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晖,字文季,是南阳宛县人。他家世显赫,从小就没了父亲,但很有胆气。十三岁那年,王莽政权垮台,天下大乱,他和外家的人一起从田里跑进宛城。路上遇到一群强盗,拿刀抢妇女的衣服首饰。朱晖的兄弟、宾客们都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朱晖拔出剑,站出来说:“钱财都可以拿走,但不能抢妇女的衣服!今天就是我朱晖的死期!”强盗见他年纪小,却这么有胆量,哈哈大笑说:“这小子还挺横!”然后就放他们走了。
光武帝刘秀和朱晖的父亲朱岑以前在长安一起学习,关系不错。光武帝登基后,想找朱岑,但朱岑已经去世了,于是就召见朱晖,让他当了郎官。后来朱晖生病辞职了,然后在太学完成了学业。他为人严谨,举止行为都非常讲究礼仪,很多儒生都称赞他品格高尚。
永平年间初期,皇帝的舅舅新阳侯阴就非常敬佩朱晖的为人,亲自登门拜访,但朱晖躲着不见。阴就又派家臣送礼,朱晖还是闭门不见。阴就听说后,感叹道:“这是个有志气的士人啊,不要强求他。”后来朱晖做了郡里的官吏,太守阮况想买朱晖的一个婢女,朱晖坚决不同意。阮况死后,朱晖还厚厚地送了礼给阮况的家属。有人议论他,朱晖说:“以前阮太守向我求过东西,所以我不敢违抗他的意思,怕用钱财玷污了他。现在送礼,是为了表明我没有私心。”骠骑将军东平王刘苍听说后,就把他召来,非常尊敬他。正月初一,刘苍要进宫朝贺,按照惯例,少府要进献玉璧。当时阴就担任少府卿,权势很大,又骄横跋扈,属下都不服从他的命令。刘苍坐在朝堂上,时间都快到了,玉璧还没送来,就问手下:“怎么回事?”朱晖看见少府的主簿拿着玉璧,就走过去骗他说:“我多次听说过这玉璧,却没见过,能不能让我看看?”主簿就把玉璧给了他,朱晖立刻叫来令史保管。主簿吓了一跳,赶紧把这事告诉阴就。阴就说:“朱晖是义士,别再要玉璧了。”然后又用其他的玉璧去朝贺。刘苍朝贺回来后,召见朱晖说:“刚才你的表现,你觉得比得上蔺相如吗?”皇帝听说后,非常赞赏他。后来皇帝要到长安去,想加强宫廷的警卫,就让朱晖当了卫士令。后来又升迁,做了临淮太守。
朱晖这人啊,当官很厉害,提拔谁,用谁,都选那些正直的人。要是有人对他抱怨,是因为他秉公执法,那朱晖就会想办法解决,尽量帮他们。但要是那些犯了法的人,那可就惨了,当场就瘫倒了。下面的官吏又敬又怕他,还给他写歌呢:“刚正不阿,自强不息,南阳朱晖,名垂青史。官吏敬畏他的威严,百姓感激他的恩惠。” 几年后,因为触犯了法律,他被免职了。
朱晖做官很正直,所以上面那些人很忌讳他,到哪儿都有人弹劾他。他离开临淮后,就隐居在野外,穿着粗布衣服,吃着粗茶淡饭,不和乡里人来往,乡里人还笑话他太清高呢。建中年间,南阳闹大饥荒,朱晖把家里一千多石粮食都分给了穷苦的亲戚朋友,乡里人都很感激他。早些年,朱晖和同县的张堪关系不错,张堪曾经去太学见过朱晖,非常敬重他,把他当朋友。还拉住朱晖的手说:“想把我的妻子儿女托付给你。”朱晖觉得张堪是前辈,不敢答应,后来就没再见面了。张堪去世后,朱晖听说他的家人生活困难,就亲自去看望他们,还给了他们很多钱财接济。朱晖的小儿子很奇怪,问他:“爸爸,你和张堪不是朋友,平时也没什么来往,我们怎么就接济他们呢?”朱晖说:“张堪曾经说过知己的话,我心里一直记着呢。”朱晖还和同郡的陈揖关系很好,陈揖去世早,留下个遗腹子叫友,朱晖一直很同情他。后来司徒桓虞当了南阳太守,想让朱晖的儿子骈当官,朱晖拒绝了,反而推荐了陈揖的儿子友。桓虞很感动,就召见了陈揖的儿子。朱晖的义气就是这样。
元和年间,肃宗巡视的时候,特意问南阳太守朱晖的情况,然后召见他,让他当尚书仆射。一年后,又把他调到泰山当太守。朱晖上书请求留在原来的地方,皇上批准了。他还趁机上书,提出了很多重要的建议,皇上都采纳了。皇上还下诏说:“补上了国家空缺的职位,却不损害他清廉的名声,这真是个优秀的官员啊!那些普通的官吏,只知道阿谀奉承,做事没有原则,也没有反思的精神,这已经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了。你这次提出的建议,正是我想要的!你要继续努力啊!”
那时候粮食价格飞涨,县里官府的日常开支都困难,朝廷为此很着急。尚书张林就上书建议说:“粮食之所以贵,是因为钱不值钱啊!可以把钱全部收起来,改成用布帛收税,这样就能流通全国了。还有盐,这是人们生活中必需的,就算贵,大家也必须买,朝廷可以自己卖盐。还可以利用交趾和益州的官员来往时,顺便买卖些珍宝,从中获利,这就像武帝时期的均输法一样。” 然后皇帝就下令让各位尚书一起讨论。
结果,贾逵上奏说张林的建议不可行,这事儿就搁置了。后来,有人又提起张林之前的建议,说这方法对国家真的有利,皇帝也同意了,下令实行。贾逵又单独上奏说:“按照古代的制度,天子不谈物资的多少,诸侯不谈数量的多少,有俸禄的人家不和老百姓抢生意。现在这个均输法跟那些贩卖货物的人没什么区别,盐的利润归了官府,老百姓就会怨声载道;用布帛收税,官吏就会贪污受贿,这可不是明智的君主应该做的事。” 皇帝最终还是采纳了张林等人的意见,因为贾逵再次反对,皇帝生气了,狠狠地责备了众位尚书。贾逵他们都把自己关进了监狱。
三天后,皇帝下令把他们放了出来,说:“国家喜欢听到不同的意见,头发都白了的人还能犯错,我的命令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们干嘛要自己关起来呢?”贾逵就说自己病得很重,不肯再参与政事了。尚书令以下的官员都吓坏了,对贾逵说:“现在皇帝正要处罚我们,你干嘛说自己生病,这后果很严重的!”贾逵说:“我今年八十岁了,蒙受皇恩在朝廷做官,应该用死来报答。如果明知不可行却顺从圣意,那我就对不起做臣子的责任了。我现在耳聋眼花,只能等死了。”于是他闭口不言了。其他尚书不知道怎么办,就一起弹劾贾逵。皇帝消气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过了几天,皇帝派直事郎去问贾逵起居,太医去给他看病,太官还送来了饭菜。贾逵这才起来谢恩,皇帝又赏赐了他十万钱,一百匹布,十套衣服。
后来贾逵升任尚书令,因为年老体弱请求退休,被封为骑都尉,赏赐了二十万钱。和帝即位后,窦宪北征匈奴,贾逵又上书劝谏。不久之后,贾逵病逝了。他的儿子贾颉,学习儒家经典,安帝时期做到陈相。贾颉的儿子是贾穆。
穆字公叔,从小就孝顺,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孝顺的名声。父母生病的时候,他总是自己不吃不喝,直到父母病好才恢复正常饮食。长大后,他特别喜欢学习,一心扑在读书上,有时候思考问题太入迷了,竟然都不知道自己衣服穿戴凌乱,甚至跑到坑边岸边去了。他父亲经常觉得他过于痴迷学习,简直像个傻子,连马有多少条腿都数不清。但穆公叔学习的劲头却越来越足。
后来他考中了孝廉。汉顺帝末年,江淮地区盗贼四起,州郡官吏都控制不住。有人跟大将军梁冀说:“朱公叔既有文才,又有武略,是天下少有的奇才,如果让他当谋士,那些盗贼根本不成问题。”梁冀也早就听说过穆公叔的大名,于是就把他召来,让他负责军事,非常信任他。等到汉桓帝登基,顺烈太后临朝听政,穆公叔因为梁冀权势很大,地位又非常显赫,希望他能帮助皇室,于是就借着天象异常的时机,上奏章劝诫梁冀说:
“我仔细思考,明年是丁亥年,刑德与乾位相合,《易经》里说这是‘龙战’之年,原文是‘龙战于野,其道穷也’,意思是说阳气将要战胜阴气,阴气将要失败。今年九月天气阴沉闷热,五位四侯都失去了正气,这些都是互相印证的。好的方面属于阳,坏的方面属于阴,如果能坚持正道,打击邪恶,那么福气自然会来。我能力有限,最喜欢的就是学习,从老师那里学习知识,时常有一些可以尝试的办法。希望将军能稍微听听我的愚见,多听听儒生们的意见,亲近忠诚正直的人,远离那些优柔寡断的人,一心为公,摒弃私欲,广泛寻求贤能之士,远离那些奸邪小人。做君主的人不能不学习,应该效法天地运行的规律,慢慢地培养自己的品德。应该为皇帝挑选师傅和侍讲,选择那些认真、忠诚、敦厚、有礼的人,将军也应该和他们一起学习,参与讲解,学习圣贤,效法古代,这就像依傍南山,坐在平原上一样,谁能推倒它呢!今年夏天,月亮周围有光环,环绕着房星,明年可能会遇到一些小灾难。应该赶紧诛杀那些奸臣,那些让天下人都痛恨的人,来避免灾祸。议郎、大夫的职位,本来是用来奖励那些有学问、有德行的人,现在却多是庸才,九卿之中,也有很多不称职的人,希望将军能仔细考察。”
好家伙,这穆先生,先推荐了种暠和栾巴两位。结果第二年,严鲔又想拥立清河王,沛国那边还出现了两次黄龙。穆先生觉得这情况没啥好办法,就拿“龙战”的说法来解释这事儿,然后顺势推荐种暠当从事中郎,栾巴当议郎,还把他自己推荐上去,做了侍御史。
穆先生这会儿都五十岁了,听说同郡有个很厉害的人物叫赵康叔,隐居在武当山上,清清静静的,不当官,就教教经书。穆先生就写信拜他为师。等赵康叔去世了,穆先生还像对待老师一样给他办丧事。他这么尊师重道,当时可是出了名的。
穆先生老觉得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写了一篇《崇厚论》。文章里头说:
“这世风败坏,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孔子都说过‘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你看,他老人家都这么感慨了!这‘道’啊,就是把天下当成一体,别人怎么样,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所以说,行为违背了道,心里就会感到羞愧,这可不是因为害怕受到惩罚;做事违背了道理,心里就会觉得不安,这可不是因为害怕礼法的约束。所以说,顺应本性去做事就是道,达到天性的完善就是德。德性和天性一旦缺失,人才会重视仁义,所以仁义兴起,道德就衰落了;礼法盛行,淳朴就消失了。所以说,道德用仁义来修补,就像用劣质材料修补一样;淳朴用礼法来约束,就像用锁链捆绑一样。你看,以前人们看重的,现在都看轻了,以后只会更糟!”
“天不崇高广大,就不能覆盖万物;地不深厚,就不能承载万物;人不敦厚,就不能长久。孔子对原壤那样恭敬,楚严不忍心割断绝缨,这些都说明圣贤的品德多么厚重啊!老子也说过:‘大丈夫应该处在厚实的地方,而不是处在薄弱的地方;应该立足于实际,而不是追求虚华,所以要舍弃那些虚浮的东西,而选择那些实在的东西。’有时候,情况虽然不好,但我们应该厚道地对待;有时候,事情虽然出了差错,但我们应该用善意的办法去解决。所以说,包容别人的过错,是厚道的表现;帮助别人弥补过失,是厚道的行为。以前马援就特别明白这个道理,他教育自己的侄子说:‘我希望你们听到别人的过错,就像听到父母的名字一样,可以听到,但不能说出去。’这话说得太精辟了!你看,从古到今,圣贤们都这样做,汉朝的丙吉、张子孺也是这样做的,所以才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多好啊!”
唉,现在社会风气不正,人与人之间互相诽谤,评头论足,这叫臧否。写人坏处的时候,就一并把好处也抹杀掉;批评缺点的时候,就把优点也全盘否定。到处都是这种风气,怎么能称得上好呢!这些行为,不仅违背了君子之道,还会危及自身,累及家人,真是悲哀啊!那些这样做的人,根本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所以祸害发生了也来不及补救。
情况就是这样,但还有更糟糕的。大家都看到了这种现象,却不能自我改进。为什么呢?那些追求功名利禄的人,只顾着往前跑,不管身后;那些荣华富贵的人,自高自大,看不起别人;聪明人看不起愚笨人,富人也不救济穷人;正直的人孤单无助,有才能的人被压抑,得不到重用。所以田蚡凭借权势得到安国县的黄金,淳于意凭借地位说出那些阿谀奉承的话。韩信、翟义那样有才能的人,都能成为汉朝的名臣,却连帮助一个贫困的贤士,推荐一个孤单的才子都做不到,更何况那些地位低的人呢!这就是禽息、史鱼能够名垂青史,却无人继承他们精神的原因。所以,当社会风气好,民风淳朴的时候,小人也能守住正道,利益也无法诱惑他们;当社会风气败坏,民风恶劣的时候,即使是君子也会被歪风邪气所影响,正义也无法阻止他们。为什么呢?因为前面的人已经走错了路,后面的人又跟着学坏,所以虚伪浮夸盛行,忠诚老实就少了;刻薄寡恩的人多,纯朴厚道的人就少了。这大概就是《诗经·谷风》中“弃予”的叹息,《诗经·伐木》中“鸟鸣”的悲哀吧!
唉!世上的士人啊,如果都能效法孔子的崇高品德,学习楚严的美好品行,学习李老先生的谆谆教诲,效仿马援的高尚情操,鄙视二位宰相的失德行为,赞扬韩棱的刚正不阿,推崇丙、张二人的宽宏大量,鄙视社会上的诽谤之风,那么他们的品德就会高尚,功业就会辉煌,名声就会显赫,自身也会荣光,留下不朽的功德,传播不灭的声名。然后就能明白那些浅薄的人是不够的,那些厚重的人才是有余的。那些浅薄的人最终会和草木一起腐朽,那些厚重的人则会像金石一样长久,怎么能放在一起谈论呢?
穆又写了《绝交论》,也是一篇针砭时弊的文章。梁冀骄横跋扈,无法无天,朝野上下都怨声载道。穆曾经是梁冀的下属,害怕梁冀罪行累积招致祸患,于是再次上奏章劝谏说:
古代那些英明的君主,身边一定有辅佐他们行善的臣子,以及敢于直言规谏的官员。就连器物上,都会刻上铭文,记载成败兴衰,以防忘记教训。所以,君主走正道,臣子就有正路可循,顺从君主就像走上高堂,违背君主就像掉进深渊。
现在您将军,地位尊崇,如同申伯一般,位居百官之首。您一天行善,天下就会归附于仁义;一天作恶,天下就会崩溃瓦解。最近,官府钱粮匮乏,再加上水灾虫害,京师各级官员的开支却增加了,朝廷下发的调拨文书,数量甚至增加了十倍。那些官员个个贪婪无度,都想着从百姓身上捞钱,他们敲诈勒索,残酷剥削,强迫百姓交足赋税。公家的赋税已经很重了,私下收刮的更厉害。地方官吏大多不是贤能之选,贪得无厌,对待百姓如同仇敌,有的被酷刑折磨致死,有的因不堪重负而自杀。他们还抢夺百姓的财物,都推托说是奉了您的命令。结果导致您将军与天下百姓结怨,官吏怨声载道,路上到处都是叹息声。
历史上,秦朝的统治暴虐苛刻,百姓纷纷逃亡,陈胜一声呼喊,天下就沸腾起来,而那些阿谀奉承的臣子,却还说天下太平呢!他们讳疾忌医,最终导致秦朝灭亡。永和年间后期,朝廷纲纪松弛,失去了民心,仅仅四五年时间,国库空虚,百姓离心离德,那些不法之徒乘机作乱,荆州、扬州地区差点就酿成大祸。幸亏顺烈皇后初登大宝,励精图治,内外同心协力,才平定了叛乱。现在百姓愁眉苦脸,饱受永和年间那种苦难的折磨,这既不能从仁爱方面容忍,也不能从长远治国方略上容忍啊!
将相大臣,都是君主的左右手,如同乘坐同一辆车,同乘一条船,车子翻了,船沉了,大家都要一起遭殃。您怎么能舍弃光明选择黑暗,置危险于不顾,而让君主孤单困苦,却不去关心呢?应该及时更换那些不称职的地方官吏,减少宫殿、园林的开支,拒绝郡县送来的各种礼物。这样既能表明您的清廉,又能消除百姓的疑虑,让那些奸邪的官员无处藏身,让监察官员能够发挥作用。只要法纪严明,内外清明,那么您将军的地位将会更加显赫,您的功德也将泽被后世。天道是明察秋毫的,没有一句谎言能够蒙混过关,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他(指冀州牧)没听劝,反而变本加厉,于是又贿赂宫里的宦官,拉拢那些太监,把自己的儿子、亲戚、朋友都安排到州郡里担任要职。穆再次上奏章极力劝谏,希望能让他最终明白过来。回信说:“要是这样,我也没办法了!”穆的劝谏很恳切,但也没受到什么处罚。
永兴元年,黄河泛滥,冲毁了数十万户人家,百姓饥荒,流离失所。冀州盗贼尤其多,所以朝廷就提升穆为冀州刺史。冀州有三个宦官是中常侍,他们都拿着官府的文书去拜见穆。穆很厌恶他们,推辞不见。冀州的各级官员听说穆要来治理黄河,有四十多个直接辞官走人。穆到任后,上奏弹劾各个郡县的官员,甚至有人因此自杀。他凭借自己的威望和权谋,彻底铲除了盗贼首领。他弹劾的权贵,有的甚至死在了监狱里。有个宦官叫赵忠,他父亲死了,要回安平老家下葬,却弄虚作假,用珍贵的玉石、匣子、人偶陪葬。穆听说后,命令郡县调查取证。官吏们害怕他的严明,就挖开了墓穴,把尸体和陪葬品都拿了出来,并且抓捕了赵忠的家人。
皇帝听说后大怒,把穆叫到京城,判他去当左校(一种劳役)。太学里的学生刘陶等人,有几千人一起到皇宫门口上书为穆鸣冤,说:
“我们看到被判刑的朱穆,他一心为公,忧国忧民,一到冀州上任,就决心铲除奸邪。那些达官贵人,他们的父兄子弟都遍布州郡,像虎狼一样残害百姓,而穆却像张开天罗地网,堵住漏洞,抓住那些作恶的人,来顺应天意。因此,宫里的宦官们都非常痛恨他,到处造谣诽谤,挑拨离间,最终导致他被判刑,去当左校。天下有识之士,都认为穆和禹、稷一样勤劳,却遭受了共工、鲧一样的冤屈。如果死人有知,那唐尧就会因为崇山而愤怒,舜帝也会因为苍梧而悲伤。现在那些近侍宦官,窃取了国家的权力,掌握着爵位,拿着皇帝的旨意,赏赐的时候,让饿肚子的小民比季孙还要富有;一句话就能让伊尹、颜回变成桀、跖那样的暴君。而穆却独自一人,不顾个人安危,他并非厌恶荣华富贵而喜欢耻辱,厌恶生命而喜欢死亡,只是因为他忧虑王法不能得到遵守,害怕天网长期失修,所以才竭尽全力,为皇上着想。我们请求用黥刑(在脸上刺字)和砍掉脚趾来代替穆去当左校。”
皇帝看了他的奏章后,就赦免了他。穆穆在家待了几年,朝中很多官员都推荐他,于是他被征召,做了尚书。穆穆一直很痛恨宦官,到了朝廷做官后,每天都和他们一起办公,心里就想着要铲除他们。于是他就上书皇帝说:“查阅汉朝的旧例,中常侍参与选拔士人,是在建武年间以后才全部用宦官。从延平年间开始,宦官的地位越来越高,戴着貂蝉玉环,担任着重要的职位,朝廷的政事都经过他们的手,权力遍及全国,宠冠一时,他们的子弟亲戚也都身居要职,所以他们骄横放肆,无法无天。那些凶狠狡诈、不择手段的人,就巴结他们以求得官职;那些仗势欺人、恃宠而骄的人,就鱼肉百姓,搞得天下民不聊生。我认为应该全部罢免他们,恢复以前的制度,按照旧章办事,重新选拔一些清廉正直、通晓国政的人来代替他们。这样,陛下就能成为像尧舜一样的明君,群臣都能成为像稷、契一样的贤臣,天下百姓都能蒙受圣恩了。”可是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后来穆穆再次进宫面见皇帝,又当面陈述说:“我听说汉朝的旧例,设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负责处理尚书的事务,黄门侍郎一人,负责传达和处理奏章,这些人都是用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从和熹太后当政开始,她不与公卿大臣来往,就用宦官做常侍,用小黄门传递两宫的命令。从那时起,宦官的权力就凌驾于皇帝之上,搞得天下贫困不堪。应该把他们全部罢免,广泛选拔德高望重的贤士来参与政事。”皇帝听了很生气,没有理他。穆穆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左右的人把情况报告给皇帝,过了一会儿,穆穆才起身离开。从那以后,宫里的宦官就多次借故用诏书攻击他。
穆穆为人刚正不阿,屡屡不得志,没过多久,就因为忧愤成疾,得了痈疽。延熹六年,他去世了,享年六十四岁。他做官几十年,一直吃素菜穿粗布衣服,家里没有什么余财。公卿大臣们一起上表,称赞穆穆品德高尚,忠诚清廉,虔诚恭敬,谨慎小心,坚持正道,应该受到表彰。朝廷下诏书褒奖他,追赠他益州太守的官职。他所著的论、策、奏、教、书、诗、记、嘲,共有二十篇。
朱穆在冀州做官的时候,他提拔的都是品德高尚的人,很多人后来都当上了中央和地方的高官。他的儿子朱子野,年轻时就很有名声和节操,后来当上了河南太守。当初,朱穆的父亲去世了,朱穆和一些儒生一起按照古义为他父亲上谥号,叫“贞宣先生”。等到朱穆去世后,蔡邕又和朱穆的学生们一起,根据他的品行给他上谥号,叫“文忠先生”。
朱穆看到当时社会风气败坏,朋党之私盛行,就写了《绝交论》,表达了他对这种现象的批判。蔡邕认为朱穆为人正直而孤高,又写了《正交论》来阐述朱穆的思想,并进一步扩展了其含义。其实孔子说过:“与上级交往不谄媚,与下级交往不轻慢”,又说“晏平仲善于与人交往”。子夏的学生也曾向子张请教过如何与人交往。《易经》阐明了“断金”的道理,《诗经》里也有歌颂朋友聚会的诗篇。那些有才能、有仁德、正直诚实、见多识广的朋友,能够互相帮助,即使是穿着粗布衣服、乘着简陋的车辆相遇,也能结为知交,最终互相提携,步步高升,这才是真正的交友之道。至于那些像田蚡、窦婴、卫青、霍光那样依附权势结交的朋友,一旦权势衰落,就立刻疏远;像专诸、荆轲那样因为感激而结交的朋友,像侯生、豫让那样舍身报恩的朋友,他们的感情都是建立在恩义或利益的基础上,一旦利益关系变化,感情也随之改变。这些都不是真正的交友之道,我们不能从他们身上学习如何正确地与人交往。朱穆只是因为朋友少,就断绝了与志同道合的人交往;他看不起那些仗义疏财的人,忘记了交友的意义。蔡邕说朱穆正直而孤高,看来就是这样!古时候那些善于交友的人很多啊,汉朝有王阳、贡禹、陈遵、张竦,中间时期有廉范、庆鸿、陈重、雷义等等。
乐恢,字伯奇,是京兆长陵人。他父亲是县里的一个小吏,得罪了县令,县令要杀了他。乐恢当时才十一岁,他每天都伏在县衙门口哭泣,昼夜不停。县令听到后,被他的孝心感动了,就把他的父亲放了。
乐恢长大后很喜欢学习经学,拜博士焦永为师。焦永后来做了河东太守,乐恢就跟随着他做官,闭门苦读,不与人交往。后来焦永因为一些事情被调查,他的很多学生都被牵连下狱,只有乐恢独善其身,没有受到牵连,于是更加坚定了他成为名儒的志向。他为人正直廉洁,如果行为不合他心意的人,即使是达官贵人,他也不与之交往。信阳侯阴就多次派人邀请他,他都拒绝了。
话说这哥们儿,先在本地当了个小官。后来太守犯事儿被杀头了,认识他的人都没敢去奔丧,就他一个人跑去戴孝,结果还因此受了处罚。回来后,他又当上了功曹,负责选拔人才,为人公正,从不徇私枉法,那些托关系走后门的,他一个都不鸟。
同郡有个叫杨政的家伙,老是背后说他坏话,后来杨政的儿子被举荐为孝廉,这下乡里人都开始佩服杨政了。后来,司空牟融把他招到自己府上做事。赶巧的是,蜀郡太守第五伦接替牟融当了司空,这哥们儿跟第五伦是老乡,觉得没必要留在那儿,就推荐了颍川人杜安,自己就走了。好多达官贵人都敬佩他的行为,接二连三地想请他去做官,但他都拒绝了。
后来朝廷征召他当议郎。正赶上车骑将军窦宪去打匈奴,他多次上书劝谏,朝廷都夸他忠心耿耿。 之后,他升任尚书仆射。那时候,河南尹王调、洛阳令李阜跟窦宪关系特别好,做事放肆得很。他直接弹劾了王调和李阜,还把司隶校尉也给捎上了。他举报那些人,不管对方是谁,身份多高,都敢揭发,那些权贵们都恨死他了。窦宪的弟弟夏阳侯瑰想去看望他,都被他谢绝了。窦宪兄弟俩平时骄横跋扈,对他这种不巴结自己的行为非常生气。
他老婆经常劝他说:“古人都有躲避祸害保全自己的办法,干嘛非要说话得罪人呢?” 他义正词严地回答:“我怎能心安理得地在朝廷上混吃等死呢!” 于是,他又上书劝谏道:“我听说历代帝王的失败,都是因为权力下移造成的。大臣掌握国家大权,往往因为势力强大而招致祸患。想当初先帝圣德未彰,就早早地离开了我们。陛下春秋鼎盛,继承了大业,您的几位舅舅不应该干预朝政,以避免天下人认为您徇私枉法。《尚书》上说:‘天地失调,万物受损;君臣失序,百姓遭殃。’如果政事失误而不及时补救,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陛下以大义割舍一些权力,大臣们也应该谦虚谨慎。这样一来,您的几位舅舅就能长久保有爵位和土地,太后也能免去对宗庙不安的担忧,这才是上上之策啊!” 可是,他的奏章最终没有得到采纳。
话说当时窦太后当政,小皇帝和帝还小,没掌握实权,何恢想施展抱负,却处处受阻,于是就装病,说自己身体不行了。皇上就赏了他钱,还派太医去看病。何恢趁机推荐了任城人郭均和成阳人高凤,然后就装得更严重了,干脆称病不起。皇上给他升了官,封他做骑都尉,但他上书谢绝了。他在奏折里说:“我多次受到皇上的厚恩,却没啥办法报答。治理国家的大权掌握在大夫手里,这是孔子批判的;世卿掌握权力,这在《春秋》里也有警戒。圣人的话发自肺腑,句句都是实话啊!近来外戚们都富贵了,结果都骄横跋扈,最终失败。现在陛下您还想着祭奠先帝,没心思处理政事;您的舅舅们个个受宠,权力遍布各地。如果他们不能自己收敛点,那一定会遭到惩罚的。我年纪大了,快死了,临死之前,只想尽我愚见,希望陛下您能留心我的话。”皇上准了他的请求,让他辞官还乡。窦宪因此更加嚣张跋扈,在各地横行霸道,逼迫官员,最后何恢服毒自尽了。他的学生们穿着孝服为他送葬的,足足有几百人,老百姓们都很悲痛。
后来窦氏家族被诛杀,皇帝终于亲政了。何恢的学生何融等人上书为何恢申冤,歌颂他的忠义,皇帝就让何恢的儿子何己做了郎中。
再说说何敞,字文高,是扶风平陵人。他家祖上住在汝阴。他六世祖是比干,在朝错那里学习过《尚书》。武帝时期,比干当过廷尉正,跟张汤是同时代的人。张汤执法严厉,而比干则主张仁慈宽厚,所以经常跟张汤对着干。虽然不能完全如愿,但还是救活了成千上万的人。后来,比干升任丹阳都尉,就搬到平陵住了。何敞的父亲何宠,在建武年间做过千乘都尉,因为生病辞官,从此隐居不出仕。
敞哥这人,为人光明磊落,特别正直。他自己觉得自己的兴趣爱好跟当时的风气不太合拍,所以每次朝廷召见他,他都装病不去。唐元和年间,他被当时的太尉宋由请去当幕僚,宋由对他特别尊重。敞哥说话很有水平,总是从大局出发,经常纠正别人的错误。司徒袁安也很敬重他。那时候,京城和各地老是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鸟兽和植物,有些人就说这是祥瑞。敞哥精通经史子集,还懂天文历法,他觉得这些事很不吉利。于是他就跟宋由和袁安说:“那些所谓的祥瑞啊,都是因为统治者德行好才出现的,而灾难和怪异的事情,都是因为政治不好才发生的。你看啊,《左传》里记载,鸲鹆鸟在昭公家做窝,结果昭公就死了;孔子时代打猎抓到麟,结果孔子不久就死了;海鸟躲避风浪飞到臧文公那儿,结果君子们还批评他呢!现在宫殿里飞来奇怪的鸟,院子里长出怪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一定要小心谨慎!”宋由和袁安听了,吓得不敢说话。没过多久,肃宗皇帝就驾崩了。
那时候,窦氏家族专权,朝廷里的亲戚们个个奢侈浪费,赏赐的东西都超过了规定,国库都空了。敞哥就写了一份奏章给宋由:
我听说您对君主尽忠尽责,做事认真负责,即使退下来也想着弥补过失。我观察历代帝王和臣子,没有一个不希望把自己的功德流传后世,但真正能做到天下太平的,少之又少。这是因为圣明的君主和贤能的臣子很难同时出现啊!现在国家凭借着您英明的领导和开明的政策,您也以温和纯正的品德治理国家,君臣一心,天下太平的景象指日可待。孔子说过:“如果有人重用我,三年就能把国家治理好。”您现在执政,已经两年多了,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来回应天下百姓的期望。《礼记》里说,如果一年收成不好,就要减少自己的衣食。现在天下百姓生活困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这几年水旱灾害不断,百姓颗粒无收,凉州边境地区更是灾情严重,男人们疲于奔波在战场上,女人们辛苦地运送物资,老人、孤儿、寡妇们互相依靠,唉声叹气。就连中原地区,公私积蓄都耗尽了。这正是应该减少开支的时候,可是国家恩赏却过于丰厚,听说从腊月开始的赏赐,从郎官到公卿王侯,一直赏赐到国库空虚,损耗了大量的国力。要知道,国家的一切开支,都是来自百姓的血汗钱啊!明君的赏赐,应该有规制,忠臣的受赏,也应该有度,就像夏禹的玄圭,周公的束帛一样。您现在位高权重,责任重大,您应该纠正纲纪,救济百姓,怎么能仅仅做到不违法就满足了呢!您应该先严格要求自己,以此来规范下属,把您得到的赏赐退还一部分,并陈述利弊得失,建议王侯们回封地就国,取消苑囿的禁令,节省不必要的开支,赈济穷苦孤弱,这样恩泽才能遍及天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上天也会保佑您,让您政绩显著。到那时,百姓会歌颂您的功德,史官也会记录您的功劳,岂止是子贡辞官,公仪休食那样简单!
齐国的王子都乡侯刘畅去吊唁国家不幸,上书还没得到回复,侍中窦宪就派人把他刺杀了,地点就在城门的卫兵驻扎地,凶手却没被抓到。
刘敞就向皇上奏报说:“刘畅是皇室宗亲,是地方上的官员,来吊唁国家的大事,上书理应得到回复,他当时就在武卫军营附近,却遭受如此残酷的杀害。奉行窦宪命令的官员,没有一个去追捕凶手,凶手的踪迹一点也没有,凶手也没有被确认。我刘敞身负数项要职,主管的是侦缉盗贼的部门,所以想亲自去查明真相,平息这场变乱,但是尚书令和御史大夫却认为,按照惯例,三公大臣不应该亲自处理盗贼案件。想当初陈平生活在战乱的年代,还知道宰相的职责所在,他说过‘对外要镇抚四夷,对内要安抚诸侯,让卿大夫各得其所’。现在尚书令和御史大夫处理事情不深入思考大义,被一些流言蜚语迷惑了,放纵奸邪,不认为有什么过错。只有您圣明,能独具慧眼,明察秋毫,不要有任何怀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请求单独向您汇报案情。”
皇上就答应了。尚书令和御史大夫听说刘敞要去查案,都派人跟着他,结果刘敞查明了事情的真相,京城的人都称赞他秉公执法。
我考中了高官,被任命为侍御史。那时候,窦宪被任命为车骑将军,大规模出兵攻打匈奴,皇上还下令,让窦宪的弟弟窦笃和窦景一起修建豪华的府邸,搞得民不聊生,老百姓苦不堪言。
我上书劝谏皇上说:“我听说匈奴蛮横霸道已经很久了。平城被围困的耻辱,以及他们傲慢无礼的国书,这两件奇耻大辱,臣子们都应该为之献出生命,拼死报仇。可是高祖皇帝和吕后太后却忍下了这口气,没有去报复他们。现在,皇太后您秉持着贤德的品行,皇上您也以宽厚仁慈的姿态治理国家,匈奴并没有什么大罪过,汉朝也没有什么可丢脸的。然而,现在正是春耕播种的大好时节,却兴起这么大的工程,老百姓怨声载道,个个心里都不舒服。更过分的是,竟然还为卫尉窦笃、奉车都尉窦景修建豪华府邸,占地极广,简直是横行霸道。我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心里实在想不通,窦笃、窦景是皇上身边的亲信重臣,应该为百官做出表率。现在大军正在行军途中,朝廷也焦头烂额,百姓愁眉苦脸,地方官吏也束手无策,却偏偏要大兴土木,修建豪华的府邸,装饰得富丽堂皇,这不是在树立良好的榜样,为后世留下好名声啊!应该立即停止修建府邸,把精力都放在北方的战事上,体恤百姓的疾苦。” 我的奏章上奏后,皇上并没有采纳。
后来我被任命为尚书,我又再次上书进谏,说:
哎,那些忠臣为了国家,敢于直言犯上,即使冒着杀身灭家之祸也要这样做,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君臣之间义气重大,有些事情不得不为啊!我仔细想想以前的事,国家动荡,家里要遭殃,这些都不是偶然的,原因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以前郑国的武姜偏爱叔段,卫国的庄公宠信州吁,这种偏爱没有节制,最终都酿成大祸。从这些例子来看,即使再爱自己的孩子,如果像饿了就给他吃毒药一样,那不也是害了他吗?
我看到大将军霍宪刚开始遭遇大难的时候,朝中的公卿大臣们都上奏,想让他掌握国家大事。霍宪非常谦虚谨慎,坚决推辞高位,恳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说得非常诚恳,天下人都为此高兴。可是没过几年,大礼还没结束,情况突然就变了,霍宪的兄弟们专权当政。霍宪掌握着军队的重权,霍笃、霍景控制着禁卫军的权力,却残暴地对待百姓,奢侈无度,僭越法度,滥杀无辜,只图自己痛快。现在大家议论纷纷,都说叔段、州吁又活过来了。
我看那些公卿大臣们都左右摇摆,不敢说实话,他们心里盘算着,如果霍家兄弟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他们就能像吉甫、褒申伯那样立功;如果霍家兄弟倒台了,他们又能像陈平、周勃那样辅佐吕后,掌握大权,总之他们根本不担心霍家兄弟的兴衰成败。我这点微薄之力,只想两全其美,解决这个问题,从根本上杜绝祸患,不让皇太后失去“皇太后”的尊号,不让皇上落得个像“誓泉”那样的骂名,让霍家兄弟能长久享福。但是,像我这种地位低微的人,想让皇上保全皇太后,保全霍家,恐怕也免不了要招来皇上的严厉责罚。
我祖上几代都蒙受皇恩,到我这里已经是第八代了,我却愚笨无能,短短几年就位居高位,接近权力中心,每每想到皇家的厚恩,就害怕得忘了自己的生死。虽然我知道直言进谏一定会招来灭顶之灾,但我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竭尽所能,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灾难发生却默不作声苟且偷生。驸马都尉霍瑰,虽然年纪轻轻,却有赤胆忠心,他请求辞官,想抑制家族的权力。可以让他参与谋划,听从他的意见,这确实是关系到宗庙社稷的大事,也是窦氏家族的福祉。
话说何敞多次直言进谏,揭露窦氏的罪行,惹得窦氏一伙人对他恨之入骨。当时济南王康骄横跋扈,何敞就主动请求被外放为济南太傅。到了济南后,何敞辅佐济南王康,以道义教化他,多次引用法度规劝纠正他的错误,济南王康对他十分敬重。
一年后,何敞被调任汝南太守。何敞痛恨那些文吏以苛刻的手段追求名声,所以他在任上以宽厚温和为政。每到立春日,他总是召回督邮到府衙,然后派遣精通儒术的大吏到各县巡视,表彰那些孝悌有义的人。遇到冤假错案,他总是运用《春秋》的义理来断案。因此,汝南郡境内没有怨声载道的情况,百姓都感激他的恩德。那些在外居住的人,都纷纷回家奉养父母,甚至有人追服丧服,互相谦让财产的人多达二百多人。何敞还设立礼官,不任用那些只会玩弄文字的文吏。此外,他还修缮了鲷阳旧渠,百姓从中受益,开垦的田地增加了三万多顷。当地官吏和百姓一起刻石,歌颂何敞的功德。
窦氏家族败落后,有人上奏说何敞的儿子和夏阳侯瑰关系密切,因此何敞被免官。永元十二年,他又被征召入朝,三次升迁后担任五官中郎将。何敞一向痛恨中常侍蔡伦,蔡伦也因此对他怀恨在心。元兴元年,因为祭祀庙宇时,何敞因小病未斋戒,后来邓皇后去祭拜太傅禹的墓,何敞起身随百官一同前往,蔡伦就借此机会奏报何敞装病,最终何敞被治罪,死在家中。
史书评论说:永元年间,皇帝年幼,太后临朝听政,窦氏凭借皇亲国戚的权势,眼看就要重演吕后、霍光专权的乱象。幸好汉朝的国运尚未衰败,朝中还有许多忠臣,袁安、任尚两位大臣正气凛然,乐羊、何进等人也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这才能够凭借年幼皇帝的权威,压制住窦氏的嚣张气焰。否则,国家危矣!在窦氏专权时期,只有何敞能够全身而退,却因为儿子交友不慎而被罢免,未能成就大业,真是令人惋惜啊!
赞曰:“朱生受寄,诚不愆义。公叔壁梁,允纳明刺。绝交面朋,崇厚浮伪。恢举谤己,敞非祥瑞。永言国逼,甘心强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