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绾,字公权,是华州华阴人。他爷爷杨温玉,在武则天时代做过户部侍郎和国子祭酒;他爸爸杨侃,在开元时期做过醴泉县令,父子俩都以儒雅的品行著称。杨绾从小就聪明过人,四岁的时候,在亲戚朋友的聚会上,大家都能看出他比别人聪明得多。有一次晚上大家一起吃饭,让大家用四声来称呼屋里一样东西,其他人还没说话呢,杨绾就指着铁灯架说:“灯盏柄曲(dēng zhǎn bǐng qū)”。大家都觉得他太厉害了!长大后,他特别好学,经史子集,无所不读,尤其擅长写文章,文笔清丽流畅。但他为人低调,不追求名利,经常一个人待在屋里看书,书桌都落满了灰尘,安静得像个隐士。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才华,不愿意出名,写的文章也只给知心朋友看。他早年丧父家境贫寒,却非常孝顺母亲,家里即使吃不上好东西,他也会把担忧写在脸上。亲朋好友劝他去考取功名,于是他参加了进士考试,被任命为太子正字。
天宝十三年,唐玄宗在勤政楼考试,考查那些博通经史、精通玄学、文采出众、军事才能超群的人才,还让考官们管饭,考到晚上才结束。除了考查文采,还额外考了诗和赋各一首。这从那时起才开始在考试中考诗赋呢!当时只有三个人考中了,杨绾是第一名,直接被提升为右拾遗。
天宝末年,安禄山造反,肃宗在灵武登基。杨绾冒着生命危险从叛军控制区逃出来,一路披荆斩棘,寻找食物,终于到达了肃宗的所在地。当时朝廷正急需人才,杨绾一来,大家都非常高兴,于是他被任命为起居舍人兼知制诰。后来又担任司勋员外郎、职方郎中,掌管诰命如故。之后升任中书舍人,还兼任修国史的工作。按照惯例,担任中书舍人时间长的被称为“阁老”,公家的杂费,四分之三都归“阁老”所有。杨绾认为大家的品级都一样,待遇应该相同,于是把这些杂费平均分配,大家都夸他做得对。他又升任礼部侍郎,上书陈述贡举制度的弊端,说:
国家选拔人才,一定要选择贤良之人。意思是说,选拔人才要看他们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是否齐全,言行是否诚实可靠,平时是否注重道德修养,行动是否符合仁义道德。具备忠诚守信的品质,拥有谦虚恭敬的操守,有才能却从不自夸,虚心待人,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做到。这样的人,才能以身作则,治理国家,教化百姓,安定社会风俗。
自从叔叶时期(指汉代)奸诈盛行,这种选拔贤良的道路就逐渐衰微了,人们开始注重文辞,互相攀比炫耀。像马卿那样轻浮的人,最终也没能得到重用;赵壹那样夸夸其谈的人,最终被乡里排斥。从那时起,这种风气越来越盛,人们不注重实际行动,只追求虚名,败坏社会风俗,损害教育,这些都记载在史书里。古人把郑、卫之地的淫靡诗歌比作文章,是有道理的。
隋炀帝时期开始设立进士科,当时还只是考试策论而已。到了唐高宗时期,刘思立担任考功员外郎,又奏请进士考试增加杂文,明经科考试增加帖经,从此弊端积累,逐渐成为风俗。年轻人从小读书,都背诵当代的诗歌;长大后博览群书,也不过是那些诗集而已。《六经》根本没翻开过,《三史》也都是挂在墙上摆设。更何况还要用孔子的学说来要求他们,指望他们成为君子儒生呢?这种学习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争名逐利成为他们的目标。那些自以为有才能的人毫不羞愧,那些勇于进取的人只想超过别人,以诽谤中伤为日常谈论,以结党营私为己任。他们四处奔走投递名刺,在权贵身边钻营;他们炫耀自己的才能,在当代喧嚣一时。古代的贤良方正之士,哪里会有这样的情况呢!朝廷的官员用这种标准来选拔人才,家里的长辈也用这种标准来教育后代。想要让他们回归淳朴,怀抱谦让之心,坚守忠诚守信,懂得廉洁自守,这怎么可能呢!这就像水一样,水流已经浑浊了,如果不从源头澄清,怎么能够再次清澈呢?
现在圣上德行高尚,治理天下,天下太平,四海之内,人们都一心向善,都渴望圣朝的治理。如果不趁此时机整顿吏治,那么太平盛世的政治就会出现偏差了。
国家大事,首要的就是选拔人才。古时候,贤明的君主都谦虚地等待贤才的到来。现在这种让大家自己报名推荐的做法,根本就不是治国的正道。我希望恢复古代的制度,让县令考察孝廉,仔细了解他们在乡里有没有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诚实守信、廉洁正直、知耻明礼的行为,并且还要考察他们的经学水平,只有那些既有德行又有才学的人,才能参加考试。以孝廉的名义推荐他们到州一级。刺史应该以礼相待,考察他们掌握的学问,合格的再推荐到省一级。从县到省,都不能让举人自己递交推荐信。最近出现的各种保荐信、辩解信、证明信等等,全部停止使用。
他们学习的经典,包括《左传》、《公羊》、《谷梁》、《礼记》、《周礼》、《仪礼》、《尚书》、《毛诗》、《周易》,只要精通其中一部经典,并且能够深入理解其精髓,掌握各家学说的义理即可。考试那天,由各部门的儒学专家进行提问,每部经典问十个义理问题,问完之后再答三道策问。策问的内容包括古今治国理政的道理以及当时的重大事件,要选择那些切实可行的方案。经义和策问都答得通顺的为上等,直接由吏部授予官职;经义答对八道,策问答对两道的为中等,授予出身;答不上来的就回家吧。现在的明经考试和帖经考试,根本不是古代的考试制度,都是死记硬背,投机取巧。最近出现的“道举”考试,也不是治国的正道,也应该和明经、进士考试一起停止。国子监的举人考试,也请按照这个办法执行。如果有人品行不好,却妄自推荐,请根据情况给予贬斥。我希望几年之内,社会风气能够彻底改变,大家都重视实际学问,懂得治国的大道。在家的人就努力修养品德,做官的人就懂得廉耻,投机取巧的风气自然就会停止,勤勉踏实之风就会兴起,教育民众的根本就在于此。如果这件事要实行,就另立条例。
奏请左右丞、诸司侍郎、御史大夫、中丞、给事中、舍人共同商议后上报。给事中李广、给事中李栖筠、尚书左丞贾至、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严武的奏议内容与我的相同。尚书左丞贾至的议论说:
咱们老祖宗夏朝重忠,殷朝重敬,周朝重文。其实啊,忠、敬、文,都是做人的根本。而且,谥号就是用来评价一个人品德的,人文兴盛,忠敬自然就存在了。所以以前选拔人才,看的就是文章,文章体现品行,从文章就能看出人品。子夏夸颜回不生气,不犯两次同样的错误,说他好学。到了写《春秋》的时候,游夏这些弟子都写不出一个字来,这还不够明显吗?现在礼部选人,已经偏离了这个道理。《易经》说:“观察人文来教化天下。”《关雎》的意思是:先王用这来规范夫妻关系,成就孝敬,厚实人伦,美化教化,改变风俗,这可是国家兴亡的根本啊!延陵君听懂了《诗经》,就知道诸侯国的兴衰成败。现在考试,只看考生字写得好不好,不看文章的意义,怎么能知道“不迁怒,不贰过”的道理呢?考文章的人只看有没有语法错误,只挑那些华丽浮夸的,怎么能知道改变风俗教化天下的事呢?所以,选拔人才失了根本,只学些表面功夫,结果就一塌糊涂,先王之道,都没人遵守了。
先王之道衰落了,小人得势;小人得势,乱臣贼子就出现了。臣子杀害君主,儿子杀害父亲,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这“一点一点”是什么呢?就是忠信被破坏,羞耻之心丧失,浅薄的学问盛行,儒家之道不被重视,这四点都是选拔人才出了问题。
一个国家的情况,取决于一个人的根本,这叫作“风气”。引导风气,靠的是卿大夫,卿大夫又都来自士人。现在选拔人才,只看些小技巧,不看长远的大事,让那些追求功名利禄的人,去钻研那些旁门左道,这是引导错了方向啊!用蜗牛蚯蚓做鱼饵去钓大海里的鱼,能钓到吗?所以,吃这种饵的都是小鱼,只顾考试技巧的人,也只会些小技俩。士人的职责,最关键在于教化风俗。现在趋炎附势的人太多了,风气败坏,安禄山一声号令,天下大乱,朱泚第二次叛乱,十年都恢复不了元气。如果礼让仁义之风盛行,忠臣孝子就会遍地都是,反叛之心就不会滋生,人心就不会动摇了。
话说夏朝统治天下四百年,禹的治国之道失传了,商朝才兴起;商朝统治天下六百年,汤的法令被废弃了,周朝才兴起;周朝统治天下八百年,文王、武王的政治制度衰败了,秦朝才统一全国。“夏、商、周三代选拔人才、任用贤才,都是考察实际政绩,所以才能风气纯正,国运昌盛。” 秦朝坑杀儒生,结果二世而亡。
汉朝兴起后,融合了夏商周三代的政治制度,推行四科举士的制度,西汉初期开始重视经学,东汉时期则注重名节操守。即使后来出现了近亲篡位、权臣专权、皇帝软弱、太后专政的情况,国家也没灭亡,一直延续了四百年,这难道不是因为兴办学校、推行道德、在乡里传播教化吗? 可是后来,文章和道义都衰败了,崇尚浮华奢侈,选拔人才的办法也变了,只图一时之利。
从魏朝到隋朝,一共才四百年,天下分裂,各地割据,篡权夺位的事情不断发生,道德和义理都不重视,所以他们的子孙很快就被推翻,统治时间都很短。咱们国家现在革除了魏、晋、梁、隋的弊端,继承了夏、商、周、汉的基业,四面疆域安定,九州统一,国泰民安,上天庇佑。怎么能丢弃了历代帝王选拔人才的制度,而采用乱世选人的方法呢?这简直是朝廷大臣的耻辱啊!杨绾的奏章,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自打王朝覆灭,中原地区一片混乱,戎狄入侵,百姓流离失所,南北分裂,很多人背井离乡,四处漂泊。虽然现在朝廷统一了全国,但很多事情还处于混乱状态,虽然疆土辽阔,但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还没建立起来。很多读书人分散在各地务农,真正有才能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依靠家族关系谋生,他们耕种的土地,其地望都跟祖先的籍贯相差几百年,而他们自己也分散在东西南北各地。现在如果照搬古代的乡举里选制度选拔人才,恐怕难以选拔到所有优秀人才,所以建议同时大力发展学校教育,来推广教化,培养人才。现在京城有太学,州县有小学,但是一旦发生战乱,学生们就四处流离失所,老师们的俸禄也没有着落。科举考试选拔的人才往往和实际情况不符,那些世家子弟又很少认真学习,只有礼部每年选拔甲乙等名次,说是弘扬奖励人才,这难道不是错误的吗?只会助长浮夸虚伪的风气,让那些投机取巧的人钻空子。所以应该增加国子博士等官员的数量,提高他们的俸禄,选拔德才兼备的学者担任这些职位。在十个道的大郡里,应该设立太学分馆,让博士们到各地去兼任郡守,招收学生。按照以往的制度,那些在本地居住的人由乡里推荐,那些在外地居住的人由学校推荐。早上颁布这个命令,晚上就能看到成效。这样一来,那些浮夸的人就不会再兴风作浪,那些不安分的人也会各归其位。这是恢复人伦初衷,发展王化之道的正确做法。
李暠等人也提出了建议,跟杨绾的意见大致相同,具体内容就不多说了。宰相们奏请说,现在举人的旧制度已经形成,很难迅速改变,今年的举人考试,希望还是按照旧制度进行,明年再按照新制度执行,并命令礼部制定详细的条例上报朝廷。代宗皇帝因为废除进士科的问题询问翰林学士,翰林学士回答说:“进士科已经实行很久了,突然废除,恐怕会影响很多人。”于是皇帝下令,孝廉和旧制度的举人考试同时进行。杨绾又奏请说,每年贡举的孝悌力田和童子科等,孝悌力田应该有真实的证据,童子科超额选拔,不属于常规科举,和岁贡一起进行,恐怕会助长投机取巧的风气。皇帝下令停止这些科举。杨绾后来升任吏部侍郎,主管选拔官员,他选拔人才精明准确,以公平著称。
元载当权的时候,很多朝中大臣都巴结他,只有韦贯之一个人独善其身,保持清廉,从不私下拜访他。元载虽然表面上很尊重韦贯之,因为他名声很好,但心里其实很忌惮他。后来鱼朝恩死了,因为鱼朝恩以前管过国子监,把国子监搞得乌烟瘴气,需要找个名声好的儒者去整顿一下,元载就奏请让韦贯之当国子祭酒,实际上是想把他调到偏远的地方去。元载越来越贪婪,天下人都批评他,这批评的声音也指向了韦贯之,皇帝心里很清楚,但因为元载长期掌握大权,所以也没马上把他撤职。然后,皇帝又把韦贯之调到太常卿,让他负责礼仪事务,因为郊庙祭祀的礼仪很久没好好执行了,想借韦贯之的手把它恢复起来,同时也想看看韦贯之的能力。那年三月,元载被处死了,皇帝就提拔韦贯之做了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还让他参与修撰国史。韦贯之早就应该当宰相了,圣旨一下,朝野上下都纷纷祝贺他。韦贯之多次上奏请求辞官,但皇帝很器重他,韦贯之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韦贯之一直以高尚的品德和清廉著称,为人俭朴,生活简朴,他做了宰相没几个月,朝堂的风气就变了。御史中丞崔宽,剑南西川节度使宁某的弟弟,家里非常有钱,在皇城南边有一座豪华的别墅,当时那是最好的别墅了,崔宽当天就偷偷让人把它拆了。中书令郭子仪在邠州的行营听到韦贯之当宰相的消息,立刻把奏乐的乐器减少了四分之五。京兆尹黎干因为受皇帝恩宠,每次出行都带一百多人的队伍,他也立刻在三天之内把车马减少到只有十骑。其他官员也都纷纷效仿,从奢侈走向节俭,一时之间,社会风气大变。
韦贯之本来就有旧疾,上任十多天就中风了,皇帝特地让他在中书省养病,每次召见他都在延英殿,还特许他让人搀扶着进去。当时改革旧弊,大家都看韦贯之的脸色行事,皇帝对韦贯之的恩宠无人能及。韦贯之多次上奏请求辞官,皇帝多次下诏让他继续留任。等韦贯之病危的时候,皇帝每天都派宦官去他家探望,还派最好的御医日夜守护着他。皇帝听说韦贯之病情稍有好转,就高兴地去看望他。过了几天,韦贯之去世了,宦官立刻把消息报告给皇帝,代宗皇帝非常悲痛,辍朝三天。诏曰:
皇上对待大臣啊,活着的时候就把他当成心腹,像对待自己的手脚一样亲近,让他参与国家大事,彼此和谐相处;死了以后就表彰他的功绩,按照他的功劳给他加封爵位,在宗庙祭祀的时候报告他的功德,用华丽的衣服和帽子陪葬,这样他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百官也能受到激励。所以,朝议大夫、守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上柱国、赐紫金鱼袋的杨绾,他的性格符合圣人的教化,为人处世符合法度,他的品德教化风俗,才能堪当大任。他宽厚温柔,恭敬谨慎,符合九种美德;他的文采、品行、忠诚、信义,都弘扬了四种教化。家里没有贪图享乐的事,以孝悌传家;外面没有奢华的排场,以正直诚实立身于世。他曾主管西掖(宫廷内苑),负责南宫(皇宫)的选拔人才。在国子监以儒家学说为首,在太庙掌管礼仪,为人清廉简朴,尽职尽责,与同僚相处融洽。最近因为担任的职务超过了他的能力,导致政事受损,于是他辞官归隐,希望能够达到至理的境界。他的品德在朝堂上树立了良好的风气,他的节俭美德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虽然贤人的功业希望能够长久流传,但是天命难违啊!正值他有所依靠的时候,却突然去世了,我心里非常悲痛,感到震惊和惋惜。我心中无限悲痛,对他的思念无法言表。何况他做官清廉正直,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财,所以我们用华丽的衣服陪葬,增加他的丧葬费用,按照典章制度办理丧事,让他名垂青史。可以追赠他司徒的官职。
杨绾这个人啊,皇上对他那可是相当信任,生前重用,死后也隆重祭奠。 他为人正直,清廉俭朴,在朝堂上很有威望,在老百姓中也口碑极好。 可惜啊,最近因为力不从心,导致政务上出现了一些问题,他自己也看开了,辞官回家,想清静清静。 没想到,还没等他实现愿望,就去世了,真是令人惋惜!皇上心里也很难过,觉得失去了一位好大臣。 考虑到他生前清贫,所以后事方面,朝廷也给了很高的规格,追赠司徒,算是对他的肯定和褒奖吧。
皇上又下令让文武百僚都去杨绾的家里吊唁,还派内常侍吴承倩去一起吊唁,并赠送了上好的绢一千匹、布三百匹。皇上心里非常惋惜,看着朝臣们说:“上天不让我实现太平盛世,为什么这么快就夺走了杨绾啊!等到杨绾下葬的时候,朕和你们一起哀悼。” 宰相和大臣们赠送的礼品和哀荣之盛,这几年可是从来没有过。
太常寺最初给杨绾上谥号为“文贞”。皇上说:“褒扬美德,劝导向善,这是《春秋》里就有的做法;根据行为来改换名字,这是礼经里的通例。要树立榜样,让后世效仿,这都体现在谥号里。朝议大夫、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修国史、上柱国、赐紫金鱼袋、赠司徒杨绾,他一生品行端正,为人平和宽厚,德行堪为后世楷模,文采也符合典章制度。他为人清廉,从不炫耀自己的功劳;生活俭朴,从不骄傲自满。史书上对他的记载都是真实的,他的品行也符合宗法礼仪,称得上是优秀的史官,也是学识渊博的儒者。他担任要职,掌管着机密的政令,始终坚持忠诚为国,多次诚恳地向皇上进言。他本想为天下带来和谐,使君臣一心,共创盛世,却没想到英年早逝,没能施展自己的才能。他一生清廉正直,死后依然令人敬仰。自古以来,为死者立谥号都是为了褒扬他们的功德,《谥法》上说:‘忠诚老实,热爱百姓的叫“文”,平易近人,坚持不懈的叫“简”。’所以应该谥号为‘文简’。”
户部郎中苏端这个人,性格古怪,又嫉妒杨绾的才能,就肆意毁谤杨绾,跟大家的意见完全不一样。皇上很生气,把他贬到广州当员外司马去了。
王绾这个人啊,生活简朴快乐,从来不把家产放在心上,也不操心生计问题。虽然担任过很多重要的官职,却连一间自己的房子都没有,每个月领到的俸禄都分给了亲戚朋友。他的见识超群,那些古代圣贤的精妙言论,《五经》里深奥的义理,就连以前的大儒都没参透的,王绾都能一眼看穿其中的精髓。他还特别喜欢玄学,信奉佛教和道教,曾经写过《王开先生传》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不过他的文章大多没流传下来。他认识的朋友,都是当时有名有姓的人物。有人登门拜访,他就会和人家清谈一整天,从不谈及功名利禄。要是有人想用世俗事务来打搅他,只要一听王绾那些玄奥的言论,就立马不敢再开口,心里羞愧地退走了。到了大历年间,他的名望越来越高,天下那些品德高尚的人,都争着来拜访他,甚至有的人千里迢迢赶来。因为他高尚的品德,在当时文雅和世俗之间都很有影响力,人们把他比作杨震、邴吉、山涛、谢安这样的人物。
崔祐甫,字贻孙。他爷爷崔晊是怀州长史,他父亲崔沔是黄门侍郎,死后被追谥为孝公。他们家以清廉俭朴、遵守礼法为荣,是士大夫的楷模。崔祐甫考中了进士,后来做了寿安尉。安禄山攻陷洛阳的时候,老百姓四处逃窜,崔祐甫却独自一人身处险境,他偷偷潜入一座小庙,背着庙里的神像逃走了。后来他历任起居舍人、司勋吏部员外郎,官至御史中丞、永平军行军司马,接着又担任京师留守。他为人刚正不阿,从不阿谀奉承,做事果断,从不犹豫。后来又升迁为中书舍人。
当时中书侍郎的职位空缺,崔祐甫在中书省办事,经常受到宰相常衮的刁难,崔祐甫都不理会他;常衮很生气,就奏请让他兼管吏部选官,每次要提拔官员,常衮都把崔祐甫推荐的人驳回,两人因此多次发生冲突。有一次,朱泚上奏说,陇州将领赵贵家里的猫和老鼠和平共处,互相不伤害,这是祥瑞之兆。朝廷派使者把这件事报告给百官,常衮带领众臣庆贺,只有崔祐甫不参与。宦官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这是不正常的现象,应该哀悼而不是庆贺。”宦官要他写个报告,崔祐甫就上奏说:
我听说啊,天地万物,都有它自身的刚柔特性,圣人根据这些特性,制定规章制度,留下教诲。就像《礼记·郊特牲》里说的:“迎接猫,是因为它能吃田鼠。”所以说,猫吃老鼠这事儿,都写在礼典里了,因为它能除害益人,再小的事儿也记录在案。现在这只猫,对老鼠视而不见,不吃它,虽然仁慈,但会不会有点违背它本性呢?老鼠这东西,白天躲着,晚上出来活动,诗经里就写过它:“相鼠有体,人而无礼。”又说:“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解释说:“贪婪又怕人,就像大老鼠一样。”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虽然都是动物,但和麋鹿麝兔不一样,那些动物到了季节就可以捕杀,为国家所用。这只猫吃人家的饭,却不好好干活,这跟不认真办案的法官,不认真守卫边疆的官员有什么区别?再说,礼部那些正式记录的吉兆,也没有“猫不吃老鼠”这一条,拿这个来庆祝,我实在不明白。
皇上您看,现在国家风调雨顺,太平盛世,祥瑞不断,好事层出不穷,史书上都写不完呢!现在这猫和老鼠的事,不能随便往里凑。如果按照刘向的《五行传》来解释,恐怕得下令给相关部门,好好查查那些贪官污吏,也警告边防将领,别疏忽了巡逻守卫。只要猫能尽到责任,老鼠不作恶,那就皆大欢喜了嘛。
皇上对这个说法很满意。 (衮益恶祐甫,此句为对联,不翻译)
唐代宗驾崩后,在西宫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宰相元载因为受到皇帝的特别恩宠,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悲痛。按照规定,每天早晚祭奠的人都要哭喊十五声,而元载却常常哭得泪流满面,甚至在宫殿台阶上哭着往回走,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好像怎么也走不开。这让其他大臣们很不高兴。
后来,元载和礼部官员商讨群臣的丧服期,他说:“根据《礼记》,为君主服丧要穿斩衰三年。汉文帝时期,规定为三十六天。咱们国家太宗皇帝驾崩时,遗诏也规定了三十六天,但群臣后来延长了服丧期,直到下葬后大约四个月才结束。高宗皇帝驾崩时,服丧的轻重程度也和汉朝的旧例一样,武则天驾崩时也是如此。直到玄宗皇帝和肃宗皇帝驾崩时,才把天子的丧服期改为二十七天。而且当时虽然遗诏说‘天下吏民三日释服’,但朝中大臣实际上都服了二十七天才结束,所以朝臣应该按照皇帝的制度来办。”
这时,另一位官员韦祐甫坚决反对元载的意见,他说:“根据遗诏,并没有朝臣和百姓的区别,遗诏只说‘天下人吏,敕到后出临,三日皆释服’,天下百姓难道不是天下人?所有办事的人,难道不是官吏?既然皇帝是二十七天,那群臣就应该三日。”元载反驳道:“根据贺循的注释,《礼记》中‘吏’指的是官长任命的属吏,也就是现在说的胥吏,这和公卿百僚不一样。”韦祐甫又说:“《左传》里说‘委之三吏’,指的是三公。历史上称赞的循吏、良吏,难道是普通的胥吏吗?”
元载说:“礼仪不是上天注定,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它只是人情世故而已。况且公卿大臣们都受到皇帝的特殊恩宠,所以应该有不同的服丧时间。现在要和老百姓一样,几天就结束服丧,这合适吗?”韦祐甫反问:“那遗诏怎么办?遗诏都可以更改,还有什么不可以更改的?”元载坚持己见,态度强硬,言语激烈,完全不顾及礼仪。
更过分的是,元载在钩陈宫前哭丧的时候,他的属官扶着他,韦祐甫当着众人的面说:“臣子在君主面前哭丧,有扶着的礼仪吗?”元载听到这话,气得不行。于是上奏弹劾韦祐甫,说他随意更改礼仪,轻率地议论国家典章制度,请求将他贬为潮州刺史。朝廷认为处罚太重,最后改为了河南少尹。
一开始,肃宗当政的时候,国家大事特别多,宰相的人数多达三四位,而且还要轮流值班处理政务。如果宰相们休假在家,有圣旨需要传达,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事,否则皇上不愿意派人挨家挨户地去送。所以就规定,值班的宰相可以代其他宰相署名上报奏章,这也就成了惯例。
那时候,中书令郭子仪和检校司空平章事朱泚虽然是名义上的宰相,可以署名发布诏书,但对于一些机密的政事,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德宗皇帝登基没几天,正处于不怎么说话的时期,就沿袭了以前的做法,让值班的官员代署郭子仪和朱泚的名字上报奏章。结果,贬谪卢杞的诏书发出后,郭子仪和朱泚都出来说明卢杞不应该被贬谪。德宗皇帝问他们:“之前说可以贬谪他,现在又说他没罪,这是怎么回事?”郭子仪和朱泚都回答说,他们根本没说过可以贬谪卢杞的话。德宗皇帝一听,大吃一惊,认为是值班官员崔衮在欺骗他。
当天,所有官员都穿着丧服,在月华门前排队站好,德宗皇帝当场把崔衮贬为河南少尹,同时任命卢杞为门下侍郎、平章事,两人互换了职位。卢杞刚走到昭应县,就被召回京城。不久之后,卢杞又升任中书侍郎,负责修撰国史,仍然兼任平章事。
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各种事务都交给宰相们处理。从至德、乾元年间开始,天下战乱不断,奏章堆积如山,官职赏赐也乱七八糟的。等到永泰年间,天下平定之后,元载当政,他为人正直但做事方法太死板,做官全靠行贿。中书省的主书卓英倩、李待荣等人掌握实权,势力遍布朝堂,全国的官职,大的都由元载决定,小的则由英倩、李荣决定。各地拿着钱财贿赂求官的人络绎不绝,都能如愿以偿,结果朝纲败坏。
元载垮台后,杨绾不久也去世了,常衮当政,他堵死了所有门路,各地奏请,没有一个能通过的,即使权势再大,也和普通人一样。如果不是通过科举考试考取功名的,根本没机会升迁。虽然贿赂少了,但也没什么好的办法选拔人才,所以贤人和愚人都被耽搁了。
等到李泌(祐甫是他的字)接替常衮后,他大力推荐和举荐人才,再也没有人被耽搁了,每天都能任命十几个官员。他当宰相还不到一年,就任命了将近八百个官员,大多都很合适。皇上曾经问他说:“有人说你任命的官员,很多都是你的亲戚朋友,是怎么回事?”李泌回答说:“我经常奉皇上的命令,让我推荐官员,推荐官员必须了解他们的才能。如果我认识他们,才能大概了解他们的才能,如果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怎么能知道他们的为人呢?被人诽谤的原因就在这里。”皇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神策军使王驾鹤掌管禁军十多年,权势很大,德宗刚即位,想让白琇珪代替他,怕他造反。李泌把王驾鹤叫来谈话,和他聊了很久,等聊完,白琇珪已经去军队上任了。当时李正己害怕德宗的威严,就献上三十万贯钱。皇上想接受他的奏章,但又担心李正己不可信,想找个理由推脱,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问宰相。李泌回答说:“李正己这个人很狡猾,皇上您想的没错。我想让他去淄青,顺便让宣尉使把李正己献上的钱赏赐给士兵,让他们感受到皇恩浩荡,也让边疆藩镇知道朝廷并不看重钱财。”皇上很高兴,就采纳了他的建议,李正己很惭愧,心里也服气了。李泌的谋略和建议,对国家有很多益处,天下人都认为可以恢复贞观、开元时期的太平盛世了。
冬天得了重病,他坐着轿子进宫去中书省,躺在床上批阅奏章。有时候休假在家,遇到大事,皇帝都会派内侍来征询他的意见。他去世的时候六十岁,皇上非常悲痛,停朝三天,追赠他为太傅,赏赐布帛米粟,数量不等,谥号文贞。他没有儿子,遗嘱让养子张植继承香火。他留下了三十卷文集。按照惯例,门下侍郎从来没被追赠为三师(太师、太傅、太保),但德宗皇帝因为张祐甫正直敢言,具有大臣的风范,所以破例优待了他。朱泚叛乱的时候,张祐甫的妻子王氏被叛军抓住了,朱泚因为以前和张祐甫是同事,很敬重他为人,就送给了王氏一些丝绸布匹、粮食豆子。王氏收下后原封不动地保存着,等德宗皇帝收复长安后,她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献上。士大夫们更加敬重张祐甫的家庭家风,他享有盛名,也是理所当然的。
张植,字公修,是张祐甫弟弟张婴甫的儿子。张植当了宰相后,上奏说要过继给伯父张胤为子,因为皇帝的恩典没有惠及他的父亲,所以请求追赠他父亲张婴甫为吏部侍郎。张植潜心研究经史,尤其精通《易经》的象数。他历任要职,做到给事中,当时大家都称赞他办事得力。当时皇甫镈担任宰相,主管度支(财政),想要削减内外官员的俸禄,张植把圣旨退了回去,极力劝谏,最终阻止了这件事。皇甫镈又奏请对各州府盐院的两税、专卖酒、盐利、布匹等加征税额,以及近年来全国上缴的盐酒税款进行追缴,皇上都批准了。张植上书抗议,皇帝下令让宰相召见张植,宣读圣旨嘉奖他,舆论都谴责皇甫镈,称赞张植。不久,张植被任命为御史中丞,进入中枢弹劾官员,很能振作纲纪。
唐长庆年间,我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唐穆宗曾经问大臣们说:“国家在贞观年间,唐太宗文皇帝亲自实行帝道,天下太平。到了神龙、景龙年间,接连发生内乱,唐玄宗平定叛乱,重新恢复太平不容易,而且盛世持续时间很长,这是为什么呢?”
我回答说:“以前那些开国皇帝,大多是从平民百姓中起来的,了解百姓的疾苦。刚开始继承皇位的时候,都能够努力治理国家。太宗文皇帝天生就具有圣人的资质,他的行为符合尧舜之道,所以贞观年间,天下太平。有房玄龄、杜如晦、魏徵、王珪这些人辅佐他,君主英明,臣子忠诚,什么事都能处理好,圣人相遇,理应如此。唐玄宗继承皇位,曾经经历过武则天时代艰难的时期,开元初年得到了姚崇、宋璟,把政事交给他们处理。这两个人都是天生的俊才,办事公正,日夜勤勉,辅助皇帝实行王道。宋璟曾经亲手抄写了《尚书·无逸》一篇,并绘制成图献给玄宗。玄宗把它放在内殿,出入宫殿时都观看,牢记在心,经常感叹古人的至理名言,后代人难以企及,所以他任用贤能,戒除奢欲,心境平和淡泊。开元末年,《无逸图》破损了,才用山水画代替。从此以后,既没有座右铭警示自己,又相信奸臣,到了天宝年间,逐渐懈怠了,王道因此就衰败了。”
建中年间,德宗皇帝曾经问过我的前辈李祐甫开元、天宝时期治乱的原因,我的前辈详细地解释了其中的道理。我从小就听到过这些说法,深信古人用韦弦的故事来警戒后人,其益处非常多。陛下既然虚心学习治国之道,也希望您能以《无逸》作为借鉴,那么天下百姓就万幸了。”穆宗很欣赏我的回答。
有一天,皇帝又问宰相说:“以前的历史上说汉文帝心疼老百姓的财产,所以放弃修建露台。还说他穿粗布衣服,穿皮鞋,用上书的布袋做殿帷,这也太节俭了吧!是真的吗?” 植回答说:“正史记载的,肯定不是胡说八道。汉朝建立后,继承了秦朝残酷统治的残局,又经历了楚汉战争,全国都非常贫困,百姓都疲惫不堪。汉文帝是位仁德明智的皇帝,他起家于代地,深知农业劳作的艰辛,所以即位后,就亲自实行节俭。接着是景帝,也遵循这种风气。因此,全国的老百姓都安居乐业,家家户户都生活富足。到了武帝时期,国家和百姓都富裕了,所以才能出兵征伐,威震四方,钱多到绳子都烂了,粮食多到堆积腐烂。但是武帝好奢靡,国家钱财又用光了,晚年还要向船只、车辆和牲畜收税,百姓活不下去,人口减少了一半,这才下达了痛心的诏书,封丞相为富人侯。这些都是汉朝史书上明确记载的,都是事实。再说,农业和养蚕的收益,都来自于人力,如果过度使用,怎么能变得富强呢!武帝即位之初,国力强盛,前所未有,这本来就是文帝节俭的结果啊。” 皇帝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实行起来很难啊。”
宪宗皇帝平定了各地盗贼,河朔三镇又回到了朝廷的管辖之下。长庆初年,幽州节度使刘总上表献上幽州、蓟州等七州,请求朝廷任命主帅。刘总仍然担心部将造反,就把那些精锐士兵先送往京城。当时朱克融就在这些士兵之中。植和同僚杜元颍根本不懂军事,而且缺乏远见。克融他们在京城里漂泊流浪,挨饿受冻,每天都到中书省请求做官,植他们却完全不在意。等到张弘靖去镇守幽州,就命令克融他们一起回去。没过几个月,克融就囚禁了张弘靖,杀害了他的幕僚,又勾结王廷凑,国家再次失去了河朔地区,这都是植兄弟的责任。于是植被罢免了宰相的职务,改任刑部尚书,然后外放为华州刺史。大和三年正月去世,享年五十八岁。植虽然为人谨慎厚道,但缺乏开创事业的才能,等到失去幽州,天下人都认为这是他的失策。
这位叫倰的人,字德长,他的祖上是涛,大理卿孝公沔的弟弟。涛生了仪甫,后来做了大理丞,也就是倰他爹。倰呢,靠着家族的荫庇,先是在太庙当了个斋郎,后来调到太平和东阳当主簿。后来李衡在湖南江西当官,觉得倰不错,就把他招过去当助手,结果因为犯了点事,被贬官了。过了一阵子,他又被选拔到宣州当录事参军。宣州的观察使崔衍很欣赏他的才能,想给他升官加爵,结果倰给拒绝了。
之后李巽在江西当节度使,又把他推荐当副使,还让他负责监察地方,后来又跟着李巽一起当官,在河阴院负责盐铁事务。后来进京当了侍御史,没多久又调到膳部当员外郎,还兼任了转运判官。之后升任膳部郎中,又当了荆襄十道的两税使,皇上还赏了他金紫。然后又升任苏州刺史,政绩那是杠杠的,排第一!后来又升任潭州刺史、湖南都团练观察使。湖南以前有个规矩,丰收年粮食不准卖到境外,就算邻省闹饥荒也不管。倰到了湖南后,跟手下说:“这哪是人情味啊?不能捂着粮食不卖,这样只会让老百姓更苦!”从那以后,湖南的粮食贸易就通畅了。
后来他又回京当了户部侍郎,还负责度支。这时候,他二弟植当了宰相。倰这个人性格比较刚烈,有点小气,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做事比较任性。当时朝廷让王承元回国,又派田弘正去镇州当节度使。田弘正上任的时候,带了两千魏兵,还因为常山地区很久没接受朝廷管辖,民风比较容易动荡,就多次上奏朝廷,请求留下魏兵维持秩序,并且请求朝廷拨款供应魏兵的粮食。穆宗皇帝把这事交给宰相们讨论,倰却坚决反对,说魏州和镇州都有自己的驻军,朝廷没这个先例,怕开了这个头不好,所以不能同意。田弘正没办法,只好把魏兵送回去了。结果没几天,镇州就乱了,田弘正也被杀了。穆宗皇帝昏庸无道,而倰的党羽势力强大,大家都不敢追究他的责任。
后来倰被免去了度支的职务,改任检校礼部尚书,然后外放凤翔当节度使。不到一年,他又被召回朝廷,当了河南尹。那时候他已经七十岁了,就上奏请求退休,皇上就让他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回家养老。第二年他就去世了,朝廷还为此停朝一天,追赠太子少保,谥号肃。倰当官很清廉,到哪里都能把地方治理好,但是他性格比较耿直急躁,对下属不太客气,仗着自己清廉,看见贪污的人就跟仇人似的。
子岩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襄阳掌书记和监察御史,为人正直清廉,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秀品质。
常衮是京兆人。他父亲常无为曾担任三原县丞,死后被追赠为仆射。常衮在唐代宗天宝末年考中进士,后来历任太子正字、补阙、起居郎等职。宝应二年,他被选为翰林学士、考功员外郎中、知制诰,并依旧担任翰林学士。永泰元年,他升迁为中书舍人。常衮的文章写得非常出色,当时受到大家的推崇,他和杨炎同时担任中书舍人,人们称他们为“常杨”。他为人清高正直,不随便与人交往。内侍鱼朝恩凭借权势和宠信,兼任国子监事,常衮上书皇帝,认为这样做不妥当。当时朝廷事务繁多,西北边境经常受到外敌入侵,常衮多次上书陈述利害关系,唐代宗非常重视他,还提升他为集贤院学士。大历元年,他升任礼部侍郎,仍然担任学士。当时宦官刘忠翼权势熏天,泾原节度使马璘也因为屡立战功而受到皇帝的恩宠,两人权势不相上下。他们的亲戚都托关系到贡部谋求官职,或想进入两馆做官,常衮都严格按照规矩办事,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徇私舞弊。
元载获罪后,朝廷让常衮与刘晏、李涵等人一起审理此案。案件结束后,常衮被任命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太微宫使、崇文、弘文馆大学士,与杨绾一起负责处理朝政。唐代宗特别信任杨绾。杨绾为人通达,处理事情比较灵活;而常衮则比较苛刻细致,追求清廉俭朴的名声,他和杨绾的处事方式大相径庭。此前,百官的俸禄很低,杨绾和常衮一起上奏请求增加俸禄。当时韩滉担任度支使,常衮和韩滉都各自徇私情,增加俸禄的多少全凭个人喜好。少府少监的月俸原本定为三万五千钱,韩滉因为生气司业张参,只给了三万钱;常衮讨厌少詹事赵期,就只给了他两万五千钱。太子洗马实际上是司经局的长官,文学是他的副手。常衮的亲戚担任文学,却给了他一万二千钱,而给太子洗马只给了他一万钱。他这样任性地处理事情,不顾及当时的政治形势,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没过多久,杨绾就死了,张镐一个人掌握了大权。以前啊,每天内务府都会送饭菜给宰相,够十多个人吃,张镐直接把这规矩给取消了,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他还想把以前的让堂封地(指杨绾的封地)收回,同僚们觉得不行才作罢。有人说,高薪厚禄、重赏赐,是为了优待贤才,巩固国政,既然做不到,就应该辞官,不应该辞掉俸禄。政事堂有个后门,以前宰相们经常通过后门去中书舍人院商量政事,互相交流,张镐也把这个后门堵上了,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表示自己不屑于和他们来往。他这是在整治元载当政时那种官场混乱,贿赂成风,结党营私的局面,没钱没势的根本没机会做官。张镐把这些路子都堵死了。全国各部门的奏章请示,他都强硬地拒绝,把权力看得和普通人一样,尤其排斥那些不是通过科举考试做官的人。虽然堵住了卖官鬻爵的路子,但政务也因此变得非常迟滞。
代宗皇帝本来很看重杨绾,想把政事托付给他。杨绾去世后,张镐和杨绾的志向本来就不同,心里又嫉妒又生气。有关部门要给杨绾上谥号“文贞”,张镐暗中指使比部郎中苏端去驳斥,把杨绾贬得一无是处,苏端因此被罢官。当时中书侍郎的职位空缺,舍人崔祐甫代理中书省的事务,张镐却兼任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把中书省的文书、人员任免和档案管理都抓在自己手里,崔祐甫对此很不服气,两人经常发生冲突。后来张镐让崔祐甫兼管吏部选事,崔祐甫推荐的人很多都被张镐驳回。当时张镐只是散官,没有爵位,郭子仪趁着上朝的机会向皇帝奏请,于是张镐被特加授予银青光禄大夫的官职,并被封为河内郡公。等到代宗皇帝去世,他和崔祐甫又因为丧服的轻重问题发生争执,互相上奏弹劾。一开始,崔祐甫被贬为河南少尹,后来又被贬为潮州刺史。杨炎当了宰相,他和张镐关系很好,建中元年,张镐被调任福建观察使。建中四年正月去世,享年五十五岁。很久以后,追赠他左仆射的官职。他留下了六十卷文集。
史书上说啊,一个好官为国家做事一百年,就能消除残暴,止息杀戮。杨绾当宰相才几天,就迅速改变了社会风气,这真是了不得!周公、召公、伊尹、傅说,萧何、张良、房玄龄、杜如晦,这些历史上有名的宰相,都没听说过有这么快的效果。我经常看他们的文集,发现他们夸奖好人往往过分溢美,写坏人往往过分夸大罪恶;但像杨绾拜相时的仪式,授官的制度,更改谥号的诏书,这些当时执笔的官员,都能问心无愧。以前赵文子推荐人才七十多人,这在古代可是美谈;崔祐甫罢免官员八百多人,也没人说他不好。可见他们都是能成就大事,能公正无私的人才啊!唉!杨公权在位才十几天就去世了,他的孙子没过一年也死了,自古以来,太平盛世少,乱世多,道理就在这里啊!像常衮那样的官员,根本不值一提。
赞曰:公权儒道,贻孙相才。命乎不永,时哉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