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上说:“天垂示象,圣人效法遵行。”宫廷里负责侍奉皇帝的宦官,地位就在皇帝身边,所以《周礼》里就设置了相应的官职,数量也与天象相对应。《周礼》中,阍者负责守卫宫门,寺人掌管后宫的戒律。书中还提到“皇帝身边近侍有五人”。《月令》里记载:“仲冬,要让阉尹检查门户,谨慎看管宫室。”《诗经·小雅》里的《巷伯》也讽刺了那些进谗言的小人。所以说,宦官在王朝中出现由来已久,这是因为他们身体不完整,心思单纯,容易管理,也容易养活,对吧?
但是后来,宦官的权力逐渐扩大,有能力的宦官,像勃貂、管苏在楚国和晋国都立下过功劳,景监、缪贤也在秦国和赵国做出了贡献。可是宦官的弊端一旦显现出来,就会像竖刁扰乱齐国,伊戾祸害宋国那样造成巨大的灾难。汉朝建立后,沿袭了秦朝的制度,设立了中常侍的官职。但是汉朝也会选用一些士人参与宦官的选拔,这些人个个佩带银饰,身穿貂裘,在宫殿里侍奉皇帝。高后称制的时候,任命张卿为大谒者,出入皇帝的寝宫,负责传达皇帝的命令。文帝时期,赵谈、北宫伯子都比较受皇帝宠信。到了汉武帝时期,武帝宠爱李延年。皇帝经常在后宫设宴,有时还会偷偷地去离宫游玩,所以处理政务的时候,很多事情都由宦官来负责。到了元帝时期,史游担任黄门令,他勤勉尽职,忠心耿耿,为朝廷做出了不少贡献。
后来,弘恭、石显凭借阿谀奉承、阴险狡诈而得到重用,最终导致了萧、周之乱,玷污了皇帝的德行。东汉光武帝中兴之后,宫廷的宦官全部都是阉人,不再兼用其他士人。直到永平年间,才正式规定了宦官的人数,中常侍四人,小黄门十人。和帝即位时年纪尚幼,窦宪兄弟专权,朝中大臣都不能直接接近皇帝,和皇帝来往密切的,只有宫中的宦官。所以郑众得以在宫中专权,最终铲除了大奸臣,被封为侯爵,官至九卿,从此宦官的势力开始壮大。
从明帝之后,一直到延平年间,宦官的权力越来越大,人数也越来越多。中常侍竟然多达十个人,小黄门也有二十个。他们还被改授金珰右貂等装饰,兼管着一些官署的职务。
邓太后当政后,国家大事堆积如山,朝臣们根本没机会参与决策,皇帝的命令都是从后宫里发出来的。没办法,只能更加依赖宦官,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他们。这些宦官们,手握王爵,口含天宪,可不是以前那些在宫里打杂的小角色了,他们的权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后宫的范围。
孙程因为立下拥立皇帝的功劳而受到重用,曹腾参与制定了讨伐桓氏的策略,接着是五侯合谋,梁冀更是掌握了兵权。他们凭借着表面上的公正,以及深得皇帝的信任,所以朝野上下都听命于他们,大气都不敢喘。有人说他们的功劳可以比得上伊尹、霍光,有人说他们的谋略让汉朝再次兴盛。
虽然当时也有一些忠臣直谏,但最终都被排挤打压。这些宦官们,一句话就能让山海为之变色,一呼一吸就能让霜露改变。如果他们喜欢你,你的家族三代都能荣华富贵;如果他们讨厌你,你的家族五代都可能被灭族。汉朝的纲纪,彻底乱套了。
话说那些戴着高帽子,穿着华丽衣服,腰佩宝剑的大官们,宫里到处都是;而那些拿着粗糙的茅草,在皇帝面前当差的臣子,也就十几个。官府衙门,遍布全国各地;那些依附权贵的子弟,几乎占了全国的一半。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积如山,珍藏无数;美女歌姬,舞女侍女,更是充斥着华丽的房间。就连狗和马都装饰得富丽堂皇,房屋建筑也用上了精美的丝绸织锦。这一切都是剥削老百姓得来的,都是为了满足他们无穷无尽的奢欲。他们陷害正直的贤臣,只提拔自己党羽。那些互相勾结,巴结权贵的人,都把自己的身体和孩子都搭进去了,只为了往上爬。他们互相利用,所以越来越多,败坏国家的事情数不胜数,根本说不完。因此,全国上下怨声载道,有志之士都只能隐居山林,盗贼四起,天下大乱。即使忠臣义士愤恨不已,想要有所作为,但一开口就招来杀身之祸,很快就被杀害了。然后又进行大规模的株连,互相陷害。凡是那些被认为是正直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灾难的。窦武、何进,地位尊崇,与皇室关系密切,他们利用百姓的怨恨,联合了一些有实力的人,却因为犹豫不决,最终都失败了。这大概也是命运的安排吧!即使袁绍后来大肆杀戮,铲除奸邪,但用暴力来平息混乱,又有什么用呢?从曹腾陷害梁冀,最终让昏庸的皇帝上位开始,魏武帝继承了这种做法,最终导致了国家的衰败。“君以此始,必以此终”,这句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郑众,字季产,南阳犨人。为人谨慎细心,很有谋略。永平年间,他开始在太子府当差。肃宗即位后,他被任命为小黄门,后来升迁为中常侍。和帝即位初期,他又被提升为钩盾令。
当时窦太后掌权,她的哥哥大将军窦宪等人也掌握着很大的权力,朝中上下几乎都依附他们,而郑众却一心为皇家效力,不与那些权贵结党营私,皇帝很信任他。等到窦宪兄弟图谋不轨的时候,郑众第一个站出来策划诛杀他们,因为功劳被提升为大长秋。论功行赏的时候,他总是推辞,少拿多给。因此,他经常参与朝政大事的讨论。宦官专权,是从郑众开始的。
十四年后,皇帝考虑到郑众的功劳,封他为鄛乡侯,食邑一千五百户。永初元年,和熹皇后又给他加封了三百户。
蔡伦他老人家元初元年就去世了,养子蔡闳继承了爵位。蔡闳死后,他的儿子蔡安又继承了爵位。后来蔡家这支就断了。直到桓帝延熹二年,才又追封蔡伦的曾孙石雠为关内侯。
蔡伦,字敬仲,是桂阳人。永平年间末期,他开始在宫里当差,建初年间当上了小黄门。和帝登基后,蔡伦升职当了中常侍,经常参与皇帝的决策。蔡伦很有才学,做事认真谨慎,多次直言进谏,帮助皇帝纠正错误。每逢休息放假,他总是关起门来不见客人,跑到田野里去锻炼身体。后来他又升任尚方令。永元九年,他负责监造宫廷用的宝剑和其他器械,做工都非常精细牢固,成为后世的典范。
古时候的书籍和契约,大多是用竹简编写的,用丝织品或帛写字的叫作帛书。可是丝织品很贵,竹简又很重,都不方便。蔡伦就动脑筋想办法,利用树皮、麻头、破布、鱼网来造纸。元兴元年,他把造纸的方法呈献给皇帝。皇帝很欣赏他的才能,从此大家都开始用纸了,所以天下人都称这种纸为“蔡侯纸”。
元初元年,邓太后因为蔡伦长期在宫里侍奉,就封他为龙亭侯,食邑三百户。后来他又当了长乐太仆。四年后,皇帝觉得当时的经书和史书有很多错误和不一致的地方,就挑选了通晓经学的谒者刘珍和一些博士、史官到东观去校对,让蔡伦负责监督这件事。
蔡伦当初受了窦皇后的指使,诬陷了安帝的祖母宋贵人。等到邓太后去世,安帝亲政后,就下令让蔡伦自己去廷尉自首。蔡伦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就洗了个澡,整理好衣冠,服毒自杀了。蔡家爵位也就此被取消了。
孙程,字稚卿,是涿郡新城人。安帝时期,他担任中黄门,在长乐宫当差。
话说那时候,邓太后当政,皇帝自己啥也不管。宫里的小黄门李闰和皇帝的奶妈王圣,经常一起在皇帝耳边嚼邓太后的哥哥,也就是掌管禁军的执金吾邓悝的坏话,说邓家想废掉皇帝,立平原王刘翼当皇帝。皇帝一听就又生气又害怕。后来邓太后死了,皇帝立刻把邓家的人杀了个干净,也把平原王给废了。李闰因为这事儿被封了个雍乡侯,赏赐了三百户人家给他当食邑。
另一个小黄门江京,因为拍马屁讨好皇帝,当初还专门去迎接刚登基的皇帝,也因此被封为都乡侯,同样是三百户食邑。李闰和江京都升了官,当上了中常侍,江京还兼任了大长秋。这俩人跟中常侍樊丰、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还有王圣母子一起,在宫里宫外胡作非为,嚣张跋扈,没个正形。再加上皇帝的舅舅大将军耿宝和皇后的哥哥大鸿胪阎显互相勾结,沆瀣一气,竟然冤枉杀害了太尉杨震,还把太子废了,贬为济阴王。
第二年,皇帝就死了,他的弟弟,北乡侯继位当了皇帝。阎显他们这些人就更加无法无天了,开始争权夺利。他们暗中指使有关部门,弹劾樊丰,把耿宝和王圣,还有他们那些同伙,不是杀头就是流放。
十月,北乡侯病得很重。程跟济阴王的谒者长兴渠说:“大王是嫡长子继承王位,本来没有过错,先帝听信谗言,才导致大王被废黜。如果北乡侯病死了,咱们一起干掉江京和阎显,事情就能成功。”兴渠他们都同意了。 另外,中黄门南阳王康,以前是太子府的史官,从太子被废黜后,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愤愤不平。还有长乐太官丞京兆王国,也都跟着程一起参与了这件事。
到了十月二十七日,北乡侯死了。阎显向太后禀报,要从五个皇子中选一个继承皇位。还没等选出来,十一月二日,程就和王康等十八个人,在西钟下密谋,大家穿着单衣,举行了一个秘密的誓师仪式。 四日夜里,程他们一起聚集在崇德殿上,然后闯进了章台门。当时,江京、刘安、李闰、陈达他们都在省门下办公,程和王康一起冲上去杀了江京、刘安和陈达。因为李闰权势很大,在省里很有威望,他们想拉拢李闰,于是举起刀威胁李闰说:“现在要立济阴王为皇帝,你绝对不能反对!” 李闰说:“好。” 于是他们扶着李闰,一起到西钟下迎接济阴王登基,这就是后来的顺帝。 然后召集尚书令、仆射以下的官员,顺帝乘坐车驾前往南宫云台,程他们则留守省门,负责内外警戒。
阎显当时被困在皇宫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小黄门叫樊登,就劝阎显赶紧带兵造反。 阎显就利用太后下令,把越骑校尉冯诗和虎贲中郎将阎崇叫来,让他们在朔平门驻扎军队,以防程某人(指程元振)他们。
然后,阎显诱骗冯诗进宫,太后亲自把印信交给冯诗,许诺说:“要是你能抓住济阴王,就封你万户侯;要是你能抓住李闰,就封你五千户侯!” 可是冯诗手下的兵太少了,阎显就让冯诗和樊登一起去左掖门外征集兵士。结果冯诗趁机杀了樊登,回到营地继续驻守。
阎显的弟弟,卫尉阎景,火速从皇宫里赶回外府,并且集结兵力,一直到了盛德门。程元振就派人去传召各位尚书,让他们去抓阎景。 当时尚书郭镇卧病在床,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带着平时宿营在羽林军的士兵,从南止车门冲了出来。他正好碰上了阎景和他的兵士,郭镇拔出刀,大声喊:“放下武器!” 郭镇下车,拿出皇帝的符节宣读圣旨。阎景问:“是什么圣旨?” 阎景听了郭镇宣读的圣旨,还是不肯听从。郭镇就拔剑砍向阎景的马车,阎景的部下用戟叉攻击郭镇,最后阎景还是被抓住了,送进了廷尉监狱,当天晚上就死了。
第二天早上,朝廷就派侍御史去抓捕阎显等人,把他们也送进了监狱,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 然后朝廷下了一道圣旨:
下诏曰:
话说古代有个传统,就是表彰有功之臣,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当时,中常侍长乐太仆江京、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还有车骑将军阎显兄弟几个,竟然密谋造反,想把天下搞得乱七八糟。 这可不得了!
这时候,中黄门孙程、王康、长乐太官丞王国,还有中黄门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汎、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这些人,心里特别气愤,觉得不能让这帮坏人得逞,于是就一起商量,决心把这些坏蛋给收拾了,保住皇室的江山。《诗经》里不是说了吗:“有冤屈不伸张,大德不报答,那怎么行呢?”
孙程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王康和王国也出了大力。皇上很高兴,就封孙程为浮阳侯,给他五户人家当食邑;封王康为华容侯,王国为郦侯,他们俩每人九千户;黄龙被封为湘南侯,五千户;彭恺为西平昌侯,孟叔为中庐侯,李建为复阳侯,每人四千二百户;王成为广宗侯,张贤为祝阿侯,史汎为临沮侯,马国为文平侯,王道为范县侯,李元为褒信侯,杨佗为山都侯,陈予为下隽侯,赵封为析县侯,李刚为枝江侯,每人四千户;魏猛为夷陵侯,二千户;苗光为东阿侯,一千户。
一共封了十九个侯爷!皇上还赏赐了他们车子、马匹、金银财宝、衣物等等,赏赐的多少也不一样。 李闰因为之前没参与策划,所以没被封侯。不过皇上还是提拔他做了骑都尉。
到了永建元年,孙程跟张贤、孟叔、马国他们一起,因为跟司隶校尉虞诩闹了点矛盾,结果跑到皇宫里告状,还大声呵斥宫里的侍卫。皇上当时很生气,就把孙程的官职给免了,还把这十九个侯爷都打发回封地去了。后来,皇上又把孙程的封地改成了宜城侯。孙程到了封地后,心里很不痛快,很生气,于是就把侯爵的印信和符节都送还给了朝廷,然后逃回了京城,整天在山里跑来跑去。皇上又下令到处找他,最后还是恢复了他的爵位,还赏赐了他车子、马匹和衣物,让他回封地去了。
三年后,皇帝想起程昱等人的功劳,把他们都召回京城。程昱、王道、李元都被封为骑都尉,其他人也都得到了朝廷的官职。阳嘉元年,程昱病得很重,皇帝就把他提升为奉车都尉,地位也特别高。程昱去世后,皇帝派五官中郎将追赠给他车骑将军的印绶,并赐谥号为“刚侯”。侍御史奉命监管他的丧事,皇帝还亲自到北部尉传去瞻仰灵车。
程昱临终前,留下遗言上书,推荐他的弟弟程美。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把程昱的封地分了一半给程美,还封程昱的养子程寿为浮阳侯。后来,皇帝又下诏书,表彰那些有微小功劳的人,封兴渠为高望亭侯。四年后,皇帝下令,允许宦官的养子们继承他们的爵位和封地,并把这个规定写进了法令。
王康、王国、彭恺、王成、赵封、魏猛这六个人都早早去世了。黄龙、杨佗、孟叔、李建、张贤、史汎、王道、李元、李刚这九个人,还有他们的母亲山阳君宋娥,相互之间行贿受贿,谋求更高的官职和更多的封地,还诬陷中常侍曹腾、孟贲等人。永和二年,这件事被揭露,他们都被遣返回封地,并且削减了祖上留下的封地四分之一。宋娥被剥夺爵位,回到乡下务农。只有马国、陈予、苗光保住了他们的封地。
当初,皇帝被废黜的时候,太子府里的几个小黄门籍建、傅高梵、长秋长赵熹、丞良贺、药长夏珍,都因为没有犯错而被牵连获罪,籍建等人被流放到朔方。等到皇帝重新即位后,就把他们都提拔为中常侍。傅高梵因为藏匿罪证,被减轻了死罪。籍建后来被封为东乡侯,食邑三百户。
贺清俭廉洁正直,官至大长秋。阳嘉年间,皇帝下令让九卿举荐武勇之士,只有贺清俭没有举荐任何人。皇帝问他原因,贺清俭回答说:“我出身贫寒,在宫中长大,既没有识人之明,也没有结交过什么士人。从前卫鞅因为得到景监的推荐而被重用,有识之士都知道他最终不会有好下场。现在如果有人被我举荐,那对他来说,与其说是荣耀,不如说是耻辱。”他坚决推辞了。贺清俭死后,皇帝念及他的忠诚,封他的养子为都乡侯,食邑三百户。
曹腾,字季兴,是沛国谯县人。汉安帝当政的时候,他被任命为黄门侍从。汉顺帝还在东宫当太子的时候,邓太后觉得曹腾年轻但为人谨慎厚道,就让他去侍奉太子,处理书信往来,所以顺帝对他特别亲近喜爱。等顺帝登基后,曹腾先当了小黄门,后来升迁为中常侍。
汉桓帝继位后,曹腾和长乐太仆州辅等人,一共七个人,因为在拥立新帝的过程中立下了大功,都被封为亭侯,曹腾被封为费亭侯,之后又升迁为大长秋,还被加封为特进。曹腾在宫廷里当差三十多年,侍奉了四位皇帝,期间从未有过任何过失。他推荐的人,个个都是全国有名的大人物,比如陈留的虞放、边韶,南阳的延固、张温,弘农的张奂,颍川的堂溪典等等。
有一次,蜀郡太守贿赂了曹腾,益州刺史种暠在斜谷关搜到了贿赂的书信,就把这件事上奏朝廷,弹劾曹腾,请求交给廷尉审理。皇帝说:“这封信是从外面寄来的,不是曹腾的错。”于是就把种暠的奏章压了下来。曹腾一点儿也不计较,还经常夸奖种暠是个能干的官员,当时的人都对他赞叹不已。
曹腾去世后,他的养子曹嵩继承了他的爵位。种暠后来当上了司徒,就对宾客们说:“我现在能做到这个位置,全靠曹常侍当年提携。”曹嵩在汉灵帝时期,大肆收受贿赂,还向西园捐献了一亿万钱,所以官位做到太尉。等到他儿子曹操起兵的时候,他不肯跟随曹操,带着小儿子曹疾逃难到琅邪,结果被徐州刺史陶谦杀害了。
单超是河南人;徐璜是下邳良城人;具瑗是魏郡元城人;左悺是河南平阴人;唐衡是颍川郾县人。汉桓帝刚开始当政的时候,单超、徐璜、具瑗担任中常侍,左悺、唐衡担任小黄门史。
一开始,梁冀的两个妹妹分别做了汉顺帝和汉桓帝的皇后。梁冀继承他父亲的爵位,做了大将军,权势滔天,威震天下。梁冀自己还杀了太尉李固、杜乔等人,更加骄横跋扈,皇后也仗着权势,肆意妄为,经常下毒杀人,朝野上下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皇帝长期被压迫,心里很不服气,但又害怕泄露风声,不敢轻举妄动。
延熹二年,皇后死了。有一天,皇帝上厕所的时候,单独把宦官曹腾叫来,问他:“宫里和宫外跟梁冀不对付的人都有哪些?”曹腾回答说:“单超、左悺以前去拜访河南尹李不疑,态度谦卑恭敬,李不疑却抓了他们的兄弟,送进了洛阳监狱。这两个人后来去李不疑家谢罪,才被放了出来。徐璜、具瑗平时私下里很痛恨梁冀那些嚣张跋扈的行为,但不敢说出来。”
于是皇帝把单超、左悺叫进内室,说:“梁冀兄弟把持朝政,欺压内外,公卿以下都唯他们马首是瞻。我现在想诛杀他们,你们这些常侍怎么看?”单超他们回答说:“梁冀确实是国贼,早就该杀了他。我们地位卑微,只是不知道您的意思是什么。”皇帝说:“既然如此,你们这些常侍就秘密地计划一下吧。”他们回答说:“计划不难,只是怕陛下您又犹豫不决。”皇帝说:“奸臣祸国,理应伏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皇帝又召来了徐璜、具瑗等五个人,一起商议此事。皇帝还咬破单超的胳膊,以血为盟。然后单超就带人把梁冀及其亲属党羽全部诛杀了。左悺、曹腾升迁为中常侍。单超被封为新丰侯,食邑二万户,赏赐钱一千五百万;徐璜被封为武原侯,具瑗被封为东武阳侯,各食邑一万五千户,赏赐钱一千五百万;左悺被封为上蔡侯,曹腾被封为汝阳侯,各食邑一万三千户,赏赐钱一千三百万。这五个人同一天受封,所以后世称他们为“五侯”。皇帝还封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为乡侯。从此以后,宦官专权,朝廷更加混乱了。
单超生病了,皇帝派使者到他府上拜他为车骑将军。第二年单超死了,皇帝赐给他东园的珍贵器物,棺材里也放满了玉器,还追赠他侯将军的印绶,派使者为他料理丧事。下葬的时候,还出动了五营的骑兵,侍御史护送灵柩,将作大匠负责修建坟墓。
话说这四位侯爷,一个比一个嚣张跋扈,老百姓都私下里这么说:“左家是回天之力,独霸一方;徐家是卧虎藏龙;唐家是……(此处略去原文)。” 他们都争着盖大房子,建豪华的楼阁,穷尽各种巧妙的技艺。金银珠宝、珍贵的丝织品,都用在了狗和马上。 还抢着纳娶美女佳人做妾,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宫里的娘娘似的,他们的仆人个个都坐牛车,排场十足,跟帝王将相似的。 他们还养着远房亲戚,有的甚至收养异姓的人做儿子,或者买奴隶当儿子,好继承爵位和封地。他们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个个都当着州郡长官,鱼肉百姓,跟强盗土匪没什么两样。
超的弟弟安做了河东太守,超的侄子匡做了济阴太守,璜的弟弟盛做了河内太守,悺的弟弟敏做了陈留太守,瑗的哥哥恭做了沛县令,这些人在各自的地方都成了害民的蛀虫。
璜的哥哥的儿子宣当了 下邳县令,更是个暴虐的家伙。早先,他看上了前任汝南太守李暠的女儿,求婚不成,等他到了下邳县,就带着衙役跑到李暠家,把人家女儿抢了回来,玩儿够了之后,竟然还一箭射死了,然后偷偷埋在了寺庙里。当时下邳县属于东海郡,汝南人黄浮是东海郡太守,有人向他告发了徐宣的恶行。黄浮立刻抓了徐宣全家,不管老少都审问了个遍。下面的官吏都纷纷劝谏,说别这样。黄浮说:“徐宣这国贼,今天不杀了他,明天他还会继续作恶,杀了也就杀了,我心里也痛快!” 于是当场判了徐宣死刑,把他杀了,还把尸体暴晒示众,整个郡里都吓得瑟瑟发抖。璜就跑去向皇帝告状,皇帝大怒,把黄浮贬官,还罚他剃头戴枷锁,去右校服役。这五侯的家族亲戚朋友,横行霸道,欺压百姓,老百姓实在受不了了,纷纷揭竿而起,当了土匪。七年后,衡死了,也追赠了车骑将军的称号,跟超一样。璜死后,朝廷也赏赐了很多钱财布匹,还给了他一块墓地。
明年,监察官员韩演举报了悺和他的哥哥南乡侯称,说他们罪恶滔天,利用职权在地方上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宾客嚣张跋扈,欺压百姓。结果,悺和称都自杀了。韩演接着又举报了梁冀的哥哥沛相恭臧,把恭臧抓到了廷尉那里受审。梁冀跑到监狱里去求情,上交了东武侯的印信和官印,皇上也同意了,把他贬为了都乡侯,最后郁郁而终。梁冀那些继承爵位的兄弟们,也都降为了乡侯,每年收入都降到了三百万元,那些被分封爵位的子弟们,也都被剥夺了爵位和土地。刘普等人则被降为了关内侯。
说起来,有个叫侯览的,是山阳防东人。汉桓帝时期,他当上了中常侍,凭借着拍马屁和奸诈的手段升官发财,仗势欺人,贪得无厌,收受的贿赂数额巨大,简直无法计算。到了延熹年间,连续几年的战争打得国库空虚,朝廷就向百官借钱,还向王侯们征收赋税。侯览也上交了五千匹绢,被封为了关内侯。他还谎称自己参与了诛杀梁冀有功,又升为了高乡侯。
小黄门段珪的老家在济阴,他和侯览一样,在济北边境上拥有大量的田产,他们的仆人和宾客欺压百姓,抢劫过往行商。济北太守滕延把他们这些人都抓了起来,杀了数十人,把尸体都摆在大街上示众。侯览和段珪非常怨恨滕延,就向皇帝告状,说滕延滥杀无辜。结果滕延被抓到廷尉受审,最后被免职了。滕延字伯行,是北海人,后来当了京兆尹,以清廉正直著称,后世都称他为长者。
侯览他们因为这件事更加嚣张跋扈了。侯览的哥哥侯参当上了益州刺史,只要看到哪个老百姓家比较富有,就诬陷他们犯了谋反的大罪,把他们全部杀掉,没收他们的财产,前后累积的赃款数额巨大,难以计数。太尉杨秉弹劾了侯参,把他押解回京,结果侯参在半路上自杀了。京兆尹袁逢在旅馆里清点侯参的车辆,足足有三百多辆,车上装满了金银、丝绸和珍宝,多得数不清。侯览因为这件事被免职,没过多久却又官复原职了。
建宁二年,我妈去世了,我回家给她修建了坟墓。结果,有个叫张俭的督邮,告发我贪污腐败,生活奢靡。说我霸占了三百八十一处民宅,一百一十八顷田地,还盖了十六座豪华宅邸,全是高楼大院,亭台楼阁互相辉映,还用各种华丽的丝绸、绘画和油漆装饰,建筑规模宏大,简直跟皇宫似的。 他还说我提前修建了豪华的寿墓,石棺、双阙,高高的屋檐足有一百尺高,为此拆迁民房,掘坟毁墓,强抢民男民女,罪行累累,请求朝廷处死我。但是,我暗中使手段阻止了奏章上报。
张俭见奏章没上报,就干脆自己去砸了我的坟墓和宅邸,没收了我的财产,把我的罪状详细地写了出来,又上奏说我母亲在世时就结交宾客,干预地方政务。 可还是没奏效。 气急败坏的我,反过来诬告张俭是勾结党羽,还把前长乐少府李膺、太仆杜密等人也牵扯进去,结果他们都被灭族了。 最后,我顶替了曹节,当上了长乐太仆。
熹平元年,有人又举报我专权跋扈,骄奢淫逸,我被逼无奈,上交了印信,自杀了。 跟我一起为非作歹的那些人,也都免了官职。
曹节,字汉丰,是南阳新野人,祖籍魏郡,祖上几代都是做着二千石的高官。顺帝初期,他从西园骑开始做起,后来升任小黄门。到了桓帝时期,他升迁为中常侍,奉车都尉。建宁元年,他奉命带着一千名中黄门、虎贲和羽林军,北上迎接灵帝,陪同灵帝入宫。灵帝即位后,因为曹节在拥立他方面出了力,被封为长安乡侯,食邑六百户。
当时,窦太后临朝听政,她的父亲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密谋诛杀宦官。曹节就和长乐五官史朱瑀、从官史共普、张亮、中黄门王尊、长乐谒者腾等十七个人,一起伪造诏书,任命长乐食监王甫为黄门令,然后带兵诛杀了窦武和陈蕃。 这些事情,《陈蕃传》和《窦武传》里都有详细记载。 曹节因此被升为长乐卫尉,封育阳侯,食邑增加到三千户;王甫升任中常侍,黄门令的职位不变;朱瑀被封为都乡侯,食邑一千五百户;共普、张亮等五人各食邑三百户;其余十一人都被封为关内侯,每年都能领取两千斛的俸禄。
首先,曹节他们偷偷摸摸地在明堂里祈祷上天,说:“窦太后太不像话了,请上天帮助皇帝把她除掉,让这件事一定成功,天下才能太平。” 把窦氏一伙人干掉之后,皇帝下令太官(皇家仓库)提供丰厚的赏赐,给了曹节五千万钱,其他人也各有赏赐,后来又封曹节为华容侯。两年后,曹节生病了,身体很差,皇帝就下令任命他为车骑将军。没过多久病就好了,他就上交了印绶,辞官了。后来又当上了中常侍,官位是特进,俸禄是中二千石,不久又升任大长秋。
熹平元年,窦太后死了,有人在朱雀阙上写字,说:“天下要大乱了,曹节、王甫害死了太后,常侍侯览杀了很多人,朝廷里的官员都是尸位素餐,没有一个人敢说实话。” 于是皇帝下令让司隶校尉刘猛去抓人,规定十天要汇报一次进展。刘猛觉得告密信里的话挺有道理,就没急着抓人,拖了一个多月,也没查出幕后主使是谁。结果刘猛因为办事不利,被贬为谏议大夫,换了御史中丞段颎去抓人。段颎到处抓人,就连太学的学生都抓,关起来的一千多人。曹节他们一直不肯放过刘猛,就让段颎用其他的罪名弹劾刘猛,结果刘猛被判罪,发配到左校(一种劳役)。朝中很多大臣替刘猛说话,最后刘猛的刑罚被免除了,又重新被征召回朝廷任职。
曹节就和王甫他们一起诬告汉桓帝的弟弟勃海王悝谋反,把勃海王杀了。因为这件事立功的人有十二个都被封了侯。王甫被封为冠军侯。曹节的食邑也增加了四千六百户,加上以前的,一共七千六百户。他的父兄子弟都当上了朝廷的高官、地方长官,遍布天下。
曹节的弟弟曹破石当了越骑校尉,越骑营里有个五百户人家,里面有个美女,曹破石就强抢过来,那五百户人家不敢反抗,但那女子坚决不肯,最后自杀了。曹节他们家淫乱暴虐,这种事太多了。
光和二年,司隶校尉阳球上奏弹劾王甫和他儿子长乐少府曹萌、沛相曹吉,这三个人都在狱中被处死了。当时接连发生灾害,郎中梁人审忠认为这是曹节他们罪恶造成的,于是上书说:
臣听说,治理国家,得到贤才就能安定,失去贤才就会危亡。所以舜帝有五位贤臣辅佐,天下就治理得井井有条;汤王重用伊尹,那些不仁义的人就远离了朝廷。陛下即位之初,还未能处理万机政务,皇太后念及抚育之恩,所以暂时代理朝政,这才导致苏康、管霸这些中常侍被诛杀。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查办他们的同党,一心想要整顿朝政。
华容侯朱瑀犯了事,事情败露,祸及自身,于是就策划反叛,扰乱王室,冲撞宫门,抢夺玉玺,威胁陛下,聚集大臣,离间母子骨肉之情,最终导致陈蕃、窦武和尹勋等人被杀害。他们接着瓜分城池土地,互相封赏。父子兄弟都蒙受尊荣,那些平时跟朱瑀关系亲近的人都被安排到州郡任职,有的升到九卿之列,有的占据三司要职。他们不仅不尽职尽责,反而只顾营私,大量聚敛钱财,修建豪华宅邸,房屋连成一片。甚至盗取宫廷的水用来养鱼钓鱼,车马服饰玩乐都跟皇家媲美。
朝中大臣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吭声。各地的州牧郡守都奉承朱瑀的旨意,任人唯亲,排斥贤才,提拔庸才。所以,蝗虫肆虐,外敌入侵。上天震怒,持续了十多年。所以这些年接连发生日食、地震等灾害,这是上天对人主的谴责和警告,想要让陛下觉醒,诛杀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以前高宗皇帝因为处理了雉并之乱,所以获得了中兴的功劳。最近神灵启示陛下,让您发怒,所以王甫父子被迅速处决,老百姓都拍手称快,就像报了杀父之仇。
我实在想不通,陛下为什么还要容忍这些奸臣贼子,不把他们彻底铲除?过去秦朝信任赵高,导致国家灭亡;吴国重用刑人,最终自食恶果。虞公抱着宝玉牵着马,鲁昭公被乾侯赶走,都是因为不用贤才而导致灭亡或受辱。现在陛下因为妇人之仁,赦免了这些叛逆的罪行,一旦奸计得逞,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当郎官十五年,亲眼耳闻目睹了朱瑀的所作所为,这确实是皇后陛下无法赦免的罪行。
我希望陛下能够仔细听取我的奏章,认真考虑我的建议,扫除这些奸邪之辈,以平息天怒。如果对朱瑀的罪行调查结果与我的奏章不符,我愿意接受烹杀的惩罚,我的妻子儿女也愿意被流放,以堵住那些妄言之人的嘴。
章寝没上报皇帝。结果节直接被任命为尚书令。四年后去世,追赠车骑将军的称号。后来瑀也病死了,他们家的爵位和家业都是由养子继承的。审忠,字公诚,宦官被诛杀后,他被征召到公府做事。
吕强,字汉盛,是河南成皋人。年轻时在宫里当宦官,做小黄门,后来升迁,做到中常侍。他为人清廉正直,忠于职守,一心为公。灵帝在位的时候,朝廷有个惯例,要封赏宦官,想封吕强为都乡侯。吕强坚决推辞,态度非常恳切,说什么也不敢接受这个爵位,皇帝最后才同意了他的请求。然后,吕强就上书给皇帝陈述自己的意见,书里写道:
臣听说,诸侯的封地,上至四七(即四七百里),下至分割王土,高祖刘邦定下规矩,只有有功之臣才能被封侯,这是为了慎重对待爵位,以示警戒啊!可是我听说,中常侍曹节、王甫、张让等人,还有侍中许相,都被封为列侯。曹节他们这些宦官,出身低微,品行低下,地位卑贱,却善于阿谀奉承,谄媚讨好皇帝,用奸邪的手段谋取宠幸,残害忠良,嫉妒正直的人,简直就是第二个赵高,却没受到应有的惩罚,蒙蔽了朝廷的明智,形成了他们自己的党羽。而陛下您却不明白这些,随意授予他们土地爵位,让国家社稷、皇室江山落入小人手中。他们不仅自己受封,连家人也跟着沾光,接受大量的金银财宝和紫色的丝绸,一个接一个地成为辅佐皇帝的大臣。他们受了国家的大恩,却忘记了祖先的教诲,不修德行,反而结党营私,与那些奸邪小人相互勾结。陛下或许看重他们的才能,特别恩赐他们。但那些被提拔的人才品德不行,贤才却无法升迁,他们白白吃着国家的俸禄,却只顾着自己私利,陛下却偏偏要重用他们。阴阳失调,农业歉收,百姓生活困苦,这些祸乱都是由此而生。我知道,封赏的旨意已经下达了,我的话可能起不到作用,但我冒着生命危险,向陛下进言,表达我的忠心,只是希望陛下能改正错误,从此停止这种做法。
我听说后宫里好几千个宫女,每天的吃穿用度就要花掉好几百贯钱。就算粮食价格便宜,老百姓家里还是一副饿肚子的样子。按理说,粮食应该价格贵才对,现在反而便宜了,这是因为赋税太重,都拿去填补官府的窟窿了,老百姓冷得不敢穿衣,饿得不敢吃饭。老百姓这么苦,却没有人关心他们。那些宫女根本没啥用,就堆在后宫里,就算全国人民都拼了命种地养蚕,也供养不起啊!以前楚国有个女子因为悲伤愁闷,就导致西官发生灾祸,更何况这些宫女终年积聚怨气,怎么可能没有怨言呢!老天爷生下百姓,让君主来治理他们。君主如果治理得好,老百姓就会像对待父母一样尊敬他,像仰望日月一样敬仰他,即使偶尔要交税,也会感激君主的恩惠。《易经》上说:“用快乐的心情对待百姓,百姓就会忘记劳累;用快乐的心情带领百姓克服困难,百姓就会忘记死亡。”太子作为储君,应该好好学习这句话;将来当了皇帝,更应该把这句话付诸行动。
我还听说,陛下要下令在河间故国修建解渎馆。陛下您龙飞凤舞般登基,虽然是从藩国起家,但如今您身居九五之尊,不应该再有留恋故土的想法啊!再说河间离京城远,解渎更是偏僻遥远,非要在那儿兴建工程,劳民伤财,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现在那些外戚四姓的权贵之家,还有宫里的官宦人家,很多都没有什么功劳,却都在那里修建房屋,足足有上万处,楼阁相连,粉饰华丽,雕刻精美,简直说不尽。他们的丧葬也超过了规制,奢靡超过了礼仪,互相攀比,谁也不肯收敛。《谷梁传》上说:“钱财用尽了,就会产生怨恨;力气用尽了,就会产生愤怒。”《尸子》上说:“君主就像木匠的墨斗,百姓就像水,墨斗是方的,水就成方的;墨斗是圆的,水就成圆的。”君主的行为对百姓的影响,就像风吹草一样。现在上面不节俭,下面就放纵享乐,以至于飞禽走兽都吃着百姓的美食,树木石头都穿着百姓的丝绸。以前师旷劝谏晋平公说:“梁柱上绣着锦缎,老百姓却穿不起粗布;池子里扔着喝剩的酒,士人却渴死;马厩里的马吃着精粮,老百姓却饿肚子。近臣不敢劝谏,远臣也无法畅所欲言。”这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啊!
我听说以前,议郎蔡邕在金商门跟皇上您当面直言进谏,结果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人就用诏书暗示皇上您的意思。蔡邕不敢因为害怕而隐瞒自己的想法,辜负国家,反而直言不讳地批评那些达官贵人,指责那些奸佞的小人。皇上您没有保密他的话,结果让他的话传了出去,那些坏人就纷纷造谣中伤,想方设法地歪曲他的话,编造各种小报告陷害他。皇上您最终因为这些诽谤而惩罚了蔡邕,他的家人也被流放,老老少少流离失所,这难道不是辜负了忠臣吗?现在朝中的大臣们都拿蔡邕的事情当做教训,上面害怕遭受莫名其妙的灾祸,下面害怕被刺客暗杀,我知道朝廷再也听不到忠言了。
再说太尉段颎,他的武功盖世,对边境事务非常熟悉,他年老了还披甲上阵,为国征战,功劳很大,侍奉过两位皇帝,功勋非常显赫。皇上您已经给他提升了官职,让他位居高位,可他却被司隶校尉阳球诬陷陷害,最后丢了性命,他的妻儿也被流放到远方。天下人都为此感到悲痛,功臣们也因此而失望。皇上您应该重新启用蔡邕,并且恢复段颎家人的名誉,这样才能让忠臣们有路可走,也能平息民怨。
皇上您知道他是忠臣,但却不能重用他。
那时候,皇上您搜刮了很多珍宝,搜集天下奇珍异宝,每个郡县进贡的物品,都要先送到中署,说是“导行费”。我斗胆上书进谏:天下的财富,都是阴阳二气生成的,最终都归于皇上您。既然都归于皇上您,哪有什么公私之分?可是现在中尚方收取各郡的珍宝,中御府堆满了天下的丝绸,西园收罗了司农的财物,中厩聚集了太仆的马匹,而这些进贡的物品,都要先交纳“导行费”。这使得百姓劳役加重,百姓受苦,而进贡的物品却很少,奸吏从中渔利,百姓却遭受其害。而且那些阿谀奉承的大臣,为了讨好皇上您,就献上自己的私物,皇上您姑息纵容,这就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以前选拔官员,是由三府负责的,三府会进行考核,参议掾属会考察他们的品行,衡量他们的才能,经过考试和任用,再根据他们的政绩来评价。如果确实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才会交给尚书省。尚书省会进行弹劾,然后请求廷尉审理,查明事情的真相,再进行处罚。可是现在,只由尚书省负责任命官员,或者直接由皇上您下令任命。这样一来,三公就可以免除选拔官员的责任,尚书省也不用承担责任,赏罚不明,谁还会认真负责呢?
说话嘛,没有明显的错误,就像镜子一样,没有照出什么毛病,这有什么好责怪的呢?要是怕说错话留下记录,那干脆别说话了;要是怕镜子照出毛病,那干脆别照镜子了。希望陛下仔细想想我的话,别因为记录错误和照出毛病就怪我。
奏章没被采纳。
中平元年,黄巾起义了,皇帝问我应该怎么办。我想先把朝廷里贪污腐败的官员都处理了,然后大赦天下,再考察一下刺史和二千石官吏的才能怎么样。皇帝采纳了我的建议,先大赦了党人。那些常侍们一个个都吓得想辞职,又赶紧把在州郡的亲戚子弟都召回京城。结果中常侍赵忠、夏恽他们就一起诬陷我,说我“跟党人一起密谋,还经常读《霍光传》。我兄弟几个都贪污腐败”。皇帝不高兴了,派中黄门带兵来抓我。我听说皇帝要召见我,就生气地说:“我要死了,天下就要乱了!我一个大男人想为国家尽忠,难道还要去跟狱吏对着干吗?”说完就自杀了。赵忠、夏恽又继续诬陷我说:“我被召见,还不知道要问什么,就躲到草丛里自己吓唬自己,肯定有奸诈的阴谋!”于是他们就抓捕了我的亲戚,没收了我的财产。
那时候,宦官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北海赵祐这五个人,被称为清正忠诚,他们都生活在民间,从不争权夺利。李巡看到那些博士们为了甲乙科的考试名次,互相争论,甚至行贿受贿,为了私利修改经书上的字,他就把这事儿告诉了皇帝,然后跟那些儒生一起把《五经》刻在石头上,让蔡邕他们校对文字。从那以后,《五经》的文本就确定下来了,争论也就停止了。赵祐学识渊博,经常校对书籍,很多儒生都称赞他。
还有个小黄门,甘陵人吴伉,他擅长占卜,知识渊博,为人正直。他知道自己得不到重用,就经常装病住在寺庙里,悠闲地过日子。
张让是蜀郡人;赵忠是安平人。他们年轻的时候都在宫里当差,桓帝的时候都是小黄门。赵忠因为参与诛杀梁冀有功,被封为都乡侯。延熹八年,被降为关内侯,食邑一千斛。
汉灵帝的时候,让和忠都被提升为中常侍,还被封了列侯,跟曹节、王甫他们互相勾结,关系密切。曹节死后,让就接替他当了大长秋。让手下有个管奴仆的监奴,负责打理家务,他收受贿赂,弄得威风八面,声势浩大。
有个叫孟佗的,是扶风人,家里特别有钱,跟让的奴仆们关系很好,经常去拜访让,送礼,而且出手阔绰,一点也不吝啬。让的奴仆们都很感激他,就问孟佗:“您想要什么?只要我们能办到,一定帮您办到!”孟佗说:“我只希望你们能帮我拜见让大人一次。”当时那些去拜访让的人,车子常常能排上几百几千辆,孟佗当时指着让的府邸,说:“我得去拜见让大人。”可是等他到了的时候,已经进不去门了,结果让的监奴就带着一群奴仆,在路上迎接孟佗,并且一起把他抬着车子送进了门。
那些来拜访让的人都很惊讶,觉得孟佗真厉害,居然能这么轻易地见到让,于是都争着送珍宝给他行贿。孟佗就把这些东西分了一部分给让,让非常高兴,于是就提拔孟佗做了凉州刺史。
那个时候,十常侍曹节、王甫、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这十二个人,个个都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大臣,封了侯爵,享受着荣华富贵。他们的亲戚朋友遍布各地,各个地方都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简直就是社会的蛀虫。黄巾起义爆发了,盗贼四起,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有个叫张钧的,是中山人,在宫里做郎中,他上书给皇帝说:“我认为张角之所以能起兵造反,那么多人都愿意跟着他,根本原因就在于你们这十个常侍,你们把自己的亲戚朋友都安插到各地做官,贪污钱财,欺压百姓,百姓们有冤没处申诉,所以才铤而走险,聚众造反。应该把你们这十个常侍砍了头,挂在南郊示众,向百姓谢罪,再派使者把这件事告诉全国人民,这样不用打仗,那些大盗贼自然就会消失了。”
皇帝把张钧的奏章给曹节他们看,曹节他们吓得赶紧脱掉帽子,光着脚,磕头求饶,说愿意自己去洛阳监狱,并且拿出家产支援军队。结果皇帝下令让他们戴上帽子,穿上鞋子,继续上班,什么事都没有。皇帝还生气地骂张钧:“这小子真是疯了!十个常侍难道就没有一个好人吗?”张钧又再次上书,内容跟上次一样,但皇帝根本就不理他。皇帝还下令让廷尉和侍御史调查张钧是不是跟张角那个邪教有关系,御史们听从了曹节他们的意思,诬陷张钧学习黄巾教的邪术,最后张钧被抓起来,死在了监狱里。其实,曹节他们这些人跟张角暗中勾结,关系匪浅。后来,另外两个常侍封谞和徐奉的事情败露了,被处死了。皇帝很生气,质问曹节他们说:“你们平时老说那些反对你们的人要造反,把他们都抓起来,甚至处死。现在那些反对你们的人反而为国家出力,你们却跟张角勾结,是不是该杀头?”曹节他们赶紧磕头说:“这是以前王甫和侯览干的。”皇帝这才作罢。
明年,宫里要出大事了!南宫要修建,据说让、忠他们跟皇帝说,要向全国征收田亩税,每亩十个钱,说是用来修宫殿。结果呢,从太原、河东、狄道这些地方,调集木材和石头,每个州郡都要把东西运到京城。那些黄门常侍,一个个都蛮横得很,只要送来的东西达不到他们的标准,就强迫低价收购,十份的活只给一份工钱,然后又高价卖给那些宦官。那些宦官还不一定肯收,结果木材堆在那儿烂掉了,宫殿年年修不好。地方官员为了完成任务,又私底下加派赋税,老百姓叫苦连天啊! 皇上征收东西,都是偷偷摸摸地通过西园的宦官下令,还美其名曰“中使”,就是怕惊动地方官,好收受贿赂。
地方长官,还有那些有才能的名士,升迁都要出钱出力修宫殿,大一点的郡县,要出个两三千万钱,其他的也少不了。那些当官的,都得先去西园跟宦官谈好价钱,才能上任。要是没钱凑够数的,有的甚至自杀。那些想保持清廉的,不愿意去当官,也被逼着去了。
当时,钜鹿太守河内司马直刚上任,因为名声清正,被减免了三百万钱的捐款。结果,他接到圣旨后,叹了口气说:“我是百姓的父母官,却反过来剥削百姓,为了完成指标,我做不到!”于是他以生病为由推辞,但皇帝不准,他走到孟津,就上书痛陈时政的弊端,以及历史上那些因贪腐而导致国家灭亡的教训,然后就吞药自杀了。奏章上奏后,皇帝才暂时停止了征收修宫殿的钱。
皇帝又在西园修建了座“万金堂”,从司农寺调来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和丝绸布匹,堆积如山。他还跑到河间去买田地和房屋,盖起府邸和花园。皇帝本来是侯爵家的出身,以前很穷,总是感叹桓帝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留下,所以才拼命敛财,还把钱分给一些小黄门常侍,每个人都给了几千万钱。他还经常说:“张常侍是我的父亲,赵常侍是我的母亲。”这些宦官们得势后,就无所顾忌,都盖起了豪华的府邸,跟皇宫似的。皇帝经常登上永安候台,宦官们怕他看到自己住的房子,就让中常侍尚但去劝谏说:“天子不应该登高,登高会让百姓不安。”从此,皇帝就不敢再上台榭了。
第二年,皇帝就让负责宫殿修缮的官员宋典去修缮南宫和玉堂。他还让掖庭令毕岚铸造了四个一排的铜人,放在仓龙阙和玄武阙那里,又铸造了四个大钟,每个钟能装两千斛粮食,挂在玉堂和云台殿前。 他还铸造了吐水的铜制天禄和蟾蜍,把水喷到平门外桥东,然后水流进宫里。 又做了可以旋转的翻车和渴乌,放在桥西,用来洒扫南北郊的路,以此来节省老百姓洒扫道路的费用。 他还铸造了四道纹的铜钱,这些钱币上都有四条纹路。 当时有人私下议论说,这太奢侈浪费了,已经显露出不好的预兆,这钱铸成后,一定会像四条纹路一样,向四处流散。 结果,京城果然大乱,这种钱币也真的流传到了全国各地。 后来,皇帝又让董卓当了车骑将军,没过多久,董卓就被罢免了。
六年后,皇帝驾崩了。中军校尉袁绍劝说大将军何进,让他诛杀宦官来讨好天下人。 结果计划泄露了,董卓和其他人一起进宫,结果一起杀了何进。 袁绍带兵杀了董卓,抓到的宦官,不论大小,都被全部杀死了。董卓等人带着几十个人挟持皇帝逃到了黄河边上。 追兵追得很紧,董卓等人哭着告别说:“我们这些人要死了,天下要乱了。 陛下一定要保重自己啊!”说完,他们就都投河自尽了。
话说啊,从古至今,那些搞垮了大业、断送了祖宗香火的人,他们的失败都有迹可循。夏商周三代,因为宠信妃嫔而招来祸患;秦朝因为奢侈残暴而导致灭亡;西汉因为外戚专权而丢了江山;东汉因为宦官乱政而亡国。这些成败兴衰的道理,早在夏商时期就有了。至于那些祸国殃民的宦官是怎么得势的,咱们也可以大概说说。
这些人啊,本来都是些刑余之人,也就是犯过罪的,命都差点没了,在家族里也没什么地位,长得也寒碜,根本没啥背景。可他们呢,一开始表现得挺谦卑,很会察言观色,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慢慢地,他们就参与到朝政里,还学了不少规矩礼仪。于是,年幼的皇帝就依赖这些老臣,太后也听信这些内侍的建议,对他们毫无戒心,还特别亲近。这些人里,有的确实忠厚老实,有本事整治奸邪;有的则很会拍马屁,巧言令色,掩盖真相;有的则借着忠良的名声,提前推荐自己。他们可不是一开始就凶狠残暴的,而是慢慢地一步步发展起来的。
但是,坏人和好人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可他们却能迷惑幼主,蒙蔽君王的耳目,这其中也有原因。等到他们贪图私利,党羽越来越壮大,正直的大臣们即使反对,也往往被他们提前堵住嘴;等到皇亲国戚们发觉不对劲,想反抗的时候,宦官们已经夺取了权力。所以,忠臣良将往往被奸臣算计,国家最终走向灭亡。《易经》里说:“踩到霜冻,很快就会结成坚冰。”这祸患的根源,早就埋下了。现在看看这些宦官的兴衰,哪是一朝一夕就能造成的呢!
任凭小的过失,积累多了也会酿成大祸。何况是那些地位低微的小人,竟然敢干预国家大事!他们舞文弄墨,装腔作势,一会儿装好人,一会儿又凶神恶煞,最终害家害国,结果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