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运三年十月初一,那天朝廷正式下令册封安氏为皇太妃。第二天,就提拔边光范当翰林学士,边归谠当左散骑常侍,张沆当右谏议大夫。边光范之前是枢密直学士、礼部侍郎;边归谠之前是给事中;张沆之前是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知制诰。

再往后几天,朝廷任命杜威为北面行营都招讨使,李守贞为兵马都监,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都指挥使,皇甫遇为马军右厢都指挥使,梁汉璋为马军都排阵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都指挥使,王饶为步军右厢都指挥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杜威之前是邺都留守;李守贞之前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郓州节度使;安审琦之前是兖州;符彦卿之前是徐州;皇甫遇之前是滑州;梁汉璋之前是贝州;宋彦筠之前是邓州;王饶之前是奉国;薛怀让之前是洺州团练使。《资治通鉴》上记载,当时朝廷的命令是:“先拿下瀛州和鄚州,稳住关南地区;然后收复幽州和燕州,彻底平定塞北。”这说明当时朝廷有点被阳城之战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有点过于自大了。

接着,十月初七,册封冯氏为皇后,她之前是吴国夫人。十月初九,让李彦韬暂时代理侍卫司的事务,李彦韬之前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十月初十,凤翔节度使秦王李从曮死了,朝廷停朝一天,追封他为尚书令。十月十一,邠州节度使李德珫死了,朝廷也停朝一天,追封他为太尉。

十一月第一个戊子日,也就是农历十一月初一,朝廷任命给事中卢撰当上了右散骑常侍,又把尚书兵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的陈观提拔为左谏议大夫。陈观因为祖上名字有“义”字,跟皇帝名字犯忌讳,就请求换个官职,没多久就当上了给事中。

庚寅日,也就是农历十一月三日,枢密使、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平章事冯玉又升任了尚书右仆射。同时,皇子镇宁军节度使延煦被任命为陕州节度使;陕州留后焦继勋调任凤翔留后;以前定州留后安审琦调任邠州留后;右仆射和凝升任左仆射。 这天可真是调动频繁啊,官场变动真大!

甲午日,也就是农历十一月七日,两浙节度使、吴越国王钱宏佐官复原职。丁酉日,也就是农历十一月九日,朝廷下令让李守贞负责幽州行府的事务。戊申日,也就是农历十一月十一日,冬至到了,皇帝在崇元殿接受百官朝贺。

这个月,北面行营招讨使杜威带着部队从邺城北上征讨,军队到达瀛州城下的时候,贝州节度使梁汉璋战死了。因为梁汉璋战败,杜威他们就收兵撤退了。军队走到武强的时候,听说契丹人入侵,想走最近的路,从冀州、贝州往南打。这时,张彦泽带着骑兵从镇定赶来,说契丹军队可以打败,于是大军就转向西,朝镇州进发了。

十二月某一天,(原文:十二月丁巳朔,案:以下有阙文。据《通鉴》云:丁巳朔,李谷自书密奏,且言大军危急之势,请车驾幸滑州,遣高行周、符彦卿扈从,及发兵守澶州、河阳,以备敌之奔冲。遣军将关勋走马上之。)然后呢,又过了几天,杜威报告说,军队驻扎在中渡桥。接着,又任命储延英当了太子宾客。皇上还下令让符彦卿去澶州驻军。之后,又下令泽州、潞州、邺都、邢州、洺州、河阳这些地方赶紧运粮到中渡,杜威还派人快马加鞭地报告前线情况,情况紧急啊!

之后,又派高行周去澶州驻军,景延广守河阳。博野县的都监张鹏也来报告边境战事。再后来,定州的李殷报告说,上个月二十八号晚上,他带了四百人去曲阳嘉山下,碰上了敌军,打死了敌人一千多人,还缴获了两百匹马。皇上任命高行周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符彦卿当副手,方太当都虞候,率领后军驻扎在河边,以防敌人骑兵突袭。这时候,契丹的骑兵渡过滹水南下,到了栾城县。从那以后,中渡寨就被契丹军队隔断了,探子回不来了,朝廷非常害怕,所以才派高行周他们去守住重要的地方,壮壮声势。

过了几天,方太报告说,这个月六号,契丹和我们的军队在中渡交战,我们军队打输了,奉国都指挥使王清战死了。皇上还去沙台射兔子呢!(原文:庚午,幸沙台射兔。)过了几天,才听说杜威、李守贞他们十号那天投降契丹了。当天晚上,相州节度使张彦泽受了契丹的命令,带着两千先锋部队,从封丘门杀进来。第二天早上,张彦泽的军队就在明德门外扎营了,京城一片混乱。(原文:癸酉旦,张彦泽顿兵于明德门外,京城大扰。)前曹州节度使石赟死了,他是皇帝的堂叔。从和中渡寨失去联系后,皇帝和大臣们都忧心忡忡地坐着,国家的军队都在北面,一点办法也没有。十六号,听说滹水那边投降了。当天晚上,探子来报说张彦泽已经到了滑州,皇帝赶紧召集李崧、冯玉、李彦韬商议对策,正打算下令让河东的刘知远带兵来救驾,结果天刚蒙蒙亮,张彦泽就带着契丹骑兵杀进来了。宫里到处起火,皇帝自己拿着剑,带着皇后和妃嫔十多个人,准备一起投火自尽,幸亏被亲兵薛超拦住了。然后,皇帝赶紧让人通过宽仁门给契丹主和皇太后送去书信,这才停下来,赶紧让人灭火。大内都点检康福当时在宽仁门值守,他登上城楼观察敌情,张彦泽喊他下来。

癸酉年,皇帝给戎狄的首领上表,说:

这年是癸酉年,皇上给敌国首领写了一封信,信里说:

我说啊,今天十七号寅时,相州节度使张彦泽和都监傅住儿带着大军进京了,他们带来了皇上给太后的书信。在滹沱河,他们接收了杜重威率领的步兵和骑兵,一起护送皇上来到汴州。

以前啊,唐朝气数已尽,中原地区失去了控制,国家衰败到了极点,简直是天崩地裂。我祖上也曾有一亩三分地,也曾拥有一支军队,可后来战乱不断,我们势单力薄,最终无力回天。皇上英勇无比,亲临战场,披坚执锐,奋勇杀敌,冒着风霜,翻越雁门关的险峻山路;像闪电一样迅速,平定了中冀地区的叛乱。他挥舞着黄钺,平定了天下,他的威势震慑宇宙,他的义举感动了上天,功成之后他不居功自傲,最终建立了晋朝的基业,所以说皇上对石氏一族有再造之恩啊!

后来,不幸的是,天降灾祸,先君驾崩了。我遵照先父遗旨,继承了他的事业。可是我刚即位,就昏庸无能,处理朝政毫无章法,凡是军国大事,都交给那些将相大臣去处理。我擅自继承皇位,没有得到上天的认可;随意发布诏书,胆敢违抗皇上的旨意。我自找麻烦,结果激怒了皇上,祸事接踵而至,最终导致国破家亡。十万大军,都望风而降;亿万百姓,都归顺了皇上。我罪孽深重,贪生怕死,最终导致国家灭亡,愧对列祖列宗,我苟且偷生,度日如年。皇上如果还记得过去的恩情,稍微宽恕一下,不降下天罚,不灭绝我石氏一族香火,那我们全家老小就感激不尽,虽然这是我们的愿望,但也不敢奢望。我和太后以及我的妻子冯氏和全家人,已经在郊外等候,面缚请罪。我们把所有的国宝一件,金印三件,现在派我的长子陕府节度使石延煦和次子曹州节度使石延宝押送进京,并呈上奏章请罪,向皇上陈述谢罪。

1998年(甲戌年),张彦泽把皇帝、太后和后宫嫔妃都迁到了开封府,还派了控鹤指挥使李荣带兵看守。当天晚上,开封尹桑维翰和宣徽使孟承诲都被杀害了。皇帝听说契丹国主就要到了,想和太后一起出去迎接,张彦泽先上奏章,把契丹国主的旨意汇报说:“本来想答应你们朝见上国,但是大臣们都说,怎么能让两个天子在路上见面呢!现在赏赐你一把刀,聊表慰问吧。”

第二天(己卯),皇子延煦、延宝从契丹人的营帐回来,带来了契丹国主慰问的诏书,皇帝又上奏章表示感谢。这时,契丹国主发现他们送去的传国玉玺做工粗糙,和史书上记载的不一样,就派人来询问。皇帝上奏说:“自从伪主王从珂在洛阳皇宫自焚后,真正的传国玉玺就不知去向了,一定是当时被烧掉了。先帝即位后,重新制作了这件玉玺,当时在位的官员都知道这件事。我直到今天,也不敢隐瞒。” 当时把内库的东西都搬到了府里,皇帝派人取几匹丝绸,管库房的人不肯给,说:“这些都不是我的东西。” 皇帝又派人去向李崧要酒,李崧说:“我虽然有酒,也不是舍不得给,但我担心陛下喝了酒后会烦躁不安,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来,所以我不敢献酒。”

农历十二月最后一天(丙戌晦),所有官员都在封禅寺过夜。

明年正月初一,契丹皇帝带人来到东京城北。朝廷官员列队站好,远远地向在寺庙里的皇帝辞行,然后去北郊迎接契丹皇帝。皇帝带着全家老小从封丘门出来,一路肩并肩地走到郊外,但契丹皇帝并没有见他,而是让他住在封禅寺。文武百官都穿着素服戴着纱帽,到郊外迎接契丹皇帝,然后趴在地上请罪,契丹皇帝让他们起来,并亲自安慰他们。契丹皇帝随后进入皇宫,傍晚才离开,当晚住在赤堈。契丹皇帝下假诏书,命令宋朝的官员一切照旧,朝廷的礼仪制度都沿用汉朝的礼仪。

戊子日(正月初五),杀了郑州防御使杨承勋,罪名是背叛父亲。(《辽史》记载:他的弟弟杨承信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做了平卢军节度使。)己丑日(正月初六),在闹市斩杀了张彦泽,罪名是抢劫京城,滥杀无辜。(《辽史》记载:张彦泽擅自把重贵迁到开封,杀了桑维翰,纵兵抢掠,罪大恶极,所以被斩首示众。)庚寅日(正月初七),洛阳留守景延广自杀身亡。辛卯日(正月初八),契丹皇帝下令,把宋徽宗降为光禄大夫、检校太尉,封为负义侯,并把他安置在黄龙府。黄龙府在渤海国的境内。癸巳日(正月十二),宋徽宗被迁到封禅寺,契丹派大将崔廷勋带兵看守。

癸卯日(正月十一日),宋徽宗和皇太后李氏、皇太妃安氏、皇后冯氏、皇弟重睿、皇子延煦、延宝一起北上,随行的还有宫女五十人、内侍三十人、东西班官员五十人、御医一人、控鹤官四人、御厨七人、茶酒人员三人、仪鸾司人员三人、侍卫二十人。宰相赵莹、枢密使冯玉、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彦韬也跟着皇帝去了契丹。契丹皇帝派三百骑兵护送他们。他们经过的州郡,当地长官都出来迎接,都被契丹皇帝阻止了,也没人敢提供给养。(《宋史·李谷传》记载:少帝被俘虏北上,旧臣没有一个敢去迎接的,只有李谷一个人在路上迎接他,君臣二人相对哭泣。李谷说:“臣下无能,辜负了陛下。”然后把自己的所有钱财都献给了皇帝。)

有一次,皇帝和太后一天都没吃东西,就杀了牲畜充饥。皇帝经过中渡桥,看到以前杜威的营寨遗址,不禁悲叹,对身边的人说:“我家有什么罪过,竟被这些贼人打败,苍天啊!苍天啊!”然后放声痛哭。到了幽州,全城百姓都出来观看,看到皇帝如此悲惨,无不叹息。(《宣政杂录》记载:徽宗北狩,经过蓟县梁鱼务,有一座还乡桥,是少帝命名的,当地人至今还这么叫它。)在幽州停留了十多天,幽州将领奉契丹皇帝的命令,在府衙款待了皇帝,赵延寿的母亲还送来了饭菜。

从范阳出发走了几十里路,经过蓟州、平州,到达榆关的沙地,几乎没有补给,每次住宿的地方都很简陋,一行人经常吃不饱,宫女和官员只能采摘野果野菜充饥。又走了七八天到达锦州,契丹人强迫皇帝和妃子去拜安巴坚的遗像,皇帝忍受不了这种屈辱,哭着说:“薛超误了我,没有让我死,才导致今日的局面。”又走了几十里路,渡过辽河,到达黄龙府,这就是他被安置的地方。

六月,契丹的皇后把皇帝一行人叫到怀密州去,这个州在黄龙府西北一千多里地。走到辽阳的时候,皇后冯氏觉得皇帝被契丹人扣押,受了不少苦,就偷偷让宫里的人去找毒药,想自己喝了,再给皇帝也喝点,结果没成功。又走了二百里,碰上国母被永康王给抓了。永康王让皇帝一行人回到辽阳城住下。皇帝派人给永康王送去奏章,顺便祝贺他打胜仗,从那以后,皇帝他们才稍微得到了一些供给。

汉朝乾祐元年四月,永康王到了辽阳,皇帝和太后一起到永康王的营帐里去拜见他。皇帝穿着一身白衣纱帽,永康王拦住了他,让他换上平常的衣服再见面。皇帝跪在地上哭着,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永康王让人扶起皇帝,安慰了他很久,然后就摆酒设宴,大家一起喝酒,气氛比较轻松地结束了这次会面。永康王的属下和乐队里的宫女们看到以前的皇帝,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宫女们纷纷把自己的衣服和药材送给皇帝。永康王离开辽阳的时候,带走了十五个内侍、十五个文武官员,还有皇子延煦,让他们跟着自己去上陉,上陉是契丹贵族避暑的地方。永康王的妻兄叫禅奴,是个和尚,他知道皇帝有个小公主,就来求皇帝把小公主给他,皇帝说公主年纪太小,不能给他。禅奴又看上了几个擅长唱歌的文武官员,皇帝就把他把他们给了禅奴。过了几天,永康王又派人把皇帝的小女儿抢走了,送给绰诺锡里。到了八月,永康王离开了上陉,太后赶到霸州,去见永康王,请求在汉人城寨附近给她一块地种东西,永康王答应了,让太后住在建州。

公元950年二月,皇帝从辽阳城出发去建州。走到半路,安太妃生病去世了,皇帝就让人把太妃火化了,带着她的骨灰继续赶路。

皇帝从辽阳出发走了十几天,经过仪州、灞州,终于到了建州。建州节度使赵延晖非常恭敬地迎接皇帝,把皇帝安置在衙署里。后来,赵延晖又割让了五千多顷土地给皇帝,这片土地一直延伸到建州城外几十里。皇帝就命令随行人员在这些土地上盖房子,分地耕种,负责供应皇帝的吃喝。

同年,述律平的儿子派了几名契丹骑兵来,强行带走了皇帝的两个宠姬赵氏和聂氏,骑马飞快地离开了。赵氏和聂氏被抢走后,悲愤不已。

公元951年八月,太后去世了。到了周显德年间,有个汉人从塞北回来,说皇帝、皇后和皇子们都安然无恙,还住在建州,但是跟着皇帝去的官员和仆人,大部分都死在了契丹。 《郡斋读书志》里记载:《晋朝陷蕃记》是范质写的。范质在后晋石晋末年在翰林院工作,曾经为出帝起草过降表,所以对这件事很了解。书里说,少帝刚开始被迁到黄龙府,后来住在建州,一共住了十八年才去世。 查一下,契丹丙午年入汴梁,按年份推算到甲子年正好是十八年,也就是太祖乾德二年。

《五代史补》记载:少帝继位的时候,契丹因为后晋没有征求他们的同意就擅自立少帝为帝,而且景延广还侮辱了契丹使者。契丹大怒,举国南下入侵。后晋派驸马都尉杜重威等率领精兵强将,在中流渡桥抵御契丹军队。可是契丹军队已经深入后晋境内了,杜重威等人却还没有向朝廷报告。当时桑维翰罢相,担任开封府尹,他对僚属说:“情况紧急了,不是大臣们闭口不言的时候了!”于是他叩响内阁大门请求觐见皇帝,想请求皇帝御驾亲征,以稳定军心。可是少帝却正在后苑玩耍驯鹰,直到晚上也没召见桑维翰。桑维翰退下后叹息说:“国家危急到这种地步,即使是草泽间的逃亡之徒也应该问问情况,何况是大臣请求觐见皇帝都不召见呢!事情的结果可想而知了!”不久,杜重威等人就投降了契丹,少帝最终被迁到了北方。

史学家说:少帝啊,他能力一般,继承的是个快要垮掉的国家,偏偏老天爷也不帮忙,又赶上大饥荒,还硬要跟强敌断绝友好盟约,轻视辅臣的计策。他奢侈淫荡,放纵自己,觉得自己像泰山一样稳固;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不合适的人,结果在平阳遭受了奇耻大辱。最后流亡万里,在穷乡僻壤老死他乡。自古以来亡国的皇帝,没有比他更丢脸的了!一千年以后,这脸往哪儿搁啊,真是令人痛心啊!

唉,这少帝,中人之才,摊上个烂摊子,上天也不帮忙,还遇上大饥荒,真是倒霉透顶了。他居然还跟强敌翻脸,不听大臣的劝告,自己作死。 他过着奢侈淫荡的生活,觉得自己稳如泰山,结果呢?把国家交给不靠谱的人,最后在平阳吃了大亏,丢尽了脸面。

想想看,流亡万里,最后孤苦伶仃地死在荒郊野岭,这得多悲惨啊!古往今来,亡国之君多的是,但像他这么丢人的,还真是少见。 千年之后,这历史的污点,他怎么洗得清呢?真是令人惋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