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是散骑常侍褚亮他爹的儿子。隋朝快完蛋的时候,他跟着他爹在陇右,薛举造反称帝,还给他安排了个通事舍人的差事。薛举失败后,褚遂良回了长安,被任命为秦州都督府铠曹参军。贞观十年,他从秘书郎升迁为起居郎。褚遂良学识渊博,尤其擅长隶书,他爹的朋友欧阳询对他评价很高。唐太宗曾经问侍中魏徵:“虞世南死了,没人能评论书法了。”魏徵说:“褚遂良写字遒劲有力,很像王羲之的风格。”太宗当天就召见褚遂良让他写字。
唐太宗曾经拿出宫里珍藏的金银财宝,购买王羲之的书法作品,全国各地的人都争着把收藏的古书献给皇上,当时没人能辨别真伪,褚遂良却能详细分析每件作品的来源,没有一点错误。贞观十五年,唐太宗要到泰山祭祀,先去了洛阳,这时天上出现了一颗彗星,冲着郎官的星位。褚遂良对唐太宗说:“陛下您拨乱反正,功绩超过前代帝王,即将去东岳祭祀,天下人都很高兴。可是到了洛阳,彗星就出现了,这可能是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妥当。再说汉武帝也犹豫了好几年才去泰山祭祀,我认为应该仔细考虑一下。”太宗很认同他的说法,下令取消了封禅大典。同年,褚遂良升任谏议大夫,兼知起居事。
唐太宗曾经问他:“你负责起居注,记录些什么事情?皇帝能不能看?”褚遂良回答说:“现在的起居注,就像古代的左右史官一样,记录皇帝的言行,包括好的和坏的,作为警戒,让皇帝不至于做错事。我还没听说过皇帝自己看史书的。”太宗说:“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也会记录下来吗?”褚遂良说:“遵守道义不如遵守官职,我的职责就是记录,您做了什么我都要记下来。”黄门侍郎刘洎说:“就算褚遂良不记,天下人也会记着的。”太宗觉得刘洎说得对。当时魏王深受太宗喜爱,待遇跟太子一样。
那一年,太宗问大臣们:“现在国家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中书侍郎岑文本说:“《尚书》上说‘以德服人,以礼治国’,所以礼义最重要。”褚遂良接着说:“现在天下人都仰慕陛下的恩德,谁敢做坏事?但是太子和诸王,必须有个明确的位份,陛下应该为子孙后代立下规矩。”太宗说:“你说得对。我快五十岁了,感觉身体不行了。我已经让长子继承东宫,弟弟和其他的儿子加起来快有五十个了,我心里总是很担心,主要就是这个原因。但是自古以来,嫡庶之间没有好的辅佐大臣,哪个国家没有因此而灭亡的?你们帮我寻找贤德之士,辅佐太子和诸王,都要选正派的人。而且人相处久了,感情就深了,如果心怀异心,往往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于是规定王府官员不能超过四次考核。
贞观十七年,太宗问褚遂良:“舜制作漆器,禹雕刻祭祀用的俎,当时劝谏舜、禹的人有十几个。对食器都这么苦口婆心地劝谏,为什么呢?”褚遂良回答说:“雕琢浪费人力,编织伤害女工。首先是奢侈淫逸,这是亡国的开始。漆器不够,就要用金子做;金器不够,就要用玉做。所以正直的大臣一定要劝谏这种苗头,等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再也劝谏不了了。”太宗认为他说得对,于是说:“做君主的人,不为百姓着想,却沉溺于奢侈淫逸,亡国的危机随时都可能发生。”当时很多年幼的皇子都被任命为都督、刺史,褚遂良上书说:“过去汉朝用郡国来治理百姓,除了郡之外,还分封诸侯。分封土地,兼用周朝的制度。大唐的州县,沿袭秦朝的制度。皇子年纪小,有的被任命为刺史,陛下难道不担心自己的骨肉去镇守四方吗?这种制度,比前朝要好。但是,依我看,还有一些地方不够完善。什么地方呢?刺史、郡守,百姓都依靠他们来维持生活。遇到一个好官,百姓就能安居乐业;遇到一个坏官,全州都会受苦。所以,君主要爱护百姓,一定要选择贤能之士。
有时候人们说河水上涨九里,京师受到庇佑;有时候人们唱歌颂扬,为他们立庙祭祀。汉宣帝说:‘和我一起治理国家的人,只有那些优秀的二千石官员。’依我看,陛下那些年纪还小,不能治理百姓的儿子,应该留在京城,学习经学。这样一来,他们会敬畏天威,不敢违反法令;二来,他们可以学习朝仪,自然会变得成熟。通过这些积累,他们会明白如何做人。如果真的能胜任州郡长官,再派他们出去。我仔细研究了汉朝明、章、和三帝,他们都能友爱兄弟,从那时起,我们可以以此为标准。封立诸王,虽然各有封地,年纪小的,就召回京城,教导他们礼法,给他们恩惠。到三帝时期,诸王有几百人,只有两个王稍微有点不好,其余的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都成了好人。前朝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陛下应该仔细考虑。”太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那一年,太子承乾因为犯错被废黜,魏王泰入宫侍奉太宗,太宗当面答应立他为太子。太宗对大臣们说:“昨天青雀(魏王泰的字)自己跑到我怀里说:‘我今天才算得上是陛下的儿子,这是我重生的一天。我只有一个儿子,我百年之后,会为陛下杀了他,把皇位传给晋王。’父子之情,是天性使然,我看到他这样,很可怜他。”褚遂良进谏说:“陛下您说错了话。希望您仔细考虑,不要犯错误。怎么会有陛下百年之后,魏王掌握天下大权,还能杀死自己的儿子,把皇位传给晋王的情况呢?陛下以前立承乾为太子,又特别宠爱魏王,魏王的待遇甚至超过了承乾,正是因为嫡庶不分,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足以作为警戒。陛下今天既然立魏王为太子,希望陛下另行安置晋王,这样才能保证他的安全。”太宗流着泪说:“我做不到。”当天就召见长孙无忌、房玄龄、李勣和褚遂良等人商议,最终立晋王为皇太子。
当时经常有野鸡飞进宫殿,太宗问大臣们:“这是什么祥瑞?”大臣们回答说:“以前秦文公的时候,有个小孩变成野鸡,母鸡在陈仓鸣叫,公鸡在南阳鸣叫。小孩说:得到公鸡的才能称王,得到母鸡的才能称霸。文公就把它当作宝鸡。后来汉光武帝得到了公鸡,于是从
话说薛延陀那边派人来求婚,想娶咱们唐太宗的女儿。太宗皇帝呢,当时也答应了,收下了他们的聘礼。可是后来,又反悔了,没把公主嫁过去。长孙无忌就上书给皇上,说:
臣听说,诚信是国家的根本,是百姓归附的基础。所以文王即使面对枯骨的请求也不会违背诺言,孔子宁愿放弃吃饭也要坚守信用。延陀以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碰上咱们大军北上,平定了边境,狼山、瀚海,千里荒凉。陛下您对外用兵,对内施恩,让那些剩下的敌人四处逃窜,于是决定立他为可汗,颁发诏书,打出军旗,册封他为可汗。他感激皇恩浩荡,仰慕皇恩如天一般无边无际,其他的戎狄部落也都知道了这件事,都愿意沐浴在您的恩泽之下,同享您的恩信。
这段时间,我们多次派使者去大国请求联姻,陛下又降下恩旨,答应了他们的婚事。于是我们向吐蕃、思摩以及其他国家宣布了这个消息,就连五尺高的孩子也都知道了。后来陛下亲临北门,接受他们的贡品,当时百官都手持朝笏,戎狄部落都穿着左衽的衣服,虔诚地参加宴会,大家都领受了陛下的恩典,载歌载舞,欢乐了一整天。百官聚会完毕,也都各抒己见,都说陛下您是为了百姓安宁,不想边境发生战争,所以才不惜将公主嫁给可汗,这是为了长远考虑,所以大家都很感激。
现在突然改变主意,有了反悔的想法,我替国家感到可惜啊!君子不会因为外物而改变脸色,不会因为别人而失言。晋文公包围原城,只给士兵准备了三天的粮食,原城还不投降,晋文公下令撤军。这时探子回报说:“原城将要投降了。”军官请求等待,晋文公说:“诚信是国家的珍宝,是百姓的依靠。如果攻下原城却失信于人,拿什么来庇护百姓呢?”陛下您考虑事情要看得长远,诚信应该放在首位。现在临到事情了,突然改变主意,这样得到的益处很少,损失却很多。感情不通,就会产生嫌隙,双方就会互相猜忌,边境就不会平静。西州、朔方,能没有战乱吗?那些胡人会因为被欺骗而心怀怨恨,咱们的士兵也会因为失信而感到羞愧,这样既不能训练军队,也不能激励士气。
我希望陛下您凭借圣明的德行和神勇的功绩,扫清四境。自从您君临天下,已经十七年了,您用仁爱来团结百姓,用信义来抚慰戎狄,没有谁不欣然接受,也没有谁无力回报。现在活着的人,都想报答您的厚恩;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希望报答陛下的恩情。现在把一位公主嫁给他,就能完成陛下的承诺,有始有终,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再说,龙沙以北,部落无数,中国即使攻打他们,也不能全部征服。这都是因为以前可汗被击败,芮芮兴起,突厥灭亡,延陀才得以强大。古人都是虚张声势,实则以德服人,认为做坏事的是夷狄而不是中原,失信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伏请陛下圣德无边,威名远扬,您平定了高昌,击败了吐浑,立起了延陀,消灭了颉利可汗。刑罚轻缓,赋税减轻,各项事务都井然有序,粮食丰歉有度,祥瑞频现。这比尧、舜、禹、汤还要好得多!希望陛下您能够施以仁慈,广施恩德,经常关注边疆,关心远方的藩属,这才是偃伯兴文的治国之道,才是止戈为武的正义之举。我愚笨无能,却忝居陛下左右,冒昧进言,惶恐不安。
唐太宗想亲自去征讨高丽,就跟大臣们说:“高丽的莫离支杀了他们的王,还残酷地对待百姓。咱们出兵去讨伐,应该抓住有利时机,现在他们正内乱,很容易就能收拾他们。”
房玄龄回答说:“陛下您用兵的策略和谋划,真是神机妙算,没人能比得上。想当年隋朝末年天下大乱,您亲手平定了叛乱;后来北方游牧民族入侵边境,西边少数民族也无礼冒犯,您想派将领去征讨,大臣们都苦苦劝谏,只有您果断决定出兵,最后把他们都消灭了。全国人民,边疆的国家,都害怕您的威严而臣服,这都是因为您的英明决断。可是现在陛下您要出兵辽东,我觉得有点担心。为什么呢?因为您英武神勇,跟以前那些皇帝不一样。军队一旦渡过辽河,就指望能迅速取胜,万一有个闪失,就无法震慑远方国家了,如果再派兵去征讨,那安危就很难预料了。”太宗皇帝觉得很有道理。
兵部尚书李勣接着说:“前段时间吐谷浑犯境,陛下您本来想追击,但听了魏征的意见,结果错过了机会。如果按照您的计划,吐谷浑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边境五十年都不会再有战事了。”皇帝说:“你说的对,都是魏征的计策失误造成的。我不愿意因为一次计策失误就责怪他,以后有好的计策,我怎么会固执己见呢?”于是,皇帝就采纳了李勣的意见,开始筹划渡辽作战。
房玄龄担心太宗皇帝对征服高丽太热衷,怕他以后后悔,第二天就上书劝谏说:
我听说,治理国家就像管理自己的身体一样。两京就像人的心腹,四境就像人的手脚,其他的边远地区,就好像在身体之外。我最近奉了您的口谕,向各位大臣传达您想要攻打辽国的旨意。我连续几天晚上都在思考这件事,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高丽王是您亲自扶持起来的,而耶律莫离支却杀害了高丽王,您讨伐叛逆、收复失地,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关东地区长期以来都沐浴在您的恩泽之下,很久没有发生战事了,只要您下令派两三个勇敢的将领,带兵四五万,用抛石机和云梯,攻打辽国,就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样容易。
圣人做事,一定会遵循常规,最重要的是能够平定叛乱,驾驭人才。您应该弘扬阴阳之道,推广仁义之风,提拔和鼓励人才,让他们都愿意为您效力。以前侯君集、李靖,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却能够扫平万里之外的高昌,平定延续千年的突厥,这都是因为您指引方向,他们才能取得胜利,您的圣明之名也因此传扬开来。我查阅了大量的史书,从古代到近代,没有哪个君主主动去攻打辽国,只有臣子主动请战的情况。汉朝有荀彘、杨仆,魏朝有毌丘俭、王颀;司马懿还是臣子的時候,慕容真这个篡位的儿子,都曾为他们的君主深入高丽,掳掠人民,摧毁城池。
您建立的功业可以比肩天地,您的功德可以与古人媲美,您理应超越历代帝王,又岂止是与六子(指古代的六个贤君)相同?您以前平定了叛乱,手下还有很多能征善战的将士,您的年纪也还不大,完全可以继续任用他们,您想做的事情,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现在太子刚刚即位,年纪还小,其他的藩属,您也都清楚。现在您却要放弃中原的坚固防线,去攻打远在辽海之外的辽国,我反复思考,忧虑重重。大鱼生活在广阔的大海里,神龙栖息在江河湖泊中,这说明君主不应该轻举妄动,也不应该去攻打太远的地方。
况且辽国左边地区,可能会遇到大雨,洪水泛滥,平地都会淹没几尺深。带方、玄菟地区,海路遥远而危险,不是天子应该亲自前往的地方。东京太原,可以说是中原地区,向东可以震慑敌人,向西可以攻击吐蕃,距离西京也不远,您可以在那里设立节度使,部署军队,以此控制耶律莫离支,保卫皇家的宗庙。这才是真正安全稳妥的策略,也是国家社稷的根本,我恳请您能够慈悲为怀,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唐太宗一开始没听他的。过了十八年,张九龄被任命为黄门侍郎,参与处理朝政。高丽莫离支派使者进贡白金,张九龄就跟唐太宗说:“这莫离支杀害自己的君主,是所有九夷部落都无法容忍的。您要是以此为借口出兵讨伐,就能为辽东百姓报仇雪恨。古代讨伐弑君的贼人,是不会接受他们的贿赂的。以前宋国送鲁国郜鼎,桓公把它放在太庙里,臧哀伯就劝谏说:‘当国君的应该彰显德行,堵塞邪恶的途径,现在您却灭绝德行,助长邪恶,还把他们的贿赂放在太庙里,百官都效仿,那还怎么惩罚他们呢?武王灭商以后,把九鼎迁到洛阳,正直之士还有人批评,更何况是接受弑君叛逆的贿赂,放在太庙里,那会是什么后果呢?’《春秋》这本书,历代帝王都把它当作典范,如果接受了不臣之人的礼物,收下了弑逆之人的贡品,这本身就是个错误,还谈什么讨伐?我认为,我们不能接受莫离支送来的东西。”唐太宗听了他的话,就让那个使者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了。
唐太宗灭了高昌国之后,每年都要调派一千多人去驻守那里。张九龄就上书说:我听说古代的明君圣主,总是先治理好中原地区,再治理边疆地区,致力于推广教化,不轻易征讨遥远的蛮夷。所以周宣王虽然出兵征讨,但打到边界就停止了;秦始皇修筑长城,结果导致中原地区和边疆地区隔绝。汉武帝凭借文景之治积累的财富和军事实力,才开始与西域交往,设立了西域都护。汉武帝多次出兵西域,前后将近三十年,才从宛城得到天马,从安息得到葡萄。但是,国家因此空虚,百姓流离失所,连牲畜和车辆都被征用,结果导致歉收,盗贼四起,搜粟都尉桑弘羊还建议继续这样做,派兵到轮台屯田筑城,以此震慑西域。汉武帝后来非常后悔,内心非常痛苦,放弃了轮台的屯田计划,下达了痛悔的诏书,上天和百姓都为此感动,天下才得以安定。如果汉武帝继续听从桑弘羊的建议,天下百姓都要死光了。所以光武帝中兴的时候,没有越过葱岭;孝章帝即位的时候,西域都护都主动归顺了。
皇上您消灭了高昌,威名远播西域,收复了那里的土地,把它变成了州县。可是,当初出兵的那一年,河西地区服役的人民,为了运送粮草,家家户户都穷困潦倒,好几个郡都空空荡荡,好几年都没恢复元气。每年皇上您都派上千人去那里驻守,他们常年在外,离家万里,想着回家。他们出发时,自己要准备行装,卖掉粮食和纺织品,才能筹集路费。路上死人的,更是数不胜数,再加上还派了一批罪犯一起前往,说是加强防范。那些罪犯,本来就是市井无赖,整天游手好闲,犯法违纪,顶多也就是在边境城市闹点事,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派去的人里,还有不少逃亡的,官府还要四处抓捕,平添许多麻烦。高昌的路途,全是沙漠戈壁,千里之遥,冬天寒风刺骨,夏天酷暑难耐。来往的人,很多都死在了路上。《易经》上说:“安居乐业的时候,不要忘记潜在的危险;太平盛世的时候,不要忘记可能发生的动乱。”假设张掖尘土飞扬,酒泉烽火告急,皇上您能靠高昌的一点粮食和人力来解决问题吗?最终还是要出动陇右各州的军队,才能迅速平息战乱。这么说吧,河西地区对我们来说就像自己的心肝宝贝,而高昌对我们来说,就像别人的手脚,怎么能这样耗费我们国家的财力物力,去干这种没用的事呢?《尚书》上说:“不做无益的事,而做有益的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皇上您德行如同先天之气,威名远播,在沙塞之地平定了颉利,在西海之地消灭了吐浑。突厥的残余势力,您给他们立了可汗;吐浑的百姓,您也给他们重新立了君主。现在重新设立高昌,也不是没有先例,这就像犯了罪被杀,之后又重新被封官一样。天下所有的民族,谁没听说过您的事迹?他们都战战兢兢,敬畏您的威严,仰慕您的恩德。应该选择高昌合适的人来统治它,征收他们的贡品,然后送他们回国,让他们铭记皇上的恩德,永远做大唐的藩属。这样中国就不会被扰乱,国家就会富强安宁,可以把这份太平传给子孙后代,永世享乐。
二十年后,太宗皇帝在寝宫旁边另建了一座院子,让太子住进去,绝对不允许他去东宫。于是长孙无忌又上书劝谏说:
我听说啊,周朝皇帝问候太子,三次之后就必须退下;汉朝的太子,五天才去见皇帝一次。前朝的贤能之士都这么做,他们的做法很有远见。礼仪上说:“男子十岁就要到外面去拜师学习,在外住宿,学习写字和算数。 ”那么,古代那些有作为的人,难道就没有慈爱之心吗?他们减少私情,是为了让孩子成才。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您的太子呢?太子应该春天诵读经书,夏天练习弹奏乐器,亲近老师和师傅,了解人世间各种事情,学习君臣之道,让那些翘首以待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好名声。就像春天万物复苏,天空有日月星辰一样,弘扬这种美德,才能培养出优秀的继承人。
陛下您德行教化天地万物,功劳遍及天下,亲自培养太子,大家都非常高兴。既然您要废除昏庸,立下明君,那就要符合天下的期望。但是太子的教育却严重缺失啊!太子整天都待在您身边,一直住在宫里,老师傅们没法好好教导他,学习经典书籍更是少之又少。再说,朋友之间不能交往太深,交往太深就会产生怨恨;父子之间也不能过度溺爱,过度溺爱反而会出问题。我希望陛下您能远观殷商、周朝,近效汉朝、魏朝的做法,不能一下子就改变,事情需要循序渐进。我建议您先试着让他每十天回宫一半时间,专心学习技艺来提升自己,让他的好名声传遍天下,这样即使我死了,也觉得值了。
唐太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房玄龄前后上书和陈述建议的奏章有几十篇,大多都被采纳了。那一年,他被提升为银青光禄大夫。贞观二十一年,他以原官职兼任大理卿,不久后因父亲去世而离职。第二年,他恢复了原来的官职,不久后被任命为中书令。
话说二十三年的时候,唐太宗病重了,把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叫到床边,跟他们说:“你们俩都是忠心耿耿、英勇刚烈的忠臣,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当年汉武帝把国家托付给霍光,刘备把后事托付给诸葛亮,现在我把我的身后事都交给你们了。太子仁孝,你们也都了解,一定要尽心尽力地辅佐他,永远保卫大唐江山社稷。” 太宗又转头对太子说:“无忌和遂良都在,国家大事,你不用担心了。” 然后,太宗还让褚遂良起草诏书。
高宗皇帝登基后,封褚遂良为河南县公。永徽元年,又晋升他为郡公。没多久,褚遂良因为一些事情被贬官,做了同州刺史。三年后,他又被朝廷征召回来,担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还负责修撰国史,同时被加封为光禄大夫。 就在同一个月,他又兼任了太子宾客。永徽四年,他接替张行成担任尚书右仆射,依旧负责处理政务。
话说唐高宗想废掉王皇后,立武昭仪为皇后,就召集了长孙无忌、李勣、于志宁和褚遂良几个大臣商量这事儿。 褚遂良还没进宫呢,就先跟长孙无忌他们几个说:“皇上想废掉皇后,肯定要讨论这事儿,我打算劝劝皇上,你们觉得怎么样?” 长孙无忌说:“您必须得好好劝劝,我随后也会跟着劝的。”
进了宫,高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好几次看着长孙无忌说:“最大的罪过,莫过于绝后了。皇后没生孩子,武昭仪有儿子,我想立她为皇后,你们觉得怎么样?” 褚遂良一听,立马就反驳了:“皇后出身名门,是先帝选的,一直侍奉先帝,没有一点过错。先帝病重的时候,还拉着您的手对我说:‘我的好儿子好媳妇,现在都托付给您了。’皇上您亲耳听到的,这话还历历在耳呢!皇后自从那以后也没犯什么错,我觉得不能废了她。我不敢违背先帝的遗命,更不敢违背您的旨意,我只希望您能再三考虑清楚。我冒犯了圣上,该死一万次,但我只想不辜负先帝的厚恩,哪还顾得上自己的性命啊!” 说着,褚遂良把朝笏往殿阶上一扔,“我把这朝笏还给您!”然后解下头巾,重重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皇上大怒,下令把他拖出去。长孙无忌赶紧说:“褚遂良是先帝托孤的大臣,就算有罪,也不能重罚。”
第二天,高宗跟李勣说:“册立武昭仪为皇后的事,褚遂良死活不同意。他是先帝托孤的大臣,这事儿要是办不成,就算了吧。” 李勣说:“这可是陛下家里的事儿,不应该问外人。” 高宗一听,也就没再犹豫,直接立武昭仪为皇后,然后把褚遂良贬到潭州当都督。显庆二年,又把他调到桂州当都督。没过多久,又把他贬到爱州当刺史。第二年,褚遂良就死在任上,享年六十三岁。
褚遂良死后两年多,许敬宗、李义府诬告长孙无忌谋反,还说褚遂良也参与了,于是就抄了长孙无忌的家,削了他的官爵,子孙都被发配到爱州。直到弘道元年二月,高宗才下诏书把长孙无忌的家人放回原籍。到了神龙元年,武则天又追封褚遂良和韩瑗的爵位。
韩瑗,是陕西三原人。他爷爷韩绍,做过隋朝的太仆少卿。他爸爸韩仲良,在唐高祖武德年间当过大理少卿,还奉旨和郎楚之等人一起负责修订律法。
韩仲良跟高祖皇帝说:“周朝的律法,条文多达三千多条,从秦朝开始,简化到大概五百条。如果我们远学周朝的制度,那会更繁琐混乱。再说,官员只要公正廉洁,自然会遵守法律,如果他们徇私枉法,还会在乎法律条文吗?所以我建议简化法律,以符合革新图强的愿望。”高祖皇帝同意了他的意见。于是,就采用了并修订了《开皇律》,当时大家都觉得很方便实用。贞观年间,韩仲良官至刑部尚书、秦州都督府长史、颍川县公。
韩瑗从小就很有节操,博学多才,很有做官的才能。贞观年间,他官至兵部侍郎,继承了他父亲的颍川公爵位。永徽三年,他被任命为黄门侍郎。永徽四年,他和中书侍郎来济都升为中书门下三品,一起负责修撰国史。永徽五年,他又加封银青光禄大夫。永徽六年,他升任侍中,同年还兼任太子宾客。
那时候,高宗皇帝想废掉王皇后,韩瑗哭着劝谏说:“皇后是陛下在藩王时期先帝就娶的,现在也没有什么过错,您要废黜她,天下人都不会安心啊!再说,国家屡次废立皇后,这不是长久之计。希望陛下为国家社稷着想,不要因为我愚昧的建议而不采纳。” 皇帝没听他的。第二天,韩瑗又去劝谏,哭得泣不成声。皇帝大怒,赶紧让人把他赶出去。不久,尚书左仆射褚遂良因为触怒了皇帝被贬到潭州做都督,韩瑗又上书为褚遂良辩解说:
古代那些圣明的君王,都会立起谏鼓,设置谤木,就是希望能够听到那些逆耳的忠言,那些苦口良药般的劝谏,以此来发展教化,辅助国家大计,留下美名流传后世,让自己的功德永垂不朽。 皇上您下诏书任命褚遂良为潭州都督,我日夜都在思考这件事,更加感激涕零。
我自己才能平庸,见识浅薄,学问也远远不如褚遂良,我实在觉得他被贬谪是不应该的。褚遂良自年轻时就步入仕途,多年来兢兢业业,一直勤勤恳恳地侍奉陛下,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一点过失,总是能看到他为国效力的成果。他从年轻时就忠心耿耿,到如今更是矢志不渝。他为国家鞠躬尽瘁,甚至不惜牺牲个人利益,他为人刚正不阿,意志坚定如铁石。他这样的人才,理应受到重用,难道他过去的功劳就应该被忘记吗?
再说,先帝非常信任他,把他当成心腹,两人情谊深厚,如同水石般坚固,如同舟车般不可或缺,国家大事,褚遂良总是直言不讳。即使在先帝驾崩,天下悲痛,百官默哀的时候,他也竭尽全力辅佐国家,尽心尽责地承担重任,始终对国家忠心耿耿,令人敬佩。这些事情陛下您都非常清楚,我就不必多说了。
我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但一直不敢上奏。现在百姓失业,生活艰难;国家大事一件接着一件,皇上您一定操劳得很,这些细微之处,皇上您都一定非常关心,更不能有丝毫的差错。更何况褚遂良是朝廷的元老重臣,是陛下的贤能助手,他并没有犯什么罪过,却被贬出朝廷,朝野上下都对此议论纷纷,感到惋惜。看看他最近上奏的奏章,字里行间都充满了诚恳,他哪里敢违背您的旨意,他哪里敢与尧舜相比呢?他只是担心您的过失会被载入史册。然而,他却受到了严重的诽谤,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这不仅寒了忠臣志士的心,也损害了陛下的英明。
我听说晋武帝宽宏大量,没有追究刘毅的罪责;汉高祖仁慈宽厚,没有怪罪周昌的直言。而褚遂良被贬谪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即使有得罪您的地方,惩罚也已经足够了。我希望陛下能够明察秋毫,宽恕他的无辜之罪,体谅他的忠心,顺应民心。
皇上说:“褚遂良那家伙的为人,朕心里也清楚。但他违抗命令,目无尊上,因此处罚他,朕哪里做错了?你干嘛说得这么严重?”
魏徵说:“褚遂良可是个对国家忠心耿耿的好臣子啊!我担心那些拍马屁的家伙,就像苍蝇叮在白纸上一样,会诬陷忠良。想当初,微子弃商,商朝就灭亡了;张华没死,国家秩序才没乱。国家要是想衰败,好人就会先倒霉。现在陛下您拥有整个天下,国泰民安,却突然赶走老臣,也不好好查查原因吗?我希望您能吸取覆车之鉴,改正之前的错误,以此告诫那些侍奉君主的人,这样天下百姓都会万分感激。” 皇上最终没听他的。
魏徵因为自己的话没被采纳,忧心忡忡地写奏章请求退休回乡下,但皇上没同意。显庆二年,许敬宗、李义府奉皇后的旨意,诬告魏徵和褚遂良密谋造反,说桂州是军事要地,所以把褚遂良贬到桂州做刺史,实际上是想把他流放到偏远地区。 于是,褚遂良又被贬到更偏远的州做刺史,魏徵也被贬到振州做刺史。
四年后,魏徵在任上去世,享年五十四岁。第二年,长孙无忌死了,许敬宗他们又诬告魏徵和长孙无忌密谋,派人去杀了魏徵。 等使者到了,魏徵已经死了,他们又掘开棺材验尸才罢休,抄了他的家,他的孙子也被发配到岭南地区。直到神龙元年,武则天才下诏恢复了魏徵的官职和爵位。
来济,是扬州江都人,他老爸是隋朝的左翊卫大将军荣国公杨护。隋朝末年,宇文化及造反,他全家都被杀害了。来济小时候就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剧,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头,但他特别刻苦学习,写得一手好文章,能说会道,而且对国家大事特别了解。后来他考中了进士。贞观年间,官职一步步升迁,做到通事舍人。
太子李承乾造反失败后,唐太宗问大臣们:“你们说该怎么处理李承乾?”大家都吓得不敢说话,只有来济站出来说:“皇上您要是能做到上面不失慈父之名,下面又能享尽天年,那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唐太宗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没多久,来济就升任考功员外郎。贞观十八年,朝廷新设太子司议郎这个职位,需要选个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于是就选了来济,他还兼任崇贤馆直学士。后来又升任中书舍人,和令狐德棻等人一起编写《晋书》。
永徽二年,来济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兼任弘文馆学士,负责修撰国史。永徽四年,他升任同中书门下三品。永徽五年,又加封银青光禄大夫,因为修撰国史有功,被封为南阳县男,还赏赐了七百匹布。永徽六年,他升任中书令,兼任检校吏部尚书。那时候高宗想立武昭仪为皇后,来济私下上奏章劝谏说:“‘宸妃’这个称号古时候没有,这事儿办不得!”武则天当上皇后后,来济他们都害怕,心里不安;武则天表面上还特意上表称赞来济忠诚,请求加赏慰劳,但心里其实很讨厌他。
显庆元年,来济又兼任太子宾客,爵位升为侯,中书令的职位不变。显庆二年,他又兼任太子詹事。没过多久,许敬宗等人就诬告来济和褚遂良结党营私,来济被贬为台州刺史。显庆五年,又被贬到庭州做刺史。龙朔二年,突厥入侵,来济担任主将抵抗敌人,他对将士们说:“我曾经犯过罪,蒙受皇恩赦免了性命,现在应该用我的生命来报答国家,以死报效!”于是他穿着盔甲冲锋陷阵,最终战死沙场,享年五十三岁。朝廷追赠他为楚州刺史,并用灵车将他送回故乡安葬。他留下了三十卷文集,流传后世。
来济的哥哥来亘,也是个有学问、有德行的人,和来济齐名,在唐高宗上元年间,官至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
上官仪,老家是陕西陕州人。他爸爸上官弘,在隋朝的时候是江都宫的副监,所以家就安在江都。隋朝大业年间快完蛋的时候,上官弘被将军陈棱给杀了,上官仪那时候还小,躲起来才没被牵连。后来他偷偷地做了和尚,到处游历,研究佛经,尤其精通《三论》,还广泛涉猎经史子集,特别擅长写文章。
贞观初年,杨仁恭当上都督,特别尊敬他,推荐他参加进士考试。唐太宗听说过他的名声,就把他召来,授予他弘文馆直学士的职位。后来一步步升迁,当上了秘书郎。当时唐太宗特别喜欢写文章,经常让上官仪帮他起草文件,还让他续写诗歌。每次有宴会,上官仪也经常参加。没多久,他又参与了《晋书》的编撰工作,升任起居郎,还加官进爵,赏赐了丝绸。
高宗继位后,上官仪升任秘书少监。龙朔二年,他又升任银青光禄大夫、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还继续担任弘文馆学士。他本来就靠华丽的辞藻出名,擅长写五言诗,喜欢用华丽、精巧、委婉、妩媚的风格。上官仪地位显赫后,很多人都模仿他的风格,当时人们把这种风格叫做“上官体”。上官仪这个人有点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所以当时很多人嫉妒他。
麟德元年,宦官王伏胜和梁王李忠犯了罪,许敬宗就诬陷上官仪和李忠密谋造反,结果上官仪被关进监狱,最后被杀害了,家产也被抄没。他的儿子上官庭芝,曾经在周王府当差。他和上官仪一起被杀害了。上官庭芝有个女儿,到了中宗时期当上了昭容,经常侍奉皇帝起草诏书,所以后来朝廷追赠上官仪为中书令、秦州都督、楚国公;追赠上官庭芝为黄门侍郎、岐州刺史、天水郡公,并且重新以礼制安葬他们。
史书上说啊,褚河南(褚遂良)上书给皇帝提建议,那话说的,条理清晰,眼光长远,简直就是治国安邦的妙计。自从魏徵、王珪去世后,像他们那样敢于直言进谏,正直刚强,具备辅佐帝王之才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啊!要说为国为民的大臣,褚河南算一个。以前齐国人献乐给孔子,孔子直接走了;戎王沉迷女色,由余就逃跑了。连圣人贤哲都害怕被妇人的话所迷惑,更何况是那两个奸臣占据着朝廷要职,成了正直之人的绊脚石呢!古代那些有志气的仁人志士,一言既出,死也不后悔,更何况是君臣之间,受了托孤的重任,却因为个人利益和祸福,忘记了当初的誓言呢!韩、来两位大人,那可是真正做到为国尽忠,至死不渝啊!
赞扬说:褚公的话,平和而美好,如同钟磬之声,和谐动听,奏出的是雅乐。两个恶犬狂吠,三个贤臣一心同心。别人都在观望形势,我却不会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