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祐,字季英,是陈留长垣人。他爸爸吴恢,当过南海太守。吴祐十二岁的时候,就跟着爸爸到南海赴任了。吴恢想用竹简抄写经书,吴祐劝他说:“爸爸,您现在升迁到五品以上的官位,远在海边,那里的风俗淳朴,但是以前也出过不少怪事,上面会被朝廷怀疑,下面会被权贵们惦记。如果这书写成了,那可就麻烦了,会招来两方面的非议。以前马援因为薏苡蒙受冤屈,王阳因为衣囊而招来名声。这种容易被人误解的事,可是历代贤人都非常谨慎的啊!”吴恢听了之后就打消了念头,摸着吴祐的头说:“吴家世代都会有像季子一样优秀的人啊!”

等到吴祐二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家里穷得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但他也没接受任何遗产。他常常在长坦泽里放猪,一边放猪一边吟诵经书。碰见他父亲以前的熟人,那人就说:“你可是二千石大员的儿子,却干这种低贱的活儿,你小子不要脸也就算了,你对得起你父亲吗?”吴祐只是道谢,然后就继续做他的事,一点也没改变自己的志向。

后来吴祐被举荐为孝廉,准备上任的时候,郡里为他饯行。吴祐竟然在祭坛上和一个小吏,雍丘人黄真,聊了好久,还和他结拜成了兄弟才离开。负责考核官员的功曹觉得吴祐太傲慢了,想把他取消资格。太守却说:“吴季英有识人的本事,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后来黄真也当上了孝廉,做了新蔡县令,人们都称赞他的清廉。那时候,公沙穆来太学读书,没钱吃饭,就换上粗布衣服,当了吴祐家的雇工,帮他舂米。吴祐和他聊天,非常惊讶,于是就在舂米的石臼旁边结交成了好朋友。

胶东侯相吴祐,是个好官,升官是因为他品行端正。那时候,济北人戴宏的父亲在县里当丞,戴宏才十六岁,就跟着父亲在县衙里待着。吴祐每次去园子里散步,都能听到戴宏在背书朗读,觉得这孩子既有天赋又很努力,就和他交上了朋友。后来,戴宏成了有名的儒学大师,官做到酒泉太守。

吴祐当官,只讲究仁慈和简朴,以身作则。老百姓要是打官司,他总是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反省,然后才判案,还会用道理来劝导他们。有时候,他甚至亲自去老百姓家里,帮他们化解矛盾。从此以后,官司少了,百姓也都很敬重他,不会欺骗他。

有个管仓库的叫孙性,偷偷拿了百姓的钱,买了件好衣服给他爹送去。他爹一看,大怒道:“有这么好的官,你居然敢欺骗他!” 立马让他回去自首。孙性吓得赶紧跑到县衙,把衣服拿出来认罪。吴祐屏退左右,问他怎么回事,孙性就把父亲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吴祐说:“你因为你父亲的关系,蒙受了污辱的名声,这真是应了‘观过斯知人矣’这句老话啊!” 然后让孙性回去感谢他父亲,还把衣服又还给了他。

还有一件事,安丘有个叫毌丘长的小伙子,他和他母亲一起上街,半路上遇到个醉汉侮辱他母亲,毌丘长一怒之下杀了醉汉,然后逃跑了。安丘县的人追到胶东才把他抓住。吴祐把毌丘长叫来,说:“你母亲受辱,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会生气。但是孝顺的孩子,即使生气,也会考虑后果,不会连累家人。你如今为了报仇,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就算我赦免你,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我该怎么办呢?” 毌丘长自己把自己绑了起来,说:“国家有法律,我犯了法,理应受罚。您虽然仁慈,但也不能滥用恩情啊!” 吴祐问他:“你有妻子和孩子吗?” 毌丘长回答说:“有妻子,还没孩子。” 吴祐马上派人去安丘把毌丘长的妻子抓来,解开他的镣铐,让他们在监狱里同房。他妻子后来怀孕了。

到了冬天,该行刑了。毌丘长哭着对母亲说:“我对不起您,该死,可是我怎么报答吴大人呢?”说着,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吞下自己的血,含着血说:“如果我妻子生下孩子,就取名‘吴生’,表示我临死前吞指发誓,托付孩子来报答吴大人。”说完,他就上吊自杀了。

好家伙,这祐老先生在胶东待了九年,后来升迁做了齐相。大将军梁冀又把他推荐做了长史。结果梁冀诬陷太尉李固,祐听说后就跑去见梁冀,跟梁冀据理力争,但梁冀根本不听。当时扶风人马融也在场,正在给梁冀写字呢,祐就对马融说:“李公的罪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要是李公真被杀了,你还有什么脸面见天下人?”梁冀一听火冒三丈,起身进了屋,祐也直接走了。梁冀一气之下就把祐贬到河间做相,祐干脆自己辞职回家了,再也不做官了,自己种菜,教书育人,活到九十八岁才去世。

他儿子们也不赖,长子凤官至乐浪太守;小儿子恺做了新息令;凤的儿子冯,当上了鲷阳侯相,个个都挺有名气的。

再说说延笃,字叔坚,南阳犨人。他年轻的时候跟着颍川人唐溪典学习《左氏传》,十天就能背诵下来,唐溪典对他非常敬佩。他还拜马融为师,博览经史子集,能写文章,在京城里小有名气。

后来他被举荐为孝廉,做了平阳侯相。上任后,他为龚遂修墓,立碑祭祀,还提拔了龚遂的后代。因为老师去世,他辞官奔丧,好几个州府都来请他做官,他都没答应。

桓帝把他召来当博士,后来又升任议郎,跟朱穆、边韶一起在东观搞创作。慢慢地又升迁为侍中。皇帝经常问他政事,延笃总是回答得巧妙而谨慎,说话做事都符合典章制度。后来又升任左冯翊,再后来又做了京兆尹,他做官很宽厚仁慈,关心百姓疾苦,提拔有才能的人,参与政事,郡里的人都爱戴他,三辅地区的人都对他赞叹不已。早些时候,陈留人边凤也做过京兆尹,也很有能力,所以当时郡里的人就说:“以前有赵、张、三王,现在有边、延二君。”

有一次,皇子生病了,朝廷下令各郡县进贡珍贵的药材,大将军梁冀还派人送书信到京兆,顺便还倒卖牛黄。延笃收到信后,立刻抓了梁冀派来的人,说:“大将军是皇后的外戚,皇子生病了,应该主动进献医方,怎么能派人千里迢迢来谋取私利呢?”然后就把那个人杀了。梁冀羞愧得说不出话来,有关部门想追究此事,延笃就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了,在家乡教书育人。当时有些人怀疑他早年和晚年的行为表现不一致,延笃就专门写文章解释这件事:

哎,说仁和孝到底哪个更重要,说法可真是五花八门,大家互相引用典故,找证据支持自己观点,争论得挺激烈啊!其实吧,仁和孝这两个根本就是一回事儿,都是做人的根本,根本没法说哪个轻哪个重,只是先后顺序的问题。非要分个高下的话,孝是尽孝心侍奉父母,仁是施恩泽于万物。对万物施恩泽,功劳就体现在社会上,尽孝心侍奉父母,德行就体现在自己身上。对自己的事少,对社会的事多,这么一想,仁的范围就更广了。

但是,有些事情虽然细小,却能产生巨大影响;有些事情虽然隐秘,却能最终彰显出来。就拿我们自己来说吧,耳朵能听,眼睛能看,腿能走,手能干活,这些功劳虽然都显现在外面,但根本都在于心。再看看外面的世界,草木的生长,从发芽开始,到枝繁叶茂,最后长成参天大树,虽然枝叶繁茂,但根本在于根。所以说,仁者行孝,就像人的四肢躯干离不开心肝脾肺,枝叶离不开根一样。圣人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说:“孝,是天的准则,地的法则,人的行为准则。” “君子要注重根本,根本立住了,道理也就产生了,孝悌就是仁的根本啊!” 但是,人的秉性各不相同,所以具体怎么做仁孝,很难完全一样,很少有人能同时做到最好。

如果一定要比较仁和孝哪个更重要,那仁就像枝叶繁茂,孝就像心体和根本,这样就没争议了。有人说应该先孝后仁,这可不是孔子的意思,孔老夫子教导颜回和曾参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因为仁和孝本来就是一体两面,如果能做到极致,两者互相成就,舜帝和颜回就是这样的例子。但如果偏向其中一方,那就会各有侧重,像公刘和曾参就是这样的。曾子、闵子都把孝悌看作最高的德行,管仲则把九合诸侯看作最大的仁功,但没人会说颜回、曾参的德行不如管仲,也没人说管仲的功劳比不上管仲。所以说,仁孝各有侧重,各有所长。

以前有个叫李文德的,做过越巂太守,他和杜笃关系很好。李文德在京城的时候,对朝廷大臣们说:“杜笃是辅佐君王的奇才,怎么让他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呢?”想把杜笃推荐给朝廷。杜笃听说后,就写信劝李文德说:

哎,这世道要完蛋了,真是天意啊!听说大家伙儿想让我回东观当官,虽然这命令很紧急,但我实在不敢接受。我常常天蒙蒙亮就起床梳洗打扮,坐在客厅里看书。早上读读伏羲、文王写的《易经》,虞舜、夏禹时代的《尚书》,研究公旦(周公)的典礼制度,看看孔子写的《春秋》。晚上就在屋里走廊上散散步,在南边的窗下吟诵《诗经》。各种各样的学问,我都有所涉猎,写写画画。那感觉啊,耳朵里全是书声,眼睛里全是文字,一个人沉浸其中,别提多快乐了!那时候,我根本感觉不到天是天,地是地,不知道世上还有其他人,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身体。就算像渐离击筑那样旁若无人,或者像高凤读书那样不顾暴雨,跟我的这种状态比起来,也差得远呢!再说,我从上学开始,做臣子从没做过对不起君主的事,做儿子从没做过对不起父母的事,跟上级交往不阿谀奉承,跟下级交往不骄横跋扈。这样死了之后,去见列祖列宗,也问心无愧啊!但是,要是不能坚持做好事,那可就太危险了,就像教羿射箭一样,要小心别丢了根本,丢了性命啊!

后来,我因为党争被关了起来。永康元年,我死在了家里。乡里的人们在我的家乡屈原庙里画了我的画像。

我平时认真研究经书和史书,还经常提出不同的看法,后来的儒学家服虔等人认为我的观点比较中肯。我写的诗歌、文章、铭文、书信、答辩词、奏章、教令,一共二十篇左右。

史弼,字公谦,是陈留考城人。他父亲史敞,在汉顺帝时期凭借着能说会道的本事当上了尚书和郡守。史弼从小就努力学习,聚集了几百个学生。他做过州郡官,也做过中央政府的官员,最后升迁为北军中候。

那时候,汉桓帝的弟弟渤海王悝为人阴险狡诈,骄横跋扈,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情。史弼害怕他骄横放肆,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情,于是就上书给皇帝,说:

我听说啊,皇帝对待亲戚,虽然爱得很深,但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你的威严;虽然亲戚地位尊贵,但也要约束他们的行为,不能太过分。这样才能家庭和睦,亲情才能长久。你看啊,以前周襄王太宠爱甘昭公,汉景帝太宠爱梁孝王,结果这两个弟弟都骄横跋扈,最后周朝因此发生动乱,汉朝也因此有了爰盎那样的变故。

我听说渤海王悝,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至亲,凭着偏爱,不遵守对皇帝的礼仪,心里头就有了骄横放肆的想法。他还招揽那些不务正业、轻浮的家伙,自己在家沉迷酒色,出入没有规律,和他一起混的人,都是些满嘴跑火车、不靠谱的家伙,要么是家里被抛弃的,要么是朝廷被贬官的。这简直就是重蹈羊胜、伍被的覆辙!州里的官员不敢弹劾他,丞相也未能好好劝谏。陛下您仁慈宽厚,不忍心严厉处置他。我担心情况会越来越糟,危害越来越大。所以,我请求公开我的奏章,让百官都知道,让我在您面前直接指出他的错误,然后您再下令让公卿大臣依法处理这件事。先依法判决,确定罪责,然后再下达宽恕的诏书。如果下面的人仍然执迷不悟,再稍微给他们一些宽容。这样一来,圣上您就不会有偏袒亲戚的批评,渤海王也能继续享有他的封国。不然的话,我担心大狱将起,朝廷使者会络绎不绝地赶往渤海。我负责禁军,应对非常情况,现在却擅自干涉藩国的事务,触犯了至亲,罪无可恕。我实在气愤难平,冒死上奏禀报。

皇帝因为是至亲,不忍心处理这件事。后来,悝最终因为谋反被贬为廮陶王。

话说这弼迁当上了尚书,后来外放去平原当县令。当时朝廷下令要严查党羽,各郡县上报牵连的人数,多达数百,就只有弼迁一个人没上报任何相关人员。朝廷前后几次催促州郡,还处罚了不少小官吏。负责传达命令的官员质问弼迁说:“圣上的旨意是要严惩党羽,态度非常坚决。青州六郡,五个郡都查出了党羽,就连临近的甘陵郡也查出不少,为什么就只有平原郡一个都没有呢?”

弼迁回答说:“先王治理天下,划定疆界,各地地理环境、风俗习惯都不一样。其他郡县有,平原郡没有,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呢?如果为了迎合上级,诬陷好人,滥用刑罚,为了达到不合理的目的,那平原郡的人家家户户都可以说是党羽了。我身为县令,死了也就死了,这是我做不到的。” 那个官员一听就火冒三丈,立刻把郡里的官员抓起来关进监狱,然后把弼迁也上报朝廷。 巧的是,没多久党禁就解除了,弼迁用自己的俸禄赎了罪,得以免除牢狱之灾,救活了一千多人。

话说史弼当官那会儿,特别打击那些欺压百姓的恶霸,对老百姓犯的小错,也多半网开一面。后来他升迁到河东太守,朝廷下诏书要选拔孝廉,这可是个肥差。史弼知道肯定会有很多权贵来走后门,所以提前下令,不准接受任何私下递交的信件。结果中常侍侯览还真派了个学生拿着信来求他,顺便还想讨要一些盐税的优惠,结果好几天都没见到史弼。那学生没办法,就找了个别的理由去见史弼,然后偷偷把侯览的信递给了他。史弼一听就火了,指着那学生骂道:“老子是太守,担负着重要的责任,应该选拔人才报效国家,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欺骗我!” 立刻让人把那学生拖出去,狠狠打了数百鞭,府丞、掾史十几个官员都出来劝,史弼根本不理,直接把那学生关进安邑监狱,当天就处死了。

侯览气得不行,就伪造一份飞章,告到司隶校尉那里,诬告史弼诽谤朝廷,然后派人用囚车押解他。路上,官员们都不敢靠近,只有以前做过孝廉的裴瑜一路护送他到崤山渑池之间,然后在路边大声说道:“大人您打击恶势力,为国家选拔人才,就算因此获罪,也足以名垂青史,您不用担心害怕!”史弼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古人为了正义,就算九死不悔!” 到了廷尉的监狱后,平原县的老百姓都跑到京城去上诉,为史弼鸣冤。还有个以前做过孝廉的魏劭,为了保护史弼,甚至把自己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假装成史弼的家仆,暗中照顾他。

尽管如此,史弼还是被诬陷,面临着死刑。魏劭和他的同乡把郡里的宅子卖了,贿赂了侯览,才让史弼免于一死,但被判罚到左校服役。当时有些人嘲笑说:“平原县的人用钱财救了他们的太守,是不是太傻了?”陶丘洪却说:“从前文王在幽囚的时候,闳夭和散宜生都献上宝器,现在史弼遇到灾难,义士也献上宝物,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这样一来,那些非议史弼的人才闭上了嘴。史弼刑满释放后,就回到乡下,称病不出门。后来,不少公卿都推荐他,议郎何休还说史弼有治国安邦的才能,应该让他当宰相,还上奏朝廷要征召他为议郎。但是侯览他们却从中作梗,一直到光和年间,史弼才出任彭城相,不久就病死了。而那个当初护送他的裴瑜,最后官至尚书。

话说啊,有人评论说:“那些性格刚强的人,很少能做到宽厚;而那些仁慈温柔的人,往往缺乏正直。吴季英对待人小心翼翼,说话谨慎小心,看起来像个儒生;但是内心却充满愤慨,在权势面前又妥协让步,这算哪门子大丈夫啊!仁慈是为了爱护万物,正义是为了退让自身,这才算得上是君子啊!俗话说得好:‘救活一千人的人,子孙后代一定会被封官’。史弼虽然刚正不阿,严厉地对待贪官污吏,最终保全了平原一带的人民,可是他的后代却并没有什么大的成就,这也不一定能说明什么问题。”

卢植,字子干,是涿郡涿县人。他身高八尺二寸,声音洪亮如同钟声一般。年轻的时候,他和郑玄一起跟随马融学习,能够通晓古今的学问,喜欢深入钻研而不拘泥于章句。马融是外戚豪门,经常有许多美女歌姬在他面前歌舞。卢植侍奉他讲学多年,却从未侧目观看,马融因此非常敬重他。学业完成后,卢植辞别马融回到家乡,闭门授课。他性格刚毅,有大节操,一直怀揣着济世救民的志向,不喜欢写辞赋,却能喝下一石酒。

当时,皇太后的父亲、大将军窦武帮助灵帝登上了皇位,刚开始掌握朝政大权,朝廷上有人建议给他加封爵位。卢植虽然只是个平民百姓,但因为窦武素来名声很好,所以他就上书劝谏窦武,书中写道:

我听说您夫人不操持家务,家里又破败不堪,您心里一定忧虑重重,思虑深远,这正是君子应有的情怀啊!士人之间应该互相砥砺,互相帮助,这才是最重要的。古书上说“要考虑百姓的意见”,诗经里也写道“要向平民百姓请教”。我读先王之书多年了,怎么敢轻视这些话呢!您现在对汉朝的贡献,就像周朝时的召公和奭公一样,辅佐圣明君主,社稷安危都系于您一身。大家认为您的功劳就在于此,天下人都看着您,听着您,认为您将延续汉朝的盛世。

翻阅《春秋》的记载,如果国君没有继承人,就应该选择宗室中德才兼备的长辈继承王位,如果德行相当,就用卜筮来决定。现在同宗的继承人众多,您按照辈分一个一个地推举他们,这算什么功劳呢?难道要冒领天下的功劳,说是自己的本事吗?您应该推辞重赏,保全自己的名声。况且现在皇室子嗣不兴,还要从外面寻找继承人,这太危险了!而各地还不太平,盗贼时常作乱,恒山、勃海一带尤其多盗贼,恐怕还会出现楚国那样勾结外敌的事件,就像尹氏篡权那样。您应该按照古代的礼制,设置诸子的官职,征召王侯的优秀子弟和宗室的贤才,对外宣扬教化,对内禁止贪婪,选拔有才能的人,根据他们的才能授予爵位,这是强干弱枝的策略。

武帝没办法让他出仕。州郡多次征召他,他都拒绝了。直到建宁年间,被征召为博士,他才开始出来做官。熹平四年,九江蛮族叛乱,朝廷四府选拔他,认为他文武兼备,就拜他为九江太守,蛮寇很快就被平定了。后来因为生病,他就辞官了。

他撰写了《尚书章句》《三礼解诂》。当时,朝廷开始在太学设立刻石的《五经》,用来校正《五经》的文字,他就上书说:

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南郡太守马融这位大儒学习,对古代的学问了解不少,觉得现在的《礼记》有很多重复啰嗦的地方。之前我根据《周礼》和其他经书,指出了其中一些错误和不足,虽然能力有限,胆敢冒昧地尝试解释和校勘,但是家里穷,没钱买纸笔抄写。所以想请您批准给我两个会写字的助手,让我们一起去东观,利用官府的经费和粮食,专心致志地研究,把《尚书》整理成章节句读的形式,考证《礼记》的得失,希望能整理好圣贤的典籍,校正碑文上的错误。

古代的经学,注重实际应用,但现在却不受重视,被贬低到小学的程度。自东汉中兴以来,像班固、贾逵、郑玄父子这些通晓经学的大家,都非常重视它。现在《毛诗》、《左传》、《周礼》都有传记注释,它们和《春秋》互相补充说明,应该设立博士和专门的学官,来教导后人,发扬光大圣贤的思想。

后来南方蛮夷叛乱,因为我之前在九江有恩信,就被任命为庐江太守。我在任上注重政务的实效,以清静为原则,致力于弘扬大义而已。

一年多后,我又被征召回来,担任议郎,和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蔡邕、杨彪、韩说等人一起在东观,校对《五经》的注释和传记,补充和续写《汉书》。皇上认为这事不紧急,就让我改任侍中,后来又升迁为尚书。光和元年,发生了日食这种异常现象,我上书进谏说:

我听说《五行传》里说:“太阳晦暗而月亮出现,叫做朓,王侯应当宽舒。” 这意思是说,君主的政令如果宽松,所以才会发生日食。 《春秋传》里也说:“天子要避位让贤,时间不会太长。” 意思是说,这种遮掩不会持续太久。可是最近这次日食,从巳时持续到午后,日食过后,天空还阴云密布,很昏暗。 这几年地震不断,彗星和孛星也接连出现。我听说汉朝是火德当政,所以政治应该宽厚清明。可是现在却听信谗言,忌讳很深,就像火怕水一样。

我认为今年发生的这些灾变,都是因为阳气不足,阴气侵犯造成的。要消除灾难,避免凶险,必须采取措施。所以我斗胆提出八条建议:第一,任用贤良;第二,赦免被禁锢的人;第三,防治瘟疫;第四,防备寇乱;第五,修明礼乐;第六,效法尧舜;第七,严于吏治;第八,广施恩惠。任用贤良,就是要让州郡认真考察举荐贤良之士,根据各地情况委以重任,并考核他们的政绩。赦免被禁锢的人,那些被禁锢的人,大多并非有罪,可以大赦,平反冤假错案。防治瘟疫,宋后家属,很多无辜的人暴尸荒野,无法收葬,瘟疫的发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应该下令收殓安葬,以安抚亡灵。防备寇乱,诸侯王家的赋税被减削,他们生活困苦,怨气冲天,很可能会发生叛乱,应该给他们足够的赋税,以防万一。修明礼乐,应该征召有才德的人,像郑玄那样的人,让他们阐明《洪范》的道理,以消除灾害。效法尧舜,现在郡守刺史频繁调动,一个月就换好几次,应该按照他们的才能来升降任免,即使不能做到像尧舜那样九年不变,至少也要让他们任职三年。严于吏治,要禁止官员请托求官,升迁任命的事务,要追究相关负责人的责任。广施恩惠,天子理应不私藏钱财,应该多做大事,减少不必要的开支。

皇上没有理会。

话说公元148年,黄巾起义爆发了,天下大乱。朝廷任命卢植为中郎将,让他带着北军五校的士兵,以及从全国各地征召来的军队去讨伐黄巾军。卢植带着副将宗员,一路打仗,最终打败了黄巾军的首领张角,斩杀了上万名敌人。张角他们逃到广宗城死守,卢植就围困广宗,修筑工事,造云梯准备攻城。

皇上派了个小黄门叫左丰去前线看看情况,有人劝卢植给左丰送点儿好处,好让左丰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但卢植坚决不肯。左丰回来后跟皇上说:“广宗的贼军好打啊,卢中郎却在那儿扎营休息,等着老天爷来收拾他们呢!”皇上一听就生气了,把卢植给抓了回来,还判了他个死罪,不过最后给他减了一等。后来皇甫嵩平定了黄巾起义,他大大地夸赞了卢植的军事才能,说卢植的战略战术,以及他的筹划和谋略,都对平定黄巾起义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卢植那年又当上了尚书。

后来皇上驾崩了,大将军何进想除掉宦官,就派人去请并州牧董卓来帮忙,想用董卓来吓唬太后。卢植知道董卓这个人凶狠残暴,不好控制,将来肯定是个祸害,就极力劝何进别这么做。可何进不听他的。董卓来了以后,果然就专横跋扈,欺压朝廷。他召集百官上朝,商量着要废掉皇帝另立新君。大臣们都不敢说话,只有卢植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董卓一听就火了,散了朝会,还想要杀卢植。这事儿《董卓传》里都写着呢。卢植跟蔡邕关系很好,蔡邕之前被贬到朔方,卢植还特地写信给皇上请求赦免他。因为蔡邕跟董卓关系不错,所以后来蔡邕去给卢植求情。还有个叫彭伯的议郎也劝董卓说:“卢尚书是全国有名的大儒,百姓都敬仰他。您要是先杀了他,天下人都要害怕了!”董卓这才作罢,只是把卢植的官职给免了。

卢植因为年老体弱,又害怕董卓会加害于他,就请求退休回家。为了躲避董卓的追杀,他偷偷地从轘辕关逃走了。董卓果然派人追他,追到怀县的时候,还是没追上。卢植就躲到了上谷,从此隐居起来,不问世事。后来冀州牧袁绍请他当军师,可是在初平三年,也就是公元192年,卢植就去世了。临终前,他嘱咐儿子卢俭,要把他葬在土坑里,不用棺材,只用单衣裹尸就行了。他一生著述颇丰,碑文、诔文、表文、记文等等,一共六篇。

话说建安年间,曹操北上讨伐柳城,路过涿郡,就对当地长官说:“以前北中郎将卢植,名声响彻全国,学问是儒学宗师,是士人的楷模,国家的栋梁啊!当年武王灭商,还封商容的住宅;郑国失去子产,孔子都悲伤地流泪。我来到这里,是为了缅怀他留下的好风气。《春秋》里讲的道理,对贤者之后代应该有特别的礼遇。赶紧派人去修缮他的坟墓,照顾他的子孙,并且送去一些薄礼,来彰显他的德行。”卢植的儿子卢毓,也是个有名的人物。

这段话的意思是:风霜能辨别草木的种类,危难才能显现出忠贞正直的人品,由此可见卢植先生的为人。那些蜂拥而至的坏人,震耳欲聋的雷霆之声,即使是古代的猛将贲、育、荆轲、豫让,也难免会有害怕慌乱的时候。而卢植却能手持利刃,在险要的关隘下,在追击敌人的黄河渡口,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哪里还顾得上考虑后果?君子对忠义的坚守,无论在紧急时刻还是颠沛流离的时候,都始终如一啊!

赵岐,字邠卿,是京兆长陵人。他最初的名字叫嘉,出生在御史台,所以字台卿,后来为了避难,才改了名字,表示不忘故土。赵岐年轻时就精通经学,很有才华,娶了扶风马融兄长的女儿。马融是外戚豪门,赵岐却看不起他们,不愿和马融来往。他在州郡做官,因为清廉正直,嫉恶如仇,让人敬畏。三十多岁的时候,他得了重病,卧床七年,自觉命不久矣,就写下遗嘱嘱咐他的兄子说:“大丈夫活在世上,要么像箕山隐士那样隐居,要么像伊尹、吕尚那样建功立业,老天不给我机会,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在我的墓前立一块石头,刻上‘汉有逸人,姓赵名嘉。有志无时,命也奈何!’ ”后来他的病却奇迹般地好了。

永兴二年,他被征召为司空掾。他建议二千石官吏可以离职为父母守丧,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又被大将军梁冀征召,为他献上了关于求贤的策略,梁冀却没有采纳。他被举荐为理剧,担任皮氏县令。正巧河东太守刘祜离任,中常侍左悺的哥哥左胜接任,赵岐耻于与宦官为伍,当天就辞职回家了。京兆尹延笃又让他担任功曹。

唐衡他哥哥唐玹,先是在京兆府当了个虎牙都尉,可是老百姓觉得他当官不是靠真本事,都看不起他。他弟弟唐岐和他堂兄,也经常被人背后说坏话,唐玹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

后来,延熹元年,唐玹当上了京兆尹,唐岐害怕自己也被牵连,就带着堂弟唐戬一起逃跑了。果然,唐玹把唐岐的家人都抓了起来,用最严厉的法律治罪,把他们全都杀掉了。唐岐只好四处逃难,长江、淮河、大海、泰山,哪儿都去过。他改了名字,在北海的集市上卖饼。

那时候,有个安丘人叫孙嵩,二十多岁,在集市上看见了唐岐,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就停车叫他一起上车。唐岐吓坏了,脸色都变了。孙嵩就放下车帘,让车夫挡住其他人,悄悄地问唐岐:“我看你不是卖饼的,我问你话你脸色都变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仇,或者是在逃命啊?我叫孙嵩,是北海人,我们家一百多口人,有能力帮你。”唐岐早就听说过孙嵩的大名,就把自己的遭遇都告诉了他,于是就跟着孙嵩一起回家了。孙嵩先回家告诉他母亲:“我出门在外,找到一个生死之交的朋友了。”然后把唐岐迎进大厅,热情款待。孙嵩把唐岐藏在家里墙里好几年,唐岐还写了一首《厄屯歌》,一共二十三章。

后来,那些唐家人死了,朝廷大赦天下,唐岐就出来了。朝廷的三府同时都请他去做官。九年后,他接受了司徒胡广的任命。正赶上南匈奴、乌桓、鲜卑叛乱,朝廷大臣都推荐唐岐,他被提升为并州刺史。唐岐想上奏朝廷,说说自己守卫边疆的策略,还没来得及上奏,就因为牵扯到党争被免职了,于是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写成了《御寇论》。

灵帝当政初期,他又因为党锢被罢官十多年。中平元年,各地起兵造反,朝廷下令征召以前做过刺史、二千石官职,并且有文武才能的人,唐岐被征召做了议郎。车骑将军张温西征关中,请唐岐做他的长史,驻扎在安定。大将军何进又推荐他做敦煌太守,他走到襄武的时候,他和新任命的几个郡太守一起被贼人边章等人抓住了。贼人想逼他当他们的首领,唐岐巧妙地说话才得以脱身,辗转回到了长安。

献帝迁都到长安后,唐岐再次被任命为议郎,后来慢慢升迁到了太仆。李傕掌权的时候,派太傅马日磾去安抚天下,让唐岐做他的副手。马日磾到了洛阳,上表请求另外派唐岐去宣扬朝廷的旨意。唐岐走到哪个郡县,老百姓都高兴地说:“今天终于又看到朝廷使者的车马了!”

话说那会儿,袁绍、曹操和公孙瓒为了争夺冀州打得不可开交。听说荀岐来了,袁绍和曹操都亲自带兵,跋涉几百里去迎接他。荀岐就好好跟他们讲了讲天子恩德,劝他们罢兵息战,安抚百姓。他还给公孙瓒写信,分析利害关系。袁绍他们这才各自撤兵,都跟荀岐约定在洛阳会合,一起迎接皇帝回朝。结果荀岐南下到了陈留,就病倒了,一病就是两年,之前的约定也就没能实现了。

过了两年,兴平元年,朝廷下诏征召荀岐。正赶上皇帝要回洛阳,先派卫将军董承去修缮宫殿。荀岐跟董承说:“现在天下大乱,就只有荆州地广人多,物产丰富,西边跟巴蜀相连,南边通往交趾,年年丰收,兵员也比较充足。虽然我年纪大了,但还是想为国家效力,我想坐牛车到荆州去劝说刘表,让他亲自带兵来保卫朝廷,跟将军您一起共襄盛举,振兴王室。这是安定朝廷,拯救百姓的好办法啊!”董承一听,马上上表推荐荀岐出使荆州,顺便督促征收粮草。荀岐到了荆州,刘表马上派兵去洛阳帮忙修缮宫殿,还源源不断地提供军资。那时候,孙嵩也住在荆州,刘表却对他很不客气。荀岐就夸孙嵩为人正直,有操守,于是就和孙嵩一起上表推荐孙嵩担任青州刺史。后来,荀岐因为年老体弱,就留在荆州了。

曹操当时是司空,举荐荀岐来代替自己。光禄勋桓典和少府孔融也上书推荐他,于是荀岐就担任了太常。他活到九十多岁,建安六年去世。他生前给自己修建了寿藏,画了季札、子产、晏婴、叔向四位贤人的画像放在宾位,又把自己画像放在主位,还都写了赞颂文字。临终前,他还嘱咐儿子说:“我死后,墓中用沙子堆成床,铺上竹席和白衣,头发散开躺在上面,盖上单被,当天就下葬,下葬后马上掩埋。”荀岐一生著述颇丰,《孟子章句》《三辅决录》等书流传于世。

赞曰:吴翁温爱,义干刚烈。延、史字人,风和恩结。梁使显刑,诬党潜绝。子幹兼姿,逢掖临师。邠卿出疆,专命朝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