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易经》里体现君子之道有四点,其中一点就是“卜筮者尚其占”。所谓的占卜,是古代帝王用来决定吉凶祸福,解决疑虑,暗中征询神明旨意,从而预知未来事情的方法。

阴阳推步之类的学问,在古代典籍里经常能看到。但是那些神秘莫测的文献,像什么玉策金绳之类的,都锁在神殿里,藏在高高的祭坛上,根本没法看。至于《河图》、《洛书》之类的文字,龟甲龙骨的图案,箕子、师旷的占卜方法,以及其他的天文历法、占卜符咒等等,这些方法都是用来探究宇宙奥秘,推测人事吉凶的,有时候还真能有点效果。此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占卜方法,比如看云观气象,推测吉凶祸福,这些方法有时候也能奏效。但是这些学问很深奥,很难理解,所以圣人都不谈论怪力乱神,很少谈论生死。他们有时会稍微透露一点,但又会压住根本,用含糊其辞的方式来解释,这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意思。

汉武帝以后,特别喜欢这些方术,全国各地精通这些技艺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去投奔他。后来王莽篡权,也利用符命之类的说法,光武帝更是特别相信谶言,那些想迎合时势的人,都绞尽脑汁地去附会这些说法,争着去谈论这些东西。所以像王梁、孙咸这些人,因为擅长占卜图谶,就得到了高官厚禄;郑兴、贾逵因为附和这些说法而名声显赫;而恒谭、尹敏因为违背这些说法而遭到失败。从那时起,学习这些内学的,崇尚奇特的文字,看重奇异的数字,就成了当时的潮流。因此很多博学之士,都对这些虚妄不靠谱的东西感到愤怒,在奏章里强烈批评,认为应该把这些东西彻底清除。司马迁也说过:“看那些阴阳家的书,会让人拘谨多疑。”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东西都有它偏向的一面,不可能没有缺点。虽然说是大道,但它的某些方面也可能相同。就像《诗经》有时显得愚笨,《尚书》有时显得虚伪一样。那么,那些算命占卜之术的错误,岂不是会更加荒诞离奇吗?如果能做到温柔敦厚而不愚笨,那就能比《诗经》更深一层;如果能做到通达事理而不虚伪,那就能比《尚书》更深一层;如果能精通数术又能知变通而不故弄玄虚,那就能比那些算命占卜之术更深一层。所以说:“如果不是真正懂行的人,道理是不会真正发挥作用的。”很多人往往迷失了整体的把握,取舍也比较偏颇,甚至有些人虽然放荡不羁,言行过分,也一样会犯错。

接下来说说张衡,他是汉代著名的天文历算学家,郎顗在占卜方面也很厉害,还有其他一些有名的专家。他们的学生中也有一些有才华有德行的人,但未必都能完全掌握他们的技艺。现在我主要总结他们推演变化方面特别长于此道,可以用来弥补当前的不足,所以才把他们的事迹整理成表。

任文公是巴郡阆中人。他父亲文孙精通天文历法和各种占卜秘术。任文公从小就学习父亲的技艺,后来被州里任命为从事。哀帝时期,有人说越巂太守要造反,刺史非常害怕,就派任文公等五个从事去检查郡界,暗中观察情况。他们一起住在驿站,突然刮起了暴风,任文公赶紧催促其他从事赶紧离开,说会有反贼来害人,于是赶紧上车快马加鞭。其他从事还没来得及动身,郡里果然派兵把他们杀了,只有任文公幸免于难。

后来他当上了治中从事。当时天大旱,他告诉刺史说:“五月一日,将会发生大水。灾难已经来临,无法避免,应该让官吏百姓提前做好准备。”刺史没听他的,只有任文公自己准备了一艘大船。百姓中有些人听说后,也做了一些防范措施。到了那一天,天气非常炎热,任文公赶紧让人把东西搬上船,并告诉了刺史,刺史嘲笑他。快到中午的时候,北方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到下午的时候,湔水暴涨了十多丈高,冲毁了很多房屋,死了几千人。任文公因为这次占卜而名声大噪,后来被任命为司空掾。平帝即位后,他称病回家。

王莽篡位后,任文公推算得知将有大乱,就让家人背着百斤重的物品在家里跑,每天跑几十趟,当时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后来兵荒马乱,很多人都逃不掉,只有任文公全家背着粮食,快速行走,都安全逃脱了。他逃到子公山,十多年都没受到战乱的波及。

公孙述当政的时候,蜀郡的武担石(一种石料)断了。文公叹了口气说:“唉!西州的聪明人死了,这担子就落到我头上了。”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召集子孙们,摆酒设宴。三个月后,他果然去世了。所以益州人就编了个说法:“任文公,智无双。”(意思是任文公的智慧无人能及。)

郭宪,字子横,是汝南郡宋县人。年轻的时候,拜东海王刘仲子为师。当时王莽担任大司马,召见刘仲子。刘仲子想去。郭宪劝谏说:“礼仪规定可以去学习,没有主动去教别人的道理。现在您看轻道义而害怕权贵,这是我不赞成的。”刘仲子说:“王公非常尊贵,我不敢违抗。”郭宪说:“现在正值讲课学习的关键时刻,应该先把事情做完。”刘仲子听从了他的建议,等到傍晚才去。王莽问:“你怎么来这么晚?”刘仲子把郭宪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莽,王莽暗中对他感到惊奇。后来王莽篡位,任命郭宪为郎中,赏赐给他衣服。郭宪接受了衣服后就烧掉了,逃到东海边上。王莽非常生气,派人追捕他,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光武帝刘秀即位后,寻找天下有道义的人,于是征召郭宪,任命他为博士。郭宪后来又升迁了两次,建武七年,接替张堪担任光禄勋。他跟随皇帝去南郊祭祀。郭宪在祭祀时,突然转身面向东北,喝了三口酒。执法官员奏报说他不敬。皇帝下诏询问原因。郭宪回答说:“齐国失火了,所以我用这种方法来压制它。”后来齐国果然发生了火灾,而且和祭祀的同一天。

建武八年,皇帝率领军队西征隗嚣。郭宪劝谏说:“天下刚刚安定,皇帝不应该出动军队。”郭宪甚至当着皇帝的面,拔出佩刀砍断车辕。皇帝没有听从,仍然前往陇西。后来颍川发生了兵变,皇帝才不得不班师回朝。皇帝感叹道:“真后悔没有听从子横的意见啊!”

当时,匈奴多次侵犯边境,皇帝为此感到担忧,于是召集百官廷议。郭宪认为天下疲惫不堪,不宜动用军队。他极力劝谏,但意见不被采纳,于是就趴在地上装作头晕眼花,不再说话了。皇帝命令两个郎官扶他下殿,郭宪也没有行礼。皇帝说:“我常听人说‘关东豪杰郭子横’,果然名不虚传啊!”郭宪于是以生病为由辞官,在家中去世了。

许杨,字伟君,是汝南郡平舆县人。年轻时喜欢研究术数。王莽执政时,召他为郎官,逐渐升迁到酒泉都尉。王莽篡位后,许杨就改名换姓,装扮成巫医,逃到其他地方躲藏起来。王莽失败后,他才回到家乡。

话说汝南以前有个鸿郤陂,汉成帝的时候,丞相翟方进上奏说它破败了,建议把它拆了。到了建武年间,汝南太守邓晨想把它修好。听说杨晓懂水利,就把他叫来商量。杨晓说:“以前成帝听信了翟方进的话,后来自己做梦上天,天帝生气地说:‘为什么毁坏我的濯龙渊?’之后老百姓失去了它的好处,很多人因此挨饿受穷。当时还有童谣说:‘毁坏我们水陂的是翟子威,给我们豆子吃,给我们芋头吃。反过来,反过来,水陂应该修好。’以前大禹疏通江河,是为了造福天下。现在您要恢复这个被废弃的工程,是为了富国安民,这童谣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愿意拼死完成这项工程!”邓晨非常高兴,就任命杨晓为都水掾,让他负责这件事。杨晓根据地势高低,修建了四百多里的水塘,好几年才完工。百姓因此受益,连续几年都丰收。

一开始,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族,因为修水陂要出力,就互相推诿扯皮,想办法逃避责任。杨晓一个都不听,结果他们就一起诬陷杨晓受贿。邓晨就把杨晓抓进监狱,奇怪的是,杨晓身上的枷锁自己就解开了。狱卒吓坏了,赶紧报告邓晨。邓晨吃惊地说:“果然是清廉的人啊!我听说忠诚正直的人能感动上天,现在应验了吧!”当天晚上就把杨晓放了,让他回家。那天天空阴沉沉的,路上好像有火光照着他,当时的人都觉得很奇怪。后来杨晓因为生病去世了。邓晨在太守府里为杨晓建了一座庙,画了他的画像,百姓都怀念他的功绩,都去祭拜他。

高获,字敬公,是汝南新息人。长得脑袋大,脸方方正正的。年轻时在京城学习,跟光武帝是老朋友。他拜司徒欧阳歙为老师。欧阳歙下狱要被处死,高获戴着铁帽子,穿着囚衣,跑到皇宫去为欧阳歙求情。虽然皇帝没有赦免欧阳歙,但是接见了他,对他说:“敬公啊,我想用你做官,你应该改改你固执的性格。”高获回答说:“我的秉性是父母给的,我不能为了您而改变它。”说完就辞官回去了。

话说,朝廷三位高官都曾想请他出来做官,但他都没答应。后来,太守鲍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请来。到了太守府门口,鲍昱让主簿亲自去迎接,结果主簿却只派了个骑马的小吏去。那人一听,扭头就走。鲍昱又派人去追,请他回来。这人回头对鲍昱说:“太守您都被主簿给骗了,这事儿没法儿跟您说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时候,郡里闹大旱。这人呢,平时就对天文、星象很懂,还会点儿奇门遁甲,甚至还能驱使鬼神。鲍昱亲自登门求教,问他怎么才能下雨。这人说:“赶紧把三个部门的督邮都撤了,您老人家亲自从北门出去,走到三十里亭,雨就下来了。”鲍昱照做了,果然下起了大雨。他每次去乡下巡视,老百姓都争先恐后地出来迎接他。后来,这人就跑到江南去了,最后死在了石城。石城的老百姓都很怀念他,给他立了个祠堂。

王乔,河东人。汉显宗当政的时候,他做了叶县的县令。王乔有神奇的法术,每个月月初和月中,他都会从叶县到京城朝见皇帝。皇帝觉得他来京城的次数太多了,可又没看见他坐车骑马,就偷偷派太史去观察。太史说,每次王乔快到的时候,总有两对野鸭从东南方向飞来。于是,就在野鸭飞来的时候,设下网去捉,结果只捉到一只鞋。皇上让人仔细查看,发现是四年以前赏赐给尚书官属的鞋子。每次王乔上朝的时候,叶县县衙的大门上的鼓都会自己响起来,声音传到京城都能听见。后来,天上掉下一口玉棺材,放在县衙门前,好多人推也推不动,拉也拉不动。王乔说:“难道是天帝要召见我吗?”于是,他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躺进棺材里,棺盖就自己合上了。第二天,人们把他葬在了城东,坟墓竟然自己长成了。那天晚上,县里的牛都流汗喘不过气,但人却一点儿都不知道。百姓们就为他建了一座庙,叫叶君祠。每任县令到任,都要先去拜祭他。百姓们向他祈祷,都很灵验。要是有人冒犯了他,他就会显灵惩罚。后来,皇帝把那面自己会响的鼓搬到都亭,从此再也不响了。有人说,他就是古代的仙人王子乔。

谢夷吾,字尧卿,是浙江绍兴山阴人。年轻的时候做过郡里的一个小官,喜欢学习天文星象和占卜。太守第五伦看中了他,提拔他当了督邮。那时候,乌程县的县令臧某犯了事儿,第五伦派谢夷吾去查案。谢夷吾到了乌程县,啥也没查,就在县衙门口哭了一通就回来了。全县的人都吓坏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来后,谢夷吾跟第五伦说:“我偷偷地占卜了一下,知道这县令要死了。最多一个月,最迟两个月,他的魂魄就要离开人世,这是天命,不是人能处置的,所以我没抓他。”第五伦听了他的话,过了大概一个月多一点,果然来了个驿站的快马,送来了县令的印信和官服,上面写着县令暴毙的消息。第五伦因此更加尊重和信任谢夷吾。

谢夷吾后来被举荐为孝廉,做了寿张县令,慢慢升迁到荆州刺史,又升任钜鹿太守。他在各个地方都深受百姓爱戴,政绩显著。后来第五伦当了司徒,就让班固写文章推荐谢夷吾,文章里写道:

臣听说尧帝起用稷和契,政治昌盛,天下太平;舜帝起用皋陶,政治清明,天下大治。殷商和周朝,即使有像高宗、成王、武王这样的圣明君主,也仍然依靠傅说、吕尚的策略才能成就大业,达到和谐统一的盛世。我私下认为钜鹿太守会稽谢夷吾,出身于东州,那地方土质粗糙,环境恶劣,但他却英姿勃勃,才华横溢,超群出众。他的才能兼备四科,品德包含九德,仁德足以拯救时局,智慧通晓万物。此外,他自幼就受到儒家文化的熏陶,精通六经,能够推算星象,考订典籍,探究圣贤的奥秘,观察天象的变化,推测历法和征兆,通晓天文地理,与神灵相通。他凭借高尚的品德,治理国家政务。

以前他担任我的下属,和我一起工作,他奋发图强,忠诚勇敢,秉持着史鱼那样正直的操守,严格要求我,鼓励我克服懦弱,使我免于犯错,这都是他的功劳。等到他被选拔为地方官吏,施政惠及百里,恩泽遍及百姓,教化如同神灵一般,后来又担任荆州牧,威名远播各地。他奉法执政,有着周朝周公、召公那样的风范;生活俭朴,遵守诺言,继承着公仪休的操守。他考察功绩,简拔人才,堪称外朝的榜样;他仔细倾听,认真调查,是诸侯中的佼佼者。调任钜鹿太守后,政事清明,天下太平。他的才能和功绩,可以与伊尹、吕尚、管仲、晏婴相比;他阐述弘扬道家经典的奥妙,与史记中的苏秦、京房等人一样。虽然他身居要职,但他为人低调,不追求名利,不争权夺宠,一心只想退隐,效仿箕山隐士。

把他和古代贤人相比,确实有其相似之处;把他和现在的人相比,更是远远超过他们。他真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大汉王朝的支柱。应该将他提拔重用,让他担任更高的职位。这样一来,上可以使日月星辰运行有序,下可以使天下百姓在太平盛世中得到教化,一定能带来祥瑞和兴盛,这不仅仅是遵守法度,尽职尽责所能达到的。我资质平庸,能力不足,担任这个职位实属愧不敢当,我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请求辞去官职,把我的职位让给谢夷吾,这样既可以彰显朝廷的圣明,又可以满足百姓的期望,我也就能免去罪责,不再后悔了。

他后来因为春天出行时乘坐柴车,违反了史书上记载的州刺史的仪制规范,有损国家典章制度,被降职到下邳当县令。他预先知道自己哪天会死,到那一天果然就去世了。临终前,他嘱咐儿子说:“汉朝末年将要大乱,肯定会有掘墓暴尸的灾祸。”于是让儿子把他的棺材悬挂起来下葬,墓上不立坟堆。

当时,博士勃海人郭凤也喜欢研究图谶,擅长解释灾异,预测吉凶祸福。他事先就知道自己的死期,提前嘱咐弟子去买棺材和丧葬用品,到那一天就去世了。

杨由,字哀侯,是蜀郡成都人,年轻时就学习《易经》,还学习天文七政、元气、风云等占卜预测之术。他在郡里做文学掾。当时,有一大群乌鸦晚上聚集在郡府的库房楼上,太守廉范就问杨由这是什么预兆。杨由回答说:“这预示着郡内将会有小规模的兵变,但不会造成大的危害。”二十多天后,广柔县的蛮夷叛乱,杀害了当地长官,郡里就调动库房里的军队去平叛。后来,又刮起了大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太守又问杨由这是什么预兆。杨由回答说:“将会有献上木质果实的,颜色是黄赤色的。”不久,五官掾就献上了几包橘子。

杨由曾经和别人一起喝酒,他嘱咐驾车的人说:“如果酒喝到三巡,就要赶紧准备马车。”一会儿工夫,他就匆匆离开了。后来,酒席主人家发生了斗殴打架的事,有人问杨由是怎么知道的。杨由说:“刚才我看到社庙里的树上,有两只斑鸠在打架,这是兵贼的征兆啊!”他说的很多预言都应验了。他写了十多篇文章,书名叫《其平》。最后在家中去世。

李南,字孝山,是丹阳句容人。年轻时就勤奋学习,精通天文历法。和帝永元年间,太守马棱因为盗贼案被朝廷征召,要到廷尉那里受审,当地官吏百姓都很不安。李南却特意去拜访慰问马棱。马棱心里很不高兴,说:“太守做了错事,现在要受处罚,你却来祝贺我?”李南说:“今天早上有祥瑞的东风,明天中午,应该会有好消息传来,所以我来祝贺您。”第二天,马棱一直盼望着,觉得没有征兆;到下午,才来了驿使,带来朝廷的诏书,赦免了马棱的罪责。李南问驿使为什么耽搁了。驿使说:“我刚才经过宛陵浦里的时候,马踠了一下脚,所以没能及时赶到。”马棱这才相信了李南。后来,李南被举荐为有才能的人,被征召到公府任职,但他因为生病没去,最后在家中去世了。

话说有个南郑的女子,她懂一些家里的事儿,嫁给了拳县的人做媳妇。有一天早上,她去厨房做饭,突然刮起了大风。这女子赶紧跑到堂屋,向她姑姑请求回家,跟父母告别。她姑姑不同意,女子就跪下来哭着说:“我们家世代相传的一些说法,说大风突然刮起来,先吹到灶台和井,这是要祸害做饭的妇人的征兆,我恐怕要死了。”然后,她还算准了死期。她姑姑这才答应让她回家,结果这女子果然在算准的那天病死了。

李郃,字孟节,是汉中南郑人。他父亲李颉,以儒学闻名,做到博士官职。李郃继承了他父亲的事业,去太学学习,精通五经,还擅长河洛、风星方面的学问。他为人很质朴,别人都不认识他。后来,县里让他在官署门口当个看门的吏员。

和帝登基后,派了一些使者,都穿着便服,单独出行,到各地去考察民情。有两个使者到了益州,住在李郃看门的那个小屋里。那天夏天的晚上,他们坐在外面乘凉,李郃抬头看天,问他们:“两位从京城出发的时候,知道朝廷派你们来当使者吗?”那两个人愣住了,惊讶地互相看看,说:“不知道啊!”李郃又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李郃指着星星说:“有两颗使者星正朝着益州的方位运行,所以我才知道的。”

三年后,其中一个使者当上了汉中太守,李郃还是个小吏。太守很欣赏李郃的隐德,就把他提拔为户曹史。当时,大将军窦宪娶了媳妇,天下各郡国都送礼祝贺,汉中郡也派人去送礼。李郃就劝太守说:“窦将军只是娶了媳妇,并没有什么德行,却专权跋扈,骄横恣肆,国家的危亡很快就要来了。我希望您一心为朝廷效力,不要跟他来往。”太守坚持要送礼,李郃劝不住,就请求自己去送,太守同意了。李郃于是故意在路上耽搁,观察事态发展。到了扶风,窦宪就自杀身亡,他的同党也都受到了惩罚。所有跟窦宪来往的人都被免官,只有汉中太守没有受到牵连。

李郃在这一年中被举荐为孝廉,后来升迁五次,做了尚书令,又做了太常。元初四年,他接替袁敞做了司空,多次上书陈述国家得失,表现出忠臣的气节。他在位四年,因为被人请求办事而被免职。

汉安帝驾崩后,北乡侯继位,又当上了司徒。后来北乡侯生病了,阴就和少府河南陶范、步兵校尉赵直一起密谋拥立顺帝。因为孙程等人提前就办妥了这事儿,所以阴的功劳没怎么显露出来。第二年,因为老百姓生病,还发生了各种灾异,阴就领了旨意免职了。 这之后,将作大匠翟酺向皇帝上奏说阴“暗中谋划大事,是为了安定社稷”,于是皇帝就记起了他参与阴谋的功劳,封他为涉都侯,但他推辞不受。八十多岁的时候,阴在家中去世了。他的学生上党人冯胄,独自为他守丧三年,当时的人都觉得很特别。

冯胄,字世威,是奉世的后代。他一直很敬佩周伯况、闵仲叔那样的人,隐居在山林水泽之间,从来不回应朝廷的征召。

阴的儿子固,前面已经说过了。他的学生历,字季子,为人清廉正直,学识渊博,人缘很好,和郑玄、陈纪这些人关系密切。他做过新城县令,施政以“无为而治”为贵。他还喜欢研究一些方术。当时天下大旱,只有他管辖的县城下了雨。后来官做到奉车都尉。

段翳,字元章,是广汉郡新都县人。他精通《易经》,擅长观测星象。当时很多人去向他学习,就算还没到他家,他都能事先知道来人的姓名。他曾经告诉守卫渡口的官吏说:“某天会有两个读书人,挑着担子来问我家在哪儿,麻烦你告诉他们。”后来果然应验了。还有一位学生来学了很久,自认为已经掌握了要领,就辞别回家了。段翳给他配制了一些膏药,用简书写好,卷起来封好给他,说:“有急事再打开看。”这位学生到了葭萌,和官吏发生冲突,渡口官吏把他的随从的头都打破了。学生打开简书,上面写着:到了葭萌,和官吏打架头破的,用这个膏药敷上。学生按照书上说的去做,伤口立刻就好了。学生非常佩服,就回去继续学习了。段翳后来隐居起来,最终在家中去世。

廖扶,字文起,是汝南郡平舆县人。他学习《韩诗》、《欧阳尚书》,经常教导几百个学生。他父亲做过北地郡太守,永初年间,因为羌人作乱,被关进郡里的监狱,最后死在那里。廖扶因为父亲因为公务而死,害怕做官。等他守孝期满后,感叹道:“老子说过:‘名声和生命哪个更重要?’我怎么会为了名声呢!”于是就决定远离尘世,专心研究经典,尤其精通天文、谶纬、观测星象和推算吉凶这些学问。州郡和官府多次征召他,他都不答应。有人问他关于灾异的事情,他也什么都不说。

这个人啊,知道那年闹饥荒,就拿出几千斛粮食,全部分给了宗族亲戚,还把那些死于瘟疫,没来得及下葬的人也给安葬了。他一直住在祖坟旁边,都没进过城。 当地太守去拜访他,之前是他的学生,后来当了太守,还没到任呢,就先派人去给他行学生之礼。还想要提拔他的子弟,他坚决不肯。当时的人都叫他北郭先生。八十岁那年,在家去世了。他有两个儿子,叫孟举和伟举,都很有名气。

接下来说折像,字伯式,是广汉雒县人。他祖上张江被封为折侯,曾孙国做了郁林太守,后来迁居广汉,就改姓折了。国生了像。国家里有二亿资产,八百个家奴。像从小就有仁慈之心,不杀昆虫,不折幼芽。他精通《京氏易》,喜欢黄老之学。他父亲死后,他感悟到“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的道理,就把金银财物都散给了亲戚朋友。有人劝他说:“您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孙子也一大堆,应该多积攒些家业,您干嘛把家产都散光呢?”像说:“以前斗子文说过:‘我这是逃祸,不是躲避财富。’我们家积攒家产很久了,财多必祸,这是道家忌讳的。现在世道要衰败了,我的儿子们又不争气。不仁而富,那是大不幸。墙缝再高,也会很快倒塌的。”那些聪明人听了,都很佩服他。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就召集宾客和族人来吃饭,告别后,突然就去世了。那年他八十四岁。家里一点余财都没有,他的儿子们也像他说的那样,没出息。

最后说说樊英,字季齐,南阳鲁阳人。年轻时在三辅地区学习,学习《京氏易》,还精通《五经》。他还擅长观风察气、推算星象,《河图》、《洛书》和七纬星宿,能推算灾异。他隐居在壶山的南面,各地来拜他为师的人络绎不绝。州郡多次礼请他,他都不答应;朝廷公卿举荐他为贤良方正、有道德的人才,他也不去。

有一次,从西方刮来一阵暴风,樊英对学生们说:“成都城要发生大火了。”说完他就用西边水漱口,让学生们记下日期和时间。后来有个从成都来的客人说:“那天确实发生了大火,突然从东方出现了一片黑云,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火就灭了。”于是天下人都称赞他的技艺。

汉安帝刚开始的时候,征召他当博士。到了建光元年,皇帝又下诏用公车送来策书,征召他和他同郡的孔乔、李昺、北海人郎宗、陈留人杨伦、东平人王辅这六个人,只有郎宗、杨伦到了洛阳,其他四个人都没来。

永建二年,顺帝用隆重的礼仪和红色的车驾来征召他,他又坚决推辞说自己病得很重。于是皇帝下诏严厉责备相关的郡县,派人用车把他送到京城。没办法,他到了京城,就称病不起。皇帝硬是让人抬着他进了宫殿,他还依然不肯按照礼仪行礼。皇帝很生气,对他说:“我能让你活,也能杀了你;我能让你当官,也能让你没官做;我能让你富有,也能让你贫穷。你为什么这样怠慢我的命令?” 他说:“我接受的是上天的命令。活多久是我的命,死也由不得我,都是天意。陛下怎么能让我活,怎么能杀我!我看暴君就像仇人一样,站在他面前我都觉得不愿意,还能被重用吗?即使是穿粗布衣服,住在简陋的房子里,我也能安然自得,不会羡慕皇帝的尊贵地位,陛下又怎么能让我当官,怎么能让我失势呢?我不接受非礼的俸禄,即使是万钟的俸禄我也不要;如果能坚持我的志向,即使是粗茶淡饭我也满足。陛下怎么能让我富有,怎么能让我贫穷!”

皇帝没办法让他屈服,但却敬佩他的名声,让他出宫去太医那里养病,每个月都送去羊和酒。

到了永建四年三月,皇帝为他设坛设席,让公车令引导,尚书引见,赐给他几杖,用对待老师的礼仪来接待他,还询问他国家的得失。他不敢推辞,接受了五官中郎将的职位。几个月后,他又称病很重,皇帝下诏让他当光禄大夫,准许他回家休养。还命令当地送给他一千斛粮食,每年八月送一头牛,三斛酒;如果他万一不幸去世,就用中牢的祭品来祭祀他。他辞官不接受,皇帝又下诏劝说他,但他还是不接受。

他一开始被诏令征召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他一定不会改变自己的志向,等他后来回答皇帝的时候,又没有什么奇特的计策和高深的策略,人们都觉得很失望。当初,河南的张楷和他一起被征召,后来他对他说:“天下有两条路,出仕和隐居。我以前认为你出仕,能辅佐君主,帮助百姓。可是你一开始就用不卑不亢的态度,去对抗皇帝;等到你享受爵禄的时候,又听不到你有什么匡救国家的办法,进退都没有依据了。”

樊英特别擅长占卜,朝廷一遇到灾害变异,皇帝就立刻下诏问他,看看能不能预测到变化的结果,他说的很多都应验了。

一开始,樊英写了一本《易章句》,世人都称它为樊氏学,他用图纬之术来教授学生。颍川人陈寔年轻时就跟着樊英学习。有一次陈寔生病了,他妻子派个丫鬟去问候樊英,樊英竟然下床回礼。陈寔觉得很奇怪,就问他为什么。樊英说:“妻子,那是我的同僚啊,我们一起供奉祭祀,礼节上不能不回礼。”他对待妻子如此恭敬谨慎。七十多岁的时候,樊英在家中去世了。

孙陵,汉灵帝时期,靠巴结宦官当上了司徒。

陈郡人郤巡学习并传承了樊英的学业,官至侍中。

评论说:汉朝那些所谓的名士,他们的风流韵事,我们大概也能了解一二了。虽然他们行为有时放荡有时拘谨,做事有时不怎么纯粹,他们很注重个人修养和外在形象,依附于一些道家技艺来提高自己的名声,其实他们并不能真正通晓治国方略,贡献于国家大事。像征召樊英、杨厚这些人,朝廷就像对待神仙一样,结果他们来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贡献。樊英的名声最盛,毁谤也最厉害。李固、朱穆等人认为这些隐士只是虚张声势,徒有虚名,对国家毫无益处,所以才这样说他们。然而后来的读书人却纷纷效仿他们来求取功名,统治者也礼遇他们来笼络人心,究其原因,他们的无用之处恰恰也是他们的有用之处,所以说他们的有用最终也归于无用。这是什么意思呢?那些华丽的文章,有时派不上用场;那些基于礼乐的学问,有时又显得不合时宜。他们那些修饰辞藻、标榜心性的做法,让那些不懂的人盲目追随,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学问高深莫测,而实际应用却很少,与实际情况相悖吗?有些人却偏偏不去做实实在在的事,夸夸其谈那些无用的功劳,甚至嘲笑和贬低那些高深的学问和优秀的人才,认为蛮力欺诈就能拯救国家危难,简单的法令就能带来太平盛世,智慧就在于猜忌和算计,道理就在于法令条文,即使能拯救万世,那不也跟蛮夷一样了吗?孟子说过:“用夏朝的礼仪去改变夷狄,没听说过用夷狄的礼仪去改变夏朝的。”更何况那些还没实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