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成都人，字长卿。年轻的时候喜欢读书，还学过击剑，所以他父母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犬子”。 学成之后，司马相如很崇拜蔺相如，于是就改名叫司马相如了。他凭借家里的钱财做了皇宫里的侍卫，在汉景帝手下当武骑常侍，但这并不是他真正想做的。
碰巧汉景帝不喜欢辞赋，而当时梁孝王来京城朝拜，带了一批擅长游说的文人，比如齐国的邹阳、淮阴的枚乘、吴国的庄忌等等，司马相如见了他们，跟他们聊得很投机，然后就借口生病，辞去了官职，跑到梁国去游玩了。梁孝王让他跟其他读书人住在一起，司马相如就和这些读书人、游侠们一起住了好几年，然后写出了著名的《子虚赋》。
司马相如在梁孝王死后回到家乡，家里穷得叮当响，啥营生也干不了。他以前跟临邛县令王吉关系不错，王吉听说他回来，就说：“长卿你当官这么久都没混出名堂，来我这儿坐坐吧。” 于是相如就去了，住在县里的驿站。临邛县令王吉对他特别客气，天天去拜访。一开始相如还见他，后来就装病，让仆人去谢绝王吉，王吉反而更恭敬了。
临邛县有很多有钱人，其中卓王孙家就有八百个仆人，程郑两家也有好几百个仆人。这俩人一合计：“县令来了个贵客，咱们得去拜访一下。” 于是他们一块儿去拜访县令。县令到了卓王孙家，宾客有上百人。到了中午，他们去拜访司马相如，相如假装生病，说见不了客，临邛县令都不敢吃饭，亲自去迎接相如。相如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这一坐，就把大家都给镇住了。酒喝得正高兴，县令拿出琴来，说：“我听说长卿先生喜欢琴，想为您演奏一下。” 相如推辞不过，就给他击了几遍鼓伴奏。
那时候，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刚守寡，她喜欢音乐，所以相如故意跟县令搞好关系，借着弹琴的机会来接近她。相如在临邛，出行坐车骑马，风度翩翩，特别有派头；在卓王孙家喝酒弹琴的时候，文君偷偷地从门缝里看他，心里就喜欢上了他，但又怕这事儿办不成。酒席散了以后，相如就派人给文君的侍女送去很多礼物，表示殷勤。文君当晚就逃出来投奔相如，相如带着她一起跑回成都。回到家一看，家里空空如也，只有四面墙壁。卓王孙气得要命，说：“这女儿太不争气了，我下不了手杀她，一分钱也不给她！” 有人劝卓王孙，但他就是不听。
文君在成都待久了，很不开心，说：“长卿，咱们还是回临邛吧，跟你的兄弟们借点钱，也能过日子，何必受这份苦呢！” 于是相如就带着文君回到临邛，把车马都卖了，买了个小酒馆卖酒，让文君掌炉。相如自己穿粗布短裤，跟普通工人一起干活，在街上洗碗。卓王孙听说后，觉得丢脸，干脆闭门不出。 相如的兄弟们又去劝卓王孙：“您有儿子女儿，并不缺钱。现在文君已经跟司马长卿私奔了，长卿虽然现在穷，但他有才华，值得依靠，您还让他当酒保，这也太侮辱人了！” 卓王孙没办法，才给了文君一百个仆人，一百万钱，还有嫁妆之类的财物。文君这才和相如回到成都，买了田地房屋，成了富人。
话说过了很久，有个四川人叫杨得意，当上了皇宫里的养狗官，经常侍奉皇上。有一天，皇上读了司马相如写的《子虚赋》，非常喜欢，感叹道：“我真可惜啊，没能和他同时代！”杨得意说：“皇上，这篇文章是我老乡司马相如自己说的，是他写的。”皇上大吃一惊，立马把司马相如叫来问个清楚。司马相如回答说：“没错，是我写的。不过，这篇文章只是写了一些诸侯的事儿，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作品。请允许我再为皇上写一篇关于打猎的赋，写完之后再呈献给您。”皇上答应了，并吩咐尚书给他准备笔墨纸张。
司马相如解释说，《子虚赋》里“子虚”是虚构的人物，“乌有先生”也是不存在的人，“无是公”更是子虚乌有的官职。他用这三个虚构的人物，来影射天子与诸侯的狩猎场景，最后用节俭来结尾，借此来劝谏皇上。他把写好的赋呈给皇上，皇上看了非常高兴。赋的内容是这样的：楚国派使者子虚出使齐国，齐王把国内所有的兵士都调出来，准备了大量的车辆和骑兵，陪着使者去打猎。打猎结束后，子虚拜访了虚构的乌有先生，而无是公也在场。大家坐下来，乌有先生问子虚：“今天打猎开心吗？”子虚回答：“开心。”“猎物多吗？”“不多。”“那为什么还开心呢？”“我开心的是齐王想用他众多车骑来炫耀，而我却能用楚国的云梦泽来反驳他。”“能说说吗？”
子虚说：“可以。齐王乘坐上千辆车，带领着上万名骑兵，在海边打猎。士兵布满了沼泽，渔网遍布山林，追逐野兔和鹿，射杀麋鹿和麒麟。他们跑到盐滩，用猎物染红车轮。射中了很多猎物，齐王沾沾自喜，自我夸耀。然后对我说：‘楚国也有像这样广阔的平原和沼泽可以打猎，享受同样的乐趣吗？楚王的狩猎和我的相比怎么样？’我下车回答说：‘我，只是楚国一个卑微的人，有幸在宫中侍奉十多年，有时跟随皇上出游，游览过宫廷后花园，看过一些景致，然而还未能遍览所有景色，又怎么能谈论外面的广阔湖泽呢！’齐王说：‘虽然如此，但还是请你根据你所看到的和听到的，简单说说吧。’”
我回答说：“是，是。”我听说楚国有七个大湖，我只见过其中一个，其他的还没见过呢。我见过的那个，其实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名字叫云梦。云梦啊，方圆九百里，里面还有一座山。那座山啊，蜿蜒曲折，高耸险峻；山峰高低不齐，连日月都被遮蔽了；山峦交错复杂，直插云霄；低洼的地方，则连接着江河。那里的泥土啊，有丹红色、青色、赭色、白色，还有雌黄、白附子，锡矿、碧玉、黄金、白银，各种颜色交相辉映，闪闪发光，像龙鳞一样。那里的石头啊，有赤玉、玫瑰石、琳琅美玉，还有各种珍奇的石头，数都数不清。山的东边，生长着蕙草、衡兰、芷草、射干、昌蒲、江蓠、麋芜，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植物。山的南边，是广阔的平原和湖泽，地势高低起伏，像一个个台阶和平台一样，旁边是大江，尽头是巫山。地势高燥的地方，生长着葴草、荔枝、薛荔、莎草、青薠；地势低洼潮湿的地方，生长着藏莨、蒹葭、东蔷、雕胡、莲藕、菰芦、芋头，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植物，多得数不清。山的西边，有涌出的泉水和清澈的池塘，水流奔腾不息；水面上开满了芙蓉和菱花，水底则隐藏着巨大的石头和洁白的沙子。湖里还有神龟、蛟龙、玳瑁、鳖、鼋这些动物。山的北边，有茂密的树林，生长着楩木、楠木、豫章木、桂树、椒树、木兰、蘗树、离朱树、杨树、樝树、梨树、梬树、栗树、橘树、柚树，香气扑鼻。树上栖息着赤猿、蠷螋、鹓雏、孔雀、鸾鸟等等飞禽；树下则有白虎、黑豹、蟃蜒、貙、豻、兕、象、野犀、穷奇、獌狿这些猛兽。
接下来，我继续描述云梦泽的景象。
这云梦泽啊，真是物种丰富，景象万千，简直是人间仙境！我所看到的，只是它很小的一部分，就已经如此壮观了，其他的六个大湖，该是多么的令人叹为观止啊！ 我实在难以想象，楚国竟然拥有如此丰富的自然资源。
好家伙，楚王这是要搞个大场面啊！他派了像专诸那样的勇士去对付那头猛兽。楚王自己呢，那也是相当拉风：坐上装饰华丽的马车，车上的旗帜珠光宝气，武器也是顶尖的，干将剑、雕弓、劲箭，样样俱全！还有优秀的驾车手和副驾，准备充分得很。还没等停下车，勇士就冲上去和猛兽搏斗了，那场面，真是尘土飞扬，马蹄声震天，勇士箭无虚发，一箭射穿了猛兽的心脏，那猛兽瞬间就倒下了，地上全是血迹。楚王这才慢慢停下来，欣赏着这精彩的一幕，感受着勇士的勇猛和猛兽的恐惧，体会着世间万物变化莫测的景象。
接下来，画面一转，一位名叫曼姬的郑国女子出现了，她穿着打扮那叫一个精致！轻纱罗绮，珠光宝气，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她那飘逸的衣袂，随着她的走动，在山谷间轻轻飘荡，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优雅，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美丽的景色之中。
最后，楚王和曼姬一起到花园里玩耍，那场面也是相当热闹！他们一起射鸟，打猎，划船，唱歌，那叫一个开心！金鼓齐鸣，乐声悠扬，水波荡漾，鸟儿飞舞，整个花园都充满了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这声音甚至传到了几百里外！
哎，那些楚国人啊，敲锣打鼓，点燃烽火，车子排成长队，骑兵列队整齐，浩浩荡荡，声势浩大。楚王呢，就站在阳云台上，悠哉游哉，一副清高自持的样子，只等着吃点药膳再处理政务。这哪能跟大王您比啊！您整天骑马打猎，连车都不下，磨刀霍霍，乐在其中。依我看，齐国远远比不上楚国啊！楚王当时就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乌有先生说：“您这话说得也太过了！您不远千里来齐国考察，齐王倾尽全国兵力，准备了大量的车辆和骑兵陪您打猎，是想尽力为您打猎助兴，怎么就成了夸耀呢？您问我楚国有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是想了解楚国风土人情，听听我的看法吧。可是您不称赞楚王的仁德，却大肆夸赞云梦泽的广阔，大谈楚王的奢侈淫乐，我觉得您这样做很不妥当。如果您真像您说的那样，那根本就不是楚国的优点。说出来吧，那就是您在诋毁楚国；不说出来吧，那就是损害您的信誉。诋毁楚国又伤害了私人情谊，两头都不讨好，您这样做，只会轻视齐国，又得罪楚国。再说，齐国东边紧挨着大海，南边是琅琊山，可以观赏成山，在之罘射猎，在勃海漂流，游览孟诸泽，和肃慎为邻，以汤谷为界，秋天在青丘狩猎，在海外徘徊，像云梦泽那样的大泽，齐国就有七八个，这点儿面积，齐王根本不放在眼里。更别说那些奇特的景象、珍禽异兽、各种各样的鱼类，多得数不清，大禹都叫不出名字，契都数不过来。可是齐王身为诸侯，都不敢夸耀打猎的乐趣和苑囿的广大；您现在又来齐国做客，齐王所以才不回答您，您又何必觉得他没话可说呢？”
我说，这老家伙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说：“楚国这次可真是输了，齐国也未必就赢了。那些诸侯进贡，可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臣属关系；划定疆界，也不是为了防御敌人，而是为了约束诸侯的淫乱行为。现在齐国位列东方诸侯之首，却私下里跟肃慎人来往，擅自扩张国土，越过边界，跑到海那边去开垦土地，这从道理上讲是说不通的。再说，齐桓公和楚庄王两位国君的争论，不致力于阐明君臣的大义，规范诸侯的礼仪，却只顾着比谁的狩猎玩乐更奢靡，比谁的苑囿更大，想用奢侈来互相攀比，用荒淫来互相超越，这种做法不仅不能扬名立万，反而会败坏君主的声誉，损害自身的利益。再说，齐国和楚国那些破事又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呢？您还没见过真正雄伟壮丽的景象呢，难道就没听说过天子那广阔无垠的上林苑吗？”
“上林苑”三个字，他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仿佛齐桓公和楚庄王那些争强斗胜的把戏，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真正强大的君王，应该胸怀天下，而不是沉迷于眼前的蝇头小利和低级的享乐。 他提到了“天子之上林”，那是一种更宏大的气象，一种更崇高的境界，以此来反衬齐楚两国的狭隘和短视。
话说这大河啊，左边是苍梧山，右边是西极之地，丹水在它南边，紫渊在它北边。它发源于霸水和浐水之间，流经泾水和渭水，途径酆州和鄗地，蜿蜒曲折，像条大蛇一样盘踞在其中。
八条支流汇聚成这浩浩荡荡的大河，各自奔流，形态各异。它从椒丘的城门下流出，穿过洲渚的河滩，穿过桂林的山谷，流经广阔无垠的原野。水流浑浊奔腾，顺着低洼的地方向下奔流，冲向狭窄的河口。
它撞击着巨大的岩石，激起堆积的沙洲，水流暴怒翻腾，汹涌澎湃，水声震耳欲聋，水流时而湍急，时而缓慢，时而回旋，时而飞溅，水花四溅，波涛汹涌，云雾缭绕，水流时而像胶水一样粘稠，时而像利刃一样锋利，水流翻滚奔腾，冲击着河岸，奔腾咆哮，最终汇入深谷，水流时而平静，时而汹涌，发出隆隆巨响，水流翻滚沸腾，波浪翻滚跳跃，水流湍急飞速，最终安静无声，缓缓流向远方。
然后，河水变得平静舒缓，缓缓流淌，像一条飘带一样蜿蜒流向东边，注入大湖，漫溢到池塘和沼泽。于是，蛟龙、赤螭、各种各样的鱼，像鰌、鱅、鰬、魠、鱋、魶等等，都纷纷扬起鱼鳍，抖动鱼鳞，拍打鱼翅，潜伏在深水岩洞中；鱼鳖发出喧闹的声音，各种各样的生物聚集在这里，明月珠、各种珍奇的石头，五彩缤纷，光彩夺目，堆积在河底。
各种各样的鸟类，像鸿鹄、鹔鷞、鴐鹅、以及其他的鸟类，它们美丽的羽毛交相辉映，令人眼花缭乱，成群结队地漂浮在水面上，它们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嬉戏玩耍，啄食着水草和菱藕。
话说这山啊，一座连着一座，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简直是雄伟壮观！深山老林里，巨木参天，怪石嶙峋，险峻异常。山峦起伏，绵延不绝，南边的山峰高大巍峨，山谷沟壑纵横交错，到处都是奇峰怪石，高低错落，景象万千。 平原、丘陵、岛屿，各种地貌应有尽有，山上的植被更是茂盛无比，各种各样的植物错综复杂地生长在一起。绿色的蕙草，红色的江离，还有蘼芜、流夷等等，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编织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藤蔓缠绕，野草丛生，兰花盛开，射干挺拔，姜荷葱茏，各种香草芬芳扑鼻，鲜艳的花朵点缀其间，构成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总之，这片土地到处都是花草树木，美丽极了，一眼望不到边。
然后呢，我就四处转悠，东看看西望望，这景色啊，真是让人眼花缭乱，感觉没边没际的，看也看不完，察也察不尽。太阳从东边的沼泽升起，又落到西边的池塘。南边呢，冬天都长满了植物，水里波浪翻滚，各种各样的动物出没，比如旄牛、貘、犛牛、水牛、麈、麋鹿，还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奇异动物。北边呢，夏天却冷得能冻裂地面，河水结冰，动物也跟南边不一样，有麒麟、騊駼、橐駞、各种各样的马匹，还有驴和骡子。
话说这皇家的离宫别馆啊，那可是遍布山谷，到处都是高高的走廊，曲折的楼阁，华丽的屋顶和精美的装饰，宽阔的御道连接着各个宫殿，长长的回廊环绕其间，简直是住着住着就能走迷路了。 那些依山傍水的建筑，有的层层叠台，高耸入云；有的凿山为室，深不可测，抬头望去，仿佛能摸到天；低头看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宫殿里，还有青色的神兽雕像在东厢房，象车停放在西清宫，灵动的马匹在宫殿间嬉戏，珍禽异兽在南荣苑自由自在地生活，清澈的泉水从宫殿内涌出，流淌过庭院。 宫殿周围的石头，有的像巨大的山峰，有的陡峭险峻，有的奇形怪状，有的光滑如镜，各种各样的奇石珍宝，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其中还有珍贵的和田玉呢！
再看看宫里的果园，那可是应有尽有啊！夏天成熟的卢橘、黄甘、橙子、枇杷、柿子、枣子、杨梅、樱桃、葡萄，还有各种各样的奇花异果，都摆放在后宫和北园里。 宫外的丘陵平原，更是绿树成荫，鲜花盛开，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美丽极了。各种各样的树木，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有的高耸入云，有的枝干交错，有的垂下长长的枝条，落英缤纷，随风飘舞，发出像金石之声和管乐之音一样悦耳的声音。 宫殿周围的池塘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水生植物，环绕着后宫，遍布山谷，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边，让人流连忘返。
话说那山林之中，猿猴飞鸟，虫蚁走兽，各种各样的动物都栖息在那里。它们有的长啸哀鸣，有的翩翩飞舞，有的攀援枝条，有的在树梢上跳跃。 景象真是热闹非凡，到处都是这些小动物们的身影。
然后呢，这些动物，成千上百，到处嬉戏游玩，住在宫殿、馆舍里，厨房和后宫都没挪动过位置，百官都准备好了。
接着，到了秋冬时节，天子就出来打猎了。他乘坐雕刻着图案的大象，驾着六匹玉色的虬龙，前面是飘扬的旌旗，后面是云彩般的旗帜，前面是皮制的车厢，后面是游乐的队伍。孙叔负责驾驭，卫公在旁边陪乘，护卫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四校之中出发。 号角声声，猎人们放开了追逐，江河成了他们的沟壑，泰山成了他们的船桨。车马声震耳欲聋，遮天蔽日，队伍前后绵延，彼此追逐，散落又聚集，沿着山陵和水泽，一路延伸。
天子身披豹皮，脚踏野羊皮，戴着鹖羽做的帽子，穿着白虎皮做的衣服，穿着绣有豳文图案的衣服，骑着野马。他翻越险峻的山岭，涉过险滩和深水，勇猛过人，无所畏惧。他追逐着各种野兽，用箭射杀它们，箭无虚发，百发百中，射中的动物应声倒地。天子在狩猎过程中，仔细观察部下的行动，了解将领们的变化。然后，他加快了速度，迅速离去，追逐着轻盈的飞禽，踩踏着狡猾的野兽，追逐着白鹿、狡兔，速度像闪电一样快，追赶着奇异的野兽，穿梭于天地之间。他弯弓搭箭，箭矢如雨，射落飞鸟，选择肥美的猎物，箭箭命中要害，技艺高超，猎物纷纷倒下。
话说这车队啊，一路飞驰，速度快得不得了！简直是“然后扬节而上浮，陵惊风，历骇飚，乘虚无，与神俱，辚玄鹤，乱昆鸡。遒孔鸾，促鵕鸃，拂鹥鸟，捎凤皇，捷鸳雏，掩焦明。” 这景象，比神仙还快，比鸟儿还灵活，简直是风驰电掣！
但是，再快的车也总要停下来歇歇脚吧。这车队跑得精疲力尽了，只好掉头往回走。“道尽涂殚，回车而还。招摇乎襄羊，降集乎北纮，率乎直指，暗乎反乡。” 你看，他们一路颠簸，翻山越岭，经过了多少地方啊！“蹶石关，历封峦，过<支隹>鹊，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西驰宣曲，濯鹢牛首，登龙台，掩细柳”， 一路上的风景，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他们还看到了官员们辛勤工作，百姓们收获满满的景象，可这车队碾压过的地方，人迹罕至，死伤无数啊！“徒车之所辚轹，乘骑之所蹂若，人民之所蹈籍，与其穷极倦 ，惊惮慴伏，不被创刃而死者，佗佗籍籍，填阬满谷，揜平弥泽。” 想想都觉得惨烈！
终于，这趟劳累的旅程结束了。大家放松下来，开始狂欢了！“于是乎游戏懈怠，置酒乎昊天之台，张乐乎轇輵之宇；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钜；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 想想看，那场面有多壮观！ 他们敲响巨大的钟声，竖起高大的旗帜，奏响了各种乐器，各种舞蹈和歌曲轮番上演。“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之荡波。” 那场面，真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山崩地裂啊！ 来自各地的乐师们，演奏着各种各样的乐曲，简直是百花齐放，精彩纷呈。“巴俞宋蔡，淮南于遮，文成颠歌，族举递奏，金鼓迭起，铿鎗铛{鼓合}，洞心骇耳。荆吴郑卫之声，韶濩武象之乐，阴淫案衍之音，鄢郢缤纷，激楚结风，俳优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娱耳目而乐心意者，丽靡烂漫于前，靡曼美色于后。” 总之，就是一场盛大的歌舞表演，热闹非凡，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话说那些像青琴、宓妃那样的美女，一个个都超凡脱俗，漂亮得不得了，打扮得精致讲究，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妩媚，真是让人心动啊！她们的衣服也与众不同，独具特色，香气扑鼻，让人难以忘怀；她们的牙齿洁白闪亮，一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她们的长眉弯弯，眼神温柔，真是让人魂牵梦萦，心里痒痒的。
当时大家正喝得高兴，天子突然愣住了，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他叹了口气说：“唉，这也太奢侈了！我利用处理政务的空闲时间，来这里打猎消遣，怕以后的人学坏，沉迷享乐，无法自拔，这样可不利于江山社稷的传承啊！”于是，天子便停止了饮酒打猎，命令有关部门说：“把可以开垦的土地都开垦出来，变成农田，用来养活百姓；把倒塌的城墙修好，填平沟壑，让山泽地区的百姓也能方便通行；把池塘修好，别再限制人们使用；把宫殿和观赏建筑空出来，别再修建新的了；打开粮仓，救济贫苦百姓，帮助他们解决生活困难，照顾孤寡老人和孤儿；颁布恩德，减少刑罚，改革制度，改变服装颜色，更改历法，和天下百姓一起开创新的时代。”
然后，天子选了个吉利的日子，斋戒沐浴，穿上朝服，乘坐御驾，插上华美的旗帜，鸣响玉鸾，游览六艺园，践行仁义之道，在春秋林中射猎，射杀狸首、驺虞，捕捉玄鹤，演奏干戚乐，吟唱《云罕》等雅乐，演奏《伐檀》和《乐胥》等乐曲，在礼乐园中修养身心，在书院中遨游，阐述易经之道，放生怪兽，登上明堂，坐在清庙中，听取群臣奏报政事，处理国家大事。天下百姓都因此而受益，纷纷响应天子的号召，改过自新，社会风气为之一变，刑罚不用，德行超过三皇，功绩超过五帝。所以说，这次打猎，还是有好处的。
要我说啊，整天在外面瞎跑，累得要死要活的，把车马都用坏了，把士兵都累垮了，还把国库的钱都花光了，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就想着自己痛快，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忘了国家大事，就知道贪图打猎的乐趣，这样的人，仁义之士是绝对不会做的。从这儿看来，齐国和楚国那些事，真是让人惋惜啊！地盘不过一千多里，却有九百里的皇家猎场，这样一来，草木都没法开垦，老百姓都没饭吃了。就凭他们那些小诸侯，却享受着天子才有的奢侈生活，我真担心老百姓要遭殃了！
两位公子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好像丢了魂似的，慌忙起身让座说：“我们见识浅薄，不懂得避讳，今天听了您的教诲，我们明白了。”
文章写完了，皇上就把他提拔为郎官。皇上觉得这篇文章里夸大了上林苑的规模，说山山水水、各种动植物都很多，其实就是子虚乌有的夸大楚国云梦泽的情况，太奢侈浪费了，而且也不是符合道理的，所以就删去了不重要的部分，把文章的主旨改回正道上来。
司马相如当郎官好几年，正好碰上唐蒙出使夜郎和西僰中，调集了巴蜀一千士兵，各郡又额外征调了一万多人，去执行军法，诛杀当地首领，巴蜀的老百姓吓坏了。皇上听说后，就派司马相如去责备唐蒙，顺便告诉巴蜀老百姓，那不是他的意思。告示上写着：
我跟巴蜀太守说：蛮夷自己作乱，咱们没去收拾他们，时间长了，他们老是侵犯边境，把咱们的官兵累坏了。皇上登基后，一心想安抚天下百姓，先把国内治理好。之后才出兵北征匈奴，匈奴单于吓得够呛，赶紧求和，乖乖地交出贡品。西域的康居和别的国家也派使者来朝贡，叩头称臣。皇上又调兵东征，闽越互相残杀，自己就乱了。南方番禺也归顺了，太子都来朝拜了。南方的蛮夷首领，西边的僰人族长，都定期进贡，不敢怠慢，一个个都争着做我们的臣民。只是路途遥远，山川险峻，他们自己送不来。那些不听话的已经被平定了，但那些听话的还没得到赏赐，所以我就派了个中郎将去慰问他们，从巴蜀征调百姓各五百人，带着礼物，保护使者，根本没打算打仗。现在听说你们居然还自己组织军队，搞什么军事行动，把老百姓吓得够呛，还擅自调运粮食，这根本不是皇上的意思啊！那些被征调的人，有的逃跑了，有的被杀了，这可不是做臣子的应该有的行为啊！
皇上登基后，一心想安抚天下，先把国内治理好，然后才出兵北征匈奴，结果匈奴单于吓得够呛，赶紧求和，乖乖地交出贡品。西域的康居和别的国家也派使者来朝贡，叩头称臣。皇上又调兵东征，闽越互相残杀，自己就乱了。南方番禺也归顺了，太子都来朝拜了。南方的蛮夷首领，西边的僰人族长，都定期进贡，不敢怠慢，一个个都争着做我们的臣民。只是路途遥远，山川险峻，他们自己送不来。所以派了个中郎将去慰问他们，带着礼物，保护使者，根本没打算打仗，结果你们倒好，居然还自己组织军队，搞什么军事行动，把老百姓吓得够呛，还擅自调运粮食，这根本不是皇上的意思啊！那些被征调的人，有的逃跑了，有的被杀了，这可不是做臣子的应该有的行为啊！ 你们这行为，真是让人担心啊！
话说那些边疆的汉子们，一听到烽火狼烟四起，立马就拿起弓箭，扛起兵器，飞奔而去，汗流浃背，就怕落后别人。冲锋陷阵，冒着流矢白刃，义无反顾，毫不迟疑，个个心里都憋着一股怒火，恨不得像报私仇一样。他们可不是因为喜欢死而厌恶生，而是因为他们不是那些被编户齐民，跟巴蜀地区不一样，归顺不同的君主啊！他们深谋远虑，急国家之所急，尽心尽力地为国家效力。所以，他们才能得到皇帝的封赏，加官进爵，位列侯爵，住着豪华的府邸，死后还能留下显赫的名号，子孙也能继承他们的土地。他们做事忠诚敬业，生活安逸富足，名声流芳百世，功勋彪炳史册，永垂不朽。所以那些贤人君子，即使是肝脑涂地，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现在呢，奉命去南蛮送贡，结果要么被敌人杀害，要么逃跑被抓，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后还被谥号为“至愚”，丢尽了祖宗的脸，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这差距也太大了！这可不是那些去南蛮的人的错，而是他们的父兄没有好好教育他们，兄弟姐妹也没有好好引导他们；他们缺乏廉耻之心，社会风气也不好。他们被杀头，那也是活该！
皇上您担心使者和官吏们都像那样办事，也为那些不肖的愚民感到惋惜，所以派人去给百姓解释征兵的事，并且列举他们不忠而死罪，责备那些三老和孝子弟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现在正是农忙季节，百姓已经很辛苦了，您已经亲自视察了附近的县，怕那些偏远山区的人没听到消息，所以这道命令一下去，各县都要赶紧传达，让大家都知道皇上的意思，千万别耽误了！
司马相如回来汇报工作了。唐蒙之前已经初步打通了夜郎，因此也开辟了西南夷的道路。他调集巴蜀和广汉的士兵，总共好几万人，修路整整两年，结果路没修好，士兵死伤无数，耗费巨大。蜀地的百姓和汉朝的一些官员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那时候，邛和筰的那些首领听说南夷和汉朝通商，能得到很多赏赐，都眼巴巴地想当汉朝的臣子，纷纷请求派官员来跟他们接洽，就像南夷一样。皇上问司马相如怎么办，相如说：“邛、筰、冉、駹这些地方离蜀地很近，路也好走，秦朝的时候就曾经设置过郡县，到了汉朝才撤销的。现在要是重新打通，再设置郡县，比跟南夷打交道强多了。”皇上觉得相如说得有道理，就封他为中郎将，让他带兵去出使。
还给他配了王然于、壶充国、吕越人三个副使，乘坐四匹马拉的车，带着巴蜀官员准备的礼物去贿赂西夷。到了蜀地，蜀郡太守以下的官员都到郊外迎接，县令还带着弓箭走在前面开路，蜀地百姓觉得这是莫大的荣耀。于是，卓王孙、临邛等当地的大人物都争先恐后地到司马相如府上送牛酒表示祝贺。卓王孙感慨万千，后悔自己当初没把女儿嫁给司马长卿，后来就大方地给了女儿很多嫁妆，跟儿子一样多。司马长卿很快就平定了西夷，邛、筰、冉、駹、斯榆等地的首领都请求成为汉朝的臣子。他修筑边防，扩展了益州的疆域，西边到达了沫水和若水，南边到达了牂柯，开辟了零关道，在孙水修建桥梁，打通了去邛都的路。他回朝向皇上汇报，皇上非常高兴。
司马相如出使的时候，很多蜀地的老人说打通西南夷没啥用，朝廷里的大臣也这么认为。相如想劝谏皇上，但是事情已经做了，不敢再说什么了，于是他就写了一篇文章，假借蜀地老人的口吻，反过来质问他们，以此来影响皇上，顺便也把出使的情况向百姓说明白，让大家知道皇上的意图。文章里写道：
汉朝建立七十八年了，皇恩浩荡，泽被六代，国威强盛，恩泽广被，万物生长，恩泽遍及边远地区。所以皇上命令我西征，顺势而为，所到之处，都归顺了。我先后征服了冉、駹，平定了筰、邛，略取斯榆，满载而归，凯旋回朝，来到蜀地，向皇上汇报。
好家伙，来了二十七个德高望重的老爷们儿，一个个正儿八经地在那儿呢。他们说完话，就又开始说了：“我们听说啊，天子对待那些蛮夷，意思就是用点儿手段控制住他们，别让他们断了联系就行了。现在这废除蜀郡、犍为郡、广汉郡的兵役，开通夜郎的道路，都三年了，还没完事儿，士兵们累坏了，老百姓也吃不消，现在又要跟西边的蛮夷打仗，百姓们都快撑不住了，恐怕这仗完不成啊，这也让使者您为难啊，我们私下里都替您担心呢。再说，邛、筰、西僰这些地方跟咱们中原地区，来往多少年了，都记不清了。仁义的人不用道德去征服，强大的人不用武力去征服，说不定这根本就征服不了！现在为了讨好蛮夷，把老百姓的土地割让出去，咱们赖以生存的根本都用不上了，我们这些乡下人见识浅薄，不懂这些大道理。”
使者说：“这是什么话？要是像你说的那样，那蜀地的人就不会改变他们的穿着打扮，巴地的人也不会改变他们的风俗习惯了。我可不喜欢听你说这些。不过这事儿确实重大，可不是你们这些旁观者能看明白的。我这次来时间紧，详细情况也说不清楚，我就大概跟各位老爷说说吧。
这世上总会有非常之人，然后才能成就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才能成就非常之功。非常的事儿，本来就是普通人做不到的。所以说，非常之举刚开始的时候，老百姓会害怕；等事情做成了，天下就太平了。
以前啊，鸿水泛滥成灾，到处都是水，老百姓四处逃难，生活不安定。夏朝的皇帝很着急，就治理鸿水，疏通江河，把淤泥挖出来，把水引到东海去，天下才太平了。当时治理水患的辛苦，可不是只为了老百姓啊。皇帝心里着急，还亲自劳作，累得皮都磨破了，头发都掉光了。所以他的功绩一直流传，名声也一直很好。
话说啊，贤明的君主登基，可不是仅仅满足于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拘泥于旧有的规矩和世俗的偏见，只是照本宣科，跟着前人的说法走，图个当下称赞而已！他们一定会高瞻远瞩，广开言路，开创伟业，留下千秋万代的典范。所以，他们会广纳贤才，兼容并包，并且勤于思考，胸怀天下。你看《诗经》里不是说了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在四海之内，八方之外，只要有人的地方，哪能没有受到君王的恩泽呢？如果还有地方没受到恩泽，贤明的君主一定会感到羞愧。
现在咱们国家境内，所有戴着冠帽的人，都得到了君王的恩惠，没有遗漏的。但是，那些蛮夷异族居住的边远地区，交通闭塞，人迹罕至，朝廷的教化还未能到达，他们的风俗习惯也还很落后。国内的边境地区，时常发生违反礼法的事情，而国外则邪恶势力横行，君主被杀，臣子篡位，尊卑不分，父子兄弟互相残杀，孤儿寡母沦为奴隶，哀号哭泣，心里怨恨，说：“听说中原王朝有至仁至善的君主，恩泽广被天下，万物都能各得其所，为什么偏偏遗忘了我们？”他们都渴望得到中原王朝的恩泽，就像干旱盼雨一样。想想都让人忍不住流泪，何况是圣明的君主呢，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所以，君主就派兵北上讨伐强悍的匈奴，又派使者南下劝诫强盛的越国。四面八方都受到了王化之风的感召，很多国家都纷纷来朝贡，希望得到册封的国家数不胜数。于是，君主就开拓了关中、河内、若水、牂柯、零陵山、梁山、孙原等地。开创了道德的道路，树立了仁义的典范。他要广泛施恩，远行巡狩，让边远地区不再封闭，让黑暗的地方也能沐浴在光明之中，从而让国内的战争停止，让边境地区的征伐也随之结束。天下归心，内外安宁，百姓安居乐业，这不是很好吗？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继承先祖的功德，改变衰败的世道，继承周朝未竟的事业，这才是天子最紧要的任务。百姓虽然劳苦，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话说，治理国家哪有不是从忧劳开始，最终走向安乐的呢？这天子的职责，就在于此啊！皇上正打算加封泰山，扩建梁父的宫殿，鸣奏鸾铃，演奏乐章，皇上自己登临五层高的台阶，群臣也登上三层高的台阶，庆祝一番。可那些看热闹的还没看到皇上登台，听热闹的还没听到乐声，司马相如就已经像鹪鹩一样飞翔在广阔的天空了，而那些捕鸟的人还在沼泽地里寻找呢！唉，悲哉！
于是，众大臣都茫然失措，不知所措，唉声叹气，齐声说道：“汉朝的德行真是令人敬佩啊！这是我们这些卑微的人民想听到的啊！百姓虽然懈怠，但请允许我们以身作则！”司马相如却始终不动声色，借故推脱，躲避责任。
后来有人上书告发司马相如受贿，被免职。一年多后，他又被重新召为郎官。
司马相如说话有点结巴，但却擅长写文章，而且常年患有消渴症。他娶了卓氏为妻，家境殷实。他做官以来，从不参与朝政大事，常常称病在家，从不追求功名利禄。他经常跟随皇上到长杨去打猎，那时皇上正沉迷于亲自射杀熊和猪，追逐野兽。司马相如就上书劝谏皇上，文中说道：
臣听说，同类的事物能力却各有不同，所以力气大说乌获，速度快说庆忌，勇敢说贲、育。臣愚昧地认为，人是这样，猛兽也一样。如今陛下喜欢在险峻的山地射杀猛兽，万一遇到难以对付的猛兽，惊慌失措，陷入困境，车马无法及时返回，人来不及施展才智，即使有乌获、逢蒙那样的本领，也使不上劲，枯木朽株都会成为障碍。这样一来，胡人、越人就会趁机作乱，羌人、夷人也会接踵而至，岂不是很危险吗！即使万无一失，但这也不是天子应该亲近的事情啊！
再说，即使是在平坦的道路上行走，在平坦的道路上奔跑，也时常会有意外发生，更何况是在荆棘丛生的草地里，在坟墓丘陵间奔驰呢？前面有猎杀猛兽的乐趣，心里却没有防范意外的准备，那后果岂不是很危险吗！轻视万乘之尊的安稳，却沉迷于万分之一的危险之中寻求乐趣，臣私下认为，陛下不应该这样做啊！
你看，聪明的人能预见还没发生的事情，有智慧的人能躲避无形的危险。祸患往往隐藏在细微之处，发生在人们疏忽的地方。所以俗话说：“家产千金，也不要坐在屋檐下久坐”。这句话虽然简单，却可以用来比喻大的道理。我希望陛下能重视并仔细考虑我的话。
皇上很认同我的说法。之后，我又去了宜春宫，并为皇上献上一篇赋，来表达对二世皇帝过失的哀叹。赋的内容是这样的：
登陂阤之长阪兮，坌入曾宫之嵯峨。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岩岩深山之谾谾兮，通谷<谷害>兮谽 。汩淢噏习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观众树之塕薆兮，览竹林之榛榛。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弥节容与兮，历吊二世。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埶。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呜呼哀哉！操行之不得兮，坟墓芜秽而不脩兮，魂无归而不食。敻邈绝而不齐兮，弥久远而愈佅。精罔阆而飞扬兮，拾九天而永逝。呜呼哀哉！
司马相如被任命为孝文园令。皇上很喜欢《子虚赋》的故事，司马相如见皇上喜好仙道，于是说：“上林苑的景色还不够完美，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我以前曾为皇上写过一篇赋，还没完成，现在想把它写完奏上。”司马相如认为，那些列仙传说的神仙都住在山野之间，形容非常消瘦，这可不是帝王心目中的神仙形象啊，于是便着手创作《大人赋》。赋的内容是这样的：
话说，世上有个大人，住在中原地区。他的宅院方圆万里，可他觉得住着还不够宽敞，不够自在。他悲伤于世俗的狭隘，于是就轻装简从，开始远游。
他高高地挂起紫红色的飘带，像云彩一样飘浮在空中。他竖起高高的旗杆，上面装饰着光彩夺目的旗帜。用了十天时间才把营帐搭好，彗星作为他的装饰。他用手指着桥，姿态傲慢而潇洒，又轻盈飘逸，招摇过市。他拿着长矛作为旗帜，彩虹在他的周围环绕飞舞。红色弥漫，景色迷离，让人眼花缭乱，狂风涌动，云彩翻滚。
他的车子，像应龙那样蜿蜒曲折地前进，驾着红色的螭龙和青色的虬龙，它们身躯蜿蜒，姿态优美。车子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姿态傲慢而张扬，一会儿又弯曲，一会儿又伸展。车队浩浩荡荡，气势磅礴，车轮碾过地面，扬起尘土，车队蜿蜒前行，姿态优美而从容。车队飞奔，像一阵狂风，又像闪电一样迅速，转眼间，云雾消散。
他摆脱了少阳之气，到达了太阴之地，去寻找真正的神仙。他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进，横穿飞流直下的瀑布，向东飞驰而去。他挑选了所有的灵兽来驾车，并且调动众多神灵护卫在他的周围。他让五帝为他开路，然后拜访太一，最后到达陵阳。左边是玄冥，右边是含雷，前面是陆离，后面是潏湟。他征召伯侨和羡门，并派遣岐伯去尚方。祝融惊慌失措，停下了车驾，清新的雾气才散去，车队继续前行。他的车队有上万辆车，云彩作为车盖，华美的旗帜迎风飘扬。他让句芒率领军队，准备南下游玩。
我沿着崇山峻岭，寻访过唐尧的足迹，又来到九疑山，追寻虞舜的踪影。一路走来，山路崎岖复杂，像乱麻一样纠缠不清，让人心烦意乱。山势高低起伏，景象变幻莫测，树木茂密，遮天蔽日，像一片无边无际的绿海。我穿梭于雷声轰鸣的山谷，又穿过鬼谷那险峻的山峰。我走遍了八方，观赏了四野的景色，渡过了九江，越过了五条大河。我沿着炎火山，漂浮在弱水之上，趟过浮动的水草，走过流动的沙地。我尽情享受着泛滥的洪水带来的乐趣，让女娲击鼓，冯夷起舞。有时，天地混沌一片，我就召来屏翳诛杀风伯，惩罚雨师。我向西眺望昆仑山，那景象雄伟壮阔，又直奔三危山而去。我推开天门，进入天帝的宫殿，带着玉女一起返回。我乘坐阆风，悠闲地飞翔，扶摇直上，然后又缓缓降落。我盘旋在阴山之上，一路蜿蜒曲折，最终见到了西王母，她容颜苍老，满头白发。我乘胜追击，找到了安身之处，幸运的是，还有三足乌为我效力。如果能像这样长生不死，即使经历万世，也依然感到快乐无比。
我驾车返回，路途遥远，难以通行，最终到达了幽都。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品尝着清晨的霞光，咀嚼着灵芝和琼华。我时而低飞，时而高翔，像鸿雁一样自由飞翔，直冲云霄。我穿过闪电划破天空的景象，又涉过暴雨倾盆的丰隆山。我沿着大道飞驰，又缓缓下降，摆脱了迷雾，飞向远方。我曾被困在狭窄的山谷，又从北方的边境飞出。我留下军队驻守在玄阙，超越先锋部队，到达寒冷的山门。我向下俯瞰，不见地面，向上仰望，不见天际。我的眼睛因为眩晕而无法视物，我的耳朵因为恍惚而无法听闻。我乘着虚无缥缈之物上升，超越了所有的朋友，独自存在。
司马相如奏响了《大人赋》，天子非常高兴，他神采飞扬，仿佛拥有凌云之志，像是在天地之间自由遨游一般。
司马相如病好了之后，就回老家茂陵养老去了。皇上听说司马相如病得很重，就说：“司马相如病得这么厉害，得赶紧派人去把他的著作都取回来，不然以后就找不到了！”于是就派了个叫所忠的去茂陵。结果到了司马相如家，却发现他已经去世了，家里根本没有书。所忠就问司马相如的妻子，司马相如的妻子回答说：“我夫君长卿从来就没有什么书啊。他偶尔写点东西，别人又都拿走了，所以家里一直空空如也。长卿活着的时候，只写过一卷书，说是有人来要书，就拿去呈给皇上看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书了。” 司马相如的妻子还拿出了他生前写的一些关于封禅祭祀的书信，交给所忠。
所忠把这些书信呈给了皇上，皇上看完后很惊讶。书信里写着：
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历撰列辟，以迄于秦。率迩者踵武，逖听者风声。纷纶葳蕤，堙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续昭夏，崇号谥，略可道者七十有二君。罔若淑而不昌，畴逆失而能存？
皇上看完司马相如留下的书信后，对司马相如的才华更加钦佩。虽然司马相如家里没有留下大量的著作，但仅凭这些零散的文字，就足以展现他非凡的学识和对历史的深刻理解。 这足以说明，司马相如的才华并非浪得虚名，即使在他去世后，他的作品依然能够引起皇帝的重视，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肯定。
很久很久以前，轩辕黄帝之前的事，太遥远了，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们现在能看到的，也就是《五经》、《三史》之类的记载，只能看到一些片段而已。《尚书》里说“元首明智，辅佐大臣贤良”，以此为标准来看，君主里没有比唐尧更优秀的，臣子中没有比后稷更贤能的。
后稷在唐尧时期开始创业，公刘在西戎地区发迹，到了周文王时期改革制度，周朝这才兴盛起来，一直到周成王时期，之后就开始衰落了，一千多年都没什么动静，这难道不是“善始善终”吗？其实不然，关键在于他们能吸取前人的教训，并给后人留下好的榜样。所以他们的治国方法平易近人，容易遵守；恩泽广布，国力自然强盛；法度明确，容易执行；传承有序，容易继承。因此，周朝的基业从襁褓时期就兴盛，一直延续到二后（成王、穆王）时期。仔细研究周朝兴衰的原因，从开始到结束，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常、绝迹的事件可以作为参考。
即便如此，周朝还是一步步发展壮大，就像爬上梁父山，登上泰山一样，建立了显赫的称号，享有崇高的名声。汉朝的国运兴盛，就像涌出的泉水一样，不断蔓延扩展，势力遍布四方，像云雾消散一样，上达九天，下至八方大地。万物生灵都沐浴在汉朝的恩泽之中，各种祥瑞之气四处流淌，武力威震四方，疆域不断扩张，从靠近都城的地区到遥远的边疆，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社会上的各种罪恶都被清除，黑暗变得光明，昆虫都得到滋养。
然后，珍贵的驺虞、奇异的麋鹿等动物都聚集在汉朝境内；田里稻谷一茎六穗；祭祀用的牲畜膘肥体壮；周朝遗留下来的珍宝和龟甲都收集在岐山；美丽的翠鸟和乘龙而来的神仙都出现在沼泽之中。鬼神都来朝拜汉朝，成为汉朝的宾客。各种奇异的景象层出不穷，变化万千。真是令人敬佩啊！即使出现了这么多祥瑞之兆，汉朝皇帝仍然认为还不够，不敢举行封禅大典。周朝时，鱼跃而陨落于杭山，用火祭祀，这只是小小的祥瑞而已，而汉朝皇帝却要登上泰山举行封禅大典，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谦让之道，难道不应该坚持吗？
大司马走上前说：“皇上您仁慈地教化百姓，正义的征伐没有停止，各诸侯国都高兴地进贡，蛮夷部落也都恭敬地献上礼物。您的功德比得上古代圣王，功劳是独一无二的，您的功业遍及天下，祥瑞之兆频频出现，时机成熟，应该举行封禅大典，这可不是什么新奇的想法。我认为应该在泰山和梁父山设立祭坛，您亲临祭祀，以此来彰显您的荣耀，上天将降下恩泽，保佑您完成大业，但您却谦虚地推辞了。您放弃了祭祀三神的机会，也违背了王道的礼仪，这让群臣都很担忧。有人说，上天降下祥瑞，珍贵的符瑞是不能推辞的；如果推辞了，泰山就不会留下记载，梁父山也不会留下痕迹。这样的话，大家都在同一时期获得荣耀，都为国家做出贡献，然后却默默无闻，那以后还有什么人会称赞您是像古代七十二位君王那样伟大的君主呢？修德才能得到符瑞，得到符瑞就要举行祭祀，这并不是越礼。所以古代圣王从不放弃，他们都会祭祀地祇，祭拜天神，在中岳刻下功绩，以此来彰显至尊的地位，宣扬盛德，发布号令，接受上天的厚福，从而使百姓得到恩泽。这真是件盛大的事情！这是天下最壮观的景象，是王者最伟大的功业，绝对不能放弃。希望陛下您能完成它。然后，我们可以参考各位大臣的建议，让这件事的光辉照耀日月，让它更加精彩，同时也要规范它的礼仪，修订它的文书，把它写进史书，成为春秋之后新的典范，继承以往六种典范，发展成七种，让其意义无限延伸，使万世子孙都能从中汲取清流，激荡起微波，传播您的美名，发展您的功业。前代圣王之所以能永远保有盛名，一直被后世称颂，就是因为做了这件事，应该让掌管典籍的人把这些道理都奏报给您，让您仔细看看。”
皇上听了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温和起来，说：“好啊，朕就试试看吧！”于是皇上开始认真思考，听取了众大臣的意见，详细询问了封禅的相关事宜，对大泽的广阔和祥瑞的丰富都做了深入了解。然后作颂曰：
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厥壤可游。滋液渗漉，何生不育；嘉谷六穗，我穑曷蓄。
非唯雨之，又润泽之；非唯濡之，氾尃濩之。万物熙熙，怀而慕思。名山显位，望君之来。君乎君乎，侯不迈哉！
话说啊，各种各样的动物，都在咱们君王的园子里快乐地生活着。你看那些黑白相间的动物，多漂亮啊！它们彼此和睦相处，这正是君子的风范啊！我以前只听说过它们，今天总算亲眼见到了。它们活动的踪迹难以捉摸，真是上天赐予的祥瑞啊！这就像舜帝时代一样，虞舜因此而兴盛起来。
接着呢，那些洁白的麒麟，在灵畤游玩。到了孟冬十月，君王在郊外举行祭祀。君王乘坐车驾，前往祭祀，祈求上天保佑。这可是自三代以前就从未有过的盛况啊！
还有那金灿灿的黄龙，象征着兴盛的德行而腾飞升天；它身上色彩斑斓，光彩夺目，闪耀辉煌。正阳之气显现，百姓都因此而觉醒，古书上记载，受命于天的帝王就是乘坐这样的黄龙。
这些祥瑞的出现，不需要多加解释。它们象征着某种寓意，预示着封禅大典的举行。
仔细观察这些现象，就能发现天人之间已经产生了感应，上天和人间相互呼应，彼此回应。圣明的君王，总是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所以说，“兴盛之时必当想到衰败，安逸之时必当想到危险”。因此，汤王和武王即使位居至尊，也从未忘记恭敬谨慎；舜帝即使身处高位，也时刻反省自己的过失。这就是所谓的“居安思危”。
司马相如去世五年后，天子才开始祭祀后土。又过了八年，天子才依照礼制祭祀中岳嵩山，并在泰山封禅，到达梁父山时，气氛庄严肃穆。
司马相如其他的作品，比如《遗平陵侯书》、《与五公子相难》、《草木篇》等等，我都没有采用，只选取了他那些比较著名的、为公卿所称道的作品。
太史公说：春秋经书阐述的是隐微的道理，《易经》是用显明的道理来阐述隐微的道理；《大雅》歌颂的是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恩德惠及百姓，《小雅》则讽刺的是一些小的过失，其影响却波及到上层。所以说，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但其根本都是为了宣扬道德。司马相如虽然有很多虚夸浮夸的辞藻，但他作品的根本旨意在于劝诫节俭，这和诗歌中的讽谏有什么不同呢？杨雄认为司马相如的赋辞藻华丽，虽然能够劝诫各种风俗，但就像先演奏郑卫之声，最后再演奏雅乐一样，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吧？我选取了他那些能够用来论证的语句，写进了这篇作品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