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出生在鲁国昌平乡的一个小村庄。他祖上是宋国人,名叫孔防叔。孔防叔生了伯夏,伯夏生了叔梁纥。叔梁纥和颜氏女子私下结合生下了孔子,之后在尼丘山祈祷,得到了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孔子出生了。他生下来头顶有个凹陷,所以就叫他丘。字仲尼,姓孔。
孔子出生后不久,叔梁纥就去世了,葬在了防山。防山在鲁国东部,因此孔子曾怀疑父亲墓地的位置,但母亲隐瞒了真相。孔子小时候玩耍时,经常摆放祭祀用的器具,模仿祭祀礼仪。孔子母亲去世后,葬在了五父之衢,可见他非常谨慎。陬邑的人们先把孔子的外祖母安葬好,然后再合葬到防山。
孔子穿着丧服的时候,季氏在宴请士人,孔子也跟着去了。阳虎却冷嘲热讽地说:“季氏宴请士人,可不是为了宴请你啊!”孔子因此退了出来。
孔子十七岁那年,鲁国大夫孟釐子病重将死,嘱咐他的继承人懿子说:“孔丘,是圣人之后,虽然在宋国断了传承。他的祖先弗父何开始在宋国担任官职,后来又把继承权让给了厉公。等到正考父辅佐戴公、武公、宣公,三次被任命,并且越来越恭敬谨慎,所以鼎上铭文写道:‘第一次被任命时,我就弯着腰;第二次被任命时,我就驼着背;第三次被任命时,我就弓着腰,沿着墙边走,也不敢有人轻慢我。只吃点粥,糊口度日。’他如此恭敬谨慎。我听说圣人之后,即使不在当世显达,也一定会有杰出的人才出现。如今孔丘年纪轻轻就喜好礼仪,他难道就是那个杰出的人吗?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拜他为师。”孟釐子死后,懿子就和鲁国人南宫敬叔一起,去向孔子学习礼仪。那一年,季武子去世,平子继位。
孔子年轻时贫穷低微。长大后,他曾经在季氏担任史官,负责计量和衡平;也曾经做过管理职务的官吏,并使官府的牲畜繁殖兴旺。因此被任命为司空。后来他离开了鲁国,在齐国受排挤,在宋国、卫国被驱逐,在陈国和蔡国之间受困,之后才回到鲁国。孔子身高九尺六寸,人们都称他为“长人”,觉得他与众不同。鲁国再次善待他,他才回到鲁国。
南宫敬叔对鲁国的国君说:“我想带孔子去周朝一趟。”鲁君就给他配了一辆马车,两匹马,还派了个仆人,一起前往周朝学习礼仪。他们见到了老子。告辞的时候,老子送他们说:“我听说,富贵的人送人财物,仁爱的人送人话语。我算不上富贵,却妄称仁爱之名,送你几句话:‘聪明深察却接近死亡的,是喜欢议论别人的人;博学多辩却危及自身的人,是揭发别人缺点的人;做人子要谦逊,做臣子也要谦逊。’”孔子从周朝回到鲁国,他的弟子们学业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那时候,晋平公荒淫无度,六个卿大夫专权,四处攻打诸侯;楚灵王兵力强大,欺压中原各国;齐国强大而且靠近鲁国。鲁国弱小,依附晋国,楚国就会来攻打;依附楚国,晋国就会生气;要是没防备齐国,齐国的军队就会入侵鲁国。
鲁昭公二十年的时候,孔子大概三十岁了。齐景公和晏婴来鲁国访问,景公问孔子:“以前秦穆公国家小,地处偏僻,他怎么能够称霸呢?”孔子回答说:“秦国虽然小,但志向远大;虽然地处偏僻,但行为正直。秦穆公亲自迎接五只公羊的主人,封他为大夫,把他从囚犯中提拔起来,和他谈了三天,把政事交给他处理。凭借这种做法,即使称王也是可以的,何况称霸呢?”齐景公很高兴。
孔子三十五岁那年,季平子和郈昭伯因为斗鸡的事情得罪了鲁昭公,昭公带兵攻打季平子,季平子联合孟氏、叔孙氏三家一起攻打昭公,昭公战败,逃到了齐国,齐国把乾侯封给了昭公。此后不久,鲁国就乱了。孔子去了齐国,给高昭子当家臣,想以此接近齐景公。他和齐国的太师谈论音乐,听到了韶乐,学习演奏,三个月都没吃肉,齐国人都称赞他。
齐景公问孔子怎么治理国家,孔子说:“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景公说:“好啊!要是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就算有再多的粮食,我哪能吃得下去呢!”
过了几天,景公又问孔子治理国家的事儿。孔子说:“关键在于节俭用钱。”景公想把尼溪的田地封给孔子。这时晏婴站出来说话了:“那些儒生啊,油嘴滑舌,没个正形;他们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当不了下属;他们讲究丧葬仪式,搞得倾家荡产,这也不是个好风气;他们到处游说,四处借钱,对国家没啥好处。自从那些大贤人去世后,周朝就衰落了,礼乐制度也缺失了不少。现在孔子穿戴讲究,礼仪繁琐复杂,一辈子都学不完,一年也搞不清那些礼节。您想用他来改变齐国的风俗,这不是先为老百姓着想啊!”后来,景公恭敬地见了孔子,但没再问他那些礼仪的事儿。
有一天,景公把孔子留下来,说:“用季氏的家臣那样高的待遇来对待您,我做不到。”于是就用季氏和孟氏之间的礼仪来对待孔子。齐国的大夫们想害孔子,孔子知道了这件事。景公说:“我老了,没办法了。”孔子于是就离开了齐国,回到了鲁国。
孔子四十二岁那年,鲁昭公在乾侯去世,定公继位。定公当了五年国君,夏天,季平子死了,桓子继承了他的爵位。季桓子挖井的时候挖到个陶罐,里面像羊一样的东西,他问孔子这是什么,说是“狗”。孔子说:“依我所知,这是羊。我听说过,树木石头里奇怪的生物有夔和罔阆,水里奇怪的生物有龙和罔象,土里奇怪的生物有坟羊。”
吴国打败越国,攻破会稽山,得到了一节巨大的骨头,能装满一辆车。吴国派使者去问孔子:“这骨头,哪块最大?”孔子说:“大禹曾经在会稽山召集众神,只有防风氏来晚了,大禹把他杀了,这节骨头就是他的,这才是最大的。”吴国使者又问:“谁算得上是神呢?”孔子说:“山川之神能够统领天下,守护山川的就是神,社稷祭祀的官员,诸侯,都归属于天子。”使者又问:“防风氏守护的是什么地方呢?”孔子回答说:“汪罔氏的国君守护着封禺山,是釐姓。在虞、夏、商朝时期叫汪罔氏,到了周朝叫长翟氏,现在人们称他们为大人。”使者接着问:“人的身高一般是多少?”孔子说:“僬侥氏人只有三尺高,那是最矮的了。最高的人也不过十尺,这是最高的极限了。”吴国使者感叹道:“真是圣人啊!”
桓公有个宠臣叫仲梁怀,和阳虎有矛盾。阳虎想赶走仲梁怀,公山不狃阻止了他。那年秋天,仲梁怀更加骄横,阳虎就把仲梁怀抓起来了。桓公很生气,阳虎趁机把桓公也囚禁起来,和桓公订立盟约后才放了他。这件事之后,阳虎更加轻视季氏家族。季氏家族也僭越了公室的权力,陪臣掌握了国家的政权,所以鲁国从大夫以下的人都违背了正道。因此,孔子不出来做官,退隐在家,专心研究诗书礼乐,他的学生越来越多,甚至远方的人也来拜他为师,没有人不被他的学问所吸引。
鲁定公八年,公山不狃在季氏不得志,就利用阳虎作乱,想废除三桓家族的嫡系继承人,另立阳虎所支持的庶子继承人,于是抓了季桓子。季桓子骗过了他,逃脱了。鲁定公九年,阳虎失败了,逃到了齐国。这时孔子五十岁。
公山不狃在费地叛乱,对抗季氏,派人邀请孔子。孔子遵循道义很久了,一直很温和,没有机会施展抱负,没有人重用他,他说:“周文王和周武王是从丰镐起家而称王的,现在费地虽然小,说不定也能成就一番事业呢!”他想前往费地。子路不同意,阻止了孔子。孔子说:“邀请我的人,肯定不是随便说说吧?如果他们用我,那岂不是要成就东周霸业吗!”但是最终,孔子还是没有去。
后来,鲁定公任命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后,四方都效仿鲁国的做法。之后,孔子又从中都宰升任司空,再从司空升任大司寇。
鲁定公十年春天,鲁国和齐国讲和了。夏天,齐国大夫黎鉏跟齐景公说:“鲁国重用孔丘,这形势对齐国很不利啊!”于是齐景公就派使者去鲁国,跟鲁国约好见面,地点定在夹谷。鲁定公还亲自乘车前往呢。孔子当时负责处理政事,他说:“我听说,处理文治方面的事务,一定要做好军事上的准备;处理军事方面的事务,一定要做好文治上的准备。古代诸侯出国境,都要带上相关的官员随行。请让我带上左右司马(相当于军事将领)吧。”鲁定公答应了,就带上了左右司马。
到了夹谷跟齐景公见面,双方按照会盟的礼仪,设置了祭坛,土阶分三层,互相谦让着走上祭坛。 献酒酬宾的礼节结束后,齐国的官员跑过来说道:“请奏乐!”齐景公说:“好。” 于是,各种旌旗、羽旄、兵器、乐器,锣鼓喧天,浩浩荡荡地涌了上来。孔子赶紧跑过去,登上祭坛,还没等走完一层台阶,就高声说道:“我们两位国君是友好会面,这蛮夷之乐在这里做什么?请责令乐工撤下去!”那些乐工不肯走,左右的人就去看晏子和齐景公。齐景公心里发虚,挥挥手把乐工赶走了。
过了一会儿,齐国的官员又跑过来说道:“请奏宫廷之乐。”齐景公说:“好。” 于是,戏子、小丑之类的出来表演。孔子又赶紧跑过去,登上祭坛,还没等走完一层台阶,就说:“一个匹夫竟然想迷惑诸侯,罪该万死!请责令乐工受罚!” 齐国的官员按照法律处罚了那些人,把他们的手脚分开绑了起来。齐景公害怕了,意识到自己理亏,回国后非常恐惧,对大臣们说:“鲁国用君子的方法辅佐他们的国君,而你们却用蛮夷的方法教导我,让我在鲁国国君面前犯了错,这该怎么办啊?” 有大臣回答说:“君子犯了错就诚恳地道歉,小人犯了错就找借口推诿。大王如果真心悔过,就应该诚恳道歉。”于是,齐景公就把之前侵占鲁国的郓、汶阳、龟阴三地的土地还给了鲁国,以示道歉。
公元前497年夏天,孔子跟定公说:“我当官的没藏兵器,各位大臣也别再修建那么高的城墙了。” 然后派仲由去当季氏的家臣,准备拆掉季氏的三个城邑。结果叔孙氏第一个把郈城给拆了。
季氏正准备拆费城的时候,公山不狃和叔孙辄带着费城的人马袭击了鲁国。鲁定公和三个卿大夫(季氏、孟氏、叔孙氏)一起躲进了季氏的宫殿,爬上了武子台。费城的人攻打宫殿,没攻下来,甚至打到了鲁定公身边。孔子命令申句须和乐颀带兵反击,费城的人就败退了。鲁国人追击,在姑蔑打败了他们。公山不狃和叔孙辄逃到了齐国,之后费城就被拆了。
接下来要拆成城了,公敛处父对孟孙氏说:“拆了成城,齐国人肯定要打到鲁国的北门。再说,成城是孟氏的屏障,没有成城也就没有孟氏了。所以我不赞成拆成城。” 到了十二月,鲁定公虽然包围了成城,但还是没能攻下来。
公元前496年,孔子56岁,担任大司寇,并代理国相的职务,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的学生说:“听说君子遇到灾祸不害怕,遇到好事也不高兴。”孔子说:“有这种说法啊。难道不是说‘快乐在于以尊贵的身份去帮助地位低下的百姓’吗?” 于是,孔子就处死了鲁国那些乱政的大夫少正卯。
孔子参与国政三个月,卖肉的不再故意把肉弄得好看抬高价格;男女在路上行走要分开走;路上没有丢东西被捡走的现象;外地来的客人到了鲁国,不用去找官府,都会被安排好送他们回家。
齐国人听说这事儿,害怕了,说:“孔子要是当上政权,肯定要称霸一方,他称霸了,咱们齐国离他太近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啊!不如赶紧把土地送给他,先求个平安吧!”黎鉏说:“先试试能不能让他知难而退;要是劝退不了,再送地也不迟啊!”于是,齐国就挑了八十个漂亮姑娘,都穿着漂亮的衣服,跳着欢快的舞蹈,又准备了三十套华丽的马车,送给鲁国的国君。把这些美女和马车摆在鲁国城南高门外的空地上,季桓子偷偷地去看好几次,差点就收下了。这时,有人劝鲁国国君说,借口去周朝游玩,去看看,这一看就是一整天,把政事都耽搁了。子路说:“老师,咱们可以走了。”孔子说:“鲁国现在快要举行郊祭了,如果祭祀时能给大夫们分发祭肉,我还可以再等等。”结果桓子还是收下了齐国的美女和马车,三天没上朝处理政事;郊祭的时候,也没给大夫们分发祭肉。孔子于是就离开了鲁国,在屯地住了一宿。他的学生师己送他,说:“老师您这次离开,可不是因为犯了什么错啊!”孔子说:“我能唱首歌吗?”然后唱道:“那些女人的嘴,能让人逃亡;那些女人的拜访,能让人身败名裂。哎,悠哉游哉啊,就这样混过一年吧!”师己回去后,桓子问他:“孔子临走都说了些什么?”师己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桓子长叹一声说:“唉,原来先生是因为那些歌女才责备我的啊!”
孔子就去了卫国,住在子路妻兄颜浊邹家里。卫灵公问孔子:“你在鲁国领多少俸禄?”孔子回答说:“六万石粮食。”卫国人也给了他六万石粮食。过了没多久,有人在卫灵公面前诽谤孔子。卫灵公就派公孙余想方设法地刁难孔子。孔子害怕会因此获罪,在卫国住了十个月后就离开了。
孔子要去陈国,路过匡地。颜回被当成奴仆抓了起来,指着路说:“我以前进城就是从那个缺口进来的。”匡地的人一听,以为他是鲁国的阳虎。阳虎以前曾欺压过匡地的人,所以匡地的人就把孔子给扣下了。孔子长得有点像阳虎,被关了五天。颜回后来找到孔子,孔子说:“我以为你死定了!”颜回说:“先生您都在,我怎么敢死呢!”匡地的人越发看紧孔子,弟子们都很害怕。孔子说:“文王死了,难道文化就不存在了吗?上天要是想灭绝文化,那后世的人就无法继承文化了。上天既然还没灭绝文化,匡地的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孔子让随从去给卫国的宁武子当臣子,这才得以离开匡地。
离开匡地后,孔子又到了蒲地。一个月后,回到了卫国,住在蘧伯玉家里。卫灵公的夫人南子,派人对孔子说:“凡是天下有德行的君子,想要和我们国君结为兄弟,都必须先拜见我们家夫人。夫人想见见您。”孔子推辞,但没办法,最后还是去了。南子在帷帐里。孔子进门后,面向北方拜倒。南子在帷帐里回了两拜,环佩玉饰的声音清脆悦耳。孔子说:“我本来不想见她,既然见了,那就按照礼节回拜。”子路很不高兴。孔子发誓说:“我做不到的事,上天会厌恶我!上天会厌恶我!”在卫国住了一个多月,灵公和夫人同乘一辆车,宦官雍渠当车夫,出门时,让孔子坐在副驾的位置,还故意炫耀一番。孔子说:“我还没见过这么喜欢美色胜过喜欢德行的人呢!”于是孔子对灵公的行为表示不满,离开了卫国,到了曹国。这一年,鲁定公去世了。
孔子离开曹国前往宋国,和弟子们在树下学习礼仪。宋国司马桓魋想要杀孔子,就派人砍倒了那棵大树。孔子赶紧离开了。弟子们说:“可以快点走了!”孔子说:“上天赋予我德行,桓魋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孔子到了郑国,和弟子们走散了,独自一人站在东门外的城墙边。郑国有人对子贡说:“东门外有个老头,他的额头像尧,脖子像皋陶,肩膀像子产,但是从腰部以下比禹矮三寸。他看起来像一条丧家之犬。”子贡把这话告诉了孔子。孔子笑着说:“外貌算什么!说我像丧家之犬,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啊!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啊!”
孔子到了陈国,住在司城贞子家里。住了差不多一年,吴王夫差攻打陈国,占领了三个城邑就撤兵了。与此同时,赵鞅攻打朝歌,楚国包围蔡国,蔡国被迫迁都到吴国,吴国还打败了越王勾践,地点在会稽。
陈国朝廷里发现一只隼,死在了地上,身上插着一支箭,箭杆是木头做的,箭头是石头做的,箭长一尺多一点。陈湣公派人去问孔子这是什么情况。孔子说:“这只隼飞来路途遥远啊,这是肃慎国的箭。想当年武王打败商朝后,打通了九夷百蛮的道路,让他们各自用本地的特产来进贡,让他们别忘了自己的职责。于是肃慎国就进贡了这种木杆石头的箭,长一尺多。先王想昭示他的恩德,就用这支肃慎箭赐给大姬,让她嫁给虞胡公,并把他们封在陈国。分封同姓的人,用珍贵的玉器来表示亲近;分封异姓的人,用边远地区进贡的物品,让他们不忘自己的职责。所以陈国得到这支肃慎箭,是有原因的。”后来真的在陈国的旧府库里找到了这支箭的记载。
孔子在陈国住了三年,正赶上晋国和楚国争霸,轮番攻打陈国,加上吴国也来侵犯,陈国经常遭受战乱。孔子叹了口气说:“走吧走吧!我的学生们太鲁莽轻率了,做事只顾眼前,忘了根本。”于是孔子离开了陈国。
路过蒲地的时候,正好赶上公叔氏在蒲地叛乱,蒲国人拦住了孔子。孔子有个学生叫公良孺,用自己的五辆车跟着孔子。这公良孺是个很优秀、很有勇气的年轻人,他说:“我以前跟着老师在匡地遇险,现在又在这里遇险,看来是命该如此啊!如果我和老师再次遇险,我宁愿拼死一战!”他立刻就冲上去和蒲国人打了起来,打得非常猛烈。蒲国人害怕了,对孔子说:“只要您别去卫国,我们就放您走。”他们还立下盟约,把孔子送出了东门。孔子这才前往卫国。子贡问孔子:“盟约可以违背吗?”孔子说:“这是个紧急情况下的盟约,上天也不会怪罪的。”
卫灵公听说孔子来了,非常高兴,亲自到郊外迎接他。卫灵公问孔子:“蒲地可以攻打吗?”孔子回答说:“可以。”卫灵公说:“我的大臣们都认为不可以。现在蒲地是卫国用来对付晋国和楚国的屏障,如果卫国攻打蒲地,是不是不太好呢?”孔子说:“蒲地的人,男人都有必死的决心,女人都有保卫西河的决心。我攻打他们,不过也就四五个人而已。”卫灵公说:“好!”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攻打蒲地。
鲁灵公年纪大了,懒得理政,根本不用孔子。孔子长叹一声说:“要是有人重用我,一个月就能看到成效,三年就能大有作为。”说完,孔子就离开了鲁国。
佛肸当上了中牟县令。后来赵简子攻打范氏和中行氏,顺便也打中牟。佛肸就叛变了,派人去请孔子。孔子想去。子路说:“我听夫子说过,‘自己做了坏事的人,君子不去与他交往’。现在佛肸自己带着中牟叛变,夫子您想去,这怎么行呢?”孔子说:“这话是有的。但俗话说得好,‘坚固的东西,磨不坏;洁白的东西,染不黑’。我可不是个匏瓜啊,能被绑着而不被吃掉吗?”
孔子在家里敲磬子。这时有个挑着担子的人路过门口,说:“真有心啊,在敲磬子!可是,敲得这么认真,却没有人理解你啊!”
孔子跟师襄子学弹琴,十天都没什么进步。师襄子说:“可以继续学习了。”孔子说:“我已经学会这曲子的旋律了,但还没掌握它的节奏。”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已经学会了节奏,可以继续学习了。”孔子说:“我还没领会到这曲子的意境。”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已经领会到曲子的意境了,可以继续学习了。”孔子说:“我还没了解到这曲子背后的创作人。”过了一会儿,孔子陷入了沉思,然后目光深远,志向高远。他说:“我了解到这曲子的创作人了,他面色黝黑,身材修长,眼神像在注视着羊群,又像在统领四方诸侯,如果不是周文王,谁能创作出这样的乐曲!”师襄子赶紧起身再拜,说:“老师您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周文王创作的乐曲。”
孔子在卫国混得不好,打算去赵国见见赵简子。走到黄河边上,听说窦鸣犊和舜华死了,他站在河边叹了口气说:“好美的河水啊,奔腾不息!我过不去这河,看来是命啊!”子贡赶紧走上前问:“敢问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孔子说:“窦鸣犊和舜华,是晋国非常优秀的大臣。赵简子没发达之前,需要依靠他们俩辅佐才能治理国家;等他发达了,就把他们杀了才开始亲政。我听说过,剖开孕妇的肚子杀掉未成形的胎儿,麒麟就不会来祭祀;把池塘里的水抽干,把鱼都捉光,蛟龙就不会出现;毁掉鸟巢,打碎鸟蛋,凤凰就不会飞来。为什么呢?君子都忌讳伤害同类啊!连鸟兽都知道躲避不义之人,更何况是我呢!”于是孔子就回到陬乡,创作了《陬操》来表达对他们的哀悼。然后又回到卫国,住在蘧伯玉家里。
有一天,卫灵公问孔子关于布阵打仗的事。孔子说:“祭祀礼仪方面的事我听说过,但军事方面的事我没学过。”第二天,卫灵公跟孔子聊天,看到飞雁,抬头看,眼神都没落在孔子身上。孔子于是就离开了卫国,再次前往陈国。
这年夏天,卫灵公死了,他的孙子辄继位,就是卫出公。六月,赵鞅把太子蒯聩关押在戚地。阳虎派太子絻,还有八个穿着丧服的人,假装是卫国迎接太子的人,哭着把他接了回去,让他住在那里。冬天,蔡国迁都到州来。这一年是鲁哀公三年,孔子六十岁了。齐国帮助卫国围攻戚地,因为卫国的太子蒯聩被关押在那里。
夏天,鲁国的桓釐庙失火了,南宫敬叔去救火。孔子在陈国听到这个消息,说:“灾难一定会发生在桓釐庙吧?”后来果然如此。
秋天,季桓子病了,让人用车子把他抬到鲁国的城墙下,长叹一声说:“过去这个国家差点就兴盛起来了,可惜我得罪了孔子,所以才没兴盛。”然后转头对他的继承人康子说:“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辅佐鲁国;辅佐鲁国,一定要召见仲尼。”过了几天,桓子死了,康子继位。桓子下葬后,康子想召见孔子。公子的家臣鱼说:“以前我们先君重用他没用多久,结果被其他诸侯笑话。现在又要重用他,还是用不长久,那不就又会被其他诸侯笑话了吗?”康子说:“那应该召见谁呢?”鱼说:“一定要召见冉求。”于是派人去召见冉求。冉求将要动身的时候,孔子说:“鲁国人召见冉求,不是小规模地使用他,而是要大规模地使用他啊!”这天,孔子说:“回家吧,回家吧!我这一帮学生,狂放不羁,却又文采斐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调教他们。”子赣知道孔子想回家,就送冉求,顺便嘱咐他说:“如果他们用你,就推荐孔子。”
冉求走了以后,第二年,孔子离开了陈国,搬到了蔡国。蔡昭公打算去吴国,吴国派人来请他。先前昭公欺骗臣子,把他们迁到别的地方去,现在他又要走了,大臣们害怕他又要迁都,公孙翩就射杀了昭公。楚国入侵蔡国。秋天,齐景公死了。
第二年,孔子从蔡国到了叶国。叶公向孔子请教治国之道,孔子说:“治国之道在于招徕远方的人,安抚近处的人。”过了几天,叶公向子路打听孔子,子路没回答。孔子知道了这件事,说:“由啊,你为什么不回答他说:‘他这个人啊,学习不倦,教导别人不知疲倦,专心致志到忘记吃饭,快乐到忘记忧愁,都不知道年纪大了’呢?”
离开叶国,又回到了蔡国。长沮和桀溺两人在耕地,孔子认为他们是隐士,就派子路去问他们渡口在哪里。长沮问:“驾车的那个人是谁?”子路说:“是孔丘。”长沮又问:“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是的。”长沮说:“他知道渡口在哪里了。”桀溺问子路:“你是谁?”子路说:“我是仲由。”桀溺又问:“你是孔丘的学生吗?”子路说:“是的。”桀溺说:“天下到处都是浑浑噩噩的人,谁能改变这种局面呢?况且,与其追随躲避权贵的人,不如追随躲避世事的人吧!”说完就继续耕地,没有停下来。子路把这些话告诉了孔子,孔子若有所思地说:“鸟兽是不可能和人一起生活的。天下太平的时候,我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有一天,子路在路上走,遇到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农,老农问他:“你见过孔子吗?”老农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样的人算什么孔子!”说完,老农把扁担插在地上,开始锄地。子路把这事告诉了孔子,孔子说:“那是隐士啊。”等子路再去寻找,老农已经不见了。
过了三年,孔子在蔡国住了三年,这时吴国攻打陈国,楚国来救陈国,军队驻扎在城父。楚国听说孔子在陈蔡之间,就派人来聘请孔子。孔子正准备去拜见楚国使者,陈蔡两国的官吏们却密谋说:“孔子是个贤人,他批评指责的话都直击诸侯的痛处。他长期滞留在陈蔡之间,这些官吏们所做的事情,都不是孔子赞同的。现在楚国是个大国,来聘请孔子。如果孔子去了楚国,那我们陈蔡这些当权的官吏们就危险了!”于是他们就一起调动民夫,把孔子围困在野外,不让孔子离开,还断了孔子的粮食。跟随孔子的人个个都病倒了,都没力气动弹。但是孔子却依然坚持讲学,唱歌,演奏,一点也没有停止。子路很生气,很不服气地对孔子说:“君子也会落到这种地步吗?”孔子说:“君子即使贫困也能保持高尚的品格,小人一旦贫困就容易做坏事。”
子贡脸色变了。孔子问他:“赐(子贡的名字),你认为我是一个博学多识的人吗?”子贡说:“是的,难道不是吗?”孔子说:“不是的。我所学的一切,可以用一个道理来贯通。”
孔子知道弟子们心里有怨气,就叫来子路问他:“诗经里说‘不是猛兽,也不是老虎,只是在广阔的原野上行走’。我的道不对吗?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境地?”子路说:“是不是我还不够仁爱,所以别人不相信我?是不是我不够智慧,所以别人不采纳我的建议?”孔子说:“有这种可能!由(子路的名字),如果仁爱的人就一定被人相信,那伯夷、叔齐算什么?如果智慧的人就一定能实行自己的主张,那王子比干算什么?”
子路出去后,子贡进来了。孔子又问子贡:“赐,诗经里说‘不是猛兽,也不是老虎,只是在广阔的原野上行走’。我的道不对吗?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境地?”子贡说:“夫子的道太高尚了,所以天下没有人能容纳夫子。夫子是不是应该稍微降低一下自己的标准呢?”孔子说:“赐,好的农夫能耕种,却未必能收割;好的工匠能精巧地制作东西,却未必能使东西好用。君子能修养自己的品德,像纲一样统领,像纪一样约束,像统一样统率,像理一样治理,却未必能被世人所容纳。你现在不修养你的品德,却想着被世人容纳,赐,你的志向不远大啊!”
子贡出去后,颜回进来了。孔子叹了口气,说:“回啊,诗经里说‘匪兕匪虎,率彼旷野’(不是猛虎野兽,只是旷野而已)。我的道难道不正吗?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境地?”
颜回回答说:“夫子的道太高大了,所以天下没有人能容纳。可是,夫子您坚持推行您的道,就算不被容纳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被容纳才能显现出君子的风范!道没有修好,那是我的过错;道已经修好了却没人采用,那是当权者的过错。不被容纳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被容纳才能显现出君子的风范!”孔子听了哈哈大笑,说:“真是颜氏的好儿子啊!要是有很多钱财,我就让你来帮我管理。”
于是孔子派子贡去了楚国。楚昭王兴师动众地迎接孔子,这才让孔子免于危险。昭王打算用七百里土地封赏孔子。可是楚国的令尹子西反对说:“大王手下有像子贡那样优秀的人才吗?”昭王说:“没有。”子西又问:“大王手下有像颜回那样贤能的人吗?”昭王说:“没有。”“大王手下有像子路那样勇敢的人吗?”昭王说:“没有。”“大王手下有像宰予那样能干的人吗?”昭王说:“没有。”子西接着说:“再说,楚国祖先在周朝被封为子男,只有五十里地。现在孔丘宣扬三代的制度,阐明周文王、周武王的事业,大王如果采用他的主张,那楚国还能世世代代拥有几千里方圆的土地吗?文王在丰邑,武王在镐京,他们起初只有百里之地,最后却统治了天下。现在孔丘如果得到土地,再有这么多贤能的弟子辅佐,这对楚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昭王听了子西的话,最终打消了封赏孔子的念头。那年秋天,楚昭王死在城父。
有个楚国的疯子接舆,边唱歌边经过孔子身边,唱道:“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兮,来者犹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想下去和他谈谈,可是接舆跑得飞快,孔子没来得及和他说话。
于是孔子离开了楚国,回到了卫国。那一年,孔子六十三岁,鲁哀公六年。
第二年,吴国和鲁国在缯地会盟,鲁国要进贡一百头牲畜。吴国的太宰嚭召见鲁国的季康子,季康子派子贡前去,这才把事情解决了。
孔子说过:“鲁国和卫国的政治,就像兄弟一样。” 那时候,卫国的国君卫君辄父没当上国君,流落在外,其他诸侯经常拿这事儿来指责卫国。而孔子的很多学生都在卫国做官,卫国的国君想请孔子来执政。子路就问孔子:“卫国的国君请您去执政,您打算首先做什么呢?”孔子说:“一定要先‘正名’!” 子路说:“哎呀,老师您真是迂腐啊!这‘正名’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孔子说:“由啊,你真是见识浅薄!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老百姓就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君子做任何事都必须有个名分,说的话也必须能够做到。君子说话做事,从不敷衍了事。”
第二年,冉有作为季氏的将军带兵打仗,跟齐国在郎地交战,取得了胜利。季康子问冉有:“你在军事方面,是学的呢?还是天生的呢?”冉有回答说:“这是跟孔子学的。”季康子又问:“孔子这个人怎么样啊?”冉有回答说:“用他做事,名正言顺;把他的道理传播给百姓,就算质问鬼神也问心无愧。想要达到他那种境界,即使倾尽千个村社的财力物力,夫子也不会从中获利。”季康子说:“我想把他请来,可以吗?”冉有说:“想请他来,那就别用那些小人的手段去强求他,这样就可以了。” 这时,卫国的孔文子正要攻打太叔,向孔子请教计策。孔子推辞说不知道,然后就带着行李走了,说:“鸟儿可以选择树木,树木难道还能选择鸟儿吗!” 文子只好作罢。 后来,季康子赶走了公华、公宾、公林这几个人,用重金礼聘孔子,孔子这才回到了鲁国。
孔子离开鲁国一共十四年才回去。鲁哀公问他治国之道,孔子回答说:“关键在于选拔人才。” 季康子也问他治国之道,孔子说:“举直错诸枉,则枉者直。”(选拔正直的人,那些不正派的人也会变得正直。)季康子为盗贼猖獗而苦恼,孔子说:“如果他自己不想偷,就算给他赏赐,他也不会偷。” 可是鲁国最终也没能重用孔子,孔子也并没有主动去追求官职。
孔子那会儿,周朝衰落了,礼乐都荒废了,诗书也残缺不全。他追溯夏商周三代的礼乐制度,整理典籍,从唐尧虞舜时代一直写到秦穆公,把这些事情都编排整理好。他说:“夏朝的礼仪我能说出来,但杞国的情况不足以作为证据;殷朝的礼仪我也能说出来,但宋国的情况也不足以作为证据。只有证据充分了,我才能下结论。”他观察夏商两朝礼乐制度的增减变化,说:“即使过了几百年,也能根据文献和实物了解当时的状况。周朝继承了夏商两代的文化,真是文采斐然啊!我选择遵循周朝的礼乐制度。”所以,《尚书》和《春秋》以及《礼记》都出自孔子之手。
孔子跟鲁国的乐官说:“音乐的规律是可以掌握的。开始的时候声音是和谐的,然后逐渐舒展,变得纯净、明亮、流畅,最终达到完美的境界。”“我从卫国回到鲁国之后,才把音乐整理好,雅乐、颂乐都各归其位了。”古时候有三千多首诗歌,到了孔子手里,他去其冗繁,保留那些符合礼义的篇章,上承尧舜、契、后稷,中间记述殷周盛世,下至幽王、厉王时期的衰败,从日常生活入手,所以说“《关雎》作为风诗的开篇,《鹿鸣》作为小雅的开篇,《文王》作为大雅的开篇,《清庙》作为颂诗的开篇”。三百零五篇诗歌,孔子都亲自弹唱,力求符合韶、武、雅、颂的音律。礼乐从此可以传承和阐述,用来完善王道,最终形成了六艺。
孔子晚年喜欢研究《易经》,他整理了《彖》、《系》、《象》、《说卦》、《文言》等部分。读《易经》,竟然把用来编书的韦绳磨断了三次!他说:“如果再给我几年时间,我就能把《易经》研究得很透彻了!”孔子用诗书礼乐教育学生,学生大概有三千人,完全掌握六艺的有七十二人。像颜回、子路、冉雍这些学生,以及其他很多学生,都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孔子的教育方法是“四教”:文、行、忠、信;“四勿”: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所特别谨慎的是:齐、战、疾。孔子很少谈论利益、命运和仁义。学生不主动提问,他不主动讲解;学生只问一个方面,而不能举一反三,他就不会再继续讲解了。
在乡里,他表现得谦逊谨慎,好像不太会说话的样子;在宗庙和朝廷,他说话就非常有条理,而且非常谨慎。在朝廷上,跟上级官员说话,态度恭敬;跟下级官员说话,态度就比较温和。
进入官府,他总是弯腰行礼;快步走上前去,动作轻盈敏捷。君主召见他让他引路,他脸色恭敬。君主有命令召见他,他不会等待车驾就出发了。
鱼肉腐烂了,切得不整齐,他不吃;坐席摆放得不端正,他不坐;在有丧事的人旁边吃饭,他从不饱食。
今天要是哭丧,那就别唱歌了。看见穿丧服的人或者盲人,即使是小孩子也得改变脸色,表示尊重。
孔子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又说:“道德不好好修养,学问不好好钻研,听到正义的事却不能去做,看到不好的事却不能改正,这是我最担心的。” 要是有人唱歌唱得好,我就让他再唱一遍,然后我再跟着他一起唱。
孔子不谈论怪力乱神的事情。
子贡说:“老师的学问文章,还能听一听,但老师讲的天道和性命这些,就完全听不明白了。” 颜回长叹一声说:“仰望它,它越高;钻研它,它越坚固。它好像就在眼前,转眼又跑到后面去了。老师循循善诱,用丰富的知识教导我,又用礼教约束我,让我停都停不下来。我的才能被他完全激发出来,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虽然很想追随他,却不知道从何做起。” 达巷里的人说:“孔子啊,真是了不起,博学多才,却没啥名气。”孔子听说后说:“我究竟是做什么的呢?是驾车呢?还是射箭呢?我可是驾车的啊!” 牢(人名)说:“您说过‘不实践,所以技艺不精’啊。”
鲁哀公十四年春天,孔子去大野打猎。叔孙氏的车夫鉏商捕到了一只野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孔子一看,说:“是麒麟啊!” 然后把麒麟取了回来,并感叹道:“黄河不出《河图》,洛水不出《洛书》,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颜回死了,孔子说:“上天夺走了我的爱徒!” 后来西狩的时候又看见了麒麟,孔子说:“我的道已经走到尽头了!” 他长叹一声说:“没有人理解我啊!” 子贡问:“为什么没有人理解您呢?” 孔子说:“我不怨天,也不尤人,从基础学起,最终达到很高的境界,理解我的人只有上天吧!”
“不降低自己的志向,不玷污自己的品格,像伯夷、叔齐那样!” 孔子又说柳下惠、少连却降低了自己的志向,玷污了自己的品格;虞仲、夷逸隐居起来,随意发表议论,行为高洁,但放弃了权势。“我嘛,和他们都不一样,顺其自然吧!”
唉,孔子叹道:“哎,哎,君子最怕死后名声不显啊!我的道行不通,我将来怎么在后世露脸呢?” 于是他就根据史书写了《春秋》,从鲁隐公开始,写到鲁哀公十四年,一共十二位鲁国国君。书里既记载了鲁国的史实,也涉及周朝和殷商的事迹,贯穿了夏商周三代的历史。他精简了文字,但内容却很丰富。比如,吴国和楚国的国君自称“王”,《春秋》却贬称他们为“子”;践土之会明明是召见周天子,可《春秋》却讳称“天王狩于河阳”。 他用这种方法来规范当时的社会风气,那些贬损的记载,后来的王者都会以此为鉴,来治理天下。《春秋》的义理一旦施行,天下那些乱臣贼子都会害怕。
孔子在世时,处理诉讼案件,他的文书写作技巧并非独一无二,很多人也能做到。但是,写《春秋》就不一样了,他删削文字,挥笔成文,就连子夏这些得意弟子都插不上话。弟子们学习《春秋》时,孔子说:“后世了解我的人,会通过《春秋》来了解我;而那些批评我的人,也会用《春秋》来批评我。”
第二年,子路死在了卫国。孔子也病了,子贡前去看望。孔子正拄着拐杖在门口散步,说:“赐啊,你怎么来这么晚啊?”孔子接着叹息,唱道:“泰山将崩乎!梁柱将摧乎!哲人将萎乎!”说着就流下了眼泪。他对子贡说:“天下没有道义很久了,没有人能继承我的衣钵。夏人把死者葬在东阶,周人葬在西阶,殷人葬在两柱之间。昨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坐在两柱之间接受祭奠,看来我原来是殷人啊!”七天后,孔子去世了。
孔子享年七十三岁,在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这天去世了。
哀公为他写诔文说:“上天不佑,不保全一位老人,让我孤零零地一人在位,心中悲痛。唉,哀哉!尼父啊,您不能自律啊!” 子贡说:“国君您这样写,岂不是要让孔子在鲁国名声扫地吗?夫子说过:‘礼坏则昏,名坏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孔子生前未能得到重用,死后还要用这种诔文来悼念他,这违背了礼制。称‘余一人’,也不是对孔子的正确称呼。”
孔子死后葬在鲁城北泗水边上,他的学生们都为他守孝三年。三年丧期结束后,大家互相告别,哭声一片,每个人都表达了最深的哀思;有些人还留下来不肯离去。只有子赣在孔子墓旁搭了个小棚子住了六年才离开。后来,孔子的学生和鲁国百姓纷纷在墓地附近安家,逐渐形成了一个村落,人们就管它叫“孔里”。鲁国世世代代都传承着在春秋季节祭祀孔子墓的习俗,儒生们也经常在孔子墓前讲学、举行乡饮酒礼和大射礼。孔子的墓地很大,有一顷地那么大。孔子生前居住的堂屋和学生们的住所,后来都变成了庙宇,里面收藏着孔子的衣冠、琴车和书籍,一直到汉朝,两百多年都没有中断过。汉高祖刘邦路过鲁国时,还用太牢祭祀孔子呢!诸侯和朝廷大臣来到鲁国,总是先去祭拜孔子然后再处理政事。
孔子有个儿子叫孔鲤,字伯鱼。伯鱼五十岁的时候就先孔子去世了。伯鱼的儿子叫孔伋,字子思,活了六十二岁。他曾经在宋国受过困苦。子思写了《中庸》一书。子思的儿子叫孔白,字子上,活了四十七岁。子上生了孔求,字子家,活了四十五岁。子家生了孔箕,字子京,活了四十六岁。子京生了孔穿,字子高,活了五十一岁。子高生了孔慎,活了五十七岁,曾经做过魏国的宰相。孔慎生了孔鲋,活了五十七岁,做过陈王涉的博士,死在了陈地。孔鲋的儿子叫孔襄,活了五十七岁。他曾经做过孝惠皇帝的博士,后来升迁为长沙太守,身高九尺六寸。孔襄生了孔忠,活了五十七岁。孔忠生了孔武,孔武生了孔延年和孔安国。孔安国做过汉景帝的博士,后来做了临淮太守,英年早逝。孔安国生了孔卬,孔卬生了孔驩。
司马迁说:“《诗经》里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然我们无法达到孔子的境界,但心里还是向往着他的。”我读了孔子的书,就能想象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到鲁国去,参观了孔子的庙堂、车服、礼器,看到儒生们按时在孔府学习礼仪,我真想多留几天,舍不得离开啊!天下君王和贤人虽然很多,他们活着的时候很荣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孔子只是个平民百姓,他的学说却流传了十多代,学者们都尊崇他。从天子到诸侯王,全国学习六艺的人都以孔子为标准,这足以说明孔子是至圣先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