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和殷朝以前，后妃制度的记载比较简略。《周礼》里说，周朝天子要立一位皇后，三位夫人，九位嫔妃，二十七位世妇，八十一位女御，她们各司其职，负责后宫事务。皇后在后宫正位，和天子是同一体的。夫人负责讲解妇德礼仪，九嫔负责教导后宫女子四德，世妇负责丧葬、祭祀和接待宾客，女御则侍奉天子起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主管部门，女史负责记录功过。后宫嫔妃们言行举止都有规矩，进献贤才辅助天子，保持端庄，不贪恋美色。所以能够宣扬妇德，完善后宫内务，后宫井然有序，奸邪小人无法得逞。比如，康王因为晚朝，所以有了《关雎》这首诗来讽刺；宣王皇后因为起得太晚，姜氏就来请求处罚。
但是，到了周朝东迁之后，礼仪制度就逐渐败坏，诸侯们僭越放纵，制度紊乱。齐桓公有六个如夫人，晋献公把戎族女子提升为正妃，结果都导致了五子争位，后代混乱不堪。到了战国时期，风气更加败坏，人们放纵情欲，不遵守礼仪制度，最终导致国家灭亡，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这都是因为轻视礼仪，先追求美色，后考虑德行造成的。
秦朝统一全国后，统治者骄奢淫逸，宫中规模比七国时期还要大，后妃等级也分成了八品。汉朝建立后，沿袭了秦朝的制度，但是后妃制度却并没有明确的规定。汉高祖刘邦生活作风随便，汉文帝的宫廷生活也比较简单随意。不过，汉初选妃纳妾还比较简朴，装饰也比较简单。但是从汉武帝、汉元帝之后，后宫的奢靡之风日渐增长，掖庭宫女多达三千，等级也增加到了十四级。那些宠幸奸邪之臣，外戚干政乱国的例子，史书上都有详细记载。
光武帝中兴之后，宫廷生活变得简朴多了，后宫嫔妃的称号也精简了，只有皇后和贵人两种。贵人虽然有金印紫绶，但每年所领的俸禄也不过几十斛粮食而已。此外还设有美人、宫人、采女三个等级，她们并没有爵位，只在岁时节假日接受赏赐。汉朝的制度规定，每年八月要进行选秀，由中大夫、掖庭丞和占卜师一起，到洛阳乡下挑选良家女子，年龄在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相貌端庄秀丽，符合条件的，就带回宫中，经过皇帝挑选，才能入宫。这样一来，选妃就比较慎重，也更注重品德了。
明帝继承了光武帝的旨意，对后宫的教化也比较重视，选立嫔妃，一定会先考察她们的品德。后宫嫔妃不会干预朝政，皇帝也不会因为私情而重用某个人，可以说是改正了之前的弊端。如果当时能够设立外戚不得干政的禁令，制定相关的法令，改革后妃制度，那该多好啊！虽然皇帝自己能够有所节制，但防范措施还不够完善，所以从孝章皇帝之后，后宫渐渐又开始出现靠美色获得宠幸的情况，皇帝和妃子恩爱，就忘了后宫的祸害。
自古以来，如果皇帝年幼，国家就容易出现动乱，王室也常常发生变故。一般都会把权力交给宰相，选拔忠臣贤良来辅佐，从来没有把权力交给女人的先例。只有秦国的芈太后曾经临朝听政，所以穰侯在昭王时期权势很大，家里也富甲天下。汉朝沿袭了这种错误的做法，明知有危险，却始终没有改正。东京皇统屡次中断，权力落入女人手中，外戚称帝的有四位，临朝称制的皇后有六位，她们大多倚仗父兄的势力，为了巩固权力，排除异己，甚至不惜牺牲国家利益。这种做法，责任重大，路途遥远，好处很多，但祸害也很快就会到来。她们自己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家人却可能因为牵连而入狱。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一个接一个，最终导致国家衰败，江山易主。《诗经》和《尚书》中对此都有记载，道理都是一样的。所以，我详细考证了历代皇后的事迹，写成了这本《皇后本纪》。虽然她们的成败各不相同，但都曾经位居皇后之位，所以都列入本书。那些因为皇帝的私情而追封的皇后，并非当时实际的皇后，就放在其他章节一起叙述。皇后的亲属的生平事迹，则分别记载在他们的列传中。其余没有记载的内容，就放在这里，以继承西京《外戚传》的传统。
郭圣通，真定人，家世显赫。她爹郭昌，是个大好人，把几百万家产都让给了同父异母的弟弟，老百姓都夸他义气。郭昌在当地当过功曹。郭圣通嫁给了真定恭王之女，也就是后来的郭主，生下了郭况和后来的皇帝刘秀。郭昌去世得早。郭主虽然是王家小姐，却很节俭，很有当母亲的风范。更始二年春天，刘秀打败王郎，路过真定，娶了郭圣通为妻，对她非常宠爱。刘秀当皇帝后，立郭圣通为贵人。
建武元年，郭圣通生下了皇子刘强。刘秀觉得郭况为人谨慎小心，十六岁就让他当了黄门侍郎。建武二年，郭圣通被立为皇后，刘强被立为太子，郭况被封为绵蛮侯。因为皇后娘家势力越来越大，宾客络绎不绝。不过郭况为人谦逊，待人接物很不错，口碑很好。十四年，郭况升迁为城门校尉。后来，皇后受宠程度慢慢下降，心里就有点怨气。建武十七年，郭圣通被废为中山王太后，她的儿子刘辅被封为中山王，还把常山郡划给了中山国。郭况也被迁封到更大的封地，做了阳安侯。皇后的哥哥郭竟，因为在战争中立功，被封为新郪侯，后来官至东海相。郭竟的弟弟郭匡被封为发干侯，官至太中大夫。皇后的叔父郭梁去世得早，没有儿子，他的女婿南阳陈茂因为皇后的关系被封为南顿侯。
建武二十年，中山王刘辅又被迁封为沛王，郭圣通也就成了沛太后。郭况升迁为大鸿胪。皇帝经常去郭况家，还经常邀请大臣和诸侯到郭况家饮酒作乐，赏赐的金钱绸缎多得数不清，整个京城都传言郭况家是座金山。建武二十六年，郭圣通的母亲郭主去世了，皇帝亲自去送葬，百官都参加了葬礼。皇帝还派人迎接郭昌的灵柩，和郭主合葬，追封郭昌为阳安侯，谥号思侯。建武二十八年，郭圣通去世，葬在了北芒。
郭家受到皇帝的恩宠，皇帝下令让郭况的儿子郭璜娶淯阳公主，还任命郭璜为郎官。显宗皇帝即位后，郭况和皇帝的舅舅阴识、阴就一起被封为特进，皇帝对他们赏赐不断，恩宠非常厚重。皇帝对阴家和郭家都非常优待，所有事情都一视同仁。永平二年，郭况去世，皇帝赏赐了很多东西，还亲自去参加葬礼，追谥他为节侯，他的儿子郭璜继承了爵位。
元和三年，肃宗皇帝北巡，路过真定，碰到了郭家的人，郭家人朝见皇帝并祝寿，皇帝还和他们一起饮酒作乐，非常开心。皇帝还用太牢祭祀郭家祖先的墓地，赏赐了他们一万斛粮食和五十万钱。永元初年，郭璜担任长乐少府，他的儿子郭举担任侍中，兼任射声校尉。后来大将军窦宪被诛杀，郭举因为是窦宪的女婿，被牵连到谋反案中，父子俩都被下狱处死了，家属被流放到合浦，郭家的宗族中担任郎官和吏员的人都免了官职。郭况的弟弟郭竟，一开始是骑兵将领，在征战中立下功劳，被封为东海相。永平年间去世，儿子郭嵩继承爵位；郭嵩去世后，因为牵涉到楚王英的事被追究，爵位被废除。建初二年，章帝重新封郭嵩的儿子郭勤为伊亭侯，郭勤没有儿子，爵位也就此消失了。郭况的另一个弟弟郭匡，官至太中大夫，建武三十年去世，儿子郭勋继承爵位；郭勋去世后，儿子郭骏继承爵位，永平十三年，郭骏也因为楚王英的事被废除爵位。建初三年，又重新封郭骏为观都侯，郭骏去世后没有儿子，爵位也消失了。郭家一共出了三位侯爵，最后都绝了后。
文章说：世间万物兴衰荣枯，人的感情也起起伏伏，这是自然规律。但是那些兴衰变化特别剧烈的，大多是因为受宠而迷失了自我。当他们正受着皇帝的恩宠，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时候，即使行为不端，也依然被认为是有功德的。等到皇帝的宠爱转移，恩情不再的时候，即使他们表现得再好，也会被认为是丑陋的。一旦受宠，天下就容不下他们的高傲；一旦失宠，九服之内都没有他们容身之地。这确实是志士仁人容易沉沦的地方，也是君主应该掌控的地方，历史上很少有人能避免这种情况。郭皇后因为衰老失宠而被贬斥，心中充满了怨恨，但皇帝仍然把她安置在别馆，还继续宠爱她的亲戚。到了东海郡，郭家进退有度，遵守礼仪，让后世看不到他们得宠失宠时的差距，这难道不是比古人做得更好吗？
阴丽华，南阳新野人，名字叫丽华。一开始，光武帝刘秀还在新野的时候，就听说过阴丽华很漂亮，心里就喜欢上了她。后来阴丽华到了长安，看见执金吾的仪仗队那么气派，就感叹说：“做官就要做到执金吾那样，娶媳妇就要娶像阴丽华这样的。”更始元年六月，刘秀就在宛城的一个地方娶了阴丽华，那时候她才十九岁。
等到刘秀当了司隶校尉，正要往洛阳去，就让阴丽华回新野老家去了。后来邓奉起兵造反，阴丽华的哥哥阴识做了邓奉的将领，阴丽华就跟着家人一起搬到了淯阴，住在邓奉的营房里。
刘秀当了皇帝以后，派侍中傅俊去迎接阴丽华，还有胡阳、宁平主等宫女一起到了洛阳，封阴丽华为贵人。皇帝觉得阴丽华性格温和善良，想把她立为皇后，可是阴丽华坚决不肯，因为郭皇后已经有了儿子，所以她始终不肯接受皇后的位置，结果郭皇后就当上了皇后。建武四年，刘秀带兵去征讨彭宠，阴丽华在元氏生下了后来当皇帝的汉明帝刘庄。
九年后，有贼人抢劫杀害了阴丽华的母亲邓氏和弟弟阴识，皇帝非常伤心难过，就下诏书给大司空说：“我地位低微的时候，娶了阴丽华，后来带兵打仗，我们就分开了。幸好我们都平安无事，都逃过了危险。阴丽华作为贵人，具备了母仪天下的美好品德，应该立她为皇后，可是她却坚决推辞，不肯接受，甘愿做个普通的妃嫔。我非常欣赏她这种谦让的美德，答应封她的弟弟们为侯爵。可是还没来得及封爵，就发生了这样的不幸，母子俩都死了，我心里非常悲痛。《小雅》里说：‘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诗人的告诫，我们难道不应该谨慎吗？现在追封贵人阴丽华的父亲为宣恩哀侯，弟弟阴识为宣义恭侯，让阴识的儿子继承宣恩哀侯的爵位。等灵柩停放在堂上，我派太中大夫按照列侯的礼仪，授予他们印绶。即使阴丽华的灵魂有知，也会感到高兴和荣耀的！”
十七年前，皇帝废掉了郭皇后，改立阴贵人当皇后。他给三公大臣下诏书说：“皇后心怀怨恨，多次违反我的命令，不能好好抚养其他的皇子，还对其他皇子家的后代进行训斥。后宫里，就像有老鹰和隼一样充满着紧张气氛。她既没有《关雎》中那样美好的品德，反而有吕后、霍光那样的作风，怎么能让她来抚养年幼的皇子，来主持祭祀宗庙呢？现在，我派大司徒薛、宗正吉拿着符节，把皇后的印玺和绶带收回来。” 阴贵人出身平民家庭，是从很低微的地位升起来的。“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她很适合奉祀宗庙，成为天下人的母亲。相关部门要仔细查阅以前的典籍，确定合适的尊号。那些不寻常的事情，对国家没有好处，就不要上报祝寿庆贺了。
这位皇后在位期间，生活节俭，很少沉迷于享乐，不喜欢嬉笑玩闹。她性情仁慈孝顺，非常怜悯别人。她七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即使过了几十年，每当提起父亲，她都会忍不住流泪。皇帝看到这种情况，总是叹息不已。
显宗皇帝即位后，尊她为皇太后。永平三年冬天，皇帝带着皇太后一起到章陵祭扫，在皇太后的旧宅摆酒设宴，邀请阴家、邓家等皇太后的故人和他们的子孙后代参加，并赏赐给他们礼物。永平七年，皇太后去世，在位二十四年，享年六十岁，与皇帝合葬在原陵。
明帝非常孝顺，一直思念着先帝和皇太后。十七年正月，他要去祭扫原陵，晚上做梦梦到先帝和皇太后，就像他们生前一样和乐融融。梦醒后，他悲伤得睡不着觉，立刻翻看历书，发现第二天是吉日，于是就率领百官和皇太后的故人一起前往原陵祭扫。那天，陵园的树上降下了甘露，皇帝命令百官采集甘露来祭祀。祭祀结束后，皇帝伏在御床上，看着皇太后梳妆台上的物品，感动得泪流满面，还下令更换皇太后的脂粉和梳妆用具。左右侍从也都哭泣不止，没有人能抬起头来。
明德马皇后，名字我就不说了，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女儿。她小时候父母双亡，很不幸。她哥哥马惠敏，官职是客卿，也早早去世了，她母亲蔺夫人悲伤过度，病倒了，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马皇后那时候才十岁，却已经能够料理家务，指挥仆人，处理内外事务，办事能力跟成年人一样。一开始，大家都不了解她的情况，后来听说后都非常惊讶，连连称赞她。马皇后曾经病得很严重，她祖母就请人占卜，占卜师说：“这个女孩虽然现在有病，但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具体怎么贵，现在说不清楚。”后来她祖母又请算命先生给几个女儿看相，算命先生一看到马皇后，就大吃一惊，说：“我将来一定会给这个女孩当臣子！不过她虽然贵不可言，但儿子会很少，如果能养育别人的孩子，那她的成就将会超过她亲生的孩子。”
马援当年征讨五溪蛮族的时候战死了，虎贲中郎将梁松和黄门侍郎窦固等人还诬陷他，所以马家更加失势，经常受到权贵们的欺压。马皇后的哥哥马严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和委屈，就向祖母请求，不要再和窦家联姻了，想把妹妹送进宫里当宫女。于是他上书皇帝说：“我叔父马援为国捐躯，却没得到应有的褒奖，而他的家人却能幸免于难，我们全家都感激涕零，把您当作天，当作父亲。人活下来了，自然就想追求更好的生活。我听说太子和诸位王妃的配偶还没选齐，我叔父马援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十五岁，二女儿十四岁，小女儿十三岁，她们的容貌气质都非常出色。她们都孝顺懂事，温柔安静，很有礼貌。希望您能派人看看她们，如果合适的话，也算是对叔父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了。再说，我叔父的姑姑和姐姐都是成帝的婕妤，葬在延陵。我现在能活下来，也是托了先姑姑的福，所以我想让妹妹进宫侍奉皇上。” 就这样，马皇后被选中，进了太子宫，当时她才十三岁。她在太子宫里，对太子妃很恭敬，对同僚也很友好，礼仪周到，上下都很满意。很快她就得到了太子的宠爱，经常住在后宫。
显宗皇帝登基后，把马贵人立为贵妃。 那时候，马贵人的前婆婆的姐姐的女儿贾氏也通过选秀入宫，后来生下了肃宗皇帝。 皇帝自己没有孩子，就让马贵人抚养肃宗。 皇帝还说过：“人啊，不一定非得自己生孩子，只要疼爱和养育到位就行了。” 马贵人于是就全心全意地抚养肃宗，付出的辛苦比亲生母亲还要多。肃宗从小孝顺，而且天性淳厚，母子俩感情深厚，一直都相亲相爱，没有一点隔阂。
马贵人经常为皇室子嗣太少而担忧叹息，她多次向皇帝身边的人反映这事儿，希望他们能劝劝皇帝。宫里其他妃嫔来见她，她总是很温和地安慰她们。如果皇帝宠幸了哪个妃嫔，她也会更加隆重地对待她们。永平三年春天，有关部门上奏要修建长秋宫，皇帝还没表态呢，皇太后就说了：“马贵人品德在后宫第一，就是她了！”于是马贵人就被立为皇后了。
这之前几天，马贵人做梦梦到无数的小飞虫扑到自己身上，还钻进皮肤里又飞出来。 她当上皇后后，更加谦虚谨慎。她身高七尺二寸，方脸，头发很漂亮。她能背诵《易经》，喜欢读《春秋》和《楚辞》，尤其擅长《周礼》和《董仲舒集》。她平时穿粗布衣服，裙子也不加边。每月初一和十五，其他妃嫔来朝见她，远远看见皇后衣服粗糙，还以为是华丽的丝绸呢，走近一看，才笑着发现是粗布。皇后解释说：“这种布料特别适合染色，所以才穿的。”后宫的妃嫔们没有不感叹的。
皇帝有时候到苑囿和离宫游玩，马皇后总是以风寒露气为借口推辞，言语恳切，考虑周到。有一次，皇帝在濯龙池游玩，还召集了其他的妃嫔，下邳王以下的皇子都在旁边，皇帝想叫皇后过来。皇帝笑着说：“这家人啊，不喜欢热闹，就算来了也没什么乐趣。”所以，皇后很少参加皇帝的游乐活动。
十五年了，皇上在御书房看地图，准备册封皇子，打算把全国土地的一半分给他们。 皇后娘娘这时候就说了：“皇上，皇子们每个才分到几座县城，这也太节省了吧？”皇上说：“我的儿子们，哪能跟先帝的儿子们一样啊？每年给两千万就够了。” 那时候楚地监狱里关押的人年年不断，犯人互相指证，被关押的人特别多。皇后娘娘担心关押的人太多了，有点冤枉，就趁机跟皇上说了这事儿，皇上听后心里也难受起来。皇上被皇后娘娘感动了，半夜起来批阅奏章，仔细考虑皇后娘娘的意见，最后赦免了很多被关押的人。
那时候，大臣们上奏的事情，或者朝中大臣们意见相左难以决定的问题，皇上经常拿去问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总是能把事情分析清楚，理出头绪，让大家都明白事情的真相。皇后娘娘每次侍奉皇上时，都会谈论政事，提出很多好的建议，却从来不为自己的家人谋私利。所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和尊敬与日俱增，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改变。
等到皇上驾崩了，肃宗皇帝登基，尊皇后为皇太后。一些皇亲国戚要搬到南宫去住，皇太后心里难受，舍不得他们离开，就分别赐给他们王室的红色丝带，配上舒适的马车和四匹马，还有三千匹上等的白越布，两千匹杂色丝绸，以及十斤黄金。皇太后还亲自写了《显宗起居注》，把哥哥参与先帝医药方面的事给删掉了。皇上就问了：“黄门侍郎舅舅日夜侍奉先帝一年多了，既没有奖赏，也没有记载他的辛劳，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皇太后说：“我不想让后世知道先帝经常去后宫嫔妃那儿，所以就没写。”
建初元年，皇上想给他的舅舅们封爵位，但是太后不同意。
第二年夏天，大旱，有人说这是因为没给外戚封爵造成的，相关部门就上奏说应该按照以前的规矩来办。太后下诏说：“那些上奏的人，都是想讨好我，求个好彩头而已。以前王氏家族五个人同一天被封侯，当时黄雾弥漫，一点雨也没下。还有田蚡和窦婴，他们权势熏天，骄横跋扈，最后导致家族覆灭，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教训啊！所以先帝就一直提防着外戚，不让他们掌握权力。我儿子们的封地，也只给了楚国和淮阳国的一半，我一直说‘我的儿子们不应当和先帝的儿子们一样’。现在相关部门怎么就想拿我马家和阴家相比呢！我作为天下的母亲，自己穿粗布衣服，吃饭也不讲究，身边的人穿的都是普通的布衣，没有香料之类的装饰，我就是想以身作则，过简朴的生活。我想外戚们看到我的样子，应该会羞愧反省，没想到他们却笑着说太后一向节俭。上次我经过濯龙门，看到外家来探望的人，车马像流水一样多，仆人穿戴华丽，简直比皇家的仪仗队还气派！所以我没有责骂他们，只是减少了他们的岁用，希望他们能因此感到羞愧，可是他们还是不思进取，一点也不为国家担忧，只顾着自己享乐。君主最了解臣子，更何况是自己的亲戚呢？
我怎么可能辜负先帝的遗志，败坏先人的德行，再重蹈西汉王朝覆灭的覆辙呢！”所以太后坚决不同意。
皇上看完诏书后悲叹不已，又再次请求说：“汉朝建立以来，外戚封侯，地位就如同皇子的地位一样。太后您虽然谦虚谨慎，但为什么偏偏不让我给三个舅舅封爵呢？再说卫尉年纪大了，两个校尉还都重病在身，如果他们不幸去世，我会永远怀着刻骨铭心的遗憾。应该趁着好日子赶紧办，不能再拖延了。”
太后说：“我反复思考这件事，是想做到两全其美。可不是只想得到谦让的名声，而让皇帝背上不体恤百姓的嫌疑啊！以前窦太后想封王皇后的哥哥为侯，丞相条侯说高祖有约在先，没有军功，如果不是刘氏宗亲，就不能封侯。现在马氏对国家没有功劳，怎么能和阴氏、郭氏这些功勋之后相比呢？我经常看到那些富贵人家，官职爵位层层叠加，就像树木枝叶繁茂，根基必然会受损。再说，人们之所以想封侯，无非是想上供奉祖先，下养活家人罢了。现在祭祀用的东西都是四方进贡的珍宝，衣食住行也都享受着宫里的优厚待遇，这些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一个县的封地呢？我的想法已经很明确了，你们不要再怀疑了。所谓至孝，首先是安抚母亲。现在接连发生灾变，粮食价格翻了好几倍，我日夜忧心忡忡，坐卧不安，却还要先忙着为家人谋求封地，这不是违背了慈母的一片苦心吗！我一向性子刚烈，就像匈奴人一样脾气火爆，你们不能不顺从我的意思。只有等到天下太平，边境安宁，才能考虑儿子的愿望。我现在只想含饴弄孙，不会再过问政事了。”
新平主家的御用车辆失火，火势蔓延到北阁后殿。太后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心情很不好，寝食难安。当时正值要去谒陵，太后认为自己监管不力，感到很惭愧，于是就没有去。当初太夫人的坟墓修得稍高，太后为此批评了哥哥廖等，他们立即将坟墓削低。对于那些外戚中品行端正、谦逊有礼的人，太后总是用温和的言语加以鼓励，并赏赐他们财物和官职。如果有人稍有差错，太后就会先露出严厉的神色，然后再加以斥责。那些军官如果穿着打扮不符合规定，太后就立即取消他们的官职，让他们回家务农。广平王、巨鹿王、乐成王乘坐的车辆都非常朴素，没有金银装饰，皇帝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太后就赏赐他们每人五百万钱。于是，内外官员都纷纷效仿，穿着打扮都统一起来，各家都感到惶恐不安，比永平年间还要厉害。太后还设立了织造作坊，在濯龙池养蚕，经常去查看，以此作为娱乐。太后经常和皇帝谈论政事，还亲自教导诸位小王，一起讨论经书，讲述自己一生的经历，母子俩整天相处融洽。
话说过了四年，天下五谷丰登，一片太平景象，皇上就打算封他三个舅舅廖、防、光为列侯，享受高官厚禄。这三位舅舅一听，连忙推辞，说只想在关内做个侯爵就行了，没必要搞那么大排场。
太后知道了这事儿，就说：“圣人教导人，方法各有不同，哪能强求每个人都一样呢？我年轻的时候，一心只读圣贤书，为了理想，什么都顾不上。现在虽然老了，但我还记得‘戒之在得’这句话，所以每天都战战兢兢，想着要降低自己的身份，生活上不追求安逸，吃东西也不求饱腹。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不辜负先帝的期望，所以我也想引导我的兄弟们，一起努力，这样我死的时候，也就没什么遗憾了。怎么你们年纪轻轻，反而不听我的话呢？要是到死都这样，那可就太遗憾了！” 廖、防、光三位舅舅没办法，只好接受了封爵，然后就退位回家了。
太后那一年得了重病，她不信那些巫师和庸医，只是不断地祈祷上天保佑。到了六月，太后就去世了，在位二十三年，享年四十多岁。她和皇帝一起葬在了显节陵。
贾贵人，是南阳人。建武年间末期被选入太子宫，中元二年生下了肃宗，后来被显宗封为贵人。因为皇帝是太后养大的，所以皇上特别重视马家（太后娘家），所以贾贵人一直没被立为皇后，她的家族也没得到什么恩宠。太后去世后，皇上就下诏书，追封贾贵人为王赤绶，赐给她一辆豪华马车和四个车夫，还有二百个宫女侍奉，以及两万匹各种丝绸布匹，一千斤黄金，两千万钱。史书上对贾贵人的后事记载很少，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
窦皇后，名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是扶风平陵人，大司空窦融的曾孙女。她爷爷叫窦穆，她爸爸叫窦勋，因为犯事死了，具体情况可以看《窦融传》。窦勋娶了东海恭王刘强的女儿沘阳公主，皇后是她家的大女儿。她家后来衰败了，经常请算命先生算算家里的运气，那些算命先生都说她将来会非常尊贵，不是一般妾室能比的。她六岁就能写字，家里人都觉得很神奇。建初二年，她和妹妹一起被选进长乐宫，举止得体，容貌非常出色。汉章帝听说皇后有才华和美貌，就多次向宫女和老师打听。见到她之后，章帝觉得她确实很漂亮，太后也对她很欣赏，于是她进了掖庭，住在北宫的章德殿。皇后性格聪明伶俐，很会讨好皇帝，所以得到皇帝的赞扬越来越多。第二年，她就立为皇后，她妹妹被封为贵人。建初七年，追封皇后的父亲窦勋为安成思侯。皇后深受宠爱，在后宫独占鳌头。
一开始，宋贵人生了皇太子刘庆，梁贵人生了汉和帝刘肇。皇后自己没孩子，就嫉妒她们，经常在皇帝面前说她们坏话，渐渐地让皇帝疏远了她们。她还诬陷宋贵人用邪术迷惑皇帝，导致宋贵人自杀，刘庆也被废为清河王，这些事《庆传》里都有记载。梁贵人呢，是褒亲愍侯梁竦的女儿。她小时候没了母亲，是被伯母舞阴长公主养大的。她十六岁的时候，也在建初二年和她姐姐一起被选进掖庭做了贵人。建初四年，她生下了汉和帝。后来，皇后把汉和帝当作自己的儿子养。皇后想独揽外戚的权势，所以忌恨梁家。建初八年，皇后写匿名信陷害梁竦，梁竦被处死，梁贵人的姐妹也因为悲伤过度去世了。从那以后，后宫就安静多了，皇后的宠爱也日益增长。
等到汉章帝去世，汉和帝即位，尊皇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临朝听政，尊生母沘阳公主为长公主，还增加了三千户的汤沐邑。皇后的哥哥窦宪，弟弟窦笃、窦景也都显贵，掌握着很大的权力。后来，皇太后密谋造反，永元四年事情败露，他们都被处死了。
话说，过了九年，太后去世了，还没来得及下葬呢，梁贵人的姐姐就上书，说贵人（指梁贵人）死得冤枉。太尉张酺、司徒刘方、司空张奋也上奏章，说按照光武帝贬低吕太后的先例，应该降低太后的尊号，不能和先帝合葬。朝中不少官员也纷纷上书表达同样的意见。皇帝亲笔写诏书说：“窦氏（指太后）虽然没遵守法度，但她平时也一直很节俭。我侍奉她十年，深知大义所在，礼法上也没有臣子贬低尊长的说法。出于恩情，我不忍心把她抛弃；出于道义，我又不忍心亏待她。看看以前的上官太后，也没被降级，这事儿就别再讨论了。” 最后，太后还是和先帝合葬在了敬陵。皇帝在位一共十八年。
皇帝因为贵人死得凄惨，下葬礼仪又简陋，就重新安葬了她到承光宫，追封她为恭怀皇后，并按照丧葬礼仪服丧，百官都穿白衣戴孝，和她的姐姐大贵人一起葬在了西陵，规格和敬园差不多。
和帝的阴皇后，名字我就不说了，她是光烈皇后哥哥的曾孙女。这皇后从小就聪明伶俐，擅长书法和绘画。永元四年，她被选入掖庭，因为和皇帝有亲戚关系，所以被封为贵人，深受皇帝宠爱。八年后，她被立为皇后。
自从和熹邓皇后入宫后，阴皇后的宠爱就渐渐减少了，心里一直很生气。阴皇后的外祖母邓朱经常出入宫中。永元十四年夏天，有人告发皇后和邓朱一起搞巫蛊之术，事情败露后，皇帝就派中常侍张慎和尚书陈褒到掖庭监狱，对她们进行严厉审问。邓朱和她的两个儿子邓奉、邓毅，以及阴皇后的弟弟阴轶、阴辅、阴敞，他们的供词互相牵连，说他们进行祭祀诅咒，犯了大逆不道之罪。邓奉、邓毅、阴辅在狱中被审讯致死。皇帝派司徒鲁恭持节赐给皇后诏书，收回了她的玺绶，把她迁到桐宫，皇后忧愤而死。她当了七年皇后，葬在了临平亭部。她父亲特进阴纲自杀。阴轶、阴敞和邓朱的家人被流放到日南郡比景县，阴皇后的宗族亲属、内外兄弟姐妹都被免官，回到家乡务农。永初四年，邓太后下诏赦免了被流放的阴氏家族成员，让他们都回到原来的郡县，并归还了他们五百多万的财产。
邓皇后，名叫绥，是太傅邓禹的孙女。她爸爸邓训是护羌校尉，妈妈是阴氏，是光武帝刘秀皇后阴丽华的堂妹。邓皇后五岁的时候，太傅夫人特别喜欢她，亲自给她剪头发。太傅夫人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不小心伤到了邓皇后的额头。她忍着疼一声不吭。旁边的人看到很奇怪，就问她怎么回事。邓皇后说：“不是不疼，而是太傅夫人疼爱我，才给我剪头发，我不好伤了老人的心，所以忍住了。”六岁就能读懂史书，十二岁就通读了《诗经》和《论语》。她哥哥们每次读经书，都经常问她一些很难的问题，她都能回答。她一心扑在书本上，家里的事情根本不管。她妈妈经常责怪她，说：“你不好好学女红，做衣服穿，却整天读书，难道想当博士吗？”邓皇后虽然违背了妈妈的意思，但她白天学习女红，晚上读经典书籍，家里人都叫她“诸生”。她爸爸邓训很欣赏她，家里大事小情都和她商量。
永元四年，按规定该选她进宫了，结果她爸爸邓训去世了。邓皇后昼夜哭泣，三年不吃盐和蔬菜，瘦得不成样子，亲人都认不出来了。她曾经梦见自己用手触碰天空，天空广阔而湛蓝，像是有钟乳石一样的东西，她就仰头喝了下去。她去问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尧帝梦到攀登天空，汤王梦到触碰天空，这些都是圣王之前的吉兆，非常吉利。后来，一个相面先生看到邓皇后，惊叹道：“这是成汤的相貌啊！”家里人都偷偷高兴，但不敢声张。邓皇后的叔叔邓陔说：“我听说，救活一千人，子孙就会有封赏。你哥哥邓训当过谒者，负责修建石臼河，每年救活几千人。天意是可信的，咱们家一定会得到福报。”早些时候，太傅邓禹曾经感叹道：“我统领百万大军，从没随意杀害一个人，我的后代一定会兴旺发达。”
话说，过了七年，她和其他的大家闺秀一起被选进宫里。这姑娘个子高挑，足足七尺二寸，长得又漂亮，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宫里的人都惊呆了。第二年冬天，十六岁的她被封为贵人，住进了掖庭。她为人恭敬谨慎，做事很有规矩，侍奉皇后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夜以继日地小心伺候着。对待其他宫女，她总是谦逊礼让，即使是地位低下的宫女和仆役，她也都很照顾。皇上对她非常喜爱。后来皇后生病了，皇上特许皇后的兄弟姐妹进宫探望，照顾皇后，时间上也没有限制。但她却对皇上说：“宫里戒备森严，让皇后的家人在宫里待这么久，外面的人会说皇上偏袒皇后，而我呢，也会落个不知足的坏名声。这样对皇上和我都不好，我实在不愿意这样。”皇上说：“大家都觉得在宫里待的时间长是荣耀的事，你却反倒担心，处处克制自己，真是难得啊！”
每次宫里设宴，其他的妃嫔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衣服华丽，而她却总是穿素色的衣服，打扮朴素。如果她的衣服颜色和皇后的一样，她会立刻换掉。如果和皇后一起侍奉皇上，她不敢正襟危坐，走路也总是弯腰驼背，显得特别谦卑。皇上问她话，她总是等皇后回答完之后再回答，不敢抢在皇后前面说话。皇上了解她的心思，感叹道：“修养品德，竟然如此不易啊！”后来，她和皇后关系渐渐疏远了，每次皇上召见，她都推说自己生病了。当时皇上接连失去皇子，她担心皇室后继无人，常常哭泣叹息，还多次主动推荐才人进宫，讨好皇上。
皇后见她的名声越来越好，心里很不安，于是就偷偷地让人做法诅咒她，想害死她。有一次，皇上病危，皇后偷偷地说：“我得势了，不让邓氏（指贵人）留下后代！”贵人听到后，哭着对身边的人说：“我一心一意地侍奉皇后，却得不到她的善待，反而要遭到上天的惩罚。虽然女子没有死节的义务，但是周公为了武王可以请求处死自己，越姬也发誓要死，我这样做，一是报答皇上的恩情，二是化解家族的祸患，三是不让皇后落个残害同族的恶名。”说着就要喝毒药自尽，宫女赵玉拦住她，谎称有使者来报，皇上病已经好了。贵人信以为真，这才罢休。第二天，皇上果然病好了。
话说十四年夏天，阴皇后因为巫蛊事件被废了，她想求救但没成功，皇帝当时就已经看上邓贵人了。阴皇后病情越来越重，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任何人。这时，有人建议修建长秋宫，皇帝说：“皇后这个位置，和我是一体的，要承继宗庙，做天下母亲，哪能随便找个就完事呢！只有邓贵人德行最好，才能胜任。”到了冬天，邓贵人被立为皇后。她推辞了三次，才接受册封。她还亲笔写了谢恩表，说自己德行浅薄，根本配不上皇后这个位置。那时候，各诸侯国进贡，都争着献上珍奇宝物，可自从邓皇后当上皇后后，她就下令全部禁止，每年只接受一些纸和笔墨作为贡品。皇帝几次想给邓家的人升官加爵，邓皇后总是苦苦哀求，谦让推辞，所以她哥哥邓骘在皇帝在世时，官职最高也只是虎贲中郎将。
元兴元年，皇帝驾崩了，长子平原王有病，其他的皇子都夭折了，前后夭折的皇子十几个，活下来的皇子都被偷偷地养在民间。殇帝（汉哀帝）出生才一百天，邓太后就把他迎立为帝。尊邓皇后为皇太后，由她临朝听政。汉哀帝下葬后，宫人们都被遣送回各自的园寝。太后赐予周、冯两位贵人诏书说：“我和两位贵人一起侍奉先帝，同享荣华富贵，十多年了。没享受到什么福气，先帝就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我孤身一人，心中悲痛，无处依靠，日夜思念，悲痛欲绝。现在要按照旧例，把你们送回外园，心里真是悲痛万分，用什么诗句才能表达我的悲伤呢？特赐予周贵人一辆青盖车，装饰华丽的车驾，各配驷马一队，黄金三十斤，丝绸三千匹，白绢四千匹。”又赐冯贵人赤色绶带，因为她们头上没有步摇和环佩，又额外赐予她们各一套。
话说那会儿，正赶上新丧国丧，朝廷法令还没完全建立起来。宫里丢了一箱子大珍珠，太后心里着急啊，想查清楚，又怕冤枉好人。于是她亲自查看宫里的宫女们，仔细观察她们的神情，结果很快就找到了真凶。后来，和帝宠幸的吉成也被御者诬陷搞巫蛊，关进掖庭审问，结果查明吉成是清白的。太后想起先帝待吉成有恩，平时也没听说她做过坏事，现在却这样冤枉她，实在不合情理，于是亲自召见吉成，核实情况，果然是御者在背后搞鬼。大家都对太后的明智感到佩服，赞叹她圣明。太后常说，鬼神之事难以验证，迷信祭祀不会带来福气。于是她下令有关部门，取消那些不合规矩的祭祀活动。还下令大赦天下，赦免建武年间以来犯了妖邪罪行的人，以及被牵连的马家、窦家的人，都恢复他们的平民身份。她还减少了朝廷大臣、侍从、尚方署、内侍的服饰、饮食等方面的奢华用度，除了祭祀陵庙用的东西，其他的稻米梁粟都不能精挑细选，每天早晚就吃一顿肉饭而已。以前太官和汤官每年要花掉将近两千万钱，太后下令减少开支，每天都省下不少钱，一年下来能省几千万。各郡国进贡的东西，也都减半。上林苑的鹰犬都被卖掉了，蜀汉地区进贡的精美器物、腰带、佩刀，也都停止进贡。画工也只留了三十九种。御府、尚方、织室里那些锦绣、冰纨、绮縠、金银、珠玉、犀牛角、象牙、玳瑁、雕刻的玩物，统统都不再制作了。宫外的行宫别馆里储存的米粮、柴炭，也都减少了数量。太后还下令各园林的贵人们，如果宫里有宗室亲戚或者体弱年老不能干活的，要登记造册上报，她亲自到北宫的增喜观查看，允许他们自行离去，当天就放走了五六百人。
殇帝驾崩后，太后决定立安帝为帝，仍然临朝听政。因为接连遭受丧事打击，百姓也受了很多苦，殇帝的陵墓修建，以及其他工程，都尽量精简，能省则省，只用十分之一的开支。
皇上给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下命令说：“我每次翻看以前的史书，那些外戚和宾客，仗着权势，轻浮放肆，甚至贪污受贿，欺压百姓，造成很多祸患。原因就在于执法部门懈怠，没有及时处罚他们。现在车骑将军邓骘等人虽然心里想着要遵纪守法，但他们的家族庞大，亲戚朋友很多，宾客里也有不少奸猾之徒，经常触犯法律。你们一定要严加查处，绝对不能包庇纵容。” 从那以后，皇亲国戚犯了罪，就再也没有人敢徇私枉法了。太后阴氏犯了罪被废黜，皇上赦免了那些被流放的人，让他们回家，还下令把他们被没收的财产，共计五百多万，还给他们。永初元年，太后被封为新野君，享受万户的汤沐邑待遇。
两年夏天，京城闹旱灾，太后亲自到洛阳寺去查阅冤假错案。有个囚犯，实际上并没有杀人，却被严刑拷打逼着自己承认罪行，他瘦弱不堪，被人抬着来见官，因为害怕官吏不敢说话，正要离开的时候，抬头好像想要申诉。太后注意到他的眼神，立刻让人把他叫回来询问情况，详细了解后，查明了案情，马上把洛阳县令关进监狱治罪。太后还没回宫，大雨就哗哗地下起来了。
话说三年秋天，太后身体不太舒服，宫里的人个个都急得团团转，纷纷祈祷上天保佑太后平安，甚至还想着替太后受罪。太后听说这事儿后，立刻大发雷霆，严厉地命令掖庭令以下的宫女太监，只能说些谢罪祈福的话，不许再胡乱说些不吉利的话。 以前每年年底都要犒劳卫士，还要举行大傩仪式驱除疫病。可太后觉得阴阳失调，战争不断，就下令减少犒劳卫士的规模，取消歌舞表演，驱除疫病的仪式也减半，那些大象、骆驼之类的也都不用了。等到丰收年景，这些才恢复如常。
太后自从入宫后，就跟着曹大家学习经书，还学习天文、算术。白天处理政务，晚上就读书学习，但又担心自己理解有误，怕违背典章制度，于是就广选刘珍等儒生，还有博士、议郎、四府掾史等五十多人，到东观去校对典籍。事情做完后，太后还赏赐他们葛布，数量各有不同。太后还下令让宫里的官员近臣在东观学习经传，然后教宫女们学习，让她们日夜诵读，宫里学习的氛围那叫一个浓厚。后来新野君去世了，太后亲自侍奉他生病，直到他去世，太后悲痛欲绝，哀伤过度，比一般人更加伤心难过。她还追赠新野君为长公主，赐予他赤绶、东园秘器、玉衣绣衾，又赏赐布三万匹、钱三千万。可是骘等人坚决推辞，不肯接受钱和布。太后还派司空持节护送新野君的灵柩，规格和东海恭王一样，谥号为敬君。
太后去世后，天下久旱。太后在世时，曾三次到洛阳，特地赦免囚犯，处理了三十六个死刑犯，八十个重罪犯，其余的罪犯也都减刑，最轻的也只是砍掉右脚趾头。
七年正月，太后第一次进入太庙祭祀，斋戒了七天，然后赏赐公卿百僚，赏赐的多少各有不同。庚戌日，太后去宗庙祭祀，带领命妇和宫女们行礼，和皇帝一起进行祭祀，仪式结束后才回来。太后还下了一道诏书说：“凡是进献给祖庙的新鲜食物，很多都不合时令，有的为了保存而催熟，有的则提前挖掘，结果还没成熟就枯萎了，这怎么能说是顺应时令、培育万物呢！古人说：‘非其时不食。’从今以后，进献给陵庙和皇宫的食物，都必须按时令进献。” 总共减少了二十三种贡品。
自从太后临朝听政以来，十年间水旱灾害不断，边境外族入侵，国内盗贼四起。每次听说百姓挨饿，太后常常彻夜难眠，她自己都省吃俭用，用来救济灾民。所以天下才得以平定，年年五谷丰登。
元初五年，平望侯刘毅看到太后做了这么多好事，觉得应该早点把这些功绩记录下来，于是上书给安帝，说：
“臣闻古之明君，必有善记，以垂于后。今太后临朝，十有五年，水旱屡见，盗贼蜂起，而太后忧勤，日夜不遑，躬自减省，以救灾患，而天下复宁，岁亦丰登。臣窃以为，宜为立碑，勒石纪功，以昭于后世。”
意思是说：“我听说古代的明君，都会把自己的善政记录下来，流传给后代。现在太后临朝已经十五年了，这期间水旱灾害接连不断，盗贼也经常作乱，但是太后却日夜操劳，忧心忡忡，她自己省吃俭用，用来救济灾民，结果天下才得以安定，年年都丰收。我认为，应该为太后立碑刻石，记录她的功绩，让后世的人都知道。”
臣闻《易》载羲、农而皇德著，《书》述唐、虞而帝道崇。（《易经》记载伏羲、神农时期皇德显著，《尚书》记载唐尧、虞舜时期帝道崇高。）所以说，即使是圣明之君，也要把功绩记录在竹简上，把美名流传在音乐里。
我听说过，皇太后您啊，天生就具有圣人的气质，拥有像天地一样伟大的德行，您的品德可以比肩虞舜的妃子，与任姒两位贤后相媲美。您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姐妹，慈爱仁厚，为人谦恭节俭，杜绝了奢侈浪费的苗头，防范了贪图享乐的迹象。您在后宫正位，您的德行影响着整个天下。
元兴、延平年间，国家没有储君，您仰观天象，参考大家的意见，拥立陛下为天下之主，让汉室江山永保安宁，天下得以安定。后来又遭遇了水灾，东部州郡发生了饥荒，您对百姓恩泽深厚，官员百姓都纷纷前来朝拜，您自己却穿着简朴的衣服，吃着简单的食物，以身作则，减少自己的膳食，甚至连马车的套车都减少，以此来救济百姓。您对百姓的关爱，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您能够克制自己，勇于承担责任，彰显那些平时默默无闻的人的功劳。您推行宽厚仁爱的政策，施行宽容教化的政策，兴复灭亡的国家，继承断绝的世系，表彰功臣，恢复宗室的地位，接回被流放的人民，免除他们的罪责。您的施政并非刻意追求仁爱和宽和，而是发自内心；您的制度也并非照搬旧的典章制度，而是经过朝堂的商议。
您的德行广被天下，充满了整个宇宙；您的恩泽遍及四方，泽被万民。华夏大地一片祥和，各个民族团结一心。您为大汉王朝建立了不朽的功勋，给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福祉。您所取得的成就，如同巍峨的高山，令人仰望却难以企及；您所建立的功勋，如同浩瀚的大海，令人赞叹却难以言表。古代的帝王，身边都设有史官记录；汉朝的旧例，历代都有记载。治理国家，有盛有衰，有进有退。如果好的政绩不记录下来，而是一些细微的差别就记录在案，那尧舜就会因为洪水和旱灾而被责备，而没有咸熙年间太平盛世的功劳；高宗、成王就会因为雉鸣和迅风而被责备，而没有中兴康宁的功劳。
我们翻阅《诗经》和《尚书》，虞舜时期的两位妃子，周朝的三位母亲，她们都以自身的修养辅佐君王，她们的功劳，都足以流芳百世。但是，从来没有哪位皇太后像您一样，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能够统筹全局，治理国家，功德如此之高。所以，应该让史官撰写《长乐宫注》和《圣德颂》，来宣扬您的光辉业绩，把您的功勋铭刻在金石上，让您的功德像日月一样永垂不朽，让您的恩泽泽被后世，以表彰您对陛下的孝顺。
皇帝同意了。
六年后，太后下令召集和帝的弟弟济北王、河间王的子孙，年龄在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有四十多人；还有邓氏家族的近亲子孙三十多人，都让他们住进宫里新建的宅邸，学习经典，太后还亲自监考。年纪小的，就安排老师和保姆照顾，每天早晚都进宫，太后亲自抚养教导他们，非常疼爱。
然后太后下令召见她的哥哥河南尹豹和越骑校尉康等人，说：“我之所以把这些孩子们都召集起来，放在学官学习，是因为现在继承了前代百王的弊端，世风日下，奸诈伪饰盛行，《五经》的学习也衰落了，如果不加以教化引导，情况将会越来越糟。所以我想大力提倡圣贤之道，来纠正世俗的歪风邪气。书上不是说了吗：‘整天吃饱了饭，却无所用心，真是太难了！’现在末世的达官贵人们，锦衣玉食，坐好车骑快马，却对学习一窍不通，不辨忠奸善恶，这就是祸乱的根源啊！永平年间，那些四姓小侯都让他们入学，就是为了矫正世风，提倡节俭，使他们成为忠孝之人。先祖们用武功建立了功业，载入史册，我们更要通过文德教化子孙后代，让他们懂得约束自己，不触犯法律。只要孩子们能记住祖先的功业，明白太后的本意，那就足够了。你们一定要努力啊！”
康因为太后长期执政，心里害怕，就假装生病不上朝。太后派宫女去询问他。当时宫里进出的宫女，很多都能在外面说三道四，那些老宫女都称赞中大人（指太后），而太后派去的人恰好是康家以前的一个婢女，她也跟别人说中大人（太后）的好话。康知道了这件事，就骂那个宫女说：“你是我家出来的，你竟敢这样！”宫女很生气，回去把康假装生病并且出言不逊的事告诉了太后。太后一怒之下罢免了康的官职，让他回老家，并且断绝了他的爵位。
永宁二年二月，皇帝的病越来越重了，就让人抬着轿子到前殿，召见侍中和尚书，然后又去了太子新修的宫殿看看。回来之后，就下令大赦天下，并且赏赐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百官钱财和布匹，数额各有不同。圣旨里写着：“朕德行浅薄，蒙受皇天后土的托付，治理天下，然而上天不佑，我却要早早离开人世，承受这份巨大的忧虑。延平年间，天下无主，百姓受苦，情况危急，如同堆积的鸡蛋一样随时可能崩溃。我勤勤恳恳，不敢享受帝王的快乐，上不辜负上天，不辜负先帝，下不违背百姓的意愿，不辜负我内心的承诺，一心只想救济百姓，安定刘氏江山。我自认为做到了感天动地，应该得到上天的保佑，可是祸患却接踵而至，痛苦从未停止。最近因为生病，很久不能去祭祀，我强撑着身子去上皇陵祭拜，结果咳嗽不止，还吐血，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无力回天了。生死有命，我也没办法了。各位大臣们，你们要尽心尽力辅佐朝廷啊！” 三月，皇帝驾崩了。在位二十年，享年四十一岁，与皇后合葬于顺陵。
接下来是史书的评论：邓太后临朝称制一辈子，自己发号施令，虽然她废除了前朝的一些好的制度，自身也缺乏明君的品德，导致太子对她心怀不满，表面上恭敬，心里却憋屈得很，甚至还暗中写信抱怨。借用她权势的人，大概是被她迷惑了吧！然而，建光年间以后，皇权逐渐回归，于是出现了贤臣被杀害，奸邪小人得势的情况，国家衰败的征兆已经显现了。所以说，掌握权力的人即使受到诽谤，受益的也不是自己；真心为国家忧虑，努力自强不息的，只有国家本身。所以班昭的母亲为了避免牵连，全家都辞官；班昭的侄子犯了小错，也被剃了头发谢罪。将杜根处死，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呢？但是，那些侵占田地的人，惩罚得确实太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