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夏卿,字云客,是杜陵人。他爸爸是韦迢,做过都官郎中和岭南节度行军司马。韦夏卿特别努力学习,大历年间,他和弟弟韦正卿一起参加了考试,俩人都考得特别好,然后韦夏卿被任命为高陵县主簿。后来一步步升迁,做到刑部员外郎。那时候闹旱灾和蝗灾,朝廷从郎官里选人当赤畿县令,他就去了,后来又调到奉天县当县令。因为政绩突出,被调到长安当县令。之后又升任吏部员外郎,然后是吏部郎中,最后当上了给事中。后来外放,当了常州刺史。

韦夏卿对儒家经典特别精通,走到哪儿都喜欢结交那些有学问的人。当时有个隐士叫窦群住在常州附近,韦夏卿非常欣赏他写的史论,就向朝廷推荐了他,窦群后来就成了韦夏卿的门生。之后,韦夏卿又调任苏州刺史。贞元末年,徐州节度使张建封死了,朝廷先任命韦夏卿为徐州行军司马,后来又任命他为徐泗濠节度使。韦夏卿还没到任,张建封的儿子张愔就被士兵拥立为留后,还拿到了兵权。朝廷就召韦夏卿回朝,当了吏部侍郎,后来又升任京兆尹、太子宾客,还兼任工部尚书和东都留守,最后做到太子少保。他去世的时候六十四岁,朝廷追赠他左仆射的官职。

韦夏卿为人很有风度,很擅长跟人聊天,跟谁在一起都能相处融洽,一年到头喜怒都不形于色。他抚养孤侄,比亲儿子还好,当时就有人称赞他。他身边的朋友和下属,都是当时有名的才俊。他做官做事很有效率,不喜欢拖拖拉拉。他在东都做官的时候,很重视招揽人才,招来了不少优秀的人才,这些人后来很多都当了卿相,所以大家都说他很会识人。

王正雅,字光谦,他的祖先是太原尹、东都留守王翃。他的伯父王翊,在代宗时期做过御史大夫,以正直耿介闻名于世,死后被追谥为“忠惠”。王正雅年轻的时候,就以孝顺和谨慎出名。元和初年,他参加进士考试,考中了第一名,礼部侍郎崔邠对他非常赏识,多次把他推荐到朝廷要职。元和十一年,他被任命为监察御史,后来升迁为万年县令。

唐穆宗当政的时候,京城治理得乱七八糟,正雅这个人却很厉害,他秉公执法,扶弱抑强,政绩显著,名声很好。后来柳公绰当上京兆尹,向皇帝推荐了他。穆宗皇帝很高兴,就赏了他一件红袍和银质腰饰,让他回当地去宣旨。之后正雅升迁为户部郎中,接着又兼任知台杂事,然后又升为太常少卿,最后外放到汝州当刺史,还兼任汝州的防御使。可惜的是,有个监军仗着权势干预政事,正雅受不了,就称病辞职了。

后来,正雅回到朝廷,当上了大理卿。碰巧赶上宋申锡案子,这案子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结果却查不出什么证据。当时王守澄权势滔天,郑注也炙手可热,就连宰相重臣都不敢公开议论这件事。只有正雅和京兆尹崔绾上书皇帝,请求把造谣生事的人抓出来,交给有关部门审查,再另外写个奏折汇报结果。因为他们的奏疏,案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宋申锡最后只是被贬官,朝野上下都对正雅的正直敬佩不已。正雅在太和五年十一月去世,死后被追赠为左散骑常侍。

正雅的弟弟,他叫正重,是正雅父亲的儿子,官职做到河东县令就止步了。正重的儿子叫众仲,考中了进士,后来官做到衡州刺史。众仲的儿子就是凝。

凝,字致平,从小就没了父亲,他是宰相郑肃的外甥,从小就跟着舅舅长大。十五岁的时候,两次参加科举考试都考中了。他还写过一篇《京城六岗铭》,在文人圈子里很有名。后来他又考中了进士第一名。崔璪当了盐铁使,就把他招去做巡官。他还做过梓潼、宣歙两地使者的幕僚。宰相崔龟从奏请朝廷,让他担任鄠县尉和集贤校理,之后又升迁为监察御史,再升为殿中侍御史。宰相崔铉到扬州镇守,又奏请朝廷,让他担任节度副使。回到朝廷后,他当上了起居郎,后来又历任礼部、兵部、考功三员外郎。之后升迁为司封郎中、长安令。中丞郑处诲奏请朝廷让他担任知台杂事,后来又调任考功郎中,最后升为中书舍人。因为当时朝政不太顺利,他又被外放到同州当刺史,朝廷还赏赐了他金紫服饰。晚年,他因为生病,搬到了华州敷水别墅养老。过了一年多,朝廷又以礼部侍郎的官职征召他。

这个人啊,为人正直刚正,在科举考试中选拔人才,特别提拔那些寒门俊杰,那些权贵想走后门不行,因此得罪了权贵,被贬到商州当刺史。第二年,他又升任检校右散骑常侍、潭州刺史、湖南团练观察使。后来回到朝廷,当上了兵部侍郎,还兼任盐铁转运使。因为他又不肯奉承那些权贵,又被调到秘书监当官。之后又外放,先后担任河南尹、检校礼部尚书、宣州刺史、宣歙观察使。他在咸通年间两次在宣城做幕僚,认真研究百姓的疾苦,清除积弊,使得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

过了几年,黄巢从岭南北上,大肆掠夺淮南地区,攻打包围和州。他命令部将樊俦率领军队去采石支援和州。樊俦违抗命令,他立刻把樊俦斩首示众,然后任命另一个将领乌颖前去救援,最终解除了历阳的围困。黄巢的军队很生气,率领大军攻打宣城。大将王涓请求出城迎战,他说:“敌人现在正气急败坏地来攻城,我们应该稳住阵脚,等待时机。敌众我寡,万一打败了,州城就危险了!”王涓坚决请求出战,他就点齐了壮丁,分守各个要害之处,登上城墙做好防御准备。王涓最终战死沙场。敌人乘胜进攻,但是守城一方已经做好了准备。敌人制作了云梯等攻城器械,猛攻数月,城池的防御力量也消耗殆尽,官吏百姓请求说:“敌人的凶猛气势无法抵挡,希望尚书大人向他们投降退兵,以免祸及尚书府家族。”他说:“人人都有家人,我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吗?我誓与这座城池共存亡!”后来,敌人退兵了,那是乾符五年。那年夏天,他病情严重,一颗大星坠落在他的卧室。八月,他在任上去世,享年五十八岁。他无子,以弟子镳为嗣。镳的哥哥钜,最终官至兵部侍郎。

柳公绰,字起之,是京兆华原人。他的祖父柳正礼,是邠州士曹参军;他的父亲柳温,是丹州刺史。柳公绰从小就聪明敏捷。十八岁的时候,参加制举考试,考中了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的职位,那是贞元元年。贞元四年,他又参加制举考试,再次考中了贤良方正科,那时他才二十一岁。考试结束后,他被任命为渭南尉。

公绰这个人啊,性格特别谨慎,做什么事都按规矩来。那年闹饥荒,他家虽然不缺吃穿,但他每天吃饭就只用一个碗。等丰收了,他又恢复了以前的习惯。他家很穷,但藏书有一千多卷,而且只读圣贤的书,其他的书都不看。写文章也不追求华丽浮夸。后来慈隰观察使姚齐梧推荐他当判官,之后又当上了殿中侍御史。冬天,他又被推荐为开州刺史,后来又回到朝廷当侍御史,接着又升迁为吏部员外郎。武元衡罢相后镇守西蜀,他和裴度都曾是武元衡的判官,关系特别好。裴度先他一步升任吏部郎中,临走的时候还写诗送别他,诗里写道:“两人同日事征西,今日君先捧紫泥”。

元和年间初期,宪宗皇帝经常出游打猎,还特别热衷于打仗,公绰就想找个机会劝谏他。元和五年十一月,他就上了一篇《太医箴》,文章里写道:

天上的寒暑变化,不会偏袒任何人;各种事物都有其自身的规律,高低贵贱也应该均衡。只有谨慎小心,爱惜自己,才能保全自身;保持身心纯洁无瑕,才能焕发光彩。寒暑遍布天地之间,影响着我们的肌肤;喜怒哀乐充斥着我们的耳目,影响着我们的内心。如果不能保持身心纯洁,就像堤坝有了裂缝,即使只是小小的裂缝,也会导致溃败。圣明之君,应该清明廉洁,不为世俗所染;内心正直无邪,志向高远,欲望很少。如果说天很高,那也只是因为气体蒙蔽了视线;如果说地很厚,那也只是因为水流横溢,冲破了堤坝。圣明的德行超凡脱俗,天下百姓都依靠着圣明的君主。饮食是为了维持生命,吃得过多就会生病;衣着是为了显示身份地位,过于奢侈就会滋生骄奢淫逸。过量和奢侈,都会影响人的内心,而内心又会影响人的身体,疾病也就随之而来。圣明的君主意志坚定,不会轻易被外物所迷惑。如果沉溺于游乐,就会迷失心志;如果过度劳累,就会损伤身体。天帝非常重视节俭,连飞禽走兽都以此为戒。不注意保养身体,这是前代帝王的教训。圣明的君主一定会反对这种行为,谁又敢违抗呢?人依靠元气而生,嗜欲由此而起,元气涣散就会生病,元气凝滞就会生病。过分精巧就会失去本真,过分聪明就会迷失本性,应该去除那些烦扰的思虑,保持内心清明。最好的医生,能够在疾病发生之前就进行调理,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做好预防。内心平静,行为端正,身体健康,才能施德于万物,享受万世太平。圣明的君主在上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各种事务都有相应的官员,各种技艺都有相应的机构。我作为太医,斗胆向皇上进言。

皇上很欣赏他的文章,第二天就派使者来犒劳他,说:“你上奏的文中写道:‘气行无间,隙不在大。’怎么会担心朕的旨意传达不到呢?” 一个月后,他就升任了御史中丞。

公绰和裴垍关系很好,李吉甫被外放到淮南做官,心里一直怨恨裴垍。六年后,李吉甫再次执政,就派公绰去潭州做刺史,还兼任御史中丞,同时担任湖南观察使。湖南气候潮湿,公绰的母亲还在京城,他不能侍奉母亲,就写信给宰相,请求调到洛阳任职,方便尽孝,但很久都没得到批准。八年后,他被调到鄂州做刺史,兼任鄂岳观察使,这才把母亲接到江夏。

九年,吴元济在蔡州叛乱,朝廷派兵讨伐。皇上命令公绰率领鄂岳五千兵马,归安州刺史李听指挥,一起前往行营。公绰说:“朝廷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读书人不懂军事啊?”他立刻上奏,请求自己带兵出征,皇上批准了他的请求。公绰从鄂州经湘江,直奔安州;李听用对待廉使的礼仪来对待他。公绰对李听说:“你带兵佩弓负弩,不就是为了打仗吗?如果放下武器,穿上官服,咱们俩就是两个郡守而已,还能指挥谁呢?你家世代都是名将,如果我指挥不动军队,那就应该回朝;不然的话,我就先给你安排职务,按照军法办事吧!”李听说:“一切听从您的吩咐!”于是公绰任命李听为鄂岳都知兵马使、中军先锋、行营兵马都虞候,并连发三道命令任命他。然后公绰挑选了六千士兵交给李听,并告诫他的部下说:“行营的事,都由都将一人决定。”李听对公绰既感激又敬畏,就像是从他手下出来的兵一样。公绰善于掌握权力和随机应变,当时非常有名。鄂州军队到达行营后,公绰经常派人去慰问士兵的家属。如果士兵家中有疾病、需要赡养老人或办理丧事,他都会给予大量的资助。如果士兵的妻子打扮不检点,他会把她扔进江里。士兵们都很感动,说:“中丞大人替我们操心家事,我们该如何报答他呢?”所以鄂州的士兵每次作战都非常勇猛。

十一年,公绰回朝担任给事中。李师道归顺朝廷,朝廷派公绰去郓州宣读朝廷的旨意。出使回来后,他被任命为京兆尹,后来因为母亲去世而离职。

十四年的时候,他升任刑部侍郎,同时兼任盐铁转运使。后来又升任兵部侍郎,继续兼任御史大夫,盐铁转运使的职务也没变。到了长庆元年,他被免去了盐铁转运使的职务,重新担任京兆尹,还兼任御史大夫。

那时候北方边境又发生叛乱,朝廷出兵平叛,不断地任命和更换行营将领,命令像雪片一样飞来,驿站的信使络绎不绝。他上奏说:“自从在幽州、镇州用兵以来,各种命令非常多,驿站的食宿供应不足,马匹也严重缺乏。而且朝廷下令对使者的随行人员数量没有限制,穿紫红色衣服骑马的人,竟然有二十匹、三十匹马;穿黄绿色衣服的,至少也有十匹、五匹马。驿站的官员根本不看文书凭证,随便就提供马匹。驿站的马匹用完了,就强抢路人的马匹,达官贵人、普通百姓都惊慌失措,怨声载道,到处都乱糟糟的,行旅都快断绝了。希望皇上开恩,规定一个限额。”于是,朝廷就下发了中书省的文书,规定了人员数量。从那以后,官吏们再也不敢随意麻烦百姓了。因为他直言敢谏,得罪了北司的人,不久就被调任吏部侍郎。

第二年九月,他升任御史大夫。韩弘生病了,从河中赶回朝廷。因为韩弘担任司徒、中书令的高官,朝廷下令所有官员去探望他。韩弘派儿子去回话,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接见。他就跟韩弘的儿子说:“皇上因为韩公官职重大,才让百官去探望,这是非常特殊的礼遇啊!就像接受皇上的恩赐一样,应该强忍病痛亲自接见。怎么能躺在床上让儿子传话呢?”韩弘一听这话,害怕了,赶紧让人扶着他出来接见官员,大家都觉得很震惊。

三年后,他升任尚书左丞,接着又当上了检校户部尚书、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出巡到邓县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县里的官吏犯了法,一个贪污受贿,一个玩弄文字游戏,弄虚作假。县令觉得他公正守法,一定会处死那个贪污的官吏。案子审理完毕,他判决说:“贪污的官吏触犯了法律,法律在此;而那个玩弄文字游戏的官吏破坏了法律,法律就失效了。应该处死那个玩弄文字游戏的!” 他自己的马伤了马夫,他下令把马杀了。宾客劝他说:“可惜这么好的马,马夫自己没注意安全。” 他回答说:“哪有良马会伤人的道理?” 立刻下令把马杀了。

牛僧孺罢相去了江夏,他穿着戎装,在驿站等候他。军队里的官员觉得汉水上游的地位比鄂州高,所以行礼过于隆重。他说:“奇章才刚刚离开朝廷,边镇的官员却如此重视宰相,这是在尊重朝廷啊!” 最后,他还是穿着戎装去拜见了牛僧孺。 有个道士送给他丹药,试过之后确实有效,他就问丹药的来历,道士说:“这些丹药是在蓟门炼制的。” 当时朱克融正在叛乱,他立刻说:“可惜啊,这么有效的药竟然来自叛贼的地盘,即使有效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就把丹药扔进江里,并且把道士赶走了。邓县有个叫郑怀政的人精神失常,胡乱称自己是天子,他把他抓起来杀了。

敬宗皇帝即位后,他被提升为检校左仆射。宝历元年,他回到朝廷担任刑部尚书。

宝历二年,他被任命为邠州刺史、邠宁庆节度使。他管辖的地区有神策军等几个镇,驻扎在重要的战略位置,他们以前不受节度使的指挥,导致北方游牧民族入侵。他上书陈述了这件事,于是朝廷下令所有这些镇都必须听从邠宁节度使的指挥。

宝历三年,他再次担任刑部尚书。京兆府有个媳妇儿被婆婆打死了,府衙判决媳妇儿的家人偿命。他认为:“长辈打骂晚辈不算斗殴,况且媳妇儿的儿子还在,用媳妇儿的命来抵偿母亲的死,不是教育人的方法。” 最后,他把死刑减轻了。

唐太和四年,李岘又担任了左仆射、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观察使等要职。这一年,北方游牧民族派梅禄将军李畅带着上万匹马前来交易,说是进贡。李畅经过的州府,地方长官都对他非常客气,同时严加戒备。李畅住的地方,外面都安排了士兵守卫,生怕他突然袭击抢夺财物。太原一向的规矩是出兵迎接使者。李畅到达边境时,李岘派牙将祖考恭骑着单马前去慰问,表示友好。李畅被李岘的诚意感动得流下了眼泪,然后慢慢地走,一路上都没有随意打猎。到了太原后,李岘亲自打开牙门迎接,请翻译官引见,并用正常的礼节款待他。等交易完马匹回去了,也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陉山以北有个沙陁部落,九姓、六州的人都害怕他们,不敢招惹。李岘到太原上任后,就召见了沙陁部落的首领朱耶执宜,带他到云州、朔州边境一带,整修了十一处废弃的关隘,招募了三千士兵交给朱耶执宜,让他驻守边境,抵御匈奴的入侵。朱耶执宜的妻母来太原的时候,李岘还请梁国夫人设宴款待,并送给他们礼物。沙陁部落被李岘的举动深深感动,效果非常好。

唐太和六年,李岘因为生病请求调任。三月,朝廷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召他回京。四月,李岘去世了,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成”。李岘天性仁慈孝顺,他母亲崔夫人去世的时候,他三年没洗澡。他侍奉继母薛氏三十年,亲戚朋友都不知道李岘不是薛氏亲生的。他的外兄薛宫早逝,留下一个孤女,李岘把她嫁给了张毅夫,给的嫁妆比自己的儿子还多。李岘为人正直耿介,不善于与人交往,但他和钱微、蒋乂、杜元颖、薛存诚这些文人雅士关系密切,友谊深厚。他六次担任幕僚,手下人才济济。钱徽掌管贡赋的那一年,郑朗因为犯错被罢免,李岘当时正要前往襄阳,第一个推荐了郑朗,郑朗后来成为著名的宰相。卢简辞、崔玙、夏侯孜、韦长、李续、李拭这些人,后来都当上了朝廷高官。李岘担任吏部侍郎时,和他的舅舅左丞崔从在同一个部门工作,当时的人们都很敬重他。他的儿子叫李仲郢,弟弟叫李公权、李公谅。

仲郢,字谕蒙,元和十三年考中进士,一开始在秘书省当个校书郎。后来牛僧孺当了江夏的节度使,就把他招过去当幕僚。仲郢为人正直,做事循规蹈矩,牛僧孺很感慨地说:“不是长期浸淫在儒家教化里,怎么可能做到这样啊!” 后来,仲郢调到中央当了监察御史。

五年后,他升职成了侍御史。有个富平县人李秀才,是禁军里的人,他诬告乡里有人砍了他父亲坟墓上的柏树,然后把他射杀了。司法部门认为这是蓄意杀人。但因为李秀才有人在宫里撑腰,皇帝文宗决定只判他杖责,然后流放。有个叫蒋系的右补阙上书弹劾这事儿,但没被采纳。仲郢坚持上奏说:“圣明的君王制定法律,杀人犯必须处死;圣明的皇帝在位,当官的绝对不能破坏法律。现在这李秀才犯了杀人罪,我作为监决的官员,这贼如果不处死,那就是在扰乱法纪。我虽然是个小官,但也不敢玩忽职守!这李秀才还没执行死刑,希望陛下另下旨意处理。” 皇上就派御史萧杰去监督执行。萧杰也坚持上奏。皇帝最后下令让京兆府执行死刑,不用再派人监督了。朝廷对仲郢坚持法纪的行为表示赞赏。

到了会昌年间,仲郢升迁三次,当上了吏部郎中,李德裕对他比较了解。武宗皇帝下令裁减冗员,吏部拟定方案,想给天下州府发文,让他们上报多余的官员名单。仲郢说:“各州每年冬天都会上报人员情况,干嘛还要专门发文呢?” 这样一来,朝廷的奏章就堵塞了。仲郢认真整理,十几天就裁减了一千二百个冗员,当时大家都觉得很满意。后来他又升迁为谏议大夫。

五年后,朝廷要处理吴湘案,御史崔元藻去调查,结果自己反而惹了麻烦。 李仲郢上书为崔元藻辩护,当时大家都觉得很危险,害怕惹祸上身。 可是李德裕知道李仲郢是公正无私的,更加看重他。后来武宗皇帝要修建望仙台,李仲郢多次上书劝谏。皇帝召见了他,说:“我只是想在旧址上稍微修缮一下,真是惭愧辜负了你的忠言啊。”

后来李德裕奏请让李仲郢担任京兆尹。李仲郢谢恩的时候说:“下官没想到太尉会如此赏识我,我一定尽力报答您的厚恩,不敢辜负您的期望。” 李德裕并没有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妥。 那时候朝廷废除了佛教,用铜像铸造钱币。李仲郢担任京畿铸钱使,铸钱的工匠想在钱币模具上加上新的字样,李仲郢阻止了他们,只允许在淮南地区铸造的钱币上加新字。后来这些钱币上的字被僧人拿去做了佛像上的钟磬。

纥干皋告状说他的外甥刘诩打了自己的母亲。刘诩是禁军的小校,李仲郢没等朝廷下令,就把他杖杀了。结果被北司的人诬告,被贬为右散骑常侍,同时兼任吏部尚书,负责铨选官员的事务。

宣宗皇帝登基后,李德裕被罢相,李仲郢也被外放,做了郑州刺史。周墀从江西调任滑台节度使,路过郑州,看到郑州治理得很好,非常赞赏李仲郢。没多久,周墀再次入朝辅政,就提拔李仲郢做了河南尹。李仲郢在河南尹的职位上干了一个多月,就被召回朝中,做了户部侍郎。没过多久,周墀被罢免了宰相的职务。 有些大臣怀疑李仲郢和周墀关系很好,就把他调到秘书监做监官。过了几个月,他又被重新任命为河南尹。

他在河南尹任上,以宽厚仁慈的施政风格著称,有人说这和他在京兆尹时不一样。李仲郢说:“在京城,要以强硬手段来维持秩序;在地方上,要以恩惠来治理百姓,这怎么能一样呢?”

大中年间,李仲郢又升任梓州刺史、剑南东川节度使。 有个叫边章简的孔目吏(相当于部门小领导),和权贵们暗中勾结,贪污受贿,之前的廉使都拿他没办法。李仲郢抓住机会,直接把他杀了,全州上下为之一震,从此再没有人敢违法乱纪了。他在当地做了五年,政绩显著,朝廷召他回朝做了吏部侍郎。 还没来得及谢恩,就被改任为兵部侍郎,兼任诸道盐铁转运使。

公元858年,他辞去了使者的职务,担任刑部尚书。咸通初年(公元860年),他又调任兵部,官职升为金紫光禄大夫、河东男,食邑三百户。没多久,他又外放出任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

凤州刺史卢方乂因为一点小罪被判处死刑,几天后就死了。他妻子上诉,还牵连出其他官员,监狱里一下子关满了人。 仲郢把卢方乂的妻子叫来,说:“刺史判的罪虽然轻,但本来就不是死罪,虽然还没查清是不是冤枉的,但实际上他是病死的。” 于是,仲郢处罚卢方乂一百贯钱,被关押的人都释放了,当地百姓对他感激涕零。 因为这件事,他被认为处理赃吏案件过于宽松,被贬为太子宾客,到东都(洛阳)任职。

一年多后,他被任命为虢州刺史。几个月后,他又升任检校尚书左仆射、东都留守。 后来,因为有人盗掘了他祖先的坟墓,他竟然弃官回到华原老家。 朝廷又任命他为华州刺史,但他没接受。 几个月后,朝廷又以他原来的官职任命他为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观察等使,并在华原的别墅里授予了他节度使的权杖。最终,他客死在了任上。

他刚被任命为谏议大夫的时候,每次升官,都会有大量的乌鸦聚集在他升平里家的宅院里,屋顶、树上、兵器架上都挤满了乌鸦,足足持续五天才散去。 等到朝廷下达任命他的诏书后,乌鸦就不再聚集了。 他的家人把这当成一种预兆,只有这次调任天平军,乌鸦没有来。

仲郢为人严守礼法,看重气节,曾经很感激李德裕对他的知遇之恩。 大中朝时期,李德裕家族的人都没什么官职。 仲郢担任盐铁使时,特意提拔李德裕的侄子做推官,负责苏州院的政务,让他用俸禄供养李德裕的家人。 令狐綯当宰相时,对这件事颇有微词。 仲郢就写信给令狐綯解释,信的大意是:“任安不辞官而死,我常为此自愧不如古人;吴咏自杀殉国,我又怎能比得上他?李太尉受责已久,家境早已败落,断了祭祀,实在令人同情。” 令狐綯被他的话深深感动,不久就让李德裕的侄子正式担任了官职。

仲郢这个人,特别讲究礼仪规范,即使在家私底下,也总是拱手而立,在内室也总是系着腰带。三次担任大镇守将,他的马厩里没有名贵的马匹,衣服也不熏香料。退下来后,他就埋头读书,废寝忘食。《九经》、《三史》他都抄写了一遍;魏晋以来南北朝的历史也抄写了两遍;自己抄写的书籍分门别类,装订成三十卷,叫做《柳氏自备》。他还精通佛经,像《瑜伽师地论》、《大智度论》也都抄写了两遍;其他的佛经,他也都摘录了重要的内容。他写的小楷字非常精细,没有一个字是随意写的。他写过《尚书二十四司箴》,韩愈、柳宗元都很欣赏。他还有二十卷文集留世。他生了三个儿子:柳珪、柳璧、柳玭。

柳珪,字镇方,大中五年考中进士,多次被辟召到使府任职,可惜英年早逝。

柳璧,大中九年考中进士。他的文章风格高雅。曾经写过一首《马嵬诗》,诗人韩琮、李商隐都非常赞赏。后来马植镇守陈州和许州,把他招去做掌书记,又跟着马植去了汴州。李瓒镇守桂州和管州,奏请朝廷任命他为观察判官。因为在军政方面意见不合,柳璧直言进谏,但意见不被采纳,于是拂袖而去。桂州不久发生叛乱,他回到朝廷任右补阙。僖宗逃到蜀地,召他担任翰林学士,后来又升迁为谏议大夫,一直担任要职。

柳玭两次参加考试都考中了,初次任官是秘书省正字。他的书判文采出众,高湜看中了他,把他招去做度支推官。一年多后,升任右补阙。高湜出镇泽潞,奏请朝廷任命他为节度副使。后来回到朝廷任殿中侍御史。李蔚镇守襄阳,把他招去做掌书记。高湜再次镇守泽潞,又让他做节度副使。后来回到朝廷任刑部员外郎。高湜被叛军赶走,被贬为高要县尉,柳玭三次上书为高湜申辩。高湜看到他的上书后感叹说:“我自己辩解,也比不上他写得好啊!”不久,高湜被任命为广州节度副使。第二年,黄巢攻陷广州,当地人邓承勋用小船载着柳玭逃过一劫。朝廷召他回朝任起居郎。黄巢攻陷长安,柳玭被贼兵砍伤,逃到行在,先后担任谏议给事中,最后官至御史大夫。

柳玭还曾经写书告诫他的子弟们说:

话说,家世显赫的人啊,既要敬畏,又不能依赖。为啥敬畏呢?因为你的一言一行都得谨慎,要是哪件事没做到祖上教诲的要求,那罪过比别人大得多!就算活着的时候能侥幸得到名利,死了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呢?为啥不能依赖呢?因为门第高了容易骄傲自大,家族兴盛了也容易招人嫉妒。你就算有真才实学,高尚品德,别人未必相信;但只要你有一点小毛病小缺点,十个手指头都能指着你数落。所以啊,那些承袭祖业的人,修身养性就得特别认真,学习钻研就得特别刻苦。

人生在世,没本事就别指望别人用你,没德行就别指望别人爱你。要是整天怨天尤人,说“我不遇时,时不急贤”,那跟粗心的农夫一样,胡乱种地,还埋怨天不下雨一样,想不灰心丧气,怎么可能呢?我从小就听家里的教诲,学习家族的家规。为人处世要孝悌为基础,恭谨沉默为根本,畏惧谨慎为准则,勤俭节约为方法,结交朋友要放在次要位置,要远离那些奸邪小人。发家致富要靠忍耐顺从,保持人际关系要靠简洁恭敬。把各种行为规范都做到位了,还要怀疑自己做得还不够周到;说话要谨慎,要考虑话语可能会造成的损失。学习要像永远赶不上似的努力,求名利要像它偶然会来一样淡然处之。去掉吝啬和骄傲,大概就能减少过失了。当官就要洁身自好,勤政为民,这样才能说得上遵守法度;遵守法度之后,才能谈得上为百姓谋福祉。正直才能远离祸患,清廉才能不为名利所累。俸禄虽然微薄,但也不能拿老百姓的血汗钱;即使有权势,也不能任性妄为,放纵狭隘的心胸。忧愁和幸福不会同时到来,清廉和富贵也不会同时拥有。

我观察到那些门阀子弟,他们祖上要是正直清廉,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等到他们这一代衰败了,就只会欺上瞒下,什么本事都没有。反之,如果他们祖上为人谦逊,处世平和,远离是非,等到他们这一代衰败了,也只是平庸无能,没有值得称道的方面。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只有贤者才能明白。

唉,毁坏名声,招来灾祸,丢脸丢到家了!这其中最大的五个败笔,一定要深深记住!首先,自己只图安逸享乐,一点也不甘于清贫淡泊,只要对自己有利,别人的议论根本不在乎。

其次,不懂儒家学问,不喜欢古代的正道;对以前的经典知识一窍不通还不知羞耻,只顾着评论当下时事,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自己学问浅薄就算了,还讨厌别人有学问。

再次,那些比自己强的人,他讨厌;那些拍马屁的人,他喜欢;就喜欢玩乐说笑,从不想想古代的正道。听到别人做好事,他就嫉妒;听到别人做坏事,他就到处宣扬。久而久之,就变得偏激古怪,道德义理全被磨灭了,虽然穿着官服,戴着帽子,实际上跟个家奴有什么区别?

第四,喜欢游手好闲,沉迷于酒色,把喝酒当成人生最高境界,把勤奋做事当成庸俗之举,这种习惯很容易让人堕落,一旦意识到问题,想悔改就难了。

第五,急于求成,巴结权贵,为了升官发财,不择手段,即使暂时得到一些好处,也会因为众怒难犯,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很少有人能善终。这五个毛病,比长了恶疮还厉害!恶疮可以用砭石治好,但这五个毛病,就算是巫医也治不好啊!前人的教训,史书上都记载着;近代的失败例子,更是比比皆是,我们耳濡目染,应该引以为戒。

中等水平以下的人,那些努力学习修辞的人,往往容易急功近利,患得患失,总想着发挥自己的才能;而那些明白命运,懂得退让的人,往往事业荒废,学问荒疏,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只有那些最聪明的人,才会认真思考,广泛学习,坚持实践,精益求精,该用的时候就用,该隐退的时候就隐退。如果做不到这些,怎么能算得上君子呢?

柳初公,他管教家庭非常严格,子孙后代都严格遵守他的家训,“柳氏家法”这几个字,在世上可是出了名的。

公权,字诚恳,从小就特别喜欢学习,十二岁就能写出辞赋了。唐穆宗元和年间,他考中了进士,当上了秘书省校书郎。后来李听在夏州当节度使,把他招过去当掌书记。穆宗皇帝即位后,公权进宫办事,皇帝召见了他,说:“我在佛寺里见过你的字迹,一直念念不忘呢!”当天就升他当了右拾遗,还兼任翰林侍书学士。后来他又升任右补阙、司封员外郎。

穆宗皇帝的脾气有点古怪,有一次问公权笔法怎么那么好,公权回答说:“用笔全凭心意,心正则笔正。”皇帝脸色变了,知道他是委婉地批评自己呢。公权在穆宗、敬宗、文宗三朝当官,一直负责在宫里写字。他哥哥公绰在太原,给宰相李宗闵写信说:“我弟弟一心钻研辞赋,以前在宫里写字,虽然干得不错,但他心里觉得很没意思,想换个轻松点的差事。”于是,公权被调到右司郎中,后来又陆续担任司封、兵部二郎中、弘文馆学士等职。

后来皇帝又想起了他,再次让他回宫写字,还升他当了谏议大夫。没多久,他又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兼任翰林书诏学士。每次皇帝在浴室召见他议事,蜡烛烧完了,公权还在说话,他不愿意点新蜡烛,宫女就用蜡油把纸揉搓一下继续用。有一次皇帝到未央宫,在苑中停了车,对公权说:“我有一件高兴的事,往年赏赐的冬衣总是发放不及时,今年二月已经把春衣发下去了。”公权上前祝贺,皇帝说:“光祝贺还不行,你得用诗歌来祝贺我。”宫女催促他赶紧作诗,公权脱口而出:“去岁虽无战,今年未得归。皇恩何以报,春日得春衣。”皇帝很高兴,赞赏了好久。

有一次,皇帝在便殿召见六位学士,谈到汉文帝的节俭,皇帝还举起袖子说:“这衣服我已经洗了三次了。”其他学士都纷纷赞扬皇帝的节俭,只有公权没说话。皇帝留住他问原因,公权回答说:“天子应该提拔贤良之士,罢免不肖之人,采纳谏言,赏罚分明。穿洗过的衣服,这只是小节而已。”当时周墀也在场,吓得直哆嗦,而公权的语气坚定,丝毫没有改变。皇帝说:“我本来觉得你当不了谏议大夫,但你刚才说话很有诤臣的风范,我还是任命你为谏议大夫吧。”第二天就下旨,任命公权为谏议大夫,兼知制诰,翰林学士的职位照旧。

开成三年,柳公权升职当上了工部侍郎,认真负责地干起了工作。有一次,他被皇帝召见,皇帝问他:“最近朝臣们都在议论些什么?”柳公权回答说:“自从郭旼被任命为邠宁节度使后,大家的评价褒贬不一。”皇帝说:“郭旼可是太皇太后的亲戚,在官场上也没什么过错,从金吾大将升任到邠宁节度使这种小地方,有什么好议论的?”柳公权说:“以郭旼的功劳和品德,升任节度使是合适的。但大家议论纷纷的原因是,都说郭旼把两个女儿送进宫里,才得到这次升迁,这是真的吗?”皇帝说:“两个女儿进宫是去侍奉太后,并不是献给我的。”柳公权说:“这瓜田李下之嫌,怎么解释得清楚呢?”然后,他引用了王珪劝谏太宗皇帝不要让庐江王妃进宫的故事。皇帝一听,马上派内侍张日华把郭旼的两个女儿送回去了。柳公权就是这样,总是能直言进谏,匡正时弊。后来,他官职一路升迁,最终当上了学士承旨。

武宗皇帝即位后,柳公权辞去了内职,被任命为右散骑常侍。宰相崔珙推荐他担任集贤学士、判院事。李德裕一向很器重柳公权,但崔珙这次推荐却让他有些不高兴。后来,柳公权被任命为太子詹事,之后又改任宾客。他官职不断升迁,最终官至金紫光禄大夫、上柱国、河东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他还担任过左常侍、国子祭酒,以及工部尚书。咸通初年,他被任命为太子少傅,之后又改任少师,在三品、二品官位上待了三十年。咸通六年,柳公权去世,享年八十八岁,死后被追赠为太子太师。

柳公权最初学习王羲之的书法,又广泛研习近代名家的笔法,他的书法刚劲秀媚,自成一家。当时,达官贵人们家的碑刻,如果没有柳公权题字,人们都觉得不孝敬。外国使臣来进贡,都另外准备财物,说是专门用来购买柳公权的字。上都西明寺的《金刚经碑》就刻录了钟繇、王羲之、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陆柬之等人的书法,而柳公权的书法更是其中的得意之作。文宗皇帝夏天和学士们一起作诗联句,皇帝说:“大家都觉得天气热,但我却喜欢夏天漫长。”柳公权接着说:“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当时丁、袁等五位学士也都续写了诗句,但皇帝却只称赞柳公权的这两句,说:“辞藻清丽,意思充分,真是难得!”于是,皇帝命柳公权把这两句诗题写在殿堂的墙壁上,字的大小是方圆五寸。皇帝看过之后,感叹道:“钟繇、王羲之如果再生,也写不出更好的字来了!”

唐朝大中年间,柳公权升任少师,后来被朝廷免职。唐宣宗皇帝召见了他,让他在御前写了三张字。军容使西门季玄捧着砚台,枢密使崔巨源递给他毛笔。第一张是真书,十个字,写的是“卫夫人传笔法于王右军”;第二张是行书,十一个字,写的是“永禅师真草《千字文》得家法”;第三张是草书,八个字,写的是“谓语助者焉哉乎也”。皇帝赏赐了他锦缎、瓷器和银器等,还让他自己写谢恩状,不拘泥于真书或行书。皇帝对他的书法非常欣赏和珍爱。

柳公权酷爱书法,却不懂得怎么赚钱养家糊口。他为达官贵人写碑刻,一年下来能赚很多钱,但大部分都被他家里的佣人海鸥和龙安偷走了。他还另外收藏了一箱酒具和杯盘,用绳子仔细捆绑着,可惜这些器物后来都不见了。问海鸥,海鸥说:“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不见的。”柳公权笑着说:“银杯成仙飞走了呗!”就没再追问了。他珍藏的只有笔、砚、字画,都用锁紧紧锁着。他经常评论砚台,认为青州的砚石磨成的墨最好,说其他砚石磨出的墨容易变冷,绛州的黑砚次之。柳公权尤其精通《左氏传》、《国语》、《尚书》、《毛诗》、《庄子》,每当讲解其中一个道理,必定会背诵好几页。他精通音律,但却不喜欢演奏乐器,经常说:“听音乐会让人骄傲懒惰。”

柳公权的儿子柳公绰,在永泰年间,担任严武在蜀地的判官,后来被推荐为成都令,之后一路升迁,做到池州刺史。之后回到朝廷,担任昭应令,负责管辖府城东面十三县的治安,抓捕盗贼。后来又担任检校金部郎中、修葺华清宫使。宰相元载想让他担任京兆尹,但还没来得及上任,柳公绰就去世了。他临终前,自己写好了墓志铭。柳公绰很有识人之明。他儿子柳子华出生三天后,柳公绰看着孩子,对他的弟子温某说:“好好保护这个孩子,他将来的福气是我们兄弟都比不上的。振兴我们家族的,就是这个孩子了!”于是就以“子华”作为儿子的名字。

柳子华有两个儿子:柳公器和柳公度。柳公度很擅长养生,八十多岁了,走路还很轻便。有人向他讨教养生之道,他说:“我本来没有什么秘诀,只是从不因为喜怒哀乐而影响元气,我的丹田总是暖和的!”他官至光禄少卿。柳公器有个儿子叫柳遵,柳遵的儿子叫柳璨,柳璨后来当上了宰相,他的事迹另有记载。

崔玄亮,字晦叔,是山东磁州人。贞元十一年,他考中了进士,然后在诸侯府里工作。他为人清雅淡泊,喜欢研究道家学说,不喜欢争名逐利,长期在江湖上游历。到了元和初年,因为有朋友推荐,他才进入朝廷做官。后来升迁为监察御史,又转任侍御史。之后外放,先后担任密州、湖州、曹州三郡的刺史。每次升迁,他都表现得很谦逊。

太和初年,他回到朝廷担任太常少卿。四年后,他被任命为谏议大夫,在谢恩的日子里,皇帝还赏赐了他金紫官服。朝廷看重他的名望,又把他提升为右散骑常侍。

第二年,宰相宋申锡被郑注陷害,案子是从宫廷内部发起的,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崔玄亮带头,和十四位谏官一起到延英殿面见皇帝,和文宗皇帝就此事进行了数百言的辩论。文宗皇帝起初并不接受他的谏言,想要治宋申锡的罪。崔玄亮哭着奏道:“孟轲说过:‘众人皆曰杀之,未可也;卿大夫皆曰杀之,未可也;天下皆曰杀之,然后察之,方置于法。’现在是至圣的时代,杀一个普通百姓,尚且需要符合法律程序,更何况无缘无故杀害一位宰相呢?我为陛下维护天下法度,并非为宋申锡说话。”说完,他伏地痛哭,文宗皇帝被他的真情所打动。从此,崔玄亮在朝中声名大振。

七年后,他因为生病请求外放;宰相考虑到弘农离京城较近,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他被任命为检校左散骑常侍、虢州刺史。同年七月,他在任上去世,朝野上下都为他惋惜不已。

崔玄亮考中进士后,他的弟弟崔纯亮、崔寅亮也先后考中了进士。朝廷很多部门都曾想招揽他们兄弟,但崔玄亮是其中最受重视的一个。崔玄亮的孙子崔贻孙,官至侍郎。

温造,字简舆,是河内人。他的祖父温景倩做过南郑县令,父亲温辅国做过太常丞。温造从小就爱好学习,不喜欢参加科举考试,为人刚正不阿,很少向权贵低头,年轻时就隐居在王屋山,以打渔垂钓来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寿州刺史张建封听说他的名声后,派人送去书信和礼物邀请他。温造高兴地对亲朋好友说:“这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于是举家迁往寿州。张建封有什么事都会向他咨询,但却从不强迫他担任官职。后来张建封被授予彭门节度使的职位,温造就回到了下邳,心里想着要建功立业。张建封担心有一天会失去温造,就把他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

话说当时李希烈造反,到处攻打邻近的藩镇,好多州县都被他攻陷了。全国各地依靠军队防守的城镇都人心惶惶,很多地方都赶走了主帅,自己立了留守,请求朝廷授予节度使的权力。德宗皇帝为此很头疼,因为范阳节度使刘济虽然表示效忠,但是朝廷还没完全信任他;于是就密诏建封,让他挑选精明强干的人去跟刘济沟通。建封就强力推荐了造,任命他为节度参谋,让他去幽州。造还没跟刘济说完话呢,刘济就趴在地上哭了起来,说:“我刘济身处边远地区,不知道天子圣明,也不知道朝廷大臣的忠诚。我愿意带头响应朝廷号召,为朝廷赴汤蹈火!”造回来后,建封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德宗皇帝。德宗皇帝很欣赏造的才能,把他召到了京城,问他:“你是哪家子弟?多大年纪了?”造回答说:“我的五代祖是张大雅,外五代祖是李勣。我今年三十二岁。”德宗皇帝很惊讶,想任命他为谏官,但是因为一些原因,这事儿就搁浅了。

长庆元年,造被任命为京兆府司录参军。他奉命出使河朔地区,办事很称职,后来被提升为殿中侍御史。不久,幽州节度使刘总请求把他的管辖的九个州都交给朝廷管辖。穆宗皇帝要选派使者去处理这件事,有人推荐了造。皇帝召见造,对他说:“朕觉得刘总虽然表示效忠,但只是书信来往,朕的旨意还没完全传达给他。你一向办事能力强,就你去一趟吧。”造回答说:“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府县小吏,刚开始做官,担子重,责任大,我怕辜负皇上的重托,完成不了使命。”皇帝说:“我在东宫的时候,就听说刘总想来朝见;我即位后,他几年来不断上书,可是一到约定出发日期,他就没了动静。你这个人很会察言观色,去跟他说说我的意思,不用多推辞。”于是,皇帝任命造为起居舍人,赐给他绯袍和鱼袋,让他担任太原、镇州、幽州宣谕使。造刚到范阳,刘总就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到郊外迎接他;造宣读了圣旨,向他说明利害关系。刘总吓得满头大汗,好像刀子架在脖子上一样。造回来后,刘总就带着全家来京城朝见皇帝,朝廷就派张弘靖代替了他。后来朱克融赶走了张弘靖,镇州杀了田弘正,朝廷出兵平叛,就先让造带着圣旨去河东、魏博、泽潞、横海、深冀、易定等道,传达出兵的日期,这些事情都办得很顺利。

我跟谏议大夫李景俭在史馆喝酒,喝着喝着,李景俭喝醉了,跑去拜见丞相,结果被外放,做了朗州刺史。他在朗州任上,开凿了九十七里的乡间水渠,灌溉了两千顷田地,老百姓都得到了好处,于是人们就管那条水渠叫“右史渠”。

我在朗州待了四年,被朝廷召回,做了侍御史。我提议把弹劾官员时穿的朱衣、豸冠重新摆放在外廊,好让大臣们看得见,以此震慑贪官污吏。但是,很多大臣反对,这事儿就没办成。后来,李祐从夏州回来,升任金吾卫大将军,他违反规定,进献了一百五十匹马。我立刻上朝弹劾他,李祐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汗都流下来了。李祐私下跟别人说:“我当年半夜翻越蔡州城,捉拿吴元济的时候,都没这么害怕过,今天却被温造给吓坏了!哎,温造真是太可怕了!” 后来我升任左司郎中,又再次负责处理杂事,不久后又升任御史中丞。

太和二年十一月,宫里的昭德寺失火了。昭德寺在宣政殿东边,隔着一道墙,火势眼看着就要蔓延到宣政殿了。宰相、两省官员、京兆尹、中尉、枢密使等等,都站在日华门外,指挥神策军救火,一直到下午火势才稍微减弱。 就那天,只有我们御史台的官员没到场。我上奏说:“昨天宫里失火,因为御史台关押着犯人,我担心有人会趁乱作奸,所以集中人手加强防范,这才耽误了上朝。我请求自罚俸禄三十天。至于巡使崔蠡和姚合,火灭了才到,请陛下另外处罚他们。” 皇帝下令说:“这事儿情况特殊,御史台关押着犯人,官吏们加强戒备,也是出于谨慎考虑,所以你们没能及时到场,可以免罪。但是,你们自己主动要求受罚,这做法有点不符合规矩。温造、姚合、崔蠡各罚一个月俸禄。”

温造这个人性格刚烈狭隘,动不动就和人发生冲突,根本不顾对方的身份地位,总是仗着自己脾气大,蛮横无理。有一次,他在街上遇到左补阙李虞,因为李虞没有给他让路,他就勃然大怒,把李虞的随从抓住,狠狠地打了十下板子。

左拾遗舒元褒等人就这件事上奏章弹劾温造,说:“按照朝廷的惯例,供奉官在街上行走,除了宰相之外,谁都不用避让。温造无视朝廷的礼仪,欺凌陛下的侍臣,肆意妄为,根本不知敬畏。凡事即使看起来很小,但只要关系到原则,都不能忽视。原则一旦被破坏,就会导致混乱。拾遗、补阙官职虽然低微,但也是陛下的侍臣;中丞官职虽然高,但他也是执法官员。侍臣被欺凌,说明朝廷不重视礼仪;执法官员破坏法纪,又拿什么来维护法治呢?以前中书舍人李虞仲和温造相遇,温造就把他拉下马;知制诰崔咸和温造相遇,温造又抓他的随从。当时这些事没有上报朝廷,所以温造的嚣张跋扈行为越来越严重。我们听说,元和、长庆年间,中丞出行,随从队伍不过半条街,现在却延伸到两条街,这叫做‘横行霸道’。温造只是仗着自己官位高,却不考虑这样做是否僭越。如果不对他进行约束,那真是有损朝廷的典章制度。”

皇上下了诏书说:“宪官的职责,在于揭露奸邪,而不是炫耀自己的排场;侍臣的职责,在于献计献策,而不是在路上争强好胜。你们都是朝廷官员,地位名分都应该明确,像你们这样争吵喧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样招惹是非,严重损害了朝廷的形象。今后台官和供奉官在路上相遇,要按照官职高低先后通行,在路上相遇要互相行礼致意,随从人员要跟在本官身后,尽量避让,不要发生冲突。朕还听说,最近一些需要随从人员较多的官员,在街上出行,随从队伍过于庞大。从今以后,官员出行,前呼后拥的人员不得超过三百步。”

但是,温造在奏章中却丝毫不提这些事。朝廷里凡是违反礼仪制度、不按规矩办事的人,他都一一弹劾。他查获伪官王果等九十多人,杖杀了南曹吏李賨等六人,并在闹市行刑。后来,温造被提升为尚书右丞,加封大中大夫,封祁县开国子,并赐予金紫。

四年,兴元军里闹起了兵变,杀了节度使李绛。皇帝觉得裴造这个人很有胆量,又嫉恶如仇,就给他升了官,让他当检校右散骑常侍、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裴造写好辞呈去上任,顺便把兴元将要发生兵变的情况都奏报给了皇帝,皇帝彻底明白了事情的根源,就授权他可以灵活处理。

皇帝担心用兵会花费太多钱财,裴造就上奏说:“我估计各地的征讨蛮族的军队都已经回师了,等我走到褒县的时候,希望您能密令我,让我可以指挥军队。等我到达兴元,各路军队就能陆续赶到,这样就足够了。”皇帝就给他发了四道密诏。神策行营将领董重质、河中都将温德彝、郃阳都将刘士和等等,都得听从裴造的命令。

裴造走到褒城的时候,正好碰上兴元都将卫志忠征讨蛮族回来,就来拜见他。裴造就把卫志忠留下来保护自己,然后秘密地和他商量计策。他还把副将张丕、李少直叫来,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到了要离开褒城的时候,裴造带了八百人当警卫,五百人当先锋部队,进了兴元府,分别守卫各城门。

裴造一下车就摆宴席,有关部门在厅堂里摆好了酒席。裴造说:“这里地方太小,不够招待士兵们,把酒席搬到军营里去。”大家坐定后,士兵们都跪拜行礼,卫志忠的部队在周围警戒。裴造说:“我想问问新来的士兵们想留下来还是走,你们都到前面来,老兵别和新兵混在一起。”

问候完之后,裴造让人传话让大家坐下,还有没来的,就让人抬着酒坛子挨个送酒。等酒送完了,没来的都来了,包围的士兵也合拢了。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席间有人先察觉出不对劲,就挥挥手让大家站起来,裴造传令呵斥他们,于是大家就安静下来不敢动了。

然后裴造就叫来那些士兵,质问他们杀害李绛的事情。卫志忠、张丕站在台阶两边,拔出剑大喊:“杀!”包围的士兵一起冲上去,那些叛乱的贼首教练使丘铸等等,还有上千个士兵,都被砍了头,血流了一地。监军杨叔元当时也在座,赶紧站起来求情,抱着裴造的靴子求他饶命;裴造派兵把他护送出去,等候朝廷的旨意。朝廷的旨意是把他流放到康州。那些亲手杀害李绛的人被砍一百刀,下令杀人的被砍成三段,其余的都被砍头。其中一百颗人头用来祭奠李绛,三十颗人头用来祭奠王景延、赵存约等人,然后把尸体都扔到江里。因为这次的功劳,裴造被加封为检校礼部尚书。

五月份,他当上了兵部侍郎,没多久就因为耳朵不舒服,请求退休了。七月份,他又被任命为户部尚书、东都留守,负责东都尚书省的事务,还兼任东畿汝防御使。

到了洛阳之后,九月份,朝廷又给他换了个职位,让他去河阳当怀节度观察使。他发现河内地区土地肥沃,但是百姓却很穷困,于是上奏朝廷,建议疏浚怀州古秦渠枋口堰。动用了四万民工,这项工程灌溉了济源、河内、温县、武陟四县的五千多顷土地。

七年十一月,他被调回朝廷,担任御史大夫。刚到汉中上任,就碰上大雨,平地积水都有一尺多深。他就在鸡翁山祈祷晴天,不一会儿,就刮起了大风,把乌云都吹散了,天气立刻放晴。唐文宗听说这件事后,正好他来面见皇帝,就把这件事说了。皇帝就下诏书封鸡翁山为侯。

九年五月,他又升任礼部尚书。同年六月,他就去世了,享年七十岁,死后被追赠为右仆射。他留下了八十卷文集。他晚年积累了不少钱财,却一点没拿出来接济别人,当时很多人批评他。他的儿子叫璋,继承了他的爵位。

他儿子璋靠着父亲的荫庇做了官,在使府里做过不少差事,还当过三个郡的刺史。到了咸通年间,他当上了徐泗节度使。徐州的军队里有个叫银刀军的部队,非常骄横跋扈。璋到任后,就处死了五百多名作恶多端的士兵,从此军队里就没人敢再违反军纪了。后来他当了京兆尹,执法非常严格,那些达官贵人个个都老实多了。 碰巧同昌公主去世了,皇帝懿宗大怒,杀了负责公主看病的医生,还把医生的家属和宗族三百多人关进了监狱。璋上书劝谏皇帝,说处罚太重了。皇帝更加生气,把他贬到振州当司马。圣旨一下达,璋叹息道:“生不逢时,死又有什么可惜的呢?”当晚他就自缢身亡了。

郭承嘏,字复卿,家世显赫,祖上都是朝廷重臣。他从小就聪明过人,奶娃娃的时候就喜欢玩笔墨纸砚。长大后更是厉害,十几岁就读懂了五经。元和四年,礼部侍郎张弘靖发现了他,直接把他提拔成了进士,然后好多地方都请他去做幕僚。后来,他当上了渭南县尉,之后进京做了监察御史,然后又升迁为起居舍人。他父亲去世后,他守孝期间非常孝顺,名声很好。守孝期满后,他又当上了侍御史,然后是职方员外郎、兵部员外郎,最后当上了兵部郎中。太和六年,他被任命为谏议大夫,经常上书给皇帝,直言时政的得失。皇帝任命郑注为太仆卿,郭承嘏就强烈反对,郑注都害怕他。后来他还兼任了知匦院事。九年后,他又升迁为给事中。

开成元年,他被外放为华州刺史,还兼任御史中丞。圣旨一下达,朝廷两省都跑到中书省去问,为啥要让郭承嘏去地方上当官。给事中卢载直接把圣旨退了回去,说:“郭承嘏在朝廷任职期间,一直很尽职尽责,经常直言进谏,这样的人才应该留在朝廷,地方官好找,他这样的人才可不好找啊!”皇帝跟宰相说:“郭承嘏在朝廷待了很久了,我想给他涨涨工资,让他去地方上轻松一下,没想到他却一直坚持上书谏言,真是难得的好官啊!”于是,郭承嘏又回到了朝廷,继续担任给事中。

当时淮南地区连续多年大旱,赋税收不上来,国库空虚。皇帝想让宰相去负责解决这个问题。郭承嘏就上书说:“宰相的职责是治理国家,安抚百姓,辅佐皇帝成为像尧舜那样的明君,让天下太平。让宰相去管账,算钱,这根本不是他的职责啊!”皇帝非常赞赏他的观点,于是就把他升迁为刑部侍郎。那时候,每逢朔望日,刑部官员可以向皇帝汇报工作,皇帝对郭承嘏非常亲切,礼遇也很周到。可惜的是,郭承嘏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就在开成二年二月去世了。去世后,家里没留下什么钱财,丧葬费用都是亲朋好友一起凑的。当时朝中官员,没有一个人不为他惋惜的。死后,朝廷追赠他为吏部尚书。

殷侑,陈郡人,他爸爸叫殷怿。殷侑小时候就立志努力学习,根本不管家里有没有钱。长大后,他通晓经书,并且很喜欢讲解经书来娱乐自己。贞元末年,他凭借《五经》考中了进士,对历代的典章制度非常精通。元和年间,他升迁,做到太常博士。

那时候回纥请求和亲,朝廷算下来要花五百万缗钱。朝廷正忙着打仗平叛,各种开销一大堆,就想缓一缓和亲的事。于是朝廷就派宗正少卿李孝诚去宣旨,让殷侑当副使。殷侑为人谨慎,很有气节,办事又很机智。到了回纥,可汗一开始接待汉使的态度很傲慢,摆出满营的兵甲,想让汉使向他下拜,但殷侑却纹丝不动。宣旨完毕后,可汗责备殷侑傲慢,还扬言要扣留他们不放。同行的人都害怕了,殷侑对回纥使者说:“可汗是汉家的女婿,想让使臣向他下拜,这是可汗失礼,不是使臣傲慢。”可汗被他的话吓住了,最终不敢强迫他。使团回国后,殷侑被任命为虞部员外郎。

后来王承宗不服朝廷的命令,朝廷就派殷侑去劝说他。王承宗后来接受了朝廷的旨意,献上了德州和棣州,还派了两个儿子进京。殷侑因此升迁为谏议大夫。朝廷的任何得失,他都敢于直言上奏。前后一共上奏了八十四道奏章,因为他的奏章言辞激烈,后来被外放为桂管观察使。

宝历元年,他被授予检校右散骑常侍、洪州刺史的官职,后来又调任江西观察使。他到任后,以清廉著称。后来他又回到朝廷,担任卫尉卿。文宗皇帝刚即位的时候,沧州的李同捷叛乱,王廷凑又帮助李同捷造反,想攻打镇州,朝廷就下令五品以上官员到中书省来商议。当时皇上急于平叛,大臣们都不敢有异议。只有殷侑认为王廷凑曾经在河朔地区作乱,现在正想招安他,虽然他跟叛贼勾结,但还没完全暴露出来,应该暂时容忍他,先集中力量讨伐李同捷。他在奏疏的结尾写道:“伏愿以宗社安危为大计,以善师攻心为神武,以含垢安人为远图,以网漏吞舟为至诫。”文宗皇帝虽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但也非常欣赏他。

沧景平,也就是殷侑,被任命为沧州行军司马。太和四年,又升任检校工部尚书、沧州、齐州、德州观察使。当时经历战乱之后,到处都是荆棘灌木,遍地都是尸骨,荒凉无人居住。殷侑到任时,面对的只是一个空城,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官职而优待家人。

他生活简朴,和士兵们一起吃苦受累。一年后,流离失所的百姓纷纷返回家园。殷侑上奏朝廷,请求拨款购买三万头耕牛分给百姓使用,朝廷下令户部拨款五万匹绫绢,用来购买耕牛。几年后,户口数量增加,粮仓充实,百姓都忘记了之前的苦难。沧州最初有三万士兵,全部依靠朝廷供给。殷侑到任一年后,赋税收入就能满足一半的军费开支;两年后,军费全部自给自足,他便上奏请求停止朝廷的供给。他还采取多种措施鼓励生产,百姓和官员都很高兴,他又上奏朝廷请求建立一座德政碑。因为功劳,他被升任检校吏部尚书。殷侑认为郭下清池县位于城北位置不便,于是上奏朝廷,请求将它迁到南城内。

六年后,殷侑入朝担任刑部尚书,不久又兼任检校吏部尚书、郓州刺史、御史大夫,并担任天平军节度使、郓州、曹州、濮州观察使等职务。从元和末年开始,他收复了十二个州,组成了三个镇。朝廷一心想图安稳,征收的赋税都用来供养军队,丝绸布匹等物资,一点也没有进入王府。殷侑认为,军队有剩余的赋税而不上缴朝廷,这是不合法的,于是上奏朝廷,从太和七年开始,请求每年上缴两税、酒税等共计十五万贯钱,五万石粮食。朝廷诏令说:“郓州、曹州、濮州等地,从元和年间以来,本来就是富庶之地,分属三个道,十五年来,虽然下达过诏书,但始终没有上缴赋税。殷侑在战乱之后,又经历了歉收和旱灾,却勤勉尽职,遵守法纪。仅仅一年时间,就使当地恢复了安定繁荣。他又顾全大局,忠于朝廷,率先上缴赋税,体现了三军效忠朝廷的决心,表达了当地百姓乐意纳税的意愿。他的奏章令人十分感动!”于是,殷侑又升任检校右仆射。

九年后,御史大夫温造弹劾殷侑未经朝廷批准,擅自增加监军的俸禄,向百姓加收赋税。皇上没有追究此事,便让庾承宣代替殷侑回朝。

那一年,濮州录事参军崔元武,在五个县里强收百姓的钱粮,还有县里发的钱,都用私马抬高估价上交官府,一共算下来有一百二十匹绢。大理寺判决,他犯了三个罪名,按照最重的罪名处罚。只因为他用私马抬价这件事最严重,所以只削了他三个官职。结果刑部复核奏报,要判他杖刑然后流放。案子还没判决。李德裕上奏说:“法官不熟悉法律,三个罪名不一样,却只按最重的罪名判决。崔元武犯的罪,都是枉法受贿,按照律法,枉法受贿十五匹绢以上就要绞刑。《律疏》上说:就用赃款定罪,多次犯法还要加重处罚。根据崔元武犯的罪,应该判处绞刑。”奏章上报后,崔元武按照刑部的奏报,被判了六十杖,流放到贺州。后来李德裕被任命为刑部尚书。八月,他被授予检校右仆射,又担任天平军节度使。皇上认为李德裕的奏章是故意深究细究,故意为难人。

开成元年,李德裕再次被召回朝廷,担任刑部尚书。当时刚经历了李训之乱,皇上问李德裕治理国家的方法。李德裕极力主张委以重任,应该重用朝中德高望重的老人,那些新进的小年轻,不适合轻易启用。皇帝非常赞赏他,赏赐了他三百匹锦缎。等到谢恩的时候,又派宦官到他府上赏赐了他十斤黄金。那年七月,他被授予检校左仆射,出任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

二年三月,李德裕因为生病请求调任,担任太子宾客,在东都任职。十一月,他又被授予检校右仆射,出任忠武节度使、陈许蔡观察使等职务。三年七月,李德裕在任上去世,享年七十二岁,追赠司空。李德裕凭借精通经书入仕,观察民风,安抚百姓,他所到之处都有好名声。但是晚年他过于追求高官厚禄,有点趋炎附势,名望不如以前了。他的儿子叫李羽。

李羽在太和五年考中了进士,藩镇多次征召他,但他并没有做到很高的官位。他的儿子叫李盈,孙子叫李孙。

盈孙,唐僖宗乾符年间在成都当小官。后来跟着皇帝到了西川,被任命为太常博士,这可是祖传的专业啊,他精通礼仪。光启二年冬天,他跟着皇帝从成都回京。光启三年二月,皇帝在凤翔驻扎。这时,宗庙被贼人烧了,皇帝回京后,祭祀都没地方进行。

四月,盈孙对宰相们说:“太庙有十一座宫室,还有八座祧庙(祭祀已故皇帝的庙宇),以及三个太后的庙宇,一共三座。这些庙宇的器物、神主牌位,本来应该由相关部门在皇帝出宫(光启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时带走,结果到了鄠县就被盗贼抢光了。现在皇帝回宫了,得赶紧重新制作这些东西啊!”宰相郑延昌说:“太庙大殿有二十二间,重建工程巨大,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宗庙的制度很复杂,改动起来很麻烦,现在还不知道是按照原来的规格修建,还是另有方案呢。”于是皇帝下令让礼部好好研究研究。

当时,一共四位博士,杜用励在利州,崔澄在河中,封舜卿在巴南。只有盈孙提出了建议,他说:“太庙的制度,历代都是按照典籍规定的,很难随意改动。根据旧制,太庙有十一室,二十三间,十一座祭祀用的台子。宫墙的宽窄长短,殿宇的深浅大小,台阶的高低等级,屋顶的高低样式,都符合古人说的‘奢而不侈,俭而不陋’的标准。现在国库空虚,如果大兴土木,费用太高,需要变通一下,但也不能改变前代皇帝制定的规模和制度。应该根据典籍记载,另想办法。我记得至德二年,因为太庙正在修建,所以新制作的神主牌位先放在长安殿,照样进行祭祀,等庙宇建好再迁过去,当时也没人反对。现在京城除了皇宫和主要衙门,没有其他的大殿了。听说皇上已经下令,让少府监的大厅暂时充当太庙。但是,十一座宫室要放在五间大厅里,太拥挤了。所以我建议,把大厅的两头加长,建成十一室,用来祭祀。至于三个太后的庙宇,可以在少府监的西南方,另找三间房子充当庙宇。等太庙修建好后,再把神主牌位迁过去。”皇帝批准了他的建议。那些神主牌位、祭祀用品、乐器等等,都是按照盈孙的方案重新制作的,懂礼仪的人都称赞他学识渊博。

话说龙纪元年十一月,皇帝昭宗去圆丘祭天。结果呢,有两个中尉,叫杨复恭,还有两个枢密使,都穿着朝服去了。

这可把盈孙给急坏了,他赶紧上书给皇帝说:“我前几天去斋宫,看到那些中尉和枢密院的内官,一个个都穿着朝服,那叫一个气派!我查遍了以前的典籍和咱们大唐的规章制度,压根儿就没找到内官穿朝服的规定啊!咱们皇帝陛下,那是承天应运,圣明之主,中兴大唐,这次祭天大典,更是遵循高祖、太宗皇帝的旧制,沿袭虞、夏、商、周的古礼,隆重庄严。这衣服帽子,都得按规矩来!要是内官非要穿朝服,那就让他们按照自己官职的品级穿吧,虽然没有先例,但总比现在这样强。我身为礼部官员,有责任把这事儿禀报给陛下。” 当时那些宦官们,一个个穿得跟宰相大臣似的,所以盈孙才敢这么大胆地直言进谏。

虽然皇帝最后没采纳他的建议,但是很欣赏他坚持原则的精神,就把他升职了,升任秘书少监。后来,盈孙就去世了。 “龙纪元年十一月,昭宗郊祀圆丘。两中尉杨复恭及两枢密,皆请朝服。” 这句就是当时的场景。

徐晦这个人啊,考中了进士,又通过了直言极谏的考试,被任命为栎阳尉,这些都是杨凭推荐的。后来杨凭犯了事儿,被贬到临贺当尉,他那些朋友亲戚,谁都不敢去送他;只有徐晦送他到蓝田,然后才和他告别。当时有个老相国叫权德舆,跟杨凭关系特别铁,他知道徐晦这事儿,就对徐晦说:“你今天送杨凭去临贺,真是够意思了,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啊?”徐晦说:“我以前是个平民,是杨公提携了我,现在他倒霉了,我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和他分别呢?万一将来您也因为被小人诬陷,失宠被贬,那我岂不是也要跟您轻飘飘地告别?”权德舆觉得他这话太真挚了,在朝堂上大大地夸奖了他。

没几天,御史中丞李夷简想提拔徐晦当监察御史,徐晦就对李夷简说:“我一辈子都没在官场上混过,您凭什么相信我,还提拔我呢?”李夷简说:“我听说你送杨凭去临贺,一点都不怕得罪人,这样的人,怎么会辜负国家呢?” 就这样,徐晦的名声传开了。后来他当了殿中侍御史、尚书郎,又外放到晋州当刺史,之后回朝当了中书舍人。宝历元年,他又外放福建当观察使。第二年,回朝当了工部侍郎,之后又外放同州当刺史,还兼任御史中丞。太和四年,被朝廷召回,当了兵部侍郎。五年,被任命为太子宾客,到东都任职。徐晦为人正直,不阿谀奉承,当官清正廉洁。只是他太喜欢喝酒了,晚年眼睛瞎了,生活也变得颓废。最后以礼部尚书的职位退休。开成三年三月去世,追赠兵部尚书。

史书上说:温、柳两位大人,以良好的品德和文章修饰自身,磨练名节,当官守法,表现出大臣的风骨,却最终没能位居三公,官位只做到正卿。所以说,辅佐君主的才能,以平和为贵。汉武帝敬畏汲黯,却重用孙弘;唐太宗器重魏徵,却委以玄龄重任,这其中的道理很深远啊。韦、崔两位名士,推荐贤才,辅佐君主,很有古代贤士的风范。殷司空治理百姓,是位循吏;而他们的忠诚和节操,直到晚年都没有衰退。徐、郭两位敢于直言,是难得的优秀人才。像这几位一样的人,真是令人敬佩啊!

赞曰:

柳氏礼法,公忠节概。

搏击为优,弥纶则隘。

夏卿奖拔,晦叔匡将。

徐、郭之议,金玉锵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