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东汉光武帝刘秀建立王朝初期,天下刚刚经历战乱,一片混乱,礼乐制度崩坏,典籍文献散失严重。光武帝刘秀自己特别喜欢研究经书,还没等坐稳江山,就四处寻找儒学大家,收集散落的文献,修补残缺的典籍。
之前,很多地方的学者都带着珍贵的书籍躲藏在深山老林里。自从光武帝登基后,大家都纷纷带着自己的书籍和典籍来到京城,像范升、陈元、郑兴、杜林、卫宏、刘昆、桓荣这些有名的学者,都陆续来到京城。于是,光武帝就设立了五经博士,每个博士都根据自己家的学术传承来教授学生。《易经》有施氏、孟氏、梁丘氏、京氏四个学派;《尚书》有欧阳氏、大小夏侯氏三个学派;《诗经》有齐氏、鲁氏、韩氏三个学派;《礼记》有大戴氏、小戴氏两个学派;《春秋》有严氏、颜氏两个学派,总共十四个博士,太常官负责统一管理。
建武五年,光武帝下令修建太学,按照古代典籍的记载,把祭祀用的各种器物都摆放齐全,让学生们穿着规定的服装,学习古代的礼仪规矩。到了中元元年,又修建了辟雍。明帝即位后,亲自主持了辟雍的祭祀仪式。皇帝穿着庄严的冕服,乘坐华丽的车驾,举行隆重的仪式,在明堂接受群臣朝拜,登上灵台观看天象,在辟雍举行祭祀活动,尊崇三老五更。祭祀和射礼结束后,皇帝亲自坐在那里讲学,儒生们拿着经书上前提问,戴着冠帽穿着儒服的人们围着辟雍门观看聆听,人数多得数不清,估计有上千万人。
后来,光武帝又为功臣子孙和一些特定家族另外设立了学校,挑选优秀教师来教育他们。甚至连宫廷侍卫羽林军,都必须学习《孝经》。就连匈奴也派孩子来太学读书。那真是人才济济,盛况空前,到了永平年间,达到了鼎盛时期!
话说建初年间,皇上把一大堆儒生召集到白虎观,开个大型学术研讨会,讨论各种学说观点的异同,足足开了好几个月才结束。皇上亲自主持会议,就像以前石渠阁那样隆重,还专门让史官记录,写成一本叫《通义》的书。 皇上还下令让有才华的学生学习《古文尚书》、《毛诗》、《谷梁传》、《左氏春秋》,虽然没专门设立学校,但只要学得好,都能被提拔成讲官,在朝廷里当差,这样就能网罗到那些隐居的才俊,保存各种学说。孝和皇帝也经常去东观,翻阅各种书籍。
等到邓太后临朝称制的时候,学习风气就有点衰落了。这时候,樊准和徐防就上书建议重视教育,还说很多当官的儒生根本不称职。于是太后下令让朝廷大臣认真挑选人才,只要是三个部门的郎官,只要精通经学,都能被推荐。从安帝开始执政,就对文化不太重视了,博士们上课也不认真,学生们也互相攀比,懒散得很,学校破破烂烂的,都改种菜了,放羊娃都跑到学校里来放羊,砍柴。
后来顺帝听了翟酺的建议,重新修缮学校,一共建了240栋房子,1850间教室。考试没考上的,可以补当学生,还增加了甲乙两科的招生名额,各增加十个人。还把各郡国的德高望重的儒生都提拔为郎官或舍人。到了本初元年,梁太后下令说:“从大将军到六百石俸禄的官员,都要送儿子去上学,每年乡里射猎的时候,都要举行一次宴会,让大家聚聚,这要成为惯例。” 从此,求学的人越来越多,达到了三万多人。但是,死读书的人多了,只注重华丽辞藻,真正的儒学风气反而衰落了。
党锢之祸后,很多有才德的人都被流放或罢官,后来这些人还互相争斗,互相告发,甚至有人暗中送礼行贿,在兰台的竹简上涂改经文,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熹平四年,灵帝下令让儒生们校订《五经》,刻在石碑上,用古文、篆书、隶书三种字体,方便大家查阅,竖立在学宫门口,让全国人都能学习。
话说光武帝迁都洛阳的时候,朝廷的档案书籍就有两千多车,后来数量翻了好几倍。可是后来董卓迁都,老百姓都乱成一锅粥了,那些藏在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这些地方的典籍文章,都被抢着拆散了,那些丝织品做的书,大的被撕成帷帐,小的被做成包裹。董卓手下王允抢救了一部分运往西边,也就七十多车,路途遥远,又丢了一半。后来长安又乱了,那些书全都被烧毁了,彻底没了。
东京的读书人太多了,没法一一记录,我这书就只记载那些精通经学的大家,写成《儒林篇》。那些已经有传记的人,我就不重复写了。至于师承关系,如果需要标明来证明的,我就写出来。
书上说:田何传授《易经》给丁宽,丁宽又传给田王孙,田王孙又传给了沛县的施雠、东海的孟喜、琅琊的梁丘贺,所以《易经》就有了施、孟、梁丘这三家学说。另外,东郡的京房向梁国的焦延寿学习《易经》,形成了京氏学说。还有东莱的费直传授《易经》给琅琊的王横,形成了费氏学说,他们用的是古代的文字,叫做《古文易》。沛县的高相传授《易经》给他的儿子高康和兰陵的毋将永,形成了高氏学说。施、孟、梁丘、京氏四家都设立了博士官,费、高二家没设立。
刘昆,字桓公,是陈留东昏人,梁孝王的后代。他从小就学习礼仪。平帝的时候,他向沛县的戴宾学习《施氏易》。他还会弹奏雅乐,精通清角乐曲。
王莽当政的时候,他经常教五百多个学生。每逢春秋祭祀射礼,他总是按照典礼的规格准备,用素木和葫芦叶做祭器,用桑木做的弓和蒿草做的箭射“兔首”。每次举行仪式,县令总是带着属下官员来观看。王莽觉得刘昆聚集太多学生,私下举行大礼,有僭越之心,就把他和家人关进了外黄监狱。后来王莽失败了,刘昆才得以释放。天下大乱之后,刘昆为了躲避战乱,逃到河南负犊山中避难。
建武五年,他参加了孝廉的考试,但是没考上,于是他就跑路了,跑去江陵教书。光武帝听说这事儿后,立马就把他任命为江陵县令。那时候,江陵县年年都闹火灾,这哥们儿就对着火跪下磕头,还真就老能降雨止风的。后来,朝廷征召他当议郎,然后一步步升迁,做到侍中、弘农太守。
早些时候,崤山和黾池之间的驿道,老虎特别多,路上走的人都被吓坏了,根本过不去。他当了三年弘农太守,施行了仁政,结果老虎都带着孩子渡过黄河了。皇帝听说这事儿,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建武二十二年,他被征召接替杜林当光禄勋。皇帝问他:“你以前在江陵,能灭火,后来在弘农,老虎都过河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有这样的效果?”他回答说:“纯属偶然。”旁边的人都笑他老实巴交,不会说话。皇帝却感叹道:“这才是长者的风范啊!”然后就下令把他的话记录在竹简上。还让他去给太子和其他的王子、小侯爷们,一共五十多人讲课。建武二十七年,他被任命为骑都尉。建武三十年,他年纪大了,请求退休,皇帝就赏赐给他洛阳的房子,给他一千石的俸禄让他安享晚年。中元二年,他去世了。
他儿子轶,字君文,继承了他父亲的事业,学生也很多。永平年间,当上了太子中庶子。建初年间,又升迁为宗正,死后就一直由他家世袭宗正这个官职了。
洼丹,字子玉,是南阳育阳人。他家世代传习《孟氏易》。王莽当政的时候,他一直隐居起来教书,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出来做官,学生也有好几百人。建武初年,他被任命为博士,然后一步步升迁,建武十一年,当上了大鸿胪。他还写了七篇《易通论》,世人称之为《洼君通》。洼丹对经义的研究非常深入,《易经》方面的大家都很尊重他,把他当成大儒。建武十七年,他在任上去世,享年七十岁。
当时,中山觟阳鸿,字孟孙,也以教授《孟氏易》而闻名,永平年间当上了少府。
任安,字定祖,是四川广汉绵竹人。年轻时在太学学习,读过《孟氏易》,还通晓好几种经书。他还跟着同郡的杨厚学习图谶,深入研究这方面的学问。当时人们都说:“想知道仲桓(指任安)的想法,就去问问任安。”还说:“现在的人应该学习古代人的做法,就学学任定祖吧!”学业完成后,他回到家乡教书,学生们从很远的地方都来求学。他最初在州郡做官,后来太尉两次征召他,又让他做博士,朝廷还派公车来征召他,但他都以生病为由推辞了。州牧刘焉推荐了他,但当时交通受阻,朝廷的任命书最终也没送到。他七十九岁的时候,建安七年,在家中去世了。
杨政,字子行,是京兆人。他从小就喜欢学习,跟代郡的范升学习《梁丘易》,很擅长讲解经书。京城里的人都说:“杨子行讲解经书,声音铿锵有力啊!”他教的学生有几百人。
范升曾经因为他妻子告他,被关进了监狱。杨政就光着上身,用箭穿透自己的耳朵,抱着范升的儿子躲在路边,等候皇帝的车驾经过,然后拿着上书的文书叩头,大声喊:“范升娶了三次妻,只有一个儿子,现在才三岁,他太可怜了!”武骑和虎贲卫担心惊扰了皇帝的车驾,举起弓箭要射他,他还是不肯走;旄头卫又用戟叉他,伤了他的胸部,他仍然不退缩。他哭着哀求,感动了皇帝的心,皇帝下令说:“请求杨生(指杨政)当范升的老师。”于是立刻释放了范升,杨政因此名声大噪。
杨政这个人特别爱喝酒,不拘小节,果敢自信,但是很讲义气。当时,皇帝的女婿梁松和皇后的弟弟阴就都很仰慕他的名声,想和他交朋友。杨政每次和他们谈论事情,总是认真地探讨,从不妥协。他曾经去拜访杨虚侯马武,马武不愿意见他,谎称生病没起床。杨政直接进了门,径直走到床上,推开马武,抓住他的胳膊责备他说:“你蒙受了国家的恩惠,担任辅佐大臣的职位,不应该想着寻找贤才来报答皇帝的厚爱,却傲慢地对待天下的优秀人才,这不是养生的方法啊!今天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刀插进你的肋下!”马武的儿子们和周围的人都吓坏了,以为遇到了强盗,都拿着武器围在旁边,杨政却脸色平静。这时阴就来了,责备马武,让他和杨政交朋友。杨政的刚毅果敢、我行我素,就是这样。建初年间,他官至左中郎将。
张兴,字君上,是河南鄢陵人。他学习《梁丘易》,并以此教授学生。东汉建武年间,他被举荐为孝廉,做了朝廷郎官,后来因为生病辞官,回到家乡继续教书。后来被司徒冯勤征召到府上工作,冯勤又举荐他做了教廉,之后慢慢升迁为博士。永平初年,他升任侍中祭酒。永平十年,被任命为太子少傅。汉明帝经常向他请教经学问题。后来张兴的名声越来越大,远道而来的学生很多,记录在册的就有上万人,成为梁丘学派的宗师。永平十四年,他在任上去世。
他的儿子张鲂继承了他的事业,官至张掖属国都尉。
戴凭,字次仲,是汝南平舆人。他学习《京氏易》。十六岁时,被郡里举荐为明经,到京师参加博士考试,被任命为郎中。
有一次,皇上召集公卿大臣开会,大家都入座了,只有戴凭站着。光武帝问他为什么。戴凭回答说:“那些博士讲经都不如我,却坐在我上面,所以我不能入座。”皇帝立刻把他叫到殿上,让他和其他的儒生辩论经义,戴凭解释了很多疑难问题。皇帝很欣赏他,任命他为侍中,经常召见他询问国家大事的得失。皇帝对戴凭说:“侍中应该帮助朝廷治理国家,不要有所隐瞒。”戴凭回答说:“陛下您太严厉了。”皇帝问:“我哪里严厉了?”戴凭说:“我看到前任太尉西曹掾蒋遵,为人清廉正直,忠孝两全,学识渊博,可是陛下却因为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而将他囚禁,天下人都认为您太严厉了。”皇帝生气地说:“汝南人这是想再次结党营私吗?”戴凭说完就自己去廷尉自首,皇上又下令把他释放了。后来皇上再次召见他,戴凭说:“我没有直言敢谏的品格,却说了狂妄无知的话,不能以死进谏,苟且偷生,实在愧对圣上。”皇帝立刻下令尚书解除蒋遵的禁锢,并任命戴凭为虎贲中郎将,兼任侍中。
元旦朝贺的时候,百官都聚集在一起,皇帝命令那些能够讲解经义的大臣互相辩论,如果道理说不通,就夺去他的座位给那些能讲通的人。戴凭因此连升五十多个座位。所以京城里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解经讲不通,就问戴侍中。”戴凭担任这个职位十八年,死在任上,皇上赐给他东园的梓木棺材和二十万钱。
当时南阳人魏满,字叔牙,也学习《京氏易》,并以此教授学生。永平年间,他做到了弘农太守。
孙期,字仲彧,是济阴郡成武县人。年轻时是个读书人,学习《京氏易》和《古文尚书》。他家里很穷,却非常孝顺母亲,经常在大的沼泽地里放猪来供养母亲。很多远方的人都来向他学习,都拿着书在田埂上等他,乡里乡亲都被他仁慈谦让的品德感化了。后来黄巾起义,黄巾贼路过他的村庄,大家约定不去侵犯孙先生的家。郡里推荐他做方正之官,派人送去羊酒请他赴任,孙期却赶着猪进了草丛,根本不理睬。司徒黄琬特别征召他做官,他也不去,最终老死在家。
话说建武年间,范升传授《孟氏易》给杨政,而陈元、郑众都传授《费氏易》,后来马融也传授《费氏易》。马融传授给郑玄,郑玄撰写了《易注》,荀爽又撰写了《易传》。从此,《费氏易》兴盛起来,《京氏易》就逐渐衰落了。
《汉书》上说:济南人伏生传授《尚书》,传给了济南的张生和千乘的欧阳生。欧阳生又传给了同郡的儿宽,儿宽传给了欧阳生的儿子,这样世世代代相传,传到欧阳高的曾孙,形成了欧阳氏的《尚书》学派;张生传给了夏侯都尉,都尉传给了族子始昌,始昌传给了族子胜,形成了大夏侯氏学派;胜又传给了他的堂兄之子建,建另立了小夏侯氏学派;这三家都设立了博士官职。另外,鲁人孔安国传授《古文尚书》给都尉朝,朝又传给了胶东人庸谭,形成了《尚书》古文学派,但没有设立博士官职。
欧阳歙,字正思,是乐安郡千乘县人。从欧阳生传授《伏生尚书》到欧阳歙,已经传了八代,每一代都是博士。
欧阳歙继承了家学,为人恭敬谦逊,好礼乐于谦让。王莽当政时,他做了长社县令。更始帝建立政权后,他做了原武县令。光武帝平定河北后,来到原武,看见欧阳歙在县里认真治理政务,就把他提升为河南都尉,后来又让他代理太守的职务。光武帝即位后,欧阳歙被任命为河南尹,并被封为被阳侯。建武五年,因为犯了错误被免职。第二年,他又被任命为杨州牧,后来又迁任汝南太守。他提拔任用贤能之士,政绩显著,与众不同。建武九年,他又被封为夜侯。
欧阳歙在歙县当老师,教的学生有几百人。他九岁就开始当官,后来被朝廷征召,做了大司徒。结果在汝南查案时,发现了一千多万的贪污案,欧阳歙因此被判罪下狱。他的学生们成千上万人跑到朝廷门口为他求情,甚至有人剃光头发以示决心。
平原人礼震,当时才十七岁,听说欧阳歙要被处决,立刻跑到京城去营救。走到河内获嘉县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绑了起来,上书请求代替欧阳歙死。他在奏章里写道:“臣听说老师大司徒欧阳歙,学问是儒学大家的典范,他家八代都是博士,却因为贪污案要被判死刑。欧阳歙家中只有孤儿寡母,无法传承他的学业,如果他死了,他的学问就彻底断绝了。这会让陛下落个杀害贤才的骂名,也会让学习的人失去老师的教导。恳请陛下杀了我来代替欧阳歙的性命。” 奏章呈上去了,但欧阳歙已经在狱中死了。欧阳歙的幕僚陈元又上书为欧阳歙申冤,陈词恳切感人,皇帝最终赐予欧阳歙棺木、印绶和三千匹绢帛。
欧阳歙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爵位,后来也去世了,没有留下儿子,爵位就取消了。济阴人曹曾,字伯山,是欧阳歙的学生,学习的是《尚书》,他的学生有三千人,官做到谏议大夫。他的儿子曹祉做了河南尹,也继承了父亲的衣钵,继续教书育人。 陈留人陈弇,字叔明,也是欧阳歙的学生,他学习的是欧阳歙注的《尚书》,后来当上了蕲县县令。
牟长,字君高,是乐安临济人。他祖上是牟国国君,春秋末年牟国灭亡后,就以牟为姓氏。牟长年轻时学习欧阳歙注的《尚书》,王莽当政的时候他没有做官。建武二年,大司空弘特地征召他做博士,后来慢慢升迁到河内太守,因为垦田的事实不符被免职。牟长当博士和河内太守的时候,他的学生和听讲的人总是有一千多人,前后加起来有上万人。他著有《尚书章句》,都是根据欧阳歙的注本写的,所以俗称《牟氏章句》。后来他又被征召为中散大夫,朝廷准许他回家休养一年,最后在家中去世。他的儿子牟纡,也隐居教书,学生有一千人。肃宗听说后想征召他做博士,但他还没上任就去世了。
宋登,字叔阳,是京兆长安人,他父亲宋由曾做过太尉。
欧阳登教书那叫一个厉害,教的学生数都数不清,妥妥的教育家。后来当了汝阴县令,政绩突出,老百姓都叫他“神父”,可见有多么受爱戴。之后又升官,当了赵国的丞相,再后来进了中央,当上了尚书仆射。汉顺帝觉得他懂礼乐,就让他去太学主持工作,还让他制定了音乐的标准,之后又升任侍中。他经常上书给皇帝,批评那些有权势的大臣,所以后来被外放到颍川当太守。在他治理下,市场公平,路上没有丢东西的,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后来因为生病,才辞官回家,死后,汝阴的老百姓还把他供奉起来呢。
张驯,字子俊,是济阴定陶人。年轻时在太学学习,能背诵《春秋左氏传》。他靠讲授《大夏侯尚书》谋生。后来被征召到政府部门工作,通过考试后,官拜议郎。他和蔡邕一起参与修订了《六经》的文字。之后升任侍中,主管秘书处,深受皇帝器重。他经常根据实际情况向朝廷提出建议,皇帝都很赏识他。后来他被调到丹阳当太守,政绩显著。光和七年,他被征召回朝,担任尚书,后来又升任大司农。初平年间,他在任上去世了。
尹敏,字幼季,是南阳堵阳人。年轻时是读书人。一开始学习《欧阳尚书》,后来又学习《古文》,还精通《毛诗》、《谷梁传》、《左氏春秋》,可以说是学识渊博。建武二年,他上书给皇帝,提出利用《洪范》里的方法来消除灾难。当时汉光武帝刚建立王朝,没时间管这些,就让他在公车待诏,后来又让他当了郎中,还被调到大司空府工作。
皇帝觉得尹敏知识广博,就让他校对占卜的书,让他把崔发编写的关于王莽的那些东西删掉。尹敏说:“那些预言书不是圣人写的,里面有很多粗俗的字,跟老百姓说话差不多,恐怕会误导后人。”皇帝没听他的。尹敏就利用那些缺失的文字,自己加了一句:“君无口,为汉辅。”皇帝看到后很奇怪,就问他怎么回事。尹敏说:“我看到以前的人修改过书籍,所以我也斗胆试一试,希望能有点用。”皇帝虽然很生气,但最终没惩罚他,不过这件事也让他仕途受阻。他和班彪关系很好,每次见面,都会聊到很晚,甚至忘记吃饭,彻夜不眠,他们自认为是像钟子期、伯牙,庄子、惠施那样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个人后来升迁了好几次,最后当上了长陵县令。永平五年,朝廷下令逮捕一个叫周虑的人。周虑本来名声就很好,而且很聪明,因为聪明反倒被牵连坐牢,免了官职。出来以后,他感叹说:“那些哑巴聋子,才是真正有道义的人啊!为什么那些明察秋毫的人反而会遇到这样的祸患呢?”永平十一年,他被任命为郎中,后来升迁为谏议大夫。最后在家去世了。
周防,字伟公,是汝南汝阳人。他父亲周扬,从小就孤苦贫寒,经常开设旅店接待过往旅客,从不收取报酬。周防十六岁的时候,在郡里做个小官。汉光武帝巡视汝南的时候,召集属吏考校经书,周防尤其擅长诵读,被任命为守丞。因为周防还没成年,就辞去了官职。后来拜徐州刺史盖豫为师,学习《古文尚书》。经学造诣很深,被举荐为孝廉,做了郎中。他撰写了《尚书杂记》三十二篇,四十万字。太尉张禹推荐他补任博士,然后慢慢升迁,做到陈留太守,因为触犯法令被免职。七十八岁的时候,在家去世了。他的儿子周举,有独立的传记记载。
孔僖,字仲和,是鲁国鲁县人。从他曾祖父孔安国开始,他们家世代传承着《古文尚书》和《毛诗》。他的曾祖父孔子建,年轻时游学长安,和崔篆交情很好。后来崔篆在王莽手下做建新大尹,曾经劝过孔子建做官。孔子建回答说:“我有平民百姓的心思,你有做高官的志向,各随其志,不也很好吗!既然道路不同了,我就此告辞吧!”于是回家了,最后在家去世。孔僖和崔篆的孙子崔骃也交情很好,他们一起在太学学习,研习《春秋》。一次,他们读到吴王夫差的故事,孔僖放下书感叹道:“像夫差这样,就是所谓的‘画龙不成反成狗’啊!”崔骃说:“对啊。以前汉武帝刚即位的时候,才十八岁,崇尚圣道,效法先王,五六年间,声名超过文帝、景帝。可是后来放纵自己,忘记了以前做的好事。”孔僖说:“书里记载这样的例子太多了!”隔壁房间的梁郁听到他们的谈话,插话说:“这么说,武帝也是‘狗’吗?”孔僖和崔骃默不作声。梁郁很生气,很恨他们,暗中上书告发崔骃和孔僖诽谤先帝,讽刺当今。这件事被提交到有关部门,崔骃被官府传讯审问。孔僖听说官兵就要来抓他了,害怕被杀头,于是赶紧上书给肃宗皇帝,自己承认错误说:
我觉得啊,那些说别人诽谤的人,意思是说根本没这回事,是故意诬陷别人。可像孝武皇帝的政绩,好坏都清清楚楚地写在史书上,就像太阳月亮一样明明白白。这属于直接引用史书上的事实,根本不算虚假诽谤。 皇帝要是做好事,天下好事都会归于他;要是做坏事,天下坏事也会都集中到他身上。这些都是有原因的,所以不能因为这些就杀掉说话的人。再说,陛下您即位以来,施政时间还不长,但恩泽已经遍及天下,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这些臣子又有什么好批评的呢?就算我们说的不对,您也应该改过自新;如果我们说的不对,您也应该包容一下,这又有什么罪呢?陛下您不仔细分析事情的大局,不认真考虑自己的利益,只顾着发泄私愤,图个痛快。我们这些臣子被杀,死了也就死了,但我担心天下人会因此改变看法,通过这件事来揣测陛下的心意。从今以后,谁还敢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呢?我之所以不怕死,还敢直言不讳,是因为我真心为陛下惋惜这来之不易的大业。陛下您自己都不珍惜,那我还有什么用呢?齐桓公还亲自揭露自己祖先的过错,来抬高管仲呢,这样才能让大臣们畅所欲言。现在陛下却想隐瞒十代孝武皇帝的事实,这和齐桓公的做法岂不是完全相反吗?我担心那些官员会突然之间互相攻击,怀恨在心,蒙受冤枉,没机会为自己辩解,让后世评论的人,随便拿陛下和别人作比较,难道还能让子孙后代去掩盖这件事吗?我现在就在宫门口等着接受严厉的惩罚。
皇上开始也没觉得我们有罪,等看完奏章后,马上就下令不追究了,还把我们提升为兰台令史。
唐宪宗元和二年春天,皇帝东巡,回程经过鲁国,特意去孔庙祭拜孔子和他的七十二弟子,还演奏了六代之乐,召集了孔氏家族二十岁以上的六十三位男性成员,并请儒者讲解《论语》。孔僖(孔子的后代)就趁机表达了谢意。皇帝说:“今天这场盛会,对你孔氏家族来说是不是很荣耀啊?”孔僖回答说:“臣听说,明智的君王和圣明的帝王,没有不尊师重道的。如今陛下您亲自驾临,光临寒舍,这是尊崇先师,彰显圣德的举动。至于荣耀,臣不敢当。”皇帝哈哈大笑说:“如果不是圣人的后代,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于是,皇帝任命孔僖为郎中,赏赐褒成侯孔损以及孔氏家族男女丝绸布匹,还下令孔僖跟随自己回京师,让他在东观校书。
冬天,孔僖被任命为临晋县令。崔骃用《家林》占卜,说这是不吉利的征兆,劝孔僖说:“你为什么不辞掉这个官职呢?”孔僖说:“学习不是为了做官,做官也不挑拣官职,吉凶在于自己,难道要由占卜来决定吗?”他在临晋县做了三年县令,死后留下遗嘱就地安葬。
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叫彦,次子叫季彦,当时都十多岁。蒲坂县令许君然劝他把父亲的灵柩运回鲁国。孔僖回答说:“现在把父亲的灵柩运回去,就是违背了父亲的遗嘱;而抛弃父亲的墓地离开,我又于心不忍。”所以,他就留在了华阴。长子彦喜好研习经书,次子季彦继承家业,门徒有数百人。
汉安帝延光元年,河西地区下了很大的雨雹,冰雹大的像斗一样。安帝下诏,让有道术的人来解释这场灾异,于是召见季彦到德阳殿,皇帝亲自询问原因。季彦回答说:“这些都是阴气侵犯阳气的征兆。现在朝中权臣专权,太后势力强大,陛下应该修明圣德,警惕这两件事。”皇帝默然不语,周围的人都对季彦的回答感到不满。后来,季彦被举荐为孝廉,但他没有接受。三年后,季彦四十七岁,在家中去世。
最初,汉平帝时期,王莽执政,封孔子的后代孔均为褒成侯,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王莽失败后,褒成侯国被废除。建武十三年,光武帝刘秀重新封孔均的儿子孔志为褒成侯。孔志死后,他的儿子孔损继承爵位。永元四年,褒成侯国改封为褒亭侯。孔损死后,他的儿子孔曜继承爵位;孔曜死后,他的儿子孔完继承爵位。 孔氏家族世世代代相传,直到汉献帝初年,褒亭侯国才最终断绝。
杨伦,字仲理,是陈留东昏人。年轻的时候做过诸生,拜司徒丁鸿为师,学习《古文尚书》。后来当了郡里的文学掾。他经历过好几个上司,心里一直记挂着时事,但是因为不擅长处理人事关系,就辞官了,再也不接受州郡的任命。他在大泽中讲学,学生多达一千多人。元初年间,郡里多次礼请他出仕,三府也同时征辟他,朝廷也派公车来征召他,但他都以生病为由推辞了。
后来朝廷征召他做博士,又让他当了清河王的老师。这一年,安帝去世了,杨伦立刻丢下官职奔丧,在宫阙下哭喊,声音一直没断过。阎太后认为他擅自离职,把他治罪了。
顺帝即位后,下诏免除了杨伦的罪责,让他留在恭陵为安帝守丧。守丧期满后,朝廷征召他做侍中。当时,邵陵令任嘉在任上贪污腐败,被调到武威做太守。后来有人检举任嘉的罪行,牵涉金额巨大,于是朝廷下令将他逮捕,审问廷尉,牵扯到的将相大臣竟然有一百多人。杨伦就上书说:“我听说《春秋》记载,要诛杀罪恶直到根源,根源被诛灭了,罪恶自然就消除了;就像整理皮裘,先理顺领子,领子正了,毛也就顺了。现在任嘉罪行累累,还没受到惩罚,却反而让他去治理一个大郡,这不是明摆着纵容奸邪吗?如果不严惩主使者,怎么能够杜绝奸邪的萌芽呢?过去湖陆令张叠、萧令驷、徐州刺史刘福等人,罪行都已查明,都受到了惩罚,可是贪官污吏到现在还没绝迹,难道不是因为没有追究主使者的责任吗?从前齐威王称霸的时候,杀了五个奸臣,并且追究了他们的同伙,以此来平息诽谤。该断不断,《黄石公》书里就告诫过这种做法的危险性。圣明的君王之所以能够听取普通百姓的意见,就像尘土落在泰山嵩山,雾气笼罩淮河大海一样,虽然没有好处,但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希望陛下能够认真地考虑我的建议。”
奏章呈上去后,有关部门认为杨伦的奏章直言不讳,言语不恭顺,就把奏章压了下来。尚书说杨伦探知了朝廷的秘密,故意以此来要求朝廷整治贪官。杨伦因此被指责不敬,被判处“鬼薪”(一种古代的刑罚)。但是,诏书又说杨伦多次进谏忠言,特地赦免了他,让他回家养老了。
公元133年,我被朝廷任命为太中大夫,那可是个挺重要的官职。后来,大将军梁商把我弄到他手下当长史,相当于他的秘书吧。结果我跟他不合拍,老是跟他对着干,最后被调到常山王那里当老师去了。可我当时病了,根本去不了。朝廷还派人催我上任,我直接在河内朝歌住下了,跟皇帝告病假,还放狠话:“宁可死在这儿,也绝不往北走一步!就算把我杀了,我也绝不后悔!我一个老百姓的决心,比千军万马还坚定!” 皇帝一看我这么倔,发了道旨意,说我升官了还不好好干,故意拖延时间,还装病逃避,真是个固执的家伙。最后虽然把我叫到廷尉那儿,但还是没追究我的责任。
我前后三次被朝廷征召,每次都是因为直言进谏惹恼了上面。后来我干脆回家闭门谢客,专心教书育人,跟外界断了联系。朝廷又派车来请我,我还是躲着没去,最后就死在家中。
到了东汉中兴时期,北海人牟融在研究《大夏侯尚书》,东海人王良在研究《小夏侯尚书》,沛国人桓荣在研究《欧阳尚书》。桓荣那一脉的学问传承有序,在东京地区特别兴盛。《古文尚书》呢,是扶风人杜林传下来的,他的同郡好友贾逵还专门给它写了注释,马融写了传记,郑玄做了注解,所以《古文尚书》才逐渐被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