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卢革,老家是同州,他爷爷当过同州刺史。他爸爸呢,当过舒州刺史。(《宣和书谱》云:失其世系。)豆卢革年轻的时候赶上乱世,就躲到鄜州、延州去了,后来又去了中山,王处直看重他,把他招到自己手下做事,他写奏章写得特别好。有一次牡丹会上,他写诗讽刺王处直,诗里用桑树和柘树来比喻,写的特别典雅,王处直对他越来越欣赏,后来就把他提拔成节度判官了。不过这豆卢革家里管理得一塌糊涂,就只知道巴结王处直。王处直担心他治理地方会有问题,就劝诫了他几句。王处直还亲自出来迎接他,原来是为了给他的小情人求个军职。

天祐年间快结束的时候,庄宗要当皇帝了,就开始物色辅佐大臣,卢质因为是名门之后推荐了豆卢革,让他当了行台左丞相。到了同光年间,又升任平章事。当了这么大的官,他却经常出错,比如官职的任命,前后顺序都弄反了,经常被省郎中萧希甫纠正,豆卢革一点也不生气,改了就得了。庄宗刚拿下汴州和洛阳的时候,豆卢革推荐了韦说,想着他能帮自己处理政务,一起干大事。结果韦说当了官以后,行为轻浮,到处树敌,就把怨气都撒到豆卢革身上了。更糟糕的是,豆卢革和韦说的儿子都被同时任命为拾遗,父子同在一个部门上班,被人议论纷纷,后来就改任他们为员外郎了。后来豆卢革又请求把韦说的儿子涛任命为宏文馆学士,韦说也请求把豆卢革的儿子提拔为集贤学士,两人互相交换好处,就跟菜市场讨价还价一样,大家都觉得很丢人。豆卢革当了宰相以后,不关心提拔人才,只顾着修炼,想长生不老;他还吃过丹砂,吐血好几天,差点死了才活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要给庄宗皇帝下葬,就让豆卢革当了山陵使(负责皇帝陵墓修建的官员)。等到皇帝的木主(暂代灵柩)送回庙里了,豆卢革却一直待在家里,不肯上朝,就等着边疆的战事消息。等了好几天都没消息,他的亲戚朋友就催着他进宫上班。安重诲当着大家的面狠狠地训斥他:“你山陵使的官职还在呢,不等新皇帝的任命就来上朝,是觉得边关将士好欺负吗?”旁边的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安重诲说得有道理。

早些时候,萧希甫这个人想直言进谏,却被豆卢革给拦住了。于是萧希甫就上书弹劾豆卢革和韦说,说他们俩阿谀奉承,让皇帝变得不成样子。他还诬告豆卢革纵容自己的家奴杀人,并且冒领了元亨上第(高级住宅)。结果豆卢革被贬到辰州当刺史,而且还命令各州驿站快马加鞭地送他去。后来郑珏、任圜等人接连上了三道奏章,请求不要执行这个贬谪的命令。最后皇帝下旨说:“豆卢革、韦说这两个人,身为宰相,掌握着大权,要么端坐着自称臣子,要么半笑着奏事,对皇帝一点礼貌都没有,天下人怎么能容忍他们?豆卢革呢,就暂时放弃了权力,却私自领取俸禄,文武百官都是从五月开始领俸禄,就他们父子俩从正月就开始领。韦说呢,自以为官位很高,完全扰乱了朝廷的纲纪,为了贪图升官发财,把自己的子孙辈分弄得乱七八糟;还卖官鬻爵,换取钱财和名声。他们的丑行一件接一件,大家都愤怒不已,虽然现在让他们当地方官,但这根本不能掩盖他们的罪行。豆卢革贬为费州司户参军,韦说贬为夷州司户参军,都是员外置同正员(相当于正职),并且命令各州驿站快马加鞭地送他们去。”

没过多久,豆卢革又被贬到陵州,成为流放的百姓,地方官要时刻监视他的行踪。天成二年夏天,皇帝下令让各地的刺史监督豆卢革自杀,他的家人也被流放。

子升啊,做到检校正郎的官职,穿戴着金紫色的官服,后来又都被撸掉了。

《宝晋斋法书赞》里记载豆卢革的《田园帖》说:我特别想找个地方住,京畿地区以前没田地,鄜州虽然有三两处庄子,可百姓租佃多年了,我多次请求高官大人,把地还给老百姓,主要是不想侵占百姓,也担心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会借我的名义胡作非为。岳珂说:这封信是豆卢革和僧人往来书信,他害怕强大的藩镇,躲避官府的追捕,心里一直提心吊胆的。但是后来他因为纵容佃户,被贬到夜郎,正是因为他害怕那些人,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可见乱世哪能安居啊!当时占据鄜州的是高万兴,官拜检校太师、中书令,封北平王,就是豆卢革说的“令公大王”。

梁朝的旧官制,唐朝的革新,那些正直敢于直言上谏的人,都没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却能得到重用,唐朝的衰败,是有原因的啊!

韦说,是福建观察使韦岫的儿子。(以下内容有缺失。)后唐庄宗攻下汴州和洛阳后,韦说和赵光允一起被任命为平章事。韦说为人谨慎小心,做官时总是避免惹事。当时郭崇韬掌握大权,韦说等人只是顺从他,对于政事的好坏,从不发表意见。

一开始,有人向郭崇韬反映,官员选拔太过滥用职权,有些人是凭借别人的身份和官衔,有些人是靠父兄的资历,还有一些人和吏员相互勾结,贪污受贿。郭崇韬于是上奏朝廷,弹劾此事。后来举行郊祭大典,几千名办事人员中,很多人的任命文书都是伪造的,于是朝廷就根据实际情况决定留下谁,辞退谁,很多人的任命文书都被涂改销毁,被辞退的人在都城门外哭喊。一些人认为,这些积弊已经存在多年了,现在一下子清理得太过彻底,恐怕会失去包容缺点、鼓励创新的本意。当时韦说和郭崇韬同朝为官,没能阻止郭崇韬的这种做法,因此受到了不少批评。韦说的亲戚朋友向他告诫此事,韦说却说:“这是郭崇韬的意思。”

等到郭崇韬失势后,韦说害怕受到牵连,就让他的门生,左拾遗王松和吏部员外郎李慎仪等人上书朝廷,说:“郭崇韬以前专权,不了解实际情况,堵塞了仕途,不是奖励贤才的办法。”奏章呈递到中书省,韦说等人又再次上奏,狠狠地批评了郭崇韬,许多有识之士都认为韦说的做法不对。

还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有个叫王傪的人,擅长钻营,向韦说行贿,韦说因为王傪的名字犯了他的祖先的名字忌讳,就把他名字改成了“王操”,并在朝廷附近给他安排了一个官职。等到明宗即位后,韦说总是担心自己会有危险,经常向任圜寻求庇护,任圜也一直保护着他。韦说家里有一口井,以前和邻居共用,后来因为觉得邻居家脏乱,就在井的外面砌了一堵墙。邻居告了他,希甫为此写了奏疏,认为这口井里肯定藏有财宝,结果调查韦说本人,他只说井里有一口破锅,反而显得他是在说谎。韦说最初被贬为叙州刺史,后来又被降职为夷州司户参军。

一开始,韦说在江陵的时候,跟高季兴关系不错,后来韦说进了中书省,他们俩还经常通信送礼。 等韦说去讨伐西蜀的时候,高季兴就请求攻打峡谷里面的地方,庄宗答应了,说:“如果你能拿下三个州,就让你管着这些地方。”西川平定之后,高季兴啥功劳也没立。等到明宗继位后,高季兴又多次请求朝廷把那三个州给他,朝廷没办法,只好给了他。当时韦说和豆卢革都在中书省,也参与了这件事的讨论。结果高季兴占据了那三个州,朝廷却把责任都推到韦说和豆卢革身上,把他们流放到合州去了。

第二年夏天,朝廷下诏说:“陵州、合州被流放的百姓豆卢革、韦说,以前在先朝的时候,都担任过重要的职务,结果他们欺骗朝廷,坑害百姓,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他们简直就是祸乱的根源,罪行罄竹难书!更何况夔州、忠州、万州这三个州,地处巴蜀要地,扼守着荆州和蛮地的道路,正值朝廷平定叛乱的初期,他们却纵容高季兴这种叛逆,胡乱地向朝廷索要土地,我们当时没有看清他们的真面目,随意地把土地割让给他们。他们一下子就占据了上千里的土地,开辟了叛乱的通道;耗费了西川两地的兵力财赋,让我们耗费了多年的时间去镇压。导致朕无法停止战争,还得不停地想办法应对。最近虽然西方邺都收复了,但高季兴还在那里盘踞着,增加了朕的忧愁,都是你们这些奸邪之徒的计策!而且他们还在被流放的地方,不断地散布谣言。如果再拖延他们的处罚,那忠良之士又该如何自处呢?应该命令各地的刺史监督他们自杀!” (《欧阳史》记载:韦说的儿子韦涛,在晋朝天福年间,当上了尚书膳部员外郎,后来去世了。)

卢程,是唐朝的右族人。他爷爷卢懿,他爸爸卢蕴,都做过很显赫的官。卢程在天复年间考中了进士,崔魏公当盐铁使的时候,任命卢程当巡官。昭宗迁都洛阳后,柳璨陷害右族,卢程就逃到了河朔地区,在燕赵一带游历,有时还穿着道士的衣服,去拜访藩镇,当时没有人认识他。豆卢革在中山一带游历,投靠了王处直,卢汝弼去了太原。卢程跟豆卢革、卢汝弼都是朝中旧相识,所以就投奔了豆卢革。因为王处直对他待遇不好,所以他就去了太原;卢汝弼因为向庄宗推荐了卢程,所以庄宗任命他为推官,后来又改任支使。卢程为人狭隘浅薄,没什么才能,只知道依仗自己的门第,满嘴是非,那些正直君子都很讨厌他。

一开始,判官王缄跟着军队,负责文书工作,结果在胡柳之战死了。后来庄宗回到太原老家,摆酒宴请大家,举起酒杯对张承业说:“我现在需要选个书记来帮我处理文书,我先用这杯酒敬他。”然后他就把酒敬给了巡官冯道,冯道觉得庄宗这安排不合适,就推辞了。庄宗说:“别谦虚了,没人比你更合适。”当时按照官职高低来安排,程昱应该当书记,卢汝弼也在旁边。程昱因为没被选上,心里很不服气,跟别人抱怨说:“皇上不重视人才,竟然让个乡下人当我的上司。”

之前,庄宗曾经在帐篷里叫程昱来起草奏章,程昱说:“我虽然有幸出了名,但其实对写写画画不太擅长。”所以,在文书方面,程昱一直没得到重用。当时张承业独揽河东留守的权力,大家都又敬又怕他。按照老规矩,要由监察官来管理各仓库的收支,程昱就跟张承业说:“这事儿我不擅长,请您找个能干的人来吧。”张承业呵斥他说:“你自称是文人,就应该好好写写文章,为国家出力,之前让你起草文书,你推说自己不行,现在让你负责工作,你又推辞,你到底能干什么?”程昱哭着向张承业道歉。后来,程昱升迁为观察判官。

庄宗快要当皇帝了,想从四个镇的判官里选几个当宰相。当时卢汝弼、苏循相继去世了,按理应该用卢质。卢质为人比较随意,不想当这么大的官,想留在太原,于是庄宗就选择了定州判官豆卢革,然后又选了程昱,马上就下诏召他们来,并任命他们为平章事。程昱本来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下子升到这么高的职位,行为举止就有点飘忽不定了。当时朝廷刚建立,很多东西还没准备好,官员队伍稀稀拉拉的,很多官职都空缺着。程昱和豆卢革接到任命后,就坐上轿子,前呼后拥,好不热闹。庄宗听到轿子进门的喧闹声,问左右的人:“这是宰相的轿子进来了吗?”庄宗很惊讶,就上了楼去看,笑着说:“这就是所谓的表面上看着像,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啊!”

过了一会儿,庄宗派程昱去晋阳宫册封皇太后。山路崎岖难走,路程遥远,程昱就安安稳稳地坐在轿子里,走到哪个州县,就驱使当地百姓为他抬轿子,当地官员都出来迎接,跪在轿子前面,要是谁稍微有点不顺他的意,他就让人打骂他们。

话说当时,汴州将领王彦章攻破了德胜门的南城,跟杨刘两军打得不可开交。庄宗皇帝亲自上阵杀敌,打得非常辛苦。大臣们都很担心,都去找宰相商量,想一起上书劝谏皇帝,别再亲自带兵打仗了。豆卢革举了汉高祖刘邦在广武之战中被流矢射中胸部的例子,还故意说只是射中了脚。程咬金一听就说:“这可是刘邦用兵的失误啊!”其他人一听,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有一次,大家在讨论近来士族的情况,有人说:“员外郎孔明龟,他很会贯彻执行宰相的命令,又是孔子的后代,是不是很厉害啊?”程咬金却说:“他只不过是孔子的后代而已,至于厉不厉害,我可不知道。” 程咬金有个亲戚向他借驴夫,程咬金就让府里给他安排,府里的官员说没有这个规矩,程咬金一怒之下就狠狠地抽了那个官员一顿。当时,任圜担任兴唐少尹,他是庄宗皇帝的表妹夫,仗着这层关系,就跑到程咬金那儿去。程咬金当时正穿着鹤氅,戴着华阳巾,靠着几案处理公务,看到任圜就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仗着老婆的势力来撒野!宰相要府县提供东西,你连这点旧例都不懂吗!”任圜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当天晚上,他就飞奔到博平,直接向庄宗皇帝告状。

庄宗皇帝一听,大怒,对郭崇韬说:“我错用了这个蠢货,他竟然敢羞辱我的九卿!” 然后就逼着程咬金自杀。郭崇韬也气坏了,事情差点就不可收拾,幸亏卢质挺身而出,才把这事儿给摆平了,程咬金最后被降职为右庶子。后来,庄宗皇帝平定了河南,程咬金跟着百官一起到洛阳,结果在路上摔下马,得了风寒就死了,死后被追赠为礼部尚书。

赵凤是幽州人,年轻时是个读书人。唐朝天祐年间,燕帅刘守光把辖区里的壮丁都抓去当兵,还在他们脸上刺字,读书人可就遭殃了。很多人干脆剃度当和尚躲避,赵凤也削发为僧,跑到太原去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跟着刘守奇投奔后梁,后梁任命刘守奇为博州刺史,并提拔赵凤当判官。(此处原文缺失)后来他当上了郓州节度判官。唐庄宗听说过赵凤的名声,非常高兴地把他招来,任命他为护銮学士。庄宗登基后,又提拔赵凤为中书舍人。等到庄宗入汴梁后,又改任赵凤为礼部员外郎。

有一天,庄宗和刘皇后到张全义家做客,刘皇后奏道:“我五六岁就失去了父母,每次看到年纪大的长辈,我就想起父母,忍不住哭泣。张全义德高望重,我想认他做父亲,以此慰藉我孤女的心。”庄宗同意了,就让赵凤起草奏章,正式确定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以及往来的礼仪。赵凤上书极力劝谏,但庄宗没听。天成初年,朝廷设立端明殿学士,赵凤和冯道同时担任这个职务。当时任圜当宰相,却遭到安重诲的倾轧,最终被罢免,回到磁州。后来朱守殷在汴州叛乱,朝廷派人快马加鞭送任圜圣旨,让他自杀。

之后,赵凤哭着对安重诲说:“任圜是个忠义之士,他怎么可能图谋不轨来对抗君父呢?这样滥用刑法,怎么能安定国家!”安重诲笑了笑,没说什么。那年冬天,赵凤代理贡举的职务。

明年春天,有个和尚从西域取经回来,带回了一颗跟拳头一样大的佛牙,佛牙颜色暗褐,表面粗糙开裂,他把佛牙献给了明宗皇帝。凤(指凤翔)当时就说:“我听说佛牙坚硬无比,锤子都打不坏,不如试试看?”说完,他就拿斧头把佛牙劈碎了。当时宫里为了这颗佛牙已经花了数千贯钱,听说佛牙被毁了,大家才停止了捐款。后来皇帝回洛阳,凤翔留任汴州知州,不久升任中书侍郎、平章事。(李之仪《姑溪居士集》记载:凤翔参与编写《庄宗实录》,把何挺论刘煦的奏疏没写进去,等到刘昫当宰相后,就拉拢凤翔一起处理政事了。)

长兴年间,安重诲被派去镇守河中,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只有凤翔极力劝谏皇帝说:“安重诲是您的家臣,他的心始终不会背叛您。他执掌大权五年,那些达官显贵都对他俯首帖耳,只是他防范不够周全,才会给自己招来祸患。”明宗皇帝觉得凤翔这是在结党营私,很不高兴他的奏章。安重诲因此获罪,被贬为邢州节度使。后来闵帝在卫州遭遇兵变,凤翔召集幕僚和军校,哭着说:“皇上流亡在外,渡过黄河逃往北方,我们却安坐不动,不去探望慰问,这合乎礼仪吗?”军校们回答说:“一切都听您的吩咐。”凤翔正准备出发,就听说闵帝被杀害了,这才作罢。清泰初年,凤翔被召回朝廷,授予太保官职。不久,他得了脚疾,不能上朝。病重的时候,他亲自用蓍草占卜,卦象卜成后,他扔下蓍草叹息道:“我们凤家几代人都活不过五十岁,而且家境贫寒;我如今已经五十岁了,还当上了将相,难道还能长寿吗?”清泰二年三月,凤翔去世了。

凤翔为人豁达开朗,轻视钱财,看重义气,凡是朋友遇到困难向他求助的,他总是倾尽所有资助他们,因此人们都很敬重他。

李愚,字子晦,自称是赵郡平棘西祖的后代,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他父亲李瞻业,考进士没考上,后来碰上战乱,就搬家到渤海的无棣,在家教书,培养子孙。李愚小时候就特别懂事,比一般孩子稳重得多。长大后开始学习,读遍了经史子集。他很崇拜晏婴为人处世,一开始还给自己取名叫晏平呢。他写文章注重气势和格调,有点像韩愈和柳宗元那种风格。他为人正直,风度翩翩,说话做事都很有规矩,从不随便马虎。

一开始李愚家境贫寒,为了生活,他找了个临时官职,在沧州卢彦威手下当安陵县的簿书。后来父亲去世,他守孝三年,守孝期满后,就去了长安。正赶上关中地区战乱不断,科举考试年年停办,他就只能在蒲州、华州一带漂泊。光化年间,军阀刘季述、王奉先废黜了昭宗皇帝,拥立裕王为帝。这件事发生了一个多月,其他诸侯都没什么反应。李愚当时在华阴,就给华州节度使韩建写了一封信,信的大概意思是这样的:“我就是一个关东老百姓,幸亏读过点书,写得几篇文章。每当我看到君臣父子之间发生有伤风化、违背道义的事情,心里就非常痛恨,恨不得剖开肠子,把血洒在朝堂上。您现在驻守在关中这么重要的地区,皇上和太子被幽禁了一个多月了,您却袖手旁观,忘记了勤王救驾的大义,我实在不明白您的想法。我私下里觉得,朝中大臣虽然有心报国,却没有权力;外地的诸侯虽然有权力,却没有报国的决心。只有您,忠义双全,是国家社稷的依靠啊!以前您护送皇帝回京,哭着迎接,多年供奉,让朝廷得以恢复,这份义举感动了所有人,至今还在传颂。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您现在地位显赫,掌握着兵权,自打宫廷发生变故,已经十多天了,如果您还不下令起兵勤王,迟迟不决,一旦山东的诸侯们联合起来,挥军西进,您想自保都难了!这是必然的趋势啊!您不如赶紧发文号召天下,说明孰是孰非,只要您的军队一行动,那些叛逆就会胆寒,十天之内,就能诛杀那些乱臣贼子,天下就太平了,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韩建非常尊敬他,但李愚坚决辞谢,回到山中隐居。

天复初年,皇帝在凤翔,汴州军队攻打蒲州、华州,李愚为了躲避战乱,就东逃到洛阳。当时卫公李德裕的孙子李廷道住在平泉的旧宅,李愚就投奔了他。李愚的子弟们亲自上山砍柴挑水,供奉日常生活,从不向别人求助。后来少师薛廷珪掌管贡举考试那年,李愚考中了进士,又考中了宏词科,被授予河南府参军,之后就在洛阳城外白沙建了个别墅住下了。

话说梁朝的时候,有个叫禅的人想篡权,柳璨又想讨好皇帝杀害朝中大臣,搞得大家你死我活的,乱成一锅粥。我实在看不下去这帮衣冠禽兽自相残杀的景象,就干脆躲到河朔地区去了,跟我的族兄李延光一起在山东住了下来。

后来梁末帝继位,他挺喜欢儒生,我哥哥李延光以前就跟他关系不错,所以就进了宫当了侍讲。哥哥多次在皇帝面前夸我学问好,为人正直,说我像史鱼和蘧瑗那样的贤人。 末帝后来召见了我,夸了我半天,高兴得不得了,就提拔我做了左拾遗。

没多久我又被任命为崇政院直学士,经常参与一些重要的决策。 我这个人做事一向很正直,从不畏惧权贵。 记得有一次衡王进京,朝中重臣像李振之类的人都向他下拜,只有我给他拱拱手就算了。末帝当时就问我:“衡王是我哥哥,我都给他下拜了,崇政使李振他们也都拜了,你为什么这么傲慢?”我回答说:“陛下那是以家人的礼节对待兄长,李振他们那是臣子对君主的臣服。我只不过是朝中的一名官员,跟衡王素不相识,我怎么能去阿谀奉承他呢?” 我这人就是这么刚正不阿。

晋州节度使华温琪在任上贪污受贿,搜刮民财,百姓告到了朝廷。朝廷下令要查办他,华温琪也认罪了。可是梁末帝觉得华温琪是老臣,功劳不少,不忍心重罚他。我却坚持要依法处置他。梁末帝无奈地说:“要是不严惩他,人们会说我不体恤百姓;要真按照法律处罚他,人们又会说我不念旧功。当皇帝的,真是难啊!华温琪贪污的钱财,就从官府拨款,赔偿给那些受了冤屈的百姓吧!”

贞明年间,有个通事舍人李霄的佣人打死了个僦舍人(租房的人),司法部门按照法律规定,要治李霄的罪。我却上奏说:“李霄并没有动手打人,是他的佣人打死人的,怎么能连累他的主人呢?” 因为这事儿,我又得罪了皇帝。我从左拾遗升到膳部员外郎,赐了红袍;后来又升任司勋员外郎,赐了紫袍。最后我还是被罢官了,先后担任过许州、邓州观察判官。

一开始,我在内务部门工作,当时慈州举人张砺是我的上司,一直很照顾我。后来,贞明年间,张砺从河阳回到庄宗身边,被任命为太原府的幕僚。我出入皇宫,张砺总是夸赞我的节操和才能,还特意向别人推荐我写的《仲尼遇》、《颜回寿》、《夷齐非饿人》等文章。北方的人都因此听说我的名声,对我十分敬佩。

等到庄宗迁都洛阳后,邓元帅让我把奏章送进朝廷。那些朝廷大臣们见了我也都像以前一样客气礼貌。没多久,我就升任为主客郎中,几个月后,又升任翰林学士。三年后,魏王继岌征讨蜀地,请我当都统判官,还让我继续担任翰林学士,随军出征。当时很多人觉得蜀地地势险峻,难以迅速攻克,郭崇韬就来问我怎么办。我说:“我听说蜀地百姓对他们的皇帝很厌恶,如果我们突然袭击,他们肯定不会抵抗。我们应该趁他们人心涣散的时候,迅速出击,像闪电一样快,他们一定会吓破胆,哪里还顾得上防守险要的地形呢?”

等到前锋部队到达固镇,我们缴获了十五万斛军粮,郭崇韬非常高兴,说:“你真是料事如神,我们的军队有救了!” 招讨判官陈乂到了宝鸡,就装病请求留在后面。我大声斥责道:“陈乂这种人,看到有利可图就往前冲,遇到困难就退缩。现在大军正在攻打险地,人心容易动摇,正应该杀了他来警示其他人!” 因此,再也没有士兵敢于滞留不前了。那时候,所有的军情文书,都是我起草的。蜀地平定后,我被任命为中书舍人。

大军班师回朝后,明宗皇帝即位。当时西征副招讨使任圜当了宰相,非常器重我,多次向安重诲推荐我,想让我和他一起做宰相。但是,由于孔循当时掌权,他为了阻止任圜的请求,就推荐了崔协。不久,我被任命为主管贡举考试的官员,之后又升任兵部侍郎,兼任翰林承旨。长兴年间初期,我被任命为太常卿。后来,赵凤出镇邢台,我就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又升任集贤殿大学士。

唐朝长兴年间,秦王骄横跋扈,那些当权的大臣们都忙着躲避灾祸,国家存亡大事,谁也不敢吭声。我这个人性格比较耿直,常常直言不讳,但也没人附和。后来我被调到门下侍郎任上,负责修撰国史,还兼任吏部尚书,跟其他儒生一起完成了三十卷的《创业功臣传》。一开始我并没有自己的宅邸,被任命为宰相后,朝廷才借给我延宾馆住。有一次我生病了,皇帝派近臣来慰问,近臣来到我住的中堂,看到我铺的席子只是简单的秸秆席子,就把情况报告给了皇帝。明宗皇帝特别赐给我帷帐、寝具等东西。(《职官分纪》记载:长兴四年,我生病了,明宗派使者来探望。我住的房间简陋得很,只有光秃秃的四面墙壁,病床也只是破旧的毡子而已。使者把情况报告给皇帝后,皇帝说:“宰相每个月的俸禄有多少?竟然过得这么凄惨!”于是下令赏赐我百匹绢、万钱以及帷帐等十三件物品。)

闵帝继位后,一心想励精图治,刚废除了一些不好的制度,就召集学士们来读《贞观政要》和《太宗实录》,一心想治理好国家。我私下跟同僚说:“皇上召见我们这些臣子,我们位高权重,责任重大,事情也让人担忧,这国家怎么办啊!”大家都吓得不敢说话。后来因为恩典被提升为左仆射。清泰初年,徽陵祭祀完毕,冯道出镇同州,我被加封为特进、太微宫使、宏文馆大学士。宰相刘昫和冯道是亲家,冯道出镇后,两人都在中书省,有些旧的制度需要改革,两人意见相左。我性格比较刚直,就说:“这件事是贤家翁(指冯道)做的,改改不更好吗?”刘昫很生气,觉得我说话太尖刻,从此以后,每次我俩说话都会互相攻击,甚至吵得面红耳赤。没过多久,我们俩都被罢免了宰相的职务,留任本官。清泰二年秋天,我已经病得很重了,多次请求告假,多次上表请求退休,但皇帝都不准,最后我死在了任上。

任圜,京兆府三原县人。他的祖父任清,做过成都少尹。他父亲任茂宏,因为避祸去了太原,后来被朝廷任命为西河县令;任茂宏有五个儿子,分别是任图、任回、任圜、任团、任冏,兄弟几个都各有才干。武皇很喜欢他们家,把宗室的女儿嫁给了任团,任团后来还当上了历阳郡和宪州的刺史。

李嗣昭在晋阳当兵,跟圜游关系特别好。后来李嗣昭去泽潞镇守,就推荐圜游当观察支使,还帮他升官,赐给他红官服。圜游长得好看,而且很会说话。李嗣昭当时在为后来的庄宗打探消息,俩人之间有点小矛盾,圜游就经常在他们之间跑腿传话,把关系给缓和了,这都是圜游的功劳。

后来圜游母亲去世,庄宗破例让他继续当潞州观察判官,还赐给他紫色的官服。常山打仗的时候,李嗣昭是主帅,结果战死了,圜游就接替了他的位置,指挥军队,纪律井然,敌人根本不知道李嗣昭死了。庄宗听说后,对他更加赏识,重重地奖赏了他。那年秋天,又派兵攻打常山,城里一万多人冲出来,大将孙文进都战死了,敌人把我们的军队逼得很紧,圜游率领骑兵冲上去反击,杀敌不少。他还经常劝说常山城里的人,告诉他们利害关系,城里人都相信他,于是请求投降。等城破了之后,除了杀掉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其他的官吏家属都保住了,这都是圜游保护的结果。

庄宗把镇州改名叫北京,任命圜游为工部尚书,兼任真定尹和北京副留守,实际上是让他当留守。第二年,郭崇韬也来了,圜游就被改任为行军司马,还兼任北面水陆转运使,继续管理府里的事情。到了同光三年,圜游回到朝廷,担任工部尚书。

崇韬打蜀国,皇上命令他跟着去打仗。蜀国打下来了,皇上任命他当黔南节度使,但他推辞了,就没当。后来魏王班师回朝,走到利州的时候,康延孝造反了,带着八千精兵又去抢西川。继岌听说这事儿,半夜里派使者李廷安去叫他,当时他正睡觉呢,李廷安直接爬上他的床告诉他。他衣服都没穿好就赶紧去见继岌了。继岌哭着说:“绍琛这小子忘恩负义,只有你才能收拾他!”马上任命他为招讨副使,和都指挥使梁汉颙一起带兵去汉州攻打康延孝,把他抓住了。

接着到了渭南,继岌被害了。他就接管了全部军队,回洛阳朝见皇帝。明宗皇帝很赏识他的功劳,封他为平章事,主管三司(财政)。他选拔人才,杜绝走后门,把百官的俸禄节省下来,给孔谦减免赋税。他认为朝廷大臣是国家的门面,所以对他们的待遇很好,禁止他们虚报开支,不到一个月,国库就充实了,朝廷的修缮也完成了,军队和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

虽然他忧国忧民,像对待自己的家一样,但是他太看重功名利禄了,所以被安重诲忌恨。有一次他和安重诲在一个私人住所见面,那里有个妓女唱歌很好听,安重诲想得到她却没得到,从此两人就结下了深仇大恨。之前,给官员发放钱粮的凭证都是户部发的,安重诲阻止了这事儿,非要从内库发,两人为此在皇上面前争吵了好几次,最后安重诲赢了。(《资治通鉴》记载:安重诲和他在皇上面前争吵了好几次,声音都很大,脸色也很凶。皇上退朝后,宫女问皇上:“刚才和安重诲争论的是谁啊?”皇上说:“宰相。”宫女说:“我在长安宫里住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宰相和枢密使敢这样跟皇上争论,真是太放肆了!”皇上听了更不高兴了。)所以他就请求辞去三司的职务。

公元926年,任圜辞官回家养老,被安排到磁州居住。后来朱守殷造反,权臣卢程重诲趁机诬陷任圜参与了叛乱,直接派人拿着皇帝的命令去杀他。 圣旨上写着:“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年就受到朝廷的重用,曾担任过很多重要的职位。他退休后本该在地方安享晚年,却违反了朝廷的规定,暗中勾结朱守殷,书信往来,行为举止都让人怀疑,他的心思也充分暴露在怨恨之中。自从收复汴州的战役后,他的行为就暴露无遗。如果我们想要顾全大局,维护朝廷的法律,那么就只能惩罚他一个人。命令磁州地方官员允许任圜在家中自尽。” 任圜接到圣旨的那天,召集家人痛饮一番,神情泰然自若,一点也不慌张。后来,在清泰年间,朝廷追赠他太傅的官位。

他儿子任彻,也在朝廷当官,做到度支郎中的职位,后来去世了。

历史评论家说:任圜和他的族人,都曾经辅佐新建立的王朝,虽然功业没有完全显赫,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罪过,却被权臣忌恨,最终无法逃脱厄运。冷静地想想,也实在令人惋惜啊!卢程这个人心胸狭窄到了这种地步,真是让人难以理解。赵凤、李愚,都是凭借文学名声进入朝堂的,相比之下,李愚的节操还更好一些。任圜有治理国家、帮助百姓的才能,却没有明哲保身的智慧,即使退休了也未能幸免,哎,真是令人悲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