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的老祖宗,是毕公高的后代。毕公高跟周朝是同宗同姓。周武王打败商纣王后,把毕公高封在毕地,所以就有了毕姓。后来毕家的爵位断了,沦为平民百姓,有的留在中原地区,有的流落到蛮夷之地。他们后代里有个叫毕万的人,在晋献公手下做事。

晋献公十六年,赵夙担任御戎(掌管车马的官职),毕万担任右军(相当于副将),一起攻打霍、耿、魏三个国家,把它们灭掉了。晋献公把耿地封给赵夙,把魏地封给毕万,让他们成为大夫。有个叫卜偃的占卜师说:“毕万的后代一定会兴盛起来,‘万’代表数量众多;‘魏’是个响亮的名字。现在开始赏赐土地,上天也为他们打开了大门,天子称百姓为‘兆民’,诸侯称百姓为‘万民’。现在封赏如此之大,正符合‘万’这个字的含义,毕万的后代一定会人丁兴旺。” 当初,毕万占卜自己辅佐晋国的前途,卜卦结果是“屯”卦和“比”卦。辛廖占卜后说:“吉利。‘屯’卦代表坚固,‘比’卦代表团结,吉利的事情还能比这更大吗?毕万的后代一定会兴盛发达。”

毕万被封在魏地十一年后,晋献公去世了,他的四个儿子争夺王位,晋国大乱。而毕万家族却越来越强大,他们就以国名“魏”为姓氏,毕万的儿子叫武子。魏武子带着魏家的子弟辅佐晋公子重耳。晋献公二十一年,武子跟随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后,重耳回国即位,成为晋文公,他让魏武子继承魏家的封地,列为大夫,在魏地治理国家。魏武子的儿子叫悼子。

魏悼子把治所迁到了霍地。他的儿子叫魏绛。

魏绛辅佐晋悼公。晋悼公三年,诸侯们在晋国相会。悼公的弟弟杨干行为放荡,魏绛狠狠地羞辱了他。晋悼公大怒:“召集诸侯来显示我的威风,你却羞辱我的弟弟!”想要杀掉魏绛。有人劝说晋悼公,晋悼公才罢休。最后,晋悼公还是重用魏绛,让他负责与戎狄和亲,戎狄各族都归附了晋国。晋悼公十一年,他说:“自从我重用魏绛以来,八年之内,九次会合诸侯,戎狄也归附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晋悼公赏赐魏绛乐器,魏绛谦让了三次才接受。后来,魏绛又把治所迁到了安邑。魏绛死后,谥号为昭子。他的儿子叫魏嬴。魏嬴的儿子叫魏献子。

魏献子辅佐晋昭公。晋昭公死后,六卿势力强大,公室衰落。

晋顷公十二年的时候,韩宣子年纪大了,魏献子开始掌握晋国的政事。晋国的祁氏和羊舌氏两个宗族互相仇恨,结果被六卿联手消灭,他们的领地被瓜分成了十个县,六卿各自把自己的儿子封为这些县的大夫。魏献子跟赵简子、中行文子、范献子一起成为了晋国的卿大夫。

十四年后,孔子做了鲁国的相国。再过四年,因为晋阳发生叛乱,赵简子联合韩、魏两家一起攻打范氏和中行氏。魏献子的儿子叫魏侈,他和赵鞅一起攻打范氏和中行氏。

魏侈的孙子叫魏桓子,他和韩康子、赵襄子一起攻打并灭掉了智伯,瓜分了他的领地。

魏桓子的孙子就是魏文侯。魏文侯元年,也是秦灵公元年,跟韩武子、赵桓子、周威王是同时代的人。

魏文侯六年,魏国修筑了少梁城。十三年,魏文侯派子击率军包围繁、庞两地,把那里的百姓都迁走了。十六年,魏国攻打秦国,并在临晋修筑了元里城。

十七年,魏国攻打中山国,派子击去守卫新占领的土地,赵仓唐辅助他。子击在朝歌遇到了魏文侯的老师田子方,子击驾车避让,下车拜见,田子方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子击就问田子方:“有钱有势的人会傲慢待人吗?还是穷人会傲慢待人呢?”田子方说:“穷人才会傲慢待人呢!那些诸侯要是傲慢,就会失去国家;那些大夫要是傲慢,就会失去家业。穷人呢,行为举止不得体,说话没人听,那就跑到楚国、越国去,就像脱掉脚镣一样轻松自在,又怎么会跟他们一样呢!”子击很不高兴地离开了。之后,魏军西攻秦国,打到郑国就回师了,并在雒阴、合阳修筑了城池。

魏文侯二十二年,魏、赵、韩三家正式被列为诸侯国。

二十四年,秦国来攻打我们,军队打到了阳狐。

二十五年,子击生了儿子魏罃。

魏文侯师从子夏学习经学,还请段干木做客卿。魏文侯每次经过段干木家门口,都会下车步行表示尊敬。秦国曾经想攻打魏国,有人劝秦王说:“魏文侯贤明礼貌,百姓称赞他仁义,上下团结一心,现在还不是攻打的好时机。”魏文侯因此在诸侯中赢得了好名声。

魏文侯任命西门豹管理邺地,河内地区因此治理得井井有条。

魏文侯问李克:“老先生以前教过我,‘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相’。现在我想在成子和璜之间选一个宰相,你觉得怎么样?”

李克回答说:“我听说过,地位低的人不该去评价地位高的人,亲戚之间也不该互相评判。我现在只是个在宫门外候着的人,不敢随便评论。”

魏文侯说:“老先生您就别谦虚了,直接说吧。”

李克说:“您没仔细观察啊!观察一个人,要看他的亲朋好友是什么样的人;看他的富有程度,要看他把钱财分给了谁;看他的地位高低,要看他提拔的是什么人;看他的穷困潦倒时,看他做了什么;看他的贫寒时期,看他取了什么。这五点就能判断一个人了,还需要我说什么呢?”

魏文侯说:“先生您回去吧,我已经决定好宰相的人选了。”李克赶紧告退,走到翟璜家门口。

翟璜问李克:“我听说国君召见您,让您来决定宰相人选,最终选了谁?”

李克说:“魏成子当宰相了。”

翟璜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说:“就凭我看到的和听到的,我哪里对不起魏成子?西河太守是我推荐的;国君担心邺城,是我推荐了西门豹;国君想攻打中山国,是我推荐的乐羊;中山国攻下来后,需要人镇守,是我推荐的您;国君的儿子没老师,是我推荐的屈侯鲋。我哪里比不上魏成子?”

李克说:“你向国君推荐的人,难道是为了和魏成子攀比,争夺高官吗?国君问我说‘非成则璜,二子何如’,我回答说:‘君不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所以我知道魏成子会成为宰相。再说,你哪能和魏成子比?魏成子俸禄丰厚,大部分都用在了国家大事上,只有少量用于个人,所以他才能得到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个贤才辅佐。这三个人,国君都尊为老师。而你推荐的五个人,国君都只是臣子。你哪能和魏成子相比呢?”

翟璜听了,连连作揖道歉:“我见识短浅,回答错了,愿意永远做您的学生。”

二十六年,虢山崩塌,堵塞了黄河。

三十二年,魏国攻打郑国,修建酸枣城,在注地击败秦国。

三十五年,齐国攻打魏国,夺取了襄陵。

三十六年,秦国入侵魏国的阴晋地区。

三十八年,魏国攻打秦国,结果军事行动失败了,不过我们也了解了秦国的将领们的情况。这一年,魏文侯去世了,他的儿子魏击继位,这就是魏武侯。

魏武侯元年,赵敬侯刚即位,公子朔造反,结果失败了,逃到魏国,然后和魏国一起攻打邯郸,魏国军队最后战败撤军了。第二年,魏国修建了安邑和王垣两座城池。第七年,魏国攻打齐国,军队到达了桑丘。第九年,翟国在浍地打败了我们。魏国派吴起去攻打齐国,到达了灵丘。这一年齐威王刚即位。第十一年,魏国和韩、赵三国瓜分了晋国的土地,灭掉了晋国的后代。第十三 年,秦献公占领了栎阳。第十五年,魏国打败了赵国在北蔺的军队。第十六年,魏国攻打楚国,占领了鲁阳。魏武侯去世了,他的儿子魏罃继位,这就是魏惠王。

魏惠王元年,事情是这样的,魏武侯刚死,魏罃和公中缓争夺太子之位。公孙颀从宋国来到赵国,又从赵国来到韩国,对韩懿侯说:“魏罃和公中缓争夺太子之位,您也听说了吧?现在魏罃得到了王错的支持,控制着上党,实力已经占据了半个魏国了。趁现在把他除掉,就能打败魏国,这机会不能错过啊!”韩懿侯听信了他的话,于是和赵成侯联合军队一起攻打魏国,在浊泽交战,魏国大败,魏惠王被围困。赵国对韩国说:“杀了魏惠王,拥立公中缓,然后割地而退,我们都能得到好处。”韩国说:“不行。杀了魏惠王,别人会说我们残暴;割地而退,别人会说我们贪婪。不如把魏国一分为二。魏国分裂成两半,实力不会比宋国、卫国强,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再受魏国的威胁了。”赵国不听。韩国心里不高兴,就偷偷地带兵在夜里撤军了。魏惠王最终没有死,魏国也没有分裂,就是因为两国合谋不一致。如果按照其中一国的计策行事,魏国就一定会分裂了。所以说啊,“君主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他的国家就容易被攻破”。

第二年,魏国在马陵打败了韩国,在怀地打败了赵国。第三年,齐国在观地打败了我们。第五年,魏国和韩国在宅阳会盟。魏国修筑了武堵城,后来被秦国打败。第六年,魏国攻打宋国,夺取了仪台。第九年,魏国在浍地打败了韩国。魏国和秦国在少梁交战,我们的将领公孙痤被俘虏,庞地被秦国夺取。秦献公去世了,他的儿子秦孝公继位。第十 年,魏国攻打赵国,夺取了皮牢。这一年出现了彗星。第十二年,白天有星星坠落,还发出了声音。

话说十四年,我跟赵国在鄗地会面。十五年,鲁、卫、宋、郑几个诸侯国的国君都来朝见我。十六年,我跟秦孝公在杜平会面。后来我攻打宋国的黄池,宋国又把它夺回去了。

十七年,我跟秦国在元里打仗,结果秦国占领了我们的少梁。之后,我们包围了赵国的邯郸。十八年,我们攻下了邯郸。赵国向齐国求救,齐国派田忌、孙膑去救赵国,结果在桂陵打败了我们魏国。

十九年,好几个诸侯国一起包围了我们的襄陵。为了防御,我们修筑了长城,还加固了固阳的防线。二十年,我们撤兵,把邯郸还给了赵国,并在漳水上跟他们结盟。二十一年,我跟秦国在彤地会面。这一年,赵国的成侯死了。二十八年,齐威王也去世了。中山国的国君投靠了魏国。

三十年,魏国攻打赵国,赵国向齐国求救。齐宣王采纳了孙子的计策,救了赵国,还反过来打败了魏国。魏国于是就大举兴兵,派庞涓为将,还让太子申当上将军。军队走到外黄的时候,外黄有个叫徐子的人对太子说:“我有一套百战百胜的策略。”太子问:“能让我听听吗?”徐子说:“我当然愿意献策。太子您亲自带兵攻打齐国,取得大胜,顺便拿下莒地,那您的财富地位也不会超过魏国国君。但如果战败,那魏国就完了,后世再也没有魏国了。这就是我的百战百胜之计。”太子说:“好,我一定按照您的建议撤兵。”徐子说:“太子您想撤兵,恐怕也撤不了了。那些劝您进攻的人太多了,他们都想喝点汤。太子您想撤兵,恐怕很难。”太子本来想撤兵,他的车夫说:“现在出兵再撤兵,跟往北跑没什么区别。”太子最终还是跟齐国人交战,结果在马陵被齐军打败。齐国俘虏了魏国太子申,杀了将军庞涓,魏军彻底溃败。

三十一年,秦国、赵国、齐国一起攻打我们魏国。秦国的将领商鞅用计谋欺骗了我们的将军公子卬,偷袭了他的军队,打败了我们。秦国重用商鞅,疆域东部扩展到了黄河,而齐国、赵国又多次打败我们,安邑离秦国太近了,所以我们把国都迁到了大梁,并立公子赫为太子。

三十三年,秦孝公死了,商鞅逃出秦国投奔魏国,魏国因为生气,没收留他。三十五年,我跟齐宣王在平阿南会面,达成了和解。

惠王老是打仗,为了招揽人才,又是低三下四又是送礼送钱的。邹衍、淳于髡、孟子都跑到梁国来了。梁惠王说:“我这个人不行啊,打了三次败仗,太子还被俘虏了,大将也死了,国家空虚得很,丢尽了先祖宗庙的脸,我心里难受得很。各位先生不远千里来到我这破地方,打算怎么帮我梁国?”孟子说:“大王您不能光想着利益。您要是想着利益,大臣们也想着利益,老百姓也想着利益,上下都争着利益,国家就危险了!当国君的,只要施行仁义就行了,还考虑什么利益!”

过了三十六年,梁惠王又和齐王在甄地会面。这一年,惠王死了,他儿子襄王继位。

襄王当上王的第一年,和诸侯在徐州会盟,大家拥立他当盟主。追封他父亲惠王为王。

五年后,秦国在雕阴打败了咱们四万五千龙贾军,还包围了焦、曲沃。咱们把河西之地割让给了秦国。

六年,和秦国在应地会盟。秦国夺走了咱们的汾阴、皮氏、焦地。魏国打败了楚国,地点在陉山。七年,魏国把上郡全给了秦国。秦国占领了咱们的蒲阳。八年,秦国把焦、曲沃还给了我们。

十二年,楚国打败了咱们在襄陵的军队。诸侯的执政大臣和秦国的张仪在齧桑会面。十三年,张仪当了魏国的宰相。魏国有个女子变成了男人(这真是奇闻)。秦国又夺走了咱们的曲沃、平周。

十六年,襄王死了,他儿子哀王继位。张仪又回到秦国去了。

哀王当上王的第一年,五个国家一起攻打秦国,没打赢就撤兵了。

第二年,齐国打败了我们在观津的军队。五年后,秦国派樗里子来攻打咱们,夺走了曲沃,犀首逃到了岸门。六年,秦国来扶持公子政当太子。我们和秦国在临晋会盟。七年,我们攻打齐国。又和秦国一起攻打燕国。

话说,打了八年仗,魏国攻打卫国,还攻下了列城,卫国的国君急得不行。有个叫如耳的人,就对卫国国君说:“能不能跟魏国停战,放过成陵君啊?”卫国国君说:“先生您要真能做到,我保证卫国世代都听您的。”

然后,如耳又去找成陵君,说:“想当年魏国打赵国,攻破了羊肠,占领了阏与,还逼着赵国割地赔款,差点把赵国灭了。赵国最后没亡,是因为它臣服于魏国啊。现在卫国都快亡国了,打算向西投降秦国。与其让秦国吞并卫国,不如让魏国吞并卫国,这样卫国对魏国的感激之情将绵延不绝。”成陵君答应了。

接着,如耳又去见魏王,说:“我有个关于卫国的建议。卫国是周朝的分支,虽然说是小国,但珍宝很多。现在卫国危在旦夕,可珍宝却一件都没拿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觉得,如果攻打卫国,吞并卫国,魏国不会把他们当成主人,所以就算把珍宝拿出来,魏王也不会要。我私下分析,第一个提出要吞并卫国的人,最终一定会得到卫国的。”

如耳说完就走了,成陵君随后进去,把如耳的话转告给魏王。魏王听信了如耳的话,就下令撤兵,并且免除了成陵君的罪责,从此以后再也不见成陵君。

九年前,我跟秦王在临晋相会。张仪、魏章都投奔了魏国。魏国的丞相田需死了,楚国很担心张仪、犀首、薛公这几个人。楚国的丞相昭鱼对苏代说:“田需死了,我怕张仪、犀首、薛公这三个人当中,有人会去当魏国的丞相。”苏代问他:“那您希望谁来当丞相呢?”昭鱼说:“我希望太子自己来当丞相。”苏代说:“让我去魏国一趟,一定能让他当上丞相。”昭鱼问:“怎么做到?”苏代说:“您就答应当梁国(魏国别称)的王,我再去跟您解释。”昭鱼又问:“怎么解释?”苏代说:“我从楚国来,昭鱼很担心,说:‘田需死了,我怕张仪、犀首、薛公这三个人当中,有人会去当魏国的丞相。’我说:‘梁王,是老大,肯定不会重用张仪。张仪当丞相,一定会偏袒秦国,然后才考虑魏国。犀首当丞相,一定会偏袒韩国,然后才考虑魏国。薛公当丞相,一定会偏袒齐国,然后才考虑魏国。梁王您是老大,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当丞相。’梁王问:‘那寡人应该让谁当丞相呢?’我说:‘不如让太子自己当丞相。太子自己当丞相,这三个人都会认为太子是真正的丞相,都会想方设法把本国的事务告诉魏国,想得到丞相的印玺。有了魏国强大的实力,再加上三万辆兵车的国家来辅助,魏国一定能安定下来。所以说,不如让太子自己当丞相。’”于是苏代就去了魏国,把这些话告诉了魏王,太子果然当上了魏国的丞相。

十年后,张仪死了。十一年后,我跟秦武王在应地相会。十二年后,太子到秦国朝见。秦国来攻打我们的皮氏,还没攻下就撤兵了。十四年后,秦国送回了武王的后宫嫔妃。十六年后,秦国攻占了我们的蒲反、阳晋、封陵三地。十七年后,我跟秦国在临晋相会。秦国把蒲反还给了我们。十八年后,我跟秦国一起攻打楚国。二十一年后,我跟齐国、韩国一起在函谷关打败了秦军。

二十三年后,秦国又把河外地区和封陵还给了我们,算是讲和。魏哀王死了,他的儿子昭王继位。

公元前278年,秦国攻下了我们的襄城。第二年,我们跟秦国打仗,没占到便宜。第三年,我们帮韩国一起打秦国,结果秦将白起在伊阙把我们二十四万大军给打败了。到第六年,我们又割让了河东四百里的土地给秦国,芒卯还用计谋加重了我们的损失。第七年,秦国又攻下了我们大小六十一座城池。第八年,秦昭王称西帝,齐湣王称东帝,不过一个月,两人又都改回称王了。第九年,秦国又攻下了我们的新垣和曲阳两座城。

十年后,齐国灭了宋国,宋王死在了我们的温地。十二年,我们跟秦、赵、韩、燕四国一起攻打齐国,在济西打败了齐国,齐湣王逃跑了,燕国军队独自进入了齐国的临淄。之后,我还跟秦王在西周会面。

第十三年,秦国攻下了我们的安城,秦军兵临大梁城下,后来又撤兵了。到第十八年,秦国攻陷了楚国的郢都,楚王只好迁都到陈地。

第十九年,魏昭王死了,他的儿子安釐王继位。

安釐王即位的第一年,秦国又攻下了我们两座城池。第二年,秦国又攻下了我们两座城池,秦军再次兵临大梁城下,韩国来救我们,我们只好把温地割让给秦国求和。第三年,秦国又攻下了我们四座城池,还斩杀了四万人。第四年,秦国打败了我们、韩国和赵国,杀了十五万人,我们的将军芒卯也逃跑了。魏国的将军段干子建议把南阳割让给秦国求和。苏代对魏王说:“想要玉玺的是段干子,想要土地的是秦国。现在大王您让想要土地的去决定玉玺的事,让想要玉玺的去决定土地的事,魏国的土地要是割让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再说,用土地去讨好秦国,就像抱柴火救火一样,柴火烧不完,火也灭不了。”魏王说:“你说得对。可是,事情已经开始了,没办法再改变了。”苏代说:“大王您没看见赌博的人为什么看重枭鸟吗?有利可图就吃,没利可图就停。现在大王您说‘事情已经开始了,没办法再改变’,这岂不是说大王您不如枭鸟聪明吗?”第九年,秦国攻下了我们的怀城。第十一年,秦国的太子在魏国做人质的时候死了。第十二年,秦国攻下了我们的郪丘城。

秦昭王问身边的侍卫说:“现在韩魏两国,跟以前比起来,哪个更强大?”侍卫回答说:“不如以前强大。”

昭王又问:“现在韩国的如耳、魏国的齐,跟以前的孟尝君、芒卯相比,谁更厉害?”侍卫回答说:“不如他们。”

昭王说:“孟尝君、芒卯那样厉害的人物,带领强大的韩魏两国去攻打秦国,都奈何不了我。现在用能力平庸的如耳、魏齐,带领已经衰弱的韩魏去打秦国,更不可能奈何得了我了,这很明显啊!” 侍卫们都说是的。

这时,中军的大将冯琴站出来说:“大王您估计天下形势,有点太过了。想当年晋国六卿争霸的时候,智氏最强大,灭掉了范氏、中行氏,还率领韩魏两国的军队包围赵襄子在晋阳,甚至决开晋水灌溉晋阳城,城墙被水淹没的地方足足有三层那么高。智伯亲自指挥放水,魏桓子驾车,韩康子坐在旁边。智伯感叹说:‘我以前不知道水可以灭掉一个国家,现在才知道啊!’汾水可以灌溉安邑,绛水可以灌溉平阳。结果魏桓子暗中用胳膊肘捅韩康子,韩康子也用脚踢魏桓子,两人在车上互相攻击,最后智氏的土地被瓜分,智伯本人也被杀死,国家灭亡,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现在秦国的军队虽然强大,但还比不上当时的智氏;韩魏虽然弱小,但他们的实力也比当年在晋阳城下被围困时强多了。现在正是韩魏两国可以互相攻击的时候,希望大王您不要轻敌!”

秦昭王听了冯琴的话,心里害怕了。

齐国和楚国联合起来攻打魏国,魏国赶紧派人去秦国求救,路上求救的人车马络绎不绝,可是秦国就是不派兵来救。魏国有个叫唐雎的人,年纪已经九十多岁了,他对魏王说:“老臣想去秦国跟秦王说说,让他派兵先把臣送回来。”魏王连连作揖,赶紧给他准备车马送他去了。唐雎到了秦国,去拜见秦王。秦王说:“老先生您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真是辛苦了!魏国多次来求救,我已经知道魏国的情况很紧急了。”

唐雎回答说:“大王您既然知道魏国很紧急,却还不派兵救援,我认为您手下那些出谋划策的人实在是没用啊!魏国,可是个拥有上万辆兵车的国家,之所以西边臣服于秦国,自称东边的藩属,接受秦国的冠带,祭祀春秋,都是因为秦国强大,所以才不得不依附于您。现在齐楚两国的军队已经合兵攻到魏国边境了,秦国还不派兵救援,大概是想等魏国更危急的时候再出手吧。如果魏国情况真的非常危急了,他们可能会割地求和,那您还救它干嘛?非要等到魏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去救,那就是失去一个东边的藩属魏国,却反而壮大了齐楚两个敌人,大王您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秦昭王一听这话,立刻下令派兵救援魏国。魏国最终得以保全。

赵国派人对魏王说:“帮我杀了范痤,我愿意献上七十里的土地。”魏王答应了。于是派官吏去抓捕范痤,把他围困起来,但还没杀。范痤趁机爬上屋顶,骑在屋脊上,对使者说:“与其用我的死来换取土地,不如用我的活命来换取土地。如果我死了,赵国不把土地送给大王,那大王怎么办呢?所以不如先约定好割让土地,然后再杀我。”魏王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范痤于是写信给信陵君说:“我是魏国被免职的宰相,赵国想用土地来换取我的性命,魏王竟然答应了,如果强大的秦国也效仿赵国的做法,那您该怎么办呢?”信陵君把信交给魏王,于是魏王放了范痤。

魏王因为秦国曾经救过他,所以想亲近秦国,攻打韩国,以求收回以前失去的土地。信陵君对魏王说:

秦国跟戎狄一样野蛮,心狠手辣,贪婪暴虐,言而无信,不懂礼义廉耻。只要有利可图,就不顾亲戚兄弟,跟禽兽没什么两样,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德性,可不是因为他们积德行善啊!所以,太后是秦王的母亲,却忧愁而死;穰侯是秦王的舅舅,功劳再大,也被赶走了;秦王还有两个弟弟,没犯什么错,也被剥夺了封地。对亲戚都这样,更何况是仇敌国家呢?现在大王您跟秦国一起打韩,反而让秦国的威胁更近了,我实在想不通啊!大王您要是看不明白,那就是您不明智;大臣们要是没人跟您说,那就是他们不忠诚。

韩王拿一个女人来当太后,辅佐一个年幼的君主,国内大乱,对外还要面对强大的秦国和魏国的军队,大王您觉得韩还能活吗?韩灭亡了,秦国就有了郑国的土地,再加上大梁和邺城,大王您觉得安全吗?大王您想收回以前的土地,现在却和强大的秦国交好,大王您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吗?

秦国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国家。韩灭亡后,秦国一定会再次出兵,它一定会选择容易获胜、利益最大的目标。容易获胜、利益最大的目标,肯定不是楚国和赵国。这是为什么呢?如果秦国翻山越岭,绕过韩国上党地区去攻打强大的赵国,那跟以前攻打阏与一样,秦国肯定不会这么做。如果秦国沿黄河以南进攻,经过邺城、朝歌,切断漳河和滏河的水路,跟赵国军队在邯郸郊外决战,那可是重蹈知伯的覆辙,秦国也不敢这么冒险。攻打楚国,路途遥远,要走三千多里,还要攻打险要的冥阸关隘,路途艰险,攻打难度极大,秦国也不会这么做。如果秦国沿黄河以北进攻,绕过大梁,经过上蔡、召陵,跟楚国军队在陈国郊外决战,秦国也不敢。所以我说,秦国肯定不会攻打楚国和赵国,也不会攻打卫国和齐国。

韩灭亡之后,秦国大军一出动,魏国肯定保不住自己。秦国本来就占领了怀、茅、邢丘,又在城垝津建立城池,扼守河内,河内地区包括共、汲两地,必然危在旦夕;秦国有了郑国的土地,又占领了垣雍,如果决开荧泽的水灌溉大梁,大梁城肯定会被淹没。大王派出的使者在秦国得罪了安陵氏家族,秦国早就想除掉他们了。秦国的叶阳、昆阳和舞阳相邻,秦国听信使者的谗言,顺势消灭安陵氏家族,绕过舞阳的北面,向东威胁许国,南方的诸侯国都会面临危险,这难道对国家没有危害吗?

哎,讨厌韩王,不喜欢安陵君,这可以理解吧?但是,别担心秦国不爱咱们南方的国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初啊,秦国在河西跟晋国接壤,离咱们梁国千里之遥,中间隔着山川河流,还有周国、韩国做缓冲。从林乡之战打到现在,秦国七次攻打魏国,五次深入魏国腹地,魏国的边城都被攻破了,城楼倒塌了,都城被烧了,树木被砍光了,麋鹿都没了,魏国一直被围困着。秦国还长驱直入,打到梁国北部,东边打到陶、卫两国的郊外,北边打到平阳、监地。秦国攻占的土地,南边的山,北边的山,黄河外面的,黄河里面的,大大小小的县城几十个,有名的都城几百个。秦国当初在河西跟晋国接壤,离梁国千里之遥,祸害都这么大了,那要是让秦国灭了韩国,得到郑国的土地,没有山川河流做屏障,没有周国、韩国做缓冲,离咱们大梁只有百里地,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当初想阻止秦国,没成功,楚国、魏国都犹豫不决,韩国也靠不住。现在韩国被秦国打了三年,秦国用缓兵之计迷惑韩国,韩王不听劝,反而把人质送到赵国,请求跟天下诸侯一起对抗秦国。楚国、赵国肯定会出兵,他们都看清了秦国的野心,秦国不把天下所有国家都灭了,臣服于秦国,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啊,我希望您能听我的,赶紧接受楚国、赵国的联盟,用韩国的人质来保全韩国,然后夺回失去的土地,韩国一定会感激您的。这样老百姓不用打仗就能收复失地,功劳比跟秦国一起打韩国,然后又跟强大的秦国做邻居要大得多。

保全韩国,安定魏国,对天下都有利,这可是您天赐的好时机啊!把韩国的上党地区跟共、宁地区打通,让道路畅通无阻,收取关税,这样魏国就因为上党地区而重视韩国了。有了这些税收,足够让魏国富强起来。韩国一定会感激魏国、爱戴魏国、重视魏国、害怕魏国,韩国绝对不敢背叛魏国,那韩国就成了魏国的附属国了。魏国把韩国当成附属国,卫国、大梁、黄河以西地区就安全了。现在如果不保全韩国,那周国、安陵就危险了,楚国、赵国会被打败,卫国、齐国也会非常害怕,天下诸侯都会向西逃窜,秦国很快就会攻入朝堂,大家都会臣服于秦国。

过了二十年,秦国围困邯郸,信陵君魏无忌瞒着将军晋鄙,夺取了他的兵权去救赵国,赵国因此保全了。魏无忌后来就留在了赵国。二十六年,秦昭王死了。

三十年前,信陵君魏无忌回到魏国,带着五国联军去打秦国,结果在黄河以东打败了秦军,秦将蒙骜都逃跑了。后来魏太子增被秦国扣为人质,秦王很生气,想把魏太子增关起来。有人就劝秦王说:“公孙喜曾经对魏国丞相说:‘咱们用魏国去攻击秦国,秦王一定会生气,肯定要抓魏太子增。魏王也会生气,也会攻击秦国,秦国肯定要吃亏。’现在您要是关了魏太子增,那正中公孙喜的下怀啊!所以不如您好好对待魏太子增,让他和魏国联合起来,这样才能迷惑齐国和韩国。”秦王听了这话,就打消了关押魏太子增的念头。

三十一年,秦王政刚刚即位。

三十四年,魏安釐王死了,魏太子增继位,就是魏景湣王。信陵君魏无忌也去世了。

魏景湣王当政的第一年,秦国就夺走了咱们魏国二十座城池,把它们划为秦国的东郡。第二年,秦国又夺走了咱们魏国的朝歌。卫国也被迫迁都到野王。第三年,秦国又夺走了咱们魏国的汲县。第五年,秦国又夺走了咱们魏国的垣城、蒲阳和衍氏。十五年后,魏景湣王死了,他的儿子魏王假继位。

魏王假当政的第一年,燕太子丹派荆轲去刺杀秦王,结果秦王发现了。

三年后,秦国用大水灌溉大梁城,俘虏了魏王假,最终灭掉了魏国,把它变成了秦国的郡县。

司马迁说:我曾经去过大梁的废墟,废墟里的人说:“秦国攻破大梁的时候,是把黄河的水引进城里灌溉大梁,三个月后城墙就垮了,魏王请求投降,魏国就这样被灭掉了。”很多人说,魏国之所以灭亡,是因为没有重用信陵君。但我认为不是这样。当时上天注定要让秦国统一全国,秦国的霸业还没完成,就算魏国有像信陵君那样厉害的辅佐大臣,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