰盛的饭菜,刘湛制止了他。刘义真就让手下偷偷去弄鱼肉等珍馐美味,在斋房里另外搭了个厨房。刘湛来的时候,刘义真就命令摆上酒菜,还有炙烤的螃蟹。刘湛严肃地说:“您现在不应该吃这些东西!”刘义真说:“今天太冷了,喝碗酒又有什么关系呢?长史就像家人一样,不必这么拘谨。”酒菜上来了,刘湛站起来说:“既然不能以礼待己,也不能以礼待人!”

景平元年,皇上召见我,任命我当尚书吏部郎,后来又升迁为右卫将军。之后,我又被派去广、交两州担任军事主官,官职是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我亲生母亲去世,我辞去了官职。守孝期满后,我被任命为侍中。

当时江夏王义恭被任命为抚军将军镇守江陵,皇上又派我去当他的使持节、南蛮校尉,兼任抚军长史,负责处理江陵府州政务。 那时候王弘掌权,王华、王昙首在朝廷里当大官,我自认为才能不比他们差,不愿意离开京城去外地;这次外放,我觉得是被王弘他们排挤了,心里很不服气,经常说:“这俩王家兄弟,要不是因为是太子府的老臣,哪能做到这个地步?真是时来运转啊!”

我这个人很有抱负,一直很敬佩汲黯、崔琰那种人,所以给我的大儿子取名黯,字长孺;给二儿子取名琰,字季圭。 我二儿子琰在江陵病死了,我请求亲自送他回京城安葬,义恭也替我向皇上请求。皇上回复义恭说:“我也收到了湛的请求,心里很为他难过,本来不想违背他的请求。但是你年纪轻轻,刚开始处理政务,八州事务繁忙,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拿主意,需要有人商量、依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暂时不能答应你的请求。现在先回复湛,暂时停止他的丧葬事宜。 最近朝中大臣纷纷离世,能依靠的人越来越少,湛可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我本来想把他召回京城,只是西夏那边责任重大,所以暂时只能先缓一缓这件事。你以后在奖赏和处罚方面,凡是关系到国家兴衰成败的事情,都要多向我汇报。”

义恭这人心胸狭窄,年纪又大了,想独揽政权,每次都被湛(zhàn)给拦着,两个人,一个上司一个下属,矛盾就越来越大了。太祖皇帝听说这事儿,偷偷派人去责问义恭,还让他俩好好和解。义恭就说湛不懂得尊重长辈,又说自己年纪大,意见却没被采纳,虽然表面上听从圣旨,心里却很不服气。皇帝跟义恭关系一向不错,想安抚他,就下诏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是令人惋惜啊!现在人才缺乏,把事情交给你了,你们应该互相包容,该接受的就接受,该放弃的就放弃。你奏疏里说‘泯然无际’,这样很好。湛这个人多疑,千万别让他察觉到什么。你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了,大家也都看着呢,不会再像你小时候那样事事都问了。怎么搞得跟十岁小孩儿似的,做什么都得请示汇报?现在你负责的,肯定都是些小事。但恐怕你衡量事情轻重缓急,未必都能做到恰如其分,他心里那些猜疑怨恨,说不定就是这么来的。”

先前,王华死了,昙首也死了,领军将军殷景仁觉得朝中人才凋零,就向太祖皇帝建议征召湛入朝。过了八年,湛被召为太子詹事,又加封给事中、本州大中正,跟殷景仁一样受到重用。湛经常说:“现在当宰相有什么难的?这政事,顶多算得上我南阳郡汉朝时期的功曹罢了。”第二年,殷景仁升任尚书仆射、领选、护军将军,湛接替他当了领军将军。十二年后,湛又当上了詹事。湛和殷景仁本来关系很好,而且是殷景仁建议征召他入朝的,所以俩人感情很深。但是等他们都受到重用后,矛盾就渐渐产生了,湛觉得殷景仁专管朝廷内部事务,是在排挤自己。

那时候彭城王义康掌握朝政大权,而湛以前是皇帝的属下,所以就利用过去的交情跟义康结成联盟,想借助宰相的力量来改变皇帝的心意,打压殷景仁,自己独揽朝政。义康多次向太祖皇帝进言,但都没成功。义康的属下和湛的亲信暗中串通,谁也不敢去殷景仁家拜访。湛的党羽刘敬文他爹,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跑去求殷景仁给他儿子谋个官职。刘敬文赶紧去向湛道歉说:“家父糊涂,竟然去求殷将军给他安排官职。都是我刘敬文无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我们全家都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刘敬文这拍马屁的功夫,真是没话说。

义康那小子,权势滔天,在朝中横行霸道,谁都怕他。湛湛大人却对他特别推崇,一点儿也不把他当臣子看,皇上心里有点不爽。

湛湛大人刚进朝廷的时候,皇上对他委以重任,天天都召见他,对他特别好,恩宠不断。湛湛大人很擅长治理国家,而且对以前的历史故事也特别了解,他讲起治国理政来,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听得人都不想走了。每次他进宫到云龙门,御驾的车马都直接停下来,宫里的侍卫和仪仗队也都随意散开,他可以在宫里待到晚上才走,这都成习惯了。

可是到了后来,湛湛大人开始怂恿义康,在朝廷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官。皇上心里虽然对他有点意见,但表面上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好。皇上曾经跟自己亲近的人说:“刘班刚从西边回来的时候,我跟他说话,总是看着太阳,想着他什么时候走。现在他天天来,我又看着太阳,想着他什么时候才肯走啊。”湛湛小名叫班虎,所以皇上叫他班。后来,湛湛大人被升迁为丹阳尹,金紫光禄大夫,还加封了散骑常侍,詹事这个官职还是照旧。

十七岁那年,我母亲去世了。那时候我跟义康的关系已经很僵了,矛盾冲突眼看就要爆发,我自己也明白,不可能再安稳地活下去了。等到我母亲的丧期结束,我跟亲近的人说:“今年我肯定要完蛋。以前我靠着耍嘴皮子,才能一路升迁。现在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再也没有这个指望了,灾祸一来,还能撑多久呢?”

十月,皇帝下诏说:“刘湛凭借家族势力,年纪轻轻就得到了高官厚禄,以前在历阳任职时,他的奸诈行为就早有耳闻。谢晦出事的时候,他暗中密告,企图邀功请赏,早就应该把他诛杀掉了。朕念在他之前有过一些功劳,想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对他恩宠有加,职位也超过了他的同辈。但他却越来越凶狠残暴,刚愎自用,不知悔改,根本没有臣子的心,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结党营私,煽动是非,蒙蔽皇上,专擅权力,提拔自己的儿子和亲戚,互相勾结,那些依附他的人,九族都因此荣华富贵,而那些正直的人,被他陷害,最终难逃一死。他的奸恶行为已经持续很久了,朕还想着宽容他,希望他能改过自新。但最近他的行为更加放肆,言语傲慢,目中无人,处处耍阴谋诡计,甚至蔑视皇宫。这不仅败坏了京城风气,也影响到了全国各地。这几年天象异常,地震、日蚀等灾害频发,这些都是上天警示的征兆啊!正直的大臣们都感到愤慨,义愤填膺。古时候,齐国和鲁国政治败坏,国家很快就灭亡了;而昭帝和宣帝时期,汉朝的统治才得以延续。现在,朕把他交给廷尉,依法处置。” 于是,刘湛在狱中被处死了,那年他四十九岁。

我的儿子黯,是大将军府的从事中郎,黯和他的两个弟弟亮、俨都被一起处死了。我的弟弟素,是黄门侍郎,被流放到广州。我刚被捕的时候,叹息道:“这下子真是乱套了!”又说道:“不说我参与了谋反,杀我就是违反了法律啊!” 进监狱后,我见到弟弟素,说:“你也被牵连进来了?劝人做坏事,坏事做不成;劝人做好事,却落得如此下场。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以前还把女儿都杀掉了,因此被士大夫们议论纷纷。

范晔,字蔚宗,是顺阳人,是车骑将军范泰的儿子。他妈妈上厕所的时候生下他,他额头还被砖头砸伤了,所以给他起了个小名叫“砖”。后来过继给了堂伯父范弘之,继承了武兴县五等侯的爵位。他从小就爱学习,广泛涉猎经史子集,擅长写文章,还会写隶书,懂音律。十七岁的时候,州里想让他当主簿,他没答应。后来做过高祖的相国掾,彭城王刘义康的冠军参军,然后在府里升迁为右军参军,之后又调任尚书外兵郎,接着外放荆州当别驾从事史。没多久就被召回朝廷当秘书丞,他父亲去世后,他就辞官回家守孝了。

守孝期满后,他做了征南大将军檀道济的司马,还兼任新蔡太守。后来檀道济北上征战,范晔害怕出征,就谎称自己脚有毛病,想躲过去。皇上不同意,让他走水路运送军需物资和士兵。战争结束后,他被任命为司徒从事中郎。没多久,他又升迁为尚书吏部郎。元嘉元年冬天,彭城太妃去世了,要下葬。葬礼的前一天晚上,同僚们都聚集在东府。范晔的弟弟范广渊当时是司徒祭酒,那天正好值班。范晔和司徒左西属王深就住在范广渊家里,晚上大家一起喝酒,还打开北边的窗户听着送葬的乐曲取乐。刘义康非常生气,把范晔贬到宣城当太守。

范晔在宣城郁郁不得志,于是就把很多人的《后汉书》整理成了一部完整的书。他在宣城做了几年太守,后来升迁为长沙王刘义欣的镇军长史,还被加封为宁朔将军。他哥哥范皓当了宜都太守,他们的嫡母就跟哥哥一起去了宜都。元嘉十六年,范晔的母亲去世了,他以生病为由推迟奔丧,等他终于动身去奔丧的时候,还带着歌妓妾侍一起前往,结果被御史中丞刘损告发。皇上看重他的才能,所以没有治他的罪。守孝期满后,他被任命为始兴王刘浚的后军长史,兼任南下邳太守。刘浚当上扬州刺史后,因为不怎么亲理政务,就把所有事情都交给范晔处理。不久后,范晔又升迁为左卫将军、太子詹事。

范晔身高不到七尺,又胖又黑,眉毛和胡子都秃了。他擅长弹琵琶,还会创作新的乐曲。皇上想听他演奏,多次委婉地暗示他,范晔却假装不懂,始终不肯为皇上演奏。有一次皇上宴饮,心情很好,对范晔说:“我想唱歌,你能不能帮我伴奏?”范晔这才奉旨演奏。皇上唱完歌后,范晔也停下了演奏。

一开始啊,鲁国人孔熙先,那是相当博学多才,文史星象算术,样样精通。他当了个员外散骑侍郎的小官,可就是不受重视,好长时间都没升迁。早些年,孔熙先他爹孔默之在广州当刺史,因为贪污受贿被抓,要送到廷尉那儿受审。幸好当时的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保了他,才免了一死。后来刘义康被罢官了,孔熙先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恩情,想找个机会报答朝廷,但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觉得谢灵运这个人志向不怎么高,想拉拢他。可问题是,孔熙先平时跟谢灵运关系一般,没机会跟他说话。谢灵运的外甥谢综,跟谢灵运关系很好,孔熙先又认识谢综,于是就主动巴结谢综,跟谢综交上了朋友。

孔熙先因为祖上在岭南发家致富,家里很有钱。他开始跟谢综他们兄弟几个一起赌博,故意装得很不会玩,输给他们不少东西。谢综他们几个年轻人,见孔熙先老是输钱,就天天跑来跟他玩,关系越来越好。谢综就趁机把孔熙先介绍给了谢灵运。谢灵运也跟孔熙先一起玩,孔熙先继续装作很不会玩,输了不少东西给谢灵运。谢灵运既贪图孔熙先的钱财,又欣赏他的才华。孔熙先本来就口才很好,就一心一意地讨好谢灵运,谢灵运渐渐地跟孔熙先成了莫逆之交。一开始,孔熙先只是旁敲侧击地劝谢灵运,谢灵运没理他。后来孔熙先就直言不讳地劝说谢灵运。谢灵运这个人,平时爱在家里议论朝政,满朝文武都知道,虽然家世显赫,但朝廷却一直没给他安排婚事。孔熙先就抓住这一点刺激谢灵运说:“您要是觉得朝廷待您不错,那为什么不给您安排婚事呢?是因为您家门户太高了吗?人跟狗猪相遇,您却要为它去死,这不是太糊涂了吗?”谢灵运沉默不语,心里已经动摇了。

时晔和沈演之都得到皇帝的赏识和重用,每次进宫见驾,经常一起被召见。如果时晔先到了,一定会等沈演之一起进去;如果沈演之先到了,有时会被单独召见,时晔就因此心里不爽。时晔多次在义康王手下当官,义康王待他一向很好。等到宣城太守的职位授予时,两人的关系就变得不好了。

后来,时晔担任了义康王大将军府的记室参军,跟着义康王去了豫章。时晔回来后,向义康王转达了皇帝的意思,想缓和一下之前的不愉快,重新修复友谊。但时晔其实已经参与了谋反,想试探皇帝的态度,就对皇帝说:“我仔细研究过前朝史书和汉朝的历史,那些藩王因为诅咒皇帝、幸灾乐祸,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何况义康王的心怀奸诈,罪行昭著,远近皆知,可到现在却安然无恙,我实在想不明白。而且,这巨大的隐患一直存在,将来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动乱,这可是骨肉相残啊,是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我深受皇恩,所以才冒着风险来向您禀报。”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刘熙先本来就擅长天文星象,他说:“太祖皇帝一定会因为非正常的原因驾崩,原因就是骨肉相残。江州将会出天子。”他认为义康王就是那个天子。刘熙先的父亲刘述也受到义康王的恩遇,刘熙先的弟弟刘约更是义康王的妻舅,所以太祖皇帝让刘熙先跟随义康王南下,既是因为刘熙先的建议,也是为了报答他的忠心。广州人周灵甫有自己的军队,刘熙先给了他六十万钱,让他在广州招兵买马。结果周灵甫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大将军府的史官仲承祖,是义康王以前就信任的人,他多次奉命到都城来,也暗中联系了一些心腹,图谋不轨。听说刘熙先有诚意,就暗中和他结交。丹阳尹徐湛之,一向受义康王的宠爱,虽然是舅甥关系,但恩情胜过父子兄弟,仲承祖因此和徐湛之结交,把秘密计划告诉了他。仲承祖南下后,向义康王转达了萧思话和时晔的意思,说:“我本来想和萧家联姻,可惜最初的计划没有成功。我和范家关系也不错,中途却失去了联系,都是旁人从中作梗。”

有个叫法略的道人,以前被义康王爷供养过,虽然只是粗略地照顾,但也算是有过交情。另外,王国寺的法静尼姑也经常出入义康王府,她们都感激义康过去的恩情,打算帮助义康脱离困境,并且和刘毅(熙先)暗中联系。后来法略还俗了,他本姓孙,改名叫孙景玄,被任命为臧质的参军。刘毅很擅长治病,还会看脉。法静尼姑的妹夫许耀,在朝廷当差,负责守卫宫殿。他曾经生病,法静尼姑就请刘毅给他治病,刘毅开了一剂药,许耀的病就好了。许耀亲自去感谢刘毅,一来二去就熟络了。刘毅觉得许耀胆子大,能力强,对他很信任,于是就告诉了许耀起兵谋反的计划,许耀答应做内应。豫章太守胡遵世,是藩王的儿子,和法略关系很好,他们也暗中互相勾结。

法静尼姑要回南方,刘毅派了个丫鬟采藻跟着她,让她带去书信,里面写着一些预言吉凶的图谶。法静尼姑回来后,义康送给了刘毅铜匕首、铜镊子、袍子布料、棋盘等东西。刘毅担心事情泄露,就毒死了采藻。湛之(刘湛)又对刘晔等人说:“臧质跟我们关系非同一般,一年内应该会回来,我已经给他报信了,让他把所有门生故吏都带过来,他应该也能理解我们的意思,所以应该能得到几百个精兵强将。臧质和萧思话关系密切,我们可以依靠他,这两个人都受到大将军的器重,肯定不会有什么二心。萧思话在三州的人脉和势力,也不比臧质差。郡里的文武官员,加上各地侦察人员,加起来也绝对超过一千人。兵力绝对够用,只要把握好时机就行了。”于是他们就大致安排了一下职位,刘湛做了抚军将军、扬州刺史,刘晔做了中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刘毅做了左卫将军,其他人也都安排好了职位。凡是平时跟他们不对付,或者不依附义康的人,另有一份名单,都列入了死刑名单。刘毅让他的弟弟刘休先起草檄文,内容如下:

话说这天下兴衰,哪有永远太平的道理?那些狂妄暴虐的家伙,最终都会被聪明睿哲的人收拾掉。就像小白那样,成就了一番霸业;重耳也一样,最终得到拥戴,成就了霸业。自从景平年间开始,皇室就多事不断。先帝英明神武,聪明睿智,从藩国崛起,继承皇位,治理天下,他忧国忧民,关心百姓疾苦,所以国家安定,天下太平。

可是这几年来,奸臣当道,滥用刑罚,天灾人祸不断,导致宫廷内乱,危机四伏。那个奸臣赵伯符,心怀怨恨,蓄谋已久,终于起兵造反,祸及朝廷重臣,扶植奸邪,企图颠覆皇室。他的罪行比古代的暴君还要恶劣,开国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恶贯满盈之人!全国上下,人人忧心忡忡,都盼着能有人拯救国家于水火之中。

湛之、晔以及萧思话、臧质、孔熙先、孔休先几位将军,他们忠心耿耿,义愤填膺,奋起反抗,不顾生死,最终斩杀了赵伯符及其同党。虽然奸贼已除,王道可以重新确立,但天下却群龙无首,百姓无所依傍。彭城王是高祖的后代,他圣明英武,德行高尚,功勋卓著,威震天下,但他一直隐忍不发,已经六年了。百姓都盼望着他能够出来领导大家,就像东征时唱的《鸱鸮》之歌,陕西百姓也有着同样的期盼!上天也显现了祥瑞,预言也指明了他是真命天子。他登基称帝,既顺应了天意,也满足了民心,这皇位,非他莫属!

哎,现在我派行护军将军臧质他们,带着皇帝的玺绶,快马加鞭地去迎接(皇上)。百官都准备好了迎接的礼仪,一个接一个地赶过去,同时我还命令各位将军,要坚守岗位,维持秩序。要是那些造反的家伙敢闹事,一个都别放过!想当年我让你们造反,湛之还奉上了皇帝亲笔的手谕,事先就警告过你们不要搞乱子,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苗头,还让它传达给朝中的大臣们,大家一起拯救危难,结果你们没听劝,没好好计划,错过了最佳时机,害得皇上受苦,大祸临头,我心里难受极了,悔恨交加,都不知道该去哪儿躲躲。现在我只能拼命督促你们,就算累死我也要干完!

熙先觉得这事儿太大了,得问问义康的意思,于是晔就写了一封义康给湛之的信,然后念给参与造反的同伙们听:唉,我这个人能力有限,从小就生活在富贵之中,做事随心所欲,犯了错也不管,对人没有恒心,喜怒无常,所以得罪了不少小人,很多有才能的人也不愿意跟着我。事情搞砸了,我还不知道反省,后来仔细想想,才知道都是自己作的,后悔莫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虽然我一直尽心尽力地侍奉皇上,真心实意,小心谨慎,生怕做得不够好,但我也确实有点恃宠而骄了,我真不是故意要欺骗皇上的。我绝对没有存心造反,想自取灭亡,我本来是坦诚相待,不计较别人的不同意见,一心一意地相信他们,根本没考虑别人的看法,结果却让那些奸险的小人钻了空子,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甲这个人奸诈狡猾,贪得无厌,他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乙这个人又蠢又笨,还到处煽风点火;丙丁那些小喽啰,只会阿谀奉承,到处打探消息,然后编造谣言,害得我们骨肉相残,无辜的人被杀害。那些过错,到底有什么证据呢?为什么受罚的却和那些罪魁祸首一样?这太不公平了,简直是伤天害理!

虽然我现在被关押得很苦,日子就像漏壶里的水一样一点点流逝,但我还是能收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传来的消息。他们经常告诉我一些天文地理、国家大事和外面的情况,现在这天下就要大乱了,估计很快就要土崩瓦解了。这都是因为那些奸臣当道,祸乱国家,我每天都气得睡不着觉,心里十分矛盾。朝中的君子和那些正直的百姓,难道不应该认清时局,坐视邪恶势力泛滥吗?铲除奸臣,历朝历代都有,何况现在这些狂妄凶残、罪大恶极的家伙,古今罕见,消灭他们,就像摧毁朽木一样容易!

我可以把我这个想法告诉大家,如果大家能齐心协力,奋起除掉这些叛逆,那不就是和开国功臣一样,重新振兴宋朝的大功吗!但是,战争残酷,难免会波及无辜,如果有人违抗命令,做出违法乱纪的事,那就要诛灭九族。具体怎么处置,就交给你们这些贤能之士了,你们都要严格遵守朝廷的命令,行动之前都要先请示。过去的恩怨,就都暂时放下吧,之后我会向朝廷谢罪,接受处罚。只要能保住国家,我死而无憾。加油啊,加油!

公元450年九月,征北将军衡阳王刘义季和右将军南平王刘铄出镇,皇上在武帐冈为他们饯行。范晔等人原本计划就在那天起事,但因为各种原因,最终没能行动。

到了十一月,徐湛上奏了一份奏章,大致意思是这样的:我跟范晔以前根本不认识,后来因为都在门下省工作,而且办公地点挨着,经常见面,一来二去就熟了。这几年来,我发现范晔越来越嚣张跋扈,心怀不满,觉得朝廷给他的官职不够高,就开始怨天尤人。他不仅攻击朝廷大臣,诽谤当今圣上,甚至连朝廷重臣和藩王都敢议论,拉帮结派,胡说八道,这些事情我都已经详细地写在奏章里了。最近,员外散骑侍郎孔熙先竟然唆使大将军府的官员仲承祖去联络范晔和谢综等人,想聚集一些不轨之徒,图谋不轨。孔熙先说,因为他以前得到过义康王(刘义康)的恩惠,去年又因为一些小人的诬陷而遭受非议,所以他很害怕,范晔便乘机劝诱他参与谋反。孔熙先还说,现在人心思乱,机会难得,各种预兆和天象都表明时机成熟。范晔后来亲自找到我,又详细地跟我说了这些,还说我跟他关系不好,自身难保。我于是把这些情况都上报了朝廷,皇上命令我俩互相指证,查清事情的真相。现在我已经把范晔的檄文、计划书、同谋人员名单以及他的亲笔信都呈上来了,他的罪行之严重,古今罕见。我这个人平时不怎么跟人交往,突然听到这个逆谋的消息,吓得我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皇上看到徐湛的奏章后,下旨说:“徐湛的奏章内容令人震惊。范晔这个人本来就品行不端,年轻时就劣迹斑斑,只是因为他有些才能,所以朕一直重用他,多次提拔他,让他担任要职。但他这个人贪婪凶险,不知感恩,反而心怀怨恨。朕一直想给他机会让他改过自新,没想到他竟然与同伙狼狈为奸,如此猖狂。现在应该立刻把他抓起来,依法严惩!”

那天晚上,皇上先把范晔和一帮大臣叫到华林园东阁,就在客省那边。皇上早就把谢综和孔熙先兄弟俩给抓起来了,他们也都老实交代了。这时候皇上在延贤堂,派人去问范晔:“我提拔你,给你这么高的官位,已经很优厚了,这在规矩上来说已经不少了。我也知道你可能觉得还不够满足,心里怨气冲天,还拉帮结派,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有什么其他的阴谋?”范晔当时吓坏了,愣住了,没敢马上回答。

皇上又派人去问:“你和谢综、徐湛之、孔熙先密谋造反,他们都招了,你到现在还没死,证据确凿,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交代?”范晔说:“现在皇室根基稳固,像大山一样坚不可摧,就算我们侥幸起事成功,各地的军队马上就会来讨伐,我们能坚持多久?很快就会被灭了。再说,我的官位已经很高了,一步登天,升官加爵,我已经得到了很多,干嘛要拿全家的性命来换?古人说:‘手里拿着天下的地图,另一只手却割了自己的脖子,傻子才这么做。’我虽然地位卑微,但朝廷给了我这么高的职位,要是仔细想想,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呢?”

皇上又派人去问:“孔熙先现在就在华林园门外,你想不想当面和他对质?”范晔没办法了,只好说:“如果孔熙先诬陷我,那我该怎么办!”孔熙先听说范晔还不认罪,就笑着对殿中将军沈邵说:“那些公文、命令、奏章,都是范晔起草和修改的。他现在怎么又这样抵赖呢!”皇上把范晔的亲笔信拿给他看,范晔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说:“我一直想向皇上坦白,但谋反的事还没真正开始,我还想让事情平息下去,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我罪该万死,甘愿接受处罚。”

那天晚上,皇上派尚书仆射何尚之去探望孔晔,问他:“你犯的事儿怎么搞成这样?”孔晔说:“您觉得我犯了什么?”何尚之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孔晔说:“外面都在传庾尚书讨厌我,其实我和他没什么过节。这次谋反的事儿,我听说孔熙先提出来的,我当时觉得他不过是个毛孩子,没太在意。现在突然被问罪,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您一向以道义辅佐皇上,让天下没有冤案,我死了以后,也希望您能秉持着这份心肠。”

第二天,衙役押着孔晔送到了廷尉府大牢。进了监狱后,他才打听到徐丹阳的事儿,这才知道是湛湛告发的他。孔熙先面对审问,态度强硬,丝毫不示弱。皇上很欣赏他的才华,还派人去安慰他,说:“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人,却困在集书省这种地方,肯定心里有想法吧,这是朕亏欠了你啊!”皇上又责备之前的吏部尚书何尚之:“让孔熙先三十岁才当上散骑郎,这不是逼着他造反吗?”

孔熙先在狱中上书,说:“我这个人狂妄自大,见识短浅,只顾着意气用事,没想到会触犯大法。我和我的二弟孔休先一起密谋,犯了国法,罪该万死,死不足惜。陛下您宽宏大量,海纳百川,却还垂怜我这个小人物,真是恩同再造。这份恩情我从未奢望过,如今却蒙受如此殊荣,古往今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那些盗马割绳的臣子,怀璧自荐的士人,他们的行为虽然卑微,过错虽然细小,但他们都能感恩戴德,用生命报效国家,最终在齐、魏建功立业,在秦、楚成就勋章。我虽然身陷囹圄,名节扫地,但我年轻时也曾豪情万丈,仰慕那些烈士的风骨。只是如今我就像坠崖的树木,再也无法攀升;像倾覆的水,再也无法收回。我即将面临死刑,临终遗言也来不及交代了,如果我的灵魂有知,也一定会感激不尽。但我心里始终坦荡,不负初心,能活一天就珍惜一天,能说几句话就说几句话。我从小就喜欢读书,擅长算术,凡是我能理解的,能做到的,我都尽力去学习,去探索它的奥秘。我回顾过去,所做的许多事情都经得起检验。我把我所知道的情况都简略地写了出来,像以前那样呈报,希望您不要遗弃,把它保存在中书省。如果我死了以后,或许还能追认我的功劳,这样我九泉之下也能少些愧疚。”孔熙先上书中还陈述了天文占候,以及谶语中关于骨肉相残的预言,言辞恳切。

老晔被关进监狱,跟综和熙先关的地方不一样。他就装病,请求把监牢换到考堂那边,想离综他们近点儿。 申请居然被批准了,他真的跟综他们成了隔壁。 老晔隔着墙问综:“一开始被抓的时候,你怀疑是谁告的密?” 综说:“不知道。” 老晔说:“是徐童。” 这徐童,就是徐湛的小名,叫仙童。

老晔在监狱里还写了首诗:

“祸福本无兆,性命归有极。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在生已可知,来缘忄画无识。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岂论东陵上,宁辨首山侧。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

老晔本来以为进监狱就死定了,结果上面仔细查了他的案子,二十多天过去了,老晔又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看守监狱的狱吏就拿他开玩笑说:“外面都在传,詹事大人你可能要关很久呢!” 老晔一听,高兴坏了! 综和熙先在一旁笑他:“詹事大人你以前跟我们一起办事的时候,那可是撸胳膊挽袖子,瞪眼珠子,气势汹汹的。 在西池射堂上骑马,那神气活现的样子,简直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英雄! 现在呢? 事情闹成这样,居然这么怕死? 就算现在放了你,你要是再敢图谋不轨,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老晔对押送他的狱卒说:“哎,可惜了这么个人!” 狱卒说:“不忠的人,有什么可惜的?” 老晔说:“大将您说得对。”

将要进城赴刑场,谢晔走在最前面,走到监狱门口,回头对谢综说:“今天这顺序,是不是应该按照官职高低来排?”谢综回答说:“造反的领头人应该走在前面。”路上他们有说有笑,根本没停歇。到了刑场,谢晔问谢综:“时间差不多了吧?”谢综说:“应该快了。”谢晔吃完饭,谢综又苦劝他吃饭,谢综说:“这跟重病一样,还有什么必要勉强吃饭呢?”谢晔的家人也都到了刑场,执行死刑的官员问:“需要和家人见一面吗?”谢晔问谢综:“家人来了,能见一面,要不要短暂分别一下?”谢综说:“分别不分别,也没什么意义。见了面肯定要哭哭啼啼的,反而会扰乱人心。”谢晔说:“哭哭啼啼的关别人什么事,能让我在路上看看亲朋好友,总比见不到强。我就是想见见他们。”于是谢晔叫家人上前。

谢晔的妻子先下来抱着儿子,回头骂谢晔说:“你连百年之后的家事都不顾,也不感激皇帝的恩遇,你死了不足以抵罪,为什么还要连累子孙?”谢晔干笑着说罪责已到此为止了。谢晔的生母哭着说:“皇上对你的恩情深厚无比,你竟然不能感恩戴德,也不念及我的年老,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还用手打谢晔的脖子和脸颊,谢晔脸色平静,毫无羞愧之色。妻子说:“罪人,老人家别伤心了。”妹妹和姬妾来告别,谢晔悲痛欲绝,泪流满面,谢综说:“你舅舅和夏侯玄完全不一样啊。”谢晔止住了眼泪。谢综的母亲因为儿子参与了谋反,却独自在家不出门看。谢晔对谢综说:“我姐姐今天没来,比很多人强啊。”谢晔喝醉了,儿子谢蔼也喝醉了,他们捡起泥土和果皮扔向谢晔,喊谢晔“别驾”几十声。谢晔问:“你恨我吗?”谢蔼说:“今天有什么理由恨你呢,只是父子同死,心里实在悲痛啊。”谢晔一向认为人死如灯灭,想写一本《无鬼论》;这时他给徐湛之写信,说“我们将在阴间对簿公堂”。他的荒谬言论就是这样。他还对人说:“告诉何仆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佛和鬼。如果有神灵,自然会报应我的。”抄没谢晔的家产,乐器、服饰、玩物,都很珍贵华丽,姬妾们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而谢晔的母亲住的地方简陋不堪,只有一间厨房堆放着柴火,冬天谢晔的儿子没有被子盖,他的叔父只穿着一件单布衣。

谢晔及其子谢蔼、谢遥、谢叔蒌、孔熙先以及弟弟谢休先、谢景先、谢思先、谢熙先,谢熙先之子谢桂甫、谢桂甫之子谢白民、谢综及其弟谢约、仲承祖、许耀,以及所有牵连的人,都被处死了。谢晔时年四十八岁。谢晔的兄弟、儿子、父亲已经去世的,以及谢综的弟弟谢纬,被流放到广州。谢蔼的儿子鲁连,是吴兴昭公主的外孙,请求免死,也被流放,后来世祖即位后得以返回。

张晔这个人啊,心思缜密,很有想法,而且触类旁通,擅长很多方面。他做的衣服、用的器物,都改进过设计,大家都跟着学呢。他还写过一本《和香方》,序言里写道:“麝香本来就容易出问题,用多了反而有害;沉香却容易调和,用多少都没关系。零陵香和藿香比较干燥,詹糖和唐香则比较湿润。甘松、苏合香、安息香、郁金、木香、和罗之类的香料,都是外国进口的珍品,咱们国内没有。还有枣膏太笨重,甲煎香太普通,不仅不能增加香味,反而会加重异味。”

这段序言,他其实是用香料来比喻朝中大臣呢。“麝香容易出问题”,比的是庾炳之;“零陵香和藿香干燥”,比的是何尚之;“詹糖和唐香湿润”,比的是沈演之;“枣膏笨重”,比的是羊玄保;“甲煎香普通”,比的是徐湛之;“甘松和苏合香”,比的是慧琳道人;而“沉香容易调和”,则是他自己在说自己呢。

张晔在狱中给他的侄子们写信,在信里也这样说道:我这次犯了大错,搞得身败名裂,你们就当我是个罪人,别管我了。但是我这一辈子为人处世,还是有些值得你们学习的地方。至于我到底行不行,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们可能不太了解。我年轻的时候懒得学习,很晚才成才,三十多岁才开始有点起色。从那以后,我的思想境界不断提升,即使到了老年,也还在不断进步。我时常有一些心得体会,但是表达能力有限,说不清楚。我这个人不喜欢死读书,性子急,稍微动动脑筋就烦躁;而且口才也不好,所以没啥成就。我所理解的东西,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我的文章水平虽然有所提高,但才思欠缺,所以每次提笔写作,完成的作品总是差强人意,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不敢称自己是作家。写文章最怕的就是把事情都写得清清楚楚,感情表达过于华丽,意思牵强附会,韵律也不协调。虽然有些作家能做到很好,但大多数都避免不了这些毛病,就像精美的工艺品绘画,终究是缺乏神韵的。我一直认为,文章要表达的是情志,所以应该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文章的中心思想就能表达清楚;以文传意,文章的语言就不会显得空洞。这样才能提炼出文章的精华,展现出文章的气势。这其中的情趣和旨趣,千变万化,曲折多变,但都有其内在的道理。我自认为对这些都比较了解,但跟别人说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理解,可能是因为想法不一样吧。

性别决定音律的高低清浊,这是自然规律。看看古今文人,大多在这方面都不完善,即使有些懂的,也不是从根本上理解的。我说这些都有实际依据,并非空话。年轻的时候,谢庄在这方面比较有天赋,他的文笔比较随意,文章也不拘泥于韵律。我的想法没有固定的模式,只是能够应付各种情况,轻重拿捏得当,但我天生的才能,恐怕还没完全发挥出来。我的文章多是官方的言论,缺乏超脱世俗的远见卓识,这让我很遗憾,也是因为我没有刻意追求名声的缘故。

本来没打算写史书,只是总觉得那些史书难以理解。后来写了《后汉书》,才理清了历史脉络,仔细研读古今的著述和评论,很少有让我满意的。班固虽然名气很大,但他写作随意,没有章法可循,难以比较高下。后世对他的评价大多没有说到点子上,只是大概能推测出他的想法而已。他的文章博大精深,我难以企及,但我的整理工作也不算差。我写的杂传和论断,都有精妙的意蕴和深刻的旨意,经过仔细斟酌,所以语句比较简洁。至于《循吏》以下和《六夷》的序论,笔势奔放,是天下少有的奇作,其中精彩之处,往往不逊色于《过秦论》。我曾经拿我的作品和班固的作品比较,不仅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本来想把前汉所有人物的列传都写完,虽然事情不必很多,但也要把意思表达完整。我还想根据史实,在卷内发表议论,以此来评判一个时代的得失,可惜这个愿望没有实现。我自己写的赞,是我文章中最精彩的部分,几乎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变化莫测,融合了各种不同的风格,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这本书出版后,应该会有欣赏它的人。纪传体只是概括了主要内容,很多细节之处我没有写出来。自古以来,文章气势宏大而构思精巧的,还没有这样的。恐怕世人不能完全理解我的文章,很多人崇古贱今,所以说我狂妄自大吧。

我对音乐,欣赏能力不如自己演奏,但我的专长不在雅乐,这让我很遗憾。然而,我达到了一种极致的境界,又有什么不同呢?其中的韵味,难以言尽,弦外之音,虚无缥缈的声音,不知道从何而来。虽然只是很小的细节,但意境却无限广阔。我也曾经教过别人,士大夫阶层中没有一个人能学到一点儿皮毛。这门技艺将永远失传了。我的书法虽然略有心得,但笔势不够流畅,最终没能成就一番事业,每每为此感到遗憾。

我保留了晔的《自序》和他的事迹,所以把这些都写下来了。晔从小就非常干净整洁,衣服一年到头都没见过一点灰尘。他去世的时候才二十岁。晔年轻的时候,他哥哥晏曾经说过:“这孩子太有进取心了,将来一定会闯出一番名堂的。”结果还真像晏说的那样。

史官评论说:古人常说:“贪图利益就会使人失去理智。”唉,利益和祸害真是太容易互相倾轧了!刘湛有识见,有才能,他的才能完全可以辅助国家,难道他不知道,把弟弟安插到朝廷当臣子,就能维护君臣之道;而把哥哥扶持上位,兄弟情义就破坏了吗?可是义康却总是怀揣着阴险的计谋,一味地听信那些阿谀奉承的话,甚至拿着长戟去犯上作乱,这又跟那些乱臣贼子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