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过:“人的本性是相近的,后天的习惯却使人相差很远。”意思是说,人们最初的喜好厌恶是差不多的,但后天的熏陶却大相径庭。一个人如果刻意去做某件事,行为就不会放肆;如果被外物牵引,志向就会动摇。所以圣人引导人们遵循理性,调理人们的喜怒哀乐,谨慎选择交往对象,克制自己的偏好。即使人们的情感品性千差万别,气质风度各有不同,但最终达到教化民众、振兴社会风气的目的,方法却殊途同归。

叔孙豹时代礼乐崩坏,王道衰败,人们却仍然假借仁义来标榜自己,凭借正义来成就功业。凡是符合道理的,强横的人也会收敛气焰;只要一句话违背了正道,即使是亲密的朋友也会断绝关系。可见,前代贤哲留下的遗风,是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

霸道衰落之后,奸诈之风兴起。强者以武力取胜为荣,弱者则用欺诈的手段苟且偷生。甚至有人凭借半篇文章就得到万金的赏赐,一句话就获得珍宝赏赐。有些人从默默无闻到身居高位,从穿着粗布麻衣到当上卿相。那些擅长辞令、善于辩论的士人,为了谋取利益,不择手段,结果追随者络绎不绝。从此,人们互相争夺名利,随着时代变化而改变自己的行为,这种风气难以遏制,弊端也难以扭转。

汉高祖刘邦时期,国家尚且比较节俭,但是到了汉武帝时期,武将们开始专横跋扈,法律法规宽松,礼仪制度简略。继承了四豪的余风,人们都想着建功立业,轻视死亡,看重气节,对恩惠怀有怨恨,必然会报复,法律在私下里通行,权力掌握在平民百姓手中,侠义之风盛行,成为当时的社会风气。从汉武帝以后,崇尚儒学,学习经书和技艺,到处都是学术讨论,甚至出现了石渠阁论辩和党同伐异的现象,那些死守经书的人,在当时非常盛行。直到王莽篡权,最终夺取了汉朝的江山,忠义之士耻于与之同流合污,于是隐居山林,甘于清贫。虽然后来东汉中兴,汉朝的德行得以恢复,但是那些注重自我保护、怀抱远大理想的人,仍然互相学习效仿,对仕途的取舍看得非常重要。

到了东汉桓帝、灵帝时期,皇帝荒淫无道,政治混乱,国家大事操纵在宦官手中,士人们羞于与他们为伍,所以一些平民百姓奋起反抗,隐士们纷纷发表议论,于是那些激扬文字、互相吹捧、评判朝中大臣、衡量执政官员的人,正直的风气,由此兴起。

上面说的这些,都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桥枉故直必过”的道理。就像范滂、张俭这些人,虽然清心寡欲,厌恶邪恶,最终还是被牵连进党争之中,难道不是这样吗?

话说汉桓帝刚开始当蠡吾侯的时候,曾经在甘陵跟周福学习。后来他当了皇帝,就提拔周福做了尚书。当时,跟周福同郡的河南尹房植也很有名,老百姓都编歌谣说:“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 这俩人,一个官居河南尹,一个做了尚书,手下宾客互相攀比,吹捧自家主子,结果各自拉帮结派,关系越来越紧张,甘陵地区就分成了南北方两个派系,这党争的苗头,就是这么开始的。

后来,汝南太守宗资提拔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也提拔功曹岑晊,这两个郡也出现了歌谣,说:“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这些流言蜚语传到了太学,三万多学生都知道了,郭林宗、贾伟节带头,跟李膺、陈蕃、王畅这些人互相吹捧,太学里还流行着这样的说法:“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 就连渤海的世家子弟进阶,扶风的魏齐卿,也都敢于直言不讳,批评当权者,一点也不怕那些权贵。从朝廷大臣到一般官员,没有一个不怕他们批评的,都巴结着去他们家拜访。

河内有个叫张成的,擅长看星象,预言说要大赦天下。结果他教唆儿子杀人,李膺当时是河南尹,负责抓捕张成父子。后来正好赶上大赦,张成父子逃过一劫,李膺心里非常生气。后来,李膺竟然把张成给杀了。话说张成以前靠算命跟宦官们套近乎,皇帝对他的预言也有些怀疑。张成的学生牢脩就上书诬告李膺等人,说他们收买太学里的学生,跟各郡的学生勾结,互相串联,形成党派,诽谤朝廷,败坏社会风气。皇帝一听大怒,下令在全国范围内逮捕党人,还张贴告示,煽动大家一起痛恨他们。于是李膺等人就被抓了起来,牵连到陈寔等人的有两百多人,有些人逃跑了,朝廷还悬赏捉拿。到处都是抓捕党人的官兵,路上到处都是追捕党人的使者。第二年,尚书霍谞和城门校尉窦武上书为他们求情,皇帝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把他们赦免了,让他们回家养老,但是终身不得再做官。“党人”的名号,却永远地记录在了史书上。

话说当时正直的人都被排挤打压,那些歪门邪道的人却越来越嚣张,全国上下都学着他们的样子,互相吹捧,还给天下名士起了各种称号。上面说“三君”,下面还有“八俊”、“八顾”、“八及”、“八厨”,这跟古代的“八元”、“八凯”差不多一个意思。

窦武、刘淑、陈蕃这三位被称为“三君”。“君”字,指的是当时人们共同敬仰的对象。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宇这八位是“八俊”。“俊”字,指的是杰出的人才。郭林宗、宗慈、巴肃、夏馥、范滂、尹勋、蔡衍、羊陟这八位是“八顾”。“顾”字,指的是能够用自己的德行去感化和引导别人的人。张俭、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这八位是“八及”。“及”字,指的是能够引导别人追随先贤,学习优秀品质的人。度尚、张邈、王考、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这八位是“八厨”。“厨”字,指的是能够用自己的财富去救济别人的人。

话说有个叫张俭的人,他老乡朱并这小子,巴结着中常侍侯览,就上书告发张俭和他二十几个老乡,说他们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要危害国家。 朱并还把他们分成了几拨,张俭、檀彬、褚凤等等八个人叫“八俊”,田林、张隐、刘表等等八个人叫“八顾”,还有个“八及”,总之就是张俭是头头,他们一起结党。 汉灵帝一听,立马下令通缉张俭他们。

这大长秋曹节,也趁机怂恿有关部门抓捕之前那些跟张俭他们有关系的人,什么虞放、杜密、李膺这些达官贵人,还有好多地方官,一百多号人,都被抓起来关进监狱,不少人死在狱里。 有的早死了,有的逃跑了,总之,这事情闹得很大。 因为这“党锢”的事儿,很多人互相陷害,一点小矛盾就往里面扯,甚至一些根本没啥关系的人,也被牵连进去。 最后被杀、流放、关押的,少说也有六七百人。

到了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鸾又上书弹劾党人,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皇帝一看这奏章,气得火冒三丈,立马下令把曹鸾抓起来,押到槐里监狱,给杀了! 更过分的是,皇帝还下令让各州郡重新审查党人的亲戚朋友,凡是在官场的,一律免职禁锢,甚至连五服之内的亲戚都受牵连。

光和二年,有个叫上禄长和的人,他上书说:“按照礼法,堂兄弟都应该各自生活,感情已经淡了,亲戚关系也比较疏远了。现在这‘党锢’竟然要连累五服之内的亲戚,这既违背了礼法的规定,也与常理不合。” 皇帝一看,觉得挺有道理,这才明白过来,于是就下令,‘党锢’的处罚范围,就从祖父母那一辈开始算,之前的亲戚就不追究了。

公元144年,黄巾起义爆发了,宫里的吕强跟皇帝说:“那些被打击的士族,怨气太大了。要是还不赶紧大赦,他们说不定会跟张角勾结,到时候乱子就更大了,想后悔都来不及!”皇帝一听这话,吓得赶紧下令大赦天下,那些被流放的人也都回到了家乡。结果黄巾起义越闹越大,朝廷上下乱成一锅粥,国家秩序全乱套了。

那些被打击的士族,最早是从甘陵和汝南开始的,李膺和张俭把这股风气搞得越来越大,全国老百姓都受苦,足足二十多年,牵连的人太多了,几乎都是天下有名的贤士。像“三君”、“八俊”等等,一共三十五个人,他们的名字和事迹都记录在史书上了。

陈蕃、窦武、王畅、刘表、度尚、郭林宗他们都有单独的传记。荀翌的事迹记载在他祖先的传记里;张邈的事迹记载在吕布的传记里;胡母班的事迹记载在袁绍的传记里。王考,字文祖,是东平寿张人,做过冀州刺史;秦周,字平王,是陈留平丘人,做过北海相;蕃向,字嘉景,是鲁国人,做过郎中;王璋,字伯仪,是东莱曲城人,做过少府卿;他们的官职都不算很高。翟超,山阳太守,他的事迹记载在陈蕃的传记里,具体字号和郡县记不清楚了。朱宇,沛县人,他和杜密等人一起死在狱中。只有赵典的名字被记载下来了。

刘淑,字仲承,是河间乐成的人。他爷爷刘称做过司隶校尉。刘淑从小就学习五经,学问很好,后来隐居起来,办了个学堂讲学,学生经常有几百人。州郡多次邀请他做官,朝廷也多次征召他,但他都没答应。永兴二年,司徒种暠推荐他为贤良方正,他以生病为由推辞了。汉恒帝听说刘淑的名声很大,就责备州郡,派人用车把他接到京城。刘淑没办法,只好去了洛阳,参加考试,考取了第一名,被任命为议郎。他还向皇帝陈述了当时的政事得失和各种灾异的征兆,结果都应验了。他又升任尚书,多次向皇帝进献忠诚的建议,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后来他又升任侍中、虎贲中郎将。他上书建议罢免宦官,说得非常恳切,虽然皇帝没采纳,但也并没有怪罪他。因为刘淑是皇室的贤才,皇帝对他特别敬重,每当遇到疑难问题,常常秘密地向他请教。灵帝即位后,宦官诬陷刘淑和窦武等人密谋造反,把他关进监狱,最后刘淑自杀身亡了。

李膺,字元礼,是河南襄城人。他爷爷李脩,在汉安帝当皇帝的时候做过太尉;他爸爸李益,做过赵国国相。李膺为人正直刚正,不怎么跟人交往,只把同郡的荀淑和陈寔当成老师和朋友。

一开始他被举荐为孝廉,被司徒胡广征辟,又升了官,后来做了青州刺史。那些地方官吏都很怕他,因为他威严正直,很多官员一听他来了,就赶紧逃跑了,主动辞职。后来他又被朝廷征召,升任渔阳太守。接着又升任蜀郡太守,但他因为母亲年纪大了,就请求朝廷免官回家侍奉母亲。之后,他被任命为护乌桓校尉。当时鲜卑经常侵犯边境,李膺总是冲锋陷阵,每次都能打败他们,鲜卑人对他非常害怕。后来因为公务上的事情,他被免官了,回到老家纶氏,开始教书,学生常常有一千多人。南阳的樊陵想拜他为师,李膺谢绝了他。后来樊陵巴结宦官,官做到太尉,反而成了那些有节操的人耻笑的对象。荀爽曾经去拜访李膺,还特意等候李膺出来相见,回来后高兴地说:“今天我终于见到李君了!”可见大家对李膺的敬仰。

永寿二年,鲜卑入侵云中郡,汉桓帝听说李膺很厉害,就再次征召他,任命他为度辽将军。在此之前,羌族和疏勒、龟兹等地经常袭击张掖、酒泉、云中等郡,百姓经常遭受他们的侵害。李膺一到边境,那些侵略者都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乖乖投降了,之前被抢走的妇女儿童,也都送了回来。从此以后,李膺的名声传遍了边疆地区。

延熹二年,李膺再次被征召,升任河南尹。当时宛陵一个大姓人家,叫羊元群,从北海郡调任回来,犯了不少罪,罪行累累,他把北海郡衙门里一些精巧的建筑拆下来带回了家。李膺上表请求追究他的罪责,羊元群就贿赂宦官,结果李膺反而被治罪,贬为左校。

一开始,李膺和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等人志同道合,一起弹劾那些奸邪的宦官,冯绲、刘祐当时也因此获罪被贬官。司隶校尉应奉上书为李膺等人辩护说:

话说以前啊,秦国人去楚国看宝贝,楚国派昭奚恤带着一大帮能人陪着;梁惠王送给他一颗特别闪亮的珍珠,齐威王就回赠了四个厉害的臣子。你看,忠臣良将啊,那可是国家的脊梁骨!

我私下觉得,左校尉冯绲、大司农刘祐、河南尹李膺这几位,他们执法严明,毫不含糊,抓那些坏蛋,都依法办事,老百姓都觉得他们做得对。以前,季孙行父违抗国君命令,被赶到莒地做仆人,这在舜帝的功劳簿上,只占了二十份之一。现在李膺他们这些忠臣,拼死拼活地为国家办事,皇上您却没听他们的解释,反而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让忠臣跟那些坏蛋一起受罚。从春天到冬天,皇上您都没给他们宽恕,全国上下,都在为他们叹息呢!

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是什么?记下功劳,忘记过错!你看汉武帝就曾赦免了安国,汉宣帝也曾召回张敞。冯绲以前打仗平定了蛮荆,功劳跟周朝的吉甫差不多;刘祐多次巡视各地,清正廉洁,从不贪污;李膺在幽州、并州威名远扬,死后还被人们怀念。现在边境三地蠢蠢欲动,朝廷的军队还没准备好。《易经》上说:“雷雨过后,万物复苏,君子应该大赦天下,宽恕罪过。” 所以,恳请皇上赦免李膺他们,以防万一啊!

奏章递上去后,皇上就下令把他们都给放了。

李膺再次升迁,被任命为司隶校尉。当时,张让的弟弟张朔担任野王县令,为人贫穷残暴,毫无道义,甚至残忍地杀害孕妇。张朔听说李膺为人严厉,害怕受到惩罚,于是逃回京城,躲藏在他哥哥张让的府邸里,藏在一根合抱粗细的柱子中。李膺得知此事后,立刻带领官兵砸开柱子,抓住了张朔,将他送往洛阳监狱。审问完毕,李膺立即将其处死。张让向皇帝告状,皇帝便召见李膺到八座宫殿,亲自来到殿前,质问他为何不事先禀报就擅自处决张朔。

李膺回答说:“从前晋文公押解卫成公回京师,《春秋》对此进行了记载。《礼记》上说,即使是皇族犯了罪,虽然可以赦免,但执法官员也不能违反法令。从前孔子担任鲁国的司寇,七天就处死了少正卯。如今我上任已经十天了,私下里担心因为延误而犯错,没想到这么快就因为快速处决犯人而获罪。我确实知道自己有罪,死不足惜,只想请求再留五天,彻底铲除奸恶,然后接受处罚,这才是我最初的想法。”皇帝不再说话,转头对张让说:“这是你弟弟的罪过,司隶有什么错呢?”于是便放走了李膺。从那以后,所有黄门常侍都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休假也不敢再出宫。

皇帝感到奇怪,询问原因,他们叩头哭着说:“害怕李校尉。” 那时朝廷日渐混乱,纲纪败坏,“纲纪穨阤”,只有李膺独自坚持操守,以名声显赫一时。士人能够得到他接见,便被认为是登上了龙门。后来李膺遭到党锢之祸,朝廷要审查李膺等人。案件经过三府审理,太尉陈蕃却拒绝受理,他说:“现在要审查的人,都是海内外称赞,忧国忧民的好臣子。这些人即使是十代之后,也应该得到宽恕,怎么会没有明确的罪名就抓捕他们呢?”不肯签署文书。皇帝更加愤怒,于是把李膺等人关进了黄门北寺监狱。李膺等人牵连到不少宦官子弟,许多宦官都害怕了,请求皇帝看在吉日良辰的份上大赦天下。于是皇帝下令大赦天下,李膺得以免罪回到家乡,居住在阳城山中。天下士大夫都敬仰他的高尚品德,而朝廷却充斥着污秽。

陈蕃被免去太尉的职务后,朝野上下都看好张俭(膺字俭)。荀爽担心张俭名气太大反而招来祸患,想让他委曲求全以保全性命,平安度过乱世,就写信劝他:“我很久没去拜访你了,也没听到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只能远远地思念你,盼望你平安无事,一年又一年地过去。我知道你正直的品格在这个时代难以容身,所以你选择隐居山林,住在阳城。你住的地方交通便利,我本想去看望你,但因为身体抱恙,未能成行。最近听说皇上震怒,贬黜了朝廷重臣,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都觉得皇上应该效法贞观二五年的盛世,展现出帝王的仁德,没想到却在黎明前夕,光明尚未完全显露的时候,就出现了彩虹般绚丽的景象,放弃了和谐统一,选择了同流合污。如今天下形势险峻,大人您安危未卜,聪明人都会预见到危险,选择远离祸害。虽然这样会失去人们的期望,但也能满足你个人的愿望。我想你应该很高兴,不会感到后悔的。希望你能安心无事,隐居在家,顺其自然,与世沉浮。” 没过多久,皇帝就驾崩了。

陈蕃被任命为太傅,与大将军窦武共同执掌朝政,他们计划诛杀宦官,于是启用天下名士,张俭被任命为长乐少府。等到陈蕃和窦武失败后,张俭等人再次被罢免了。后来张角起事,朝廷开始大肆搜捕党羽,乡里的人都劝张俭赶紧逃走。张俭却说:“事情再难我也不能逃避,罪责再重我也不能躲避,这是我做人的准则。我已经六十岁了,生死有命,逃到哪里去呢?”于是他主动前往诏狱,最后被拷问致死,他的妻子儿女也被流放到边疆,他的学生、旧部以及他的父兄都被禁锢。

当时,侍御史蜀郡景毅的儿子顾是张俭的学生,但因为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所以没有受到牵连。景毅却非常感慨地说:“我本来认为张俭是个贤才,还让我的儿子去拜他为师,怎么能因为害怕牵连而隐瞒他的名字,苟且偷安呢!”于是他上表请求免职还乡,当时的人都称赞他的义气。张俭的儿子张瓒后来官至东平相。曹操年轻的时候,张瓒就看出他的才能,临终前对儿子张宣等人说:“天下将要大乱了,天下英雄,没有比得上曹操的。张孟卓与我交好,袁绍是你们的远房亲戚,你们都不要依附他们,一定要投靠曹操。”他的儿子们都听从了他的遗嘱,最终都避免了战乱的灾祸。

杜密,字周甫,是河南阳城人。为人沉稳厚重,年轻时就有改变世风的志向。他被司徒胡广看中,慢慢升迁到代郡太守。后来被朝廷征召,又升任泰山太守、北海相。那些当官的宦官子弟,要是干了坏事,杜密就立刻抓起来审问。有一次春天去高密县,他发现郑玄在当地做个小官,知道郑玄是个非常有才能的人,就把他召到郡里做官,还让他去读书学习。

后来杜密辞官回家,每次去拜见长官,都会提出很多建议。他同郡的刘胜,从蜀郡告老还乡后,就闭门不出,什么事也不管。太守王昱对杜密说:“刘季陵可是个清高的士人,很多朝廷大臣都推荐他呢!”杜密知道王昱这是在讽刺自己,就回答说:“刘胜虽然官至大夫,受到朝廷的礼遇,但他看到别人做好事不推荐,听到坏事不说,只顾自己,跟寒蝉一样,这简直就是罪人!我现在努力推荐有才能的人,揭发那些违背道义的人,让您能赏罚分明,政令通畅,这难道不是比他强万分之一吗?”王昱听了很惭愧,对杜密的评价也高了很多。

后来桓帝召他当尚书令,又升任河南尹,再转任太仆。党锢之祸爆发后,他被免职回老家,和李膺一起被牵连,但他们的名声却越来越高,所以当时人们都称他们为“李杜”。后来太傅陈蕃执政,杜密再次被任命为太仆。第二年,因为党锢案再次被牵连,杜密自杀身亡。

刘祐,字伯祖,是中山安国人。安国后来划归博陵郡。刘祐一开始被举荐为孝廉,做了尚书侍郎。他熟悉典章制度,文笔犀利,辩才过人,每次上奏章或回答问题,都能应对自如,深受同僚们的敬佩。

他被任命为任城县令,兖州把他评为特别优秀,后来升迁为扬州刺史。当时会稽太守梁旻是大将军冀的堂弟。刘祐上奏弹劾了梁旻的罪行,梁旻因此被朝廷征召问罪。刘祐又升任河东太守。当时很多县令都是宦官的子弟,百姓受了不少苦。刘祐到任后,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处理了积压的冤假错案,政绩显著,被誉为三河地区的榜样。

他又升迁了几次,延熹四年被任命为尚书令,之后又出任河南尹,再转任司隶校尉。当时那些权贵子弟,从州郡回到京城时,一到边界就换掉衣服,偷偷藏匿财物,在朝廷里横行霸道。

先拜了宗正,又升了三次官,做到大司农。那时候宫里苏康、管霸这两个宦官很厉害,他们霸占了全国最好的田地房产,还有山林湖泽,老百姓都穷困潦倒,州郡怨声载道。 祐上书给有关部门,按照律法没收了他们的土地财产。桓帝大发雷霆,要治祐的罪,把他发配到左校当差。

后来得到赦免放出来了,又升了好几次官,做到三卿之一,但他都以生病为由辞官,请求退休回家种田。朝廷就封他做中散大夫,他就闭门谢客,与世隔绝了。每当朝廷有高级官员的空缺,都想着用他,但因为有人诬陷他,所以一直没用他。他的朋友延笃给他写信说:“从前太伯三次让位,人们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德行,却都称赞他。延陵季子高风亮节,受到天下人的敬仰。你啊,就像蘧伯玉那样能自我约束,像宁武子那样谦虚谨慎,你深藏不露,却又光明磊落,不炫耀自己的才能,连日月星辰的光辉都比不上你的品德,你又怎么会把治理天下当成一回事呢?”

灵帝刚当皇帝的时候,陈蕃当政,提拔祐做了河南尹。陈蕃倒台后,祐也被罢官回家,最后死在家中。第二年,朝廷大规模诛杀党人,幸好他没被牵连到。

魏朗,字少英,是会稽上虞人。年轻时做过县吏。他哥哥被人杀害了,魏朗大白天拿着刀在县里为哥哥报仇,然后就逃跑了,去了陈国。他跟着博士郤仲信学习《春秋图纬》,还在太学学习《五经》,京师很多有名望的长者,比如李膺,都争着跟他学习。

一开始被征召到司徒府做事,后来升迁两次,做了彭城令。当时,很多宦官的子弟当了国相,他们胡作非为,魏朗多次上书揭发他们的罪行,那些得宠的宦官很生气,想陷害他。碰巧九真发生了叛乱,大家就推荐魏朗去当九真都尉。他到任后,鼓励士兵,打败了叛军,斩首两千多级。桓帝很赏识他的功劳,把他召回朝廷,封为议郎。不久后,又升迁为尚书,他多次上书提出建议,对朝廷很有益处。后来外放做河内太守,政绩在三河地区都是最好的。尚书令陈蕃推荐魏朗忠诚正直,应该在朝廷核心部门工作,于是他又被召回朝廷做尚书。可是后来因为党争,他被免职回家了。

魏朗为人严厉,在家闭门读书,遵守法度,家里人都不敢怠慢。后来窦武等人被杀,魏朗因为跟他们有关系,被朝廷紧急征召,走到牛渚的时候自杀了。他写过几篇文章,合起来叫做《魏子》。

夏馥,字子治,是陈留圉县人。年轻时是个读书人,为人说话做事都很正直。同县的高氏、蔡氏都非常有钱有势,当地人都害怕他们,唯独夏馥不和他们来往,因此被这些豪门大族记恨上了。汉桓帝初期,朝廷征召他去做直言谏官,但他没去。

虽然夏馥不与当时的官宦交往,但他因为名声远扬,让一些中官忌惮。于是,他和范滂、张俭等人一起被诬陷,朝廷下令州郡逮捕他们,说是他们是一伙的,夏馥是头目。

等到张俭他们逃亡,他们经过的地方,都被官府搜查盘问,牵连的人遍布天下。夏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都是我自己惹的祸,白白连累了那么多好人,一个人逃命,却给成千上万的人带来灾难,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于是他自剪胡须,改变容貌,躲进了林虑山里,隐姓埋名,给人当佣人。他亲自做饭烧火,生活非常艰苦,容貌也变得很憔悴,过了两三年,都没人认出他来。后来,夏馥的弟弟夏静,带着车马和丝绸,到涅阳集市上寻找他。兄弟俩相遇时,夏静没认出夏馥,只听他说话的声音,才认出来,赶紧给他跪下行礼。夏馥躲避着不肯和他说话,夏静一直跟着他到客栈,和他一起住下。半夜,夏馥悄悄地对夏静说:“我因为坚持自己的道义,痛恨邪恶,所以被那些当权的宦官陷害了。我现在只想苟且偷生,保住性命,你为什么还带着东西来寻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第二天,兄弟俩就分开了。党锢之祸还没解除,夏馥就去世了。

宗慈,字孝初,是南阳安众县人。他被举荐为孝廉,九次被征召到公府做官,都是因为有德行被征召的,但他都没去。后来,他做了脩武县令。当时,太守是权贵出身,经常收受贿赂,宗慈就辞官离开了。朝廷又征召他做议郎,但他还没到任,就在路上病死了。南阳的士人都很敬重他的义行。

巴肃,字恭祖,是勃海高城县人。他最初被察举为孝廉,先后做过慎县令、贝丘县长,但因为郡守不是好人,他就以生病为由辞官了。后来被征召到公府任职,慢慢升迁,做了议郎。他和窦武、陈蕃等人一起密谋诛杀宦官,窦武他们被害后,巴肃也因为牵连被禁锢。中常侍曹节后来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就逮捕了他。巴肃自己带着东西到县衙自首。县令见到巴肃,就进内室解下印绶和他一起离开。巴肃说:“作为臣子,有计谋不敢隐瞒,有罪也不逃避刑罚。既然我没有隐瞒计谋,又怎么会逃避刑罚呢?”于是,他被杀害了。刺史贾琮刻石立碑,记载了他的事迹。

范滂,字孟博,是汝南人,家里世代以征讨羌族为业。他年轻的时候就很有志气,清廉正直,乡里人都很佩服他。后来被推荐为孝廉,做了光禄四行的官。

那时候冀州闹饥荒,盗贼四起,朝廷就派范滂去当清诏使,调查处理这些事情。范滂一上任,就豪气冲天,心里想着要彻底清除天下的污浊。他一到州里,那些地方官吏,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干了多少坏事,一听说范滂来了,吓得赶紧卸下印章,跑路了。范滂上报的奏章,没有一个不是戳穿了那些人的阴谋诡计的。后来,他又升迁为光禄勋主事。当时陈蕃是光禄勋,范滂按照官场规矩去拜访陈蕃,陈蕃却没把他放在眼里,范滂心里很生气,一气之下辞官不干了。郭林宗听说后,就劝陈蕃说:“像范孟博这样的人,怎么能用普通的礼节对待他呢?现在你让他走了,弄得他名声在外,你自己也落得个不识人才的名声,划算吗?”陈蕃这才向郭林宗道歉。

后来,他又被太尉黄琼请去当官。之后朝廷让三府属官举荐那些散布谣言的人,范滂就上奏弹劾了二十多个刺史、二千石以及那些权贵们的党羽。尚书觉得范滂弹劾的人太多了,怀疑他另有目的。范滂回答说:“我弹劾的这些人,都是那些作恶多端、危害百姓的家伙,哪能因为奏章写得多就说我污蔑他们呢!只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先弹劾那些罪行严重的,那些还没查清楚的,我会继续调查。我听说,农民把田里的杂草除掉,庄稼才能长得茂盛;忠臣除掉奸臣,王道才能清明。如果我说谎了,我甘愿接受处罚!”但是那些官吏就是不肯认真调查。范滂看到当时的局势很艰难,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难实现,于是再次辞职。

太守宗资早就听说过范滂的大名,就邀请他来当功曹,让他负责处理政务。范滂上任后,非常严格地整治那些作恶的人。那些不孝顺父母、不遵守仁义道德的人,都被他清除出官场,不再让他们上朝。他还积极推荐那些有才能的人,提拔那些被埋没的人才。范滂的外甥西平李颂,是皇族子孙,但却被乡里人嫌弃,中常侍唐衡托宗资的福,想让李颂当官。但范滂觉得李颂不是合适的人选,就没召见他。宗资很生气,就打了书佐朱零一顿。朱零抬起头说:“范滂的为人正直,就像用锋利的刀刃去清除腐朽的东西一样。今天我宁愿被打死,也不能违抗范滂的命令!”宗资这才停手。郡里从下到上的人,都把怨气归到范滂身上,还把范滂用的人称为“范党”。

李膺被诬陷,牵连到李滂,把他关进了黄门北寺监狱。狱卒说:“凡是被关进来的犯人都要祭祀皋陶。”李滂说:“皋陶是贤人,是古代的正直大臣。如果我知道自己无罪,他会替我向皇帝申冤;如果我有罪,祭祀他有什么用呢!”大家听了这话,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狱卒准备对他用刑拷问,李滂看到很多同囚都病得很重,就请求先受刑,于是他和同郡的袁忠一起受了酷刑。汉桓帝派中常侍王甫逐个审问,李滂他们都被戴上木枷,暴晒在台阶下。其他人都在前面,有的认罪,有的抵赖,李滂和袁忠在后面依次上前。王甫问:“你身为臣子,不仅不忠于国家,还结党营私,互相吹捧,评论朝政,捏造罪名,你们密谋策划,到底想干什么?都要如实回答,不能隐瞒!”

李滂回答说:“我听说孔子的说法是:‘看见好的就好像赶不上一样,看见坏的就好像碰到开水一样。’想要让好人好事都一样清白,坏人坏事都一样肮脏,这是皇上希望听到的,没想到反而被认为是结党。”王甫说:“你们互相提拔,互相勾结,有不合的人,就排斥打压,这是什么意思?”李滂慷慨激昂地仰天长叹:“古代那些遵循善道的人,自然会得到很多福报;现在那些遵循善道的人,却要遭受杀身之祸。我死的那天,希望把我埋在首阳山旁边,上不辜负皇天,下不愧对夷、齐。”王甫被他的话感动了,脸色缓和下来。于是,李滂和袁忠都被解除了枷锁。

李滂后来被释放,南归故里。刚离开京城,汝南、南阳的士大夫们就有几千辆车来迎接他。和他一起被关押的同乡殷陶、黄穆也获释一同回家,他们都侍奉在李滂身边,接待宾客。李滂看着殷陶他们说:“你们现在跟着我,这是加重我的祸患啊!”于是,他就偷偷地回到了家乡。

当初,李滂他们被关进监狱的时候,尚书霍谞负责审理此案。等到他们获释后,李滂到京城去拜访霍谞,却没有向他表示感谢。有人责备李滂,李滂回答说:“从前叔向被诬陷有罪,祁奚救了他,没听说羊舌氏向祁奚道谢,祁奚也没有自我夸耀。”最终,李滂对此事没有多说什么。

建宁二年,朝廷突然大规模诛杀党人,皇帝下令赶紧抓捕范滂等人。县里的督邮吴导一到,抱着圣旨,把门关上,躲在床上哭了起来。范滂一听,说:“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立刻自己去监狱自首。县令郭揖吓坏了,赶紧解下印绶,拉着范滂一起逃跑,说:“天下这么大,你干嘛非要待在这个地方?” 范滂说:“我死了,这场祸事也就结束了,我哪敢因为自己的罪过连累您,还要让老母亲流离失所呢!” 他母亲过来和他告别。范滂安慰母亲说:“仲博(范滂的儿子)孝顺懂事,足够赡养您了,我跟着龙舒君(指范滂自比为龙舒君,此处指范滂将死)一起到黄泉路上走一趟,生者死者各得其所。您就别太伤心了,别再增加悲伤了。” 他母亲说:“你现在能和李膺、杜密齐名,死了也没什么遗憾!既有了好名声,又想长寿,这能两全其美吗?” 范滂跪下听从母亲的教诲,磕了两个头告辞。然后又嘱咐儿子说:“如果我想让你做坏事,坏事就做不成;如果我想让你做好事,那我就不会做坏事。” 路过的人听到这些话,没有不流泪的。当时范滂三十三岁。

论语里说:“道义将要衰败了吗?这是天命啊!” 范滂的事迹,李膺在险恶的环境中挺身而出,他的高尚品德像风一样鼓舞着世俗之人,用自己的行动羞辱那些滥用权势的人,用自己的清廉正直来震慑那些达官贵人,让天下的志士仁人奋起响应,纷纷效仿他,即使面对牢狱、死刑甚至株连家族都不畏惧,甚至他的儿子为他送死,母亲却为他的义举而高兴。真是太壮烈了!

尹勋,字伯元,河南巩县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官宦人家。伯父尹睦做过司徒,哥哥尹颂做过太尉,家族里很多人都位居高位,但他却独守清廉,从不仗势欺人。州郡多次征召他做官,还被评为孝廉,三次升迁,最后做了邯郸县令,政绩显著。后来他又通过考试升官,五次升迁,最后做了尚书令。桓帝诛杀大将军梁冀的时候,尹勋参与了这项重要的谋划,被封为都乡侯。后来又做了汝南太守。他上书为范滂、袁忠等人被列为党人而受到禁锢的事情辩解。不久被征召为将作大匠,又转任大司农。因为牵涉到窦武等人的事情,被关进监狱,最后自杀身亡。

蔡衍,字孟喜,汝南项县人。年轻时就精通经学,并讲授经书,用礼仪教化乡里。乡里有人发生争执,都来请他仲裁,他判决的结果,大家都心服口服,没有怨言。

话说这个人,先被举荐为孝廉,后来慢慢升迁到冀州刺史。有个叫具瑗的,是朝廷中堂侍郎,托他弟弟想走后门让一个人当茂才,但他没答应,反而把送礼的人抓起来审问了。他还弹劾河间太守曹鼎犯了好多罪。这曹鼎呢,是中堂侍郎腾的弟弟。腾就让大将军梁冀写信求情,但他还是不理,结果曹鼎最后被贬到左校当差去了。后来,他被征召做了议郎和符节令。梁冀听说他很厉害,想见见他,但他以生病为由推辞了,梁冀因此很恨他。当时,南阳太守成瑨等人因为查办宦官的事被廷尉审问,他和议郎刘瑜一起上书为他们求情,说得非常严厉,结果自己被免职回家了,然后就闭门不出。灵帝登基后,他又被任命为议郎,可惜没多久就病死了。

接下来说羊陟,字嗣祖,是泰山梁父人,家里世代都是名门望族。他从小就清正廉洁,有学问有操守,被举荐为孝廉,后来被太尉李固招到府里做事,又通过考试升官,做了侍御史。碰巧李固被杀害了,他因为和李固有关系,被禁锢了好几年。后来他又通过考试升官,再次升迁到冀州刺史。他上任后查办贪污腐败的官员,当地一下子就变得清正廉洁了。他又升迁为虎贲中郎将、城门校尉,最后升任尚书令。当时,太尉张颢、司徒樊陵、大鸿胪郭防、太仆曹陵、大司农冯方都和宦官有私交,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羊陟就上奏弹劾他们,但皇帝没采纳。他还推荐了以前那些清正廉洁的官员,比如太尉刘宠、司隶校尉许冰、幽州刺史杨熙、凉州刺史刘恭、益州刺史庞艾,皇帝很高兴,就让他做了河南尹。他每天的俸禄,都只吃干饭和蔬菜,严厉打击豪强,整个京城的人都怕他。后来因为党争,他被免职禁锢,最后死在了家里。

最后一位是张俭,字元节,是山阳高平人,是赵王张耳的后代。他父亲张成做过江夏太守。张俭一开始被举荐为茂才,但他觉得刺史不是好人,就推辞了,在家养病,没去赴任。

延熹八年,张俭被任命为东部督邮,那时候中常侍侯览一家住在防东,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干尽坏事。张俭就上书弹劾侯览及其母亲的罪行,请求朝廷处死他们。但是侯览阻止了奏章的递交,奏章根本无法送到皇帝面前,所以两人结下了仇怨。张俭家乡有个叫朱并的人,为人奸邪狡猾,以前被张俭拒绝过,心里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就上书诬告张俭和同郡二十四人结党营私,朝廷就下令通缉张俭。张俭只好逃亡,四处躲藏,每到一户人家投宿,人家都敬重他的名声,不顾一切地收留他,甚至倾家荡产。

后来张俭辗转来到东莱,住在李笃家里。外黄县令毛钦带兵来到李笃家门口,李笃把毛钦请进来,对他说:“张俭的名声天下皆知,他这次逃亡也不是他的罪过。就算能抓到张俭,您忍心抓他吗?”毛钦拍着李笃的肩膀说:“蘧伯玉都羞于独自做君子,您怎么敢独自标榜仁义呢?”李笃说:“虽然我很讲义气,但是朝廷现在已经抓捕了一半的党羽了。”毛钦叹了口气,离开了。李笃后来暗中帮助张俭逃出了边塞,所以张俭才得以幸免于难。在张俭的这场逃亡中,被朝廷处死的多达十多人,他的亲属也都被灭族,很多郡县因此而遭到破坏。

中平元年,党锢之祸平息,张俭才回到家乡。大将军和三公都征召他,还推荐他为敦朴之士,朝廷还派专车去迎接他,让他担任少府,但他都没有接受。汉献帝初年,百姓遭遇饥荒,而张俭家境还算殷实,他就倾尽家产,救济乡里,靠他活下来的百姓有数百人。

建安初年,朝廷征召张俭担任卫尉,他不得已才出来做官。张俭看到曹操家族的势力已经逐渐强大,于是就关闭家门,停驶车辆,不再参与政事。一年后,张俭在许昌去世,享年八十四岁。

史书评论说:以前魏齐宁死不屈,虞卿辞官而去;季布亡命天涯,朱家甘愿承担罪责。而张俭敢于对抗当时的权贵,四处奔波躲避追捕,天下人都同情他的壮志,并且都想保护他。为了保护他,竟然有几十上百个地方捐城弃爵、灭族自尽,这难道不值得称赞吗?但是张俭凭借一己之力,想要独自对抗强大的势力,最终还是身陷囹圄,这说明他缺乏自知之明。

岑晊,字公孝,是南阳棘阳人。他爹岑豫,当过南郡太守,因为贪污受贿被杀头了。岑晊年轻的时候还没什么名气,就跑去拜访同郡的宗慈。宗慈当时因为品德高尚被朝廷征召,家里宾客盈门。因为岑晊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宗慈一开始不肯见他。岑晊就在宗慈家门口等了好几天,到晚上才被请进去。宗慈和他聊了聊,非常惊讶于他的才华,于是带着他一起去了洛阳,让他去太学读书。

岑晊很有才华,跟郭林宗、朱公叔这些人都成了朋友,李膺、王畅都夸他将来能辅佐国家,就算在乡下,他也胸怀天下,想着要匡扶正义。弘农太守成瑨到任后,想树立威信,听说岑晊名声很大,就请他当功曹,又任命张牧当中贼曹吏。成瑨把事情都交给岑晊和张牧处理,他们俩赏罚分明,整顿吏治,把官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宛城有个巨富叫张汎,是汉桓帝宠妃的亲戚,擅长雕刻制作精美的玩物,经常用这些东西贿赂宦官,因此官位越来越高,仗着这些手段,飞扬跋扈。岑晊和张牧劝成瑨逮捕张汎等人,结果后来又大赦天下,岑晊还是把张汎杀了,还把他的亲戚朋友都抓了起来,杀了二百多人,之后才上报朝廷。

结果中常侍侯览让张汎的老婆上书告状,皇帝一听大发雷霆,把成瑨抓起来,关进监狱,最后被处死了。岑晊和张牧赶紧逃到齐鲁一带躲了起来。等到大赦天下的时候才出来。后来州郡几次三番地征召他做官,三府都来邀请他,他都没答应。等到李膺、杜密被杀后,他又一次逃跑了,最后隐居在江夏的山里。

陈翔,字子麟,是汝南郡邵陵县人。他爷爷陈珍做过司隶校尉。陈翔年轻时就名声在外,很会结交朋友。他被察举为孝廉,太尉周景又把他举荐为高第,于是被任命为侍御史。有一次元旦朝贺,大将军梁冀仪容不整,陈翔上奏弹劾梁冀仗势欺人,不尊重朝廷,请求依法惩处他。当时的人都觉得他很了不起。后来他升迁为定襄太守,又被征召为议郎,之后又升任扬州刺史。他上奏弹劾豫章太守王永向中官行贿,以及吴郡太守徐参贪污受贿,并将两人都抓到廷尉治罪。徐参是中常侍曹节的弟弟。这件事之后,陈翔的威名大振。他又被征召为议郎,然后补任御史中丞。后来因为牵涉到党锢之祸,被关进黄门北寺狱,但因为查无实据,最终被释放,死在家中。

孔昱,字元世,是鲁国鲁县人。他的七世祖孔霸,在成亲时期历任九卿,还被封为褒成侯。从孔霸到孔昱,他们家族的爵位一直延续下来,一共出了五十三位卿相牧守和七位列侯。孔昱从小学习家学,大将军梁冀曾经征召他,但他没有答应。太尉举荐他为方正之士,但他对策不合,就辞病离开。后来因为党锢之祸被禁锢。灵帝即位后,朝廷用公车征召他为议郎,又补任洛阳令,但他因为父亲去世而辞官,最终死在家中。

苑康,字仲真,是勃海郡重合县人。他年轻时在太学学习,和郭林宗关系很好。他被举荐为孝廉,升迁两次后担任颍阴令,政绩显著。后来升任太山太守。太山郡里有很多豪门大族不遵守法纪,苑康到任后,展现出强硬的态度,颁布严厉的法令,没有人敢违抗。之前被豪强夺去的田宅,也都全部归还了。

当时,山阳人张俭杀了常侍侯览的母亲,朝廷追查他的宗族党羽和宾客,有些人逃窜到太山境内。苑康一向痛恨宦官,所以他竭尽全力搜捕这些人,没有一个漏网之鱼。侯览因此对他怀恨在心,诬告苑康与兖州刺史第五种以及都尉壶嘉串通造反,把苑康抓到廷尉治罪。最后苑康被判减死一等,流放到日南。颍阴县的百姓和太山人羊陟等人上书朝廷为他申冤,最终苑康被赦免,回到原来的郡县,死在家中。

檀敷,字文有,是山阳瑕丘人。年轻时是读书人,家里穷但志向高洁,不接受家乡人的施舍。他被举荐为孝廉,多次被征召到公府做官,但他都没接受。后来,他建了个精舍教书,来听课的学生,即使是远道而来的,也经常有好几百人。桓帝当政的时候,朝廷征召他当博士,他也没去。灵帝登基后,太尉黄琼举荐他为方正之士,他做的对策很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后来又升迁了两次,做了蒙县县令。因为觉得郡守不是个合适的人,他就辞官不干了。家里没有产业,他和子孙们都穿一样的衣服。八十岁的时候,在家去世了。

刘儒,字叔林,是东郡阳平人。郭林宗经常说刘儒说话虽然不流畅,但心里很明白,很有君子风范。他被举荐为孝廉,又通过考试升迁,最后做了侍中。桓帝当政时,经常发生灾害,朝廷下令广泛征求直言进谏,刘儒就上书十条,详细地陈述了国家的得失,言语非常忠诚恳切。皇帝没采纳他的意见,把他外放到任城做相。过了一段时间,朝廷又把他召回来当议郎。正赶上窦武事件,他被关进监狱,最后自杀身亡了。

贾彪,字伟节,是颍川定陵人。年轻时在京城游学,志向远大,性格豪迈,和同郡的荀爽齐名。他一开始在州郡做官,被举荐为孝廉,做了新息县令。当时老百姓穷困,很多人都养不起孩子,贾彪就制定了严格的法律,把遗弃孩子和杀人判处一样的罪行。城南有个盗贼抢劫杀人,城北有个妇女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贾彪要查案,但是下属想先查城南的案子。贾彪生气地说:“强盗杀人是常理,但母亲杀害自己的孩子,这是违背天理人伦的!”于是他直接驱车前往城北,查明了案情。城南的强盗听说后,也主动束手就擒了。几年时间,遗弃孩子的现象减少了很多,大家都说:“这都是贾县令的功劳啊!”生了男孩就叫“贾子”,生了女孩就叫“贾女”。

延熹九年,党锢之祸爆发,太尉陈蕃极力争论却没能成功,朝中官员都害怕了,没人敢再说话。贾彪对他的朋友说:“我要是不去洛阳,这场大祸就解决不了。”于是他去了洛阳,找到城门校尉窦武和尚书霍谞,窦武等人为党人辩护,桓帝因此下令大赦党人。李膺被释放后说:“我能免于一死,都是贾彪的计策啊!”

贾彪这个人,因为牵涉到党锢之祸而逃亡,很多亲朋好友都偷偷藏匿了他。但是,只有贾彪自己关上门,谁也不见。当时的人都非常敬佩他。贾彪说:“《春秋》上说‘要根据时势而行动,不要连累后代’。公孙盩因为要挟天子而招致祸患,这是他自己造成的过错,我连拿起武器帮助他都做不到,又怎么能藏匿他呢?” 所以大家都服了他的做法,认为他处理得非常公正。后来,贾彪因为党锢之祸被禁锢在家中,最终死在家中。当初,贾彪兄弟三人,都有很高的名声,而贾彪最为优秀,所以天下人称他们为“贾氏三虎,贾彪最厉害”。

何颙,字伯求,是南阳襄乡人。年轻的时候,他在洛阳学习。虽然何颙是后起之秀,但是他和郭林宗、贾彪这些名士关系很好,在太学里也很有名气。他的朋友虞伟高,有杀父之仇未报,而且病重将死,何颙去看望他。虞伟高哭着把事情告诉了他。何颙很感动,就为他报了仇,还把自己的头颅埋在了虞伟高的墓前。

后来,陈蕃、李膺被搞垮了,因为何颙和他们关系很好,就被宦官陷害了。于是,他改名换姓,逃到汝南一带躲藏起来。他走到哪里,当地的豪杰们都很敬佩他,在荆州和豫州一带很有声望。袁绍很敬佩他,私下和他来往,结为生死之交。当时,党锢之祸爆发,天下很多人因此而遭难,何颙经常偷偷地回到洛阳,和袁绍一起商量对策。那些穷困潦倒、被逼到绝境的人,他都想法设法地去帮助他们,解决他们的困难。如果有人被抓捕了,他就想尽办法,让他们逃脱隐匿,因此保全了许多人的性命。

等到党锢之祸平息后,何颙被任命为司空府的属官。每次三府(司徒、司空、司隶校尉)开会,大家都推崇何颙的才能。他多次升迁。后来董卓掌权,逼迫何颙做他的长史,何颙以生病为由推辞,然后和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人一起密谋对付董卓。后来荀爽去世了,何颙因为其他事情被董卓关了起来,忧愤而死。早年,何颙见到曹操,感叹说:“汉朝快要灭亡了,能够安定天下的,一定是这个人!”曹操因此很欣赏他。何颙曾经称赞说“颍川的荀彧,是王佐之才”。后来荀彧做了尚书令,派人到西方迎接他的叔父荀爽,并且把何颙的尸体也一起迎了回来,葬在荀爽墓的旁边。

赞曰:渭水因为泾水而变得浑浊,美玉因为砾石而显得更加晶莹。事物的本性各有不同,人的喜好也随着外形而改变。兰花和泽兰不能同时存在,美好的事物和丑恶的事物总是互相倾轧。只是可惜了美好的膏油,却被用来点燃灯火,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