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字玄龄,是山东临淄人。他曾祖父房翼,是北魏的镇远将军、宋安郡守,还继承了壮武伯的爵位。他祖父房熊,字子绎,做过褐州主簿。他父亲房彦谦,很喜欢学习,精通五经,当过隋朝泾阳县令,《隋书》里还记载了他的事迹。房玄龄从小就聪明,博览群书,擅长草书和隶书,还会写文章。有一次他跟着父亲去京城,当时天下太平,大家都觉得大隋江山稳固,但房玄龄却悄悄地跟父亲说:“隋炀帝根本没什么功劳,只是欺骗百姓,没有为子孙后代考虑长远,把皇位传给谁都乱七八糟,兄弟们互相争权夺利,皇室宗亲个个骄奢淫逸,最终肯定要自相残杀,根本保不住国家。现在虽然表面平静,但它灭亡是迟早的事儿。”他父亲听了,非常惊讶,觉得他这孩子不一般。

房玄龄十八岁的时候,参加了本州的进士考试,考中了羽骑尉。吏部侍郎高孝基,特别会识人,见到房玄龄后,对他赞赏有加,对裴矩说:“我见过很多人了,还没见过像他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他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只可惜我看不到他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了。”他父亲生病十个月,房玄龄一直悉心照料,吃喝拉撒睡都在床前伺候,从不脱衣睡觉。父亲去世后,他五天都没吃东西。后来,他被任命为隰城尉。正赶上李世民起兵,进入关中,在渭北作战,房玄龄拄着拐杖去军营拜见李世民,温彦博也向李世民推荐了他。李世民一见房玄龄,就觉得像是老朋友一样,马上任命他为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

房玄龄遇到了赏识他的领导,于是就倾尽全力为李世民效力,只要是吩咐的事,他都尽心尽力去做。每次打败敌人,大家都抢着搜刮战利品,只有房玄龄先把缴获的东西都送到军营的仓库里。他还暗中和那些有才能的谋士武将们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大家都为他卖命。

隐太子见李世民功劳太大,心里开始猜忌。有一次李世民去隐太子那儿吃饭,结果中毒了,回府后大家都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房玄龄就对长孙无忌说:“现在嫌隙已经产生,祸乱就要爆发了,天下人心惶惶,大家各怀鬼胎。一旦出现变故,就会天下大乱,这祸患不只是波及皇室和朝廷,甚至可能危及国家社稷。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怎么能不认真考虑呢!我有个愚笨的计策,不如效仿周公的做法,对外安抚四方,对内安定宗室,加强孝敬父母的礼仪。古人说‘为国者不顾小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家国灭亡,身败名裂吗?”长孙无忌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但一直不敢说出来,你说的这些,正是我心里想的。”于是长孙无忌把这事告诉了李世民。李世民召见房玄龄说:“危险的征兆已经出现了,怎么办?”房玄龄回答说:“国家遇到危难,古今有什么不同呢?如果不是英明的圣主,是无法安抚天下的。大王功盖天地,大事都掌握在您手中,上天都在保佑您,不需要依靠别人的计谋。”于是房玄龄和杜如晦一起同心协力。

后来房玄龄跟着李世民迁到秦王府,被任命为秦王府记室,封临淄侯;又兼任陕东道大行台考功郎中,加文学馆学士。房玄龄在秦王府十几年,一直负责记录,每次写军书奏章,都是马上写好,文辞精炼,条理清晰,从不用草稿。高祖李渊曾经对侍臣说:“这个人深明大义,可以委以重任。他每次替我儿子(李世民)陈述事情,都能说到人心坎里,即使相隔千里,也像面对面说话一样。”隐太子因为李世民很器重房玄龄和杜如晦,非常讨厌他们,就向李渊进谗言,因此他和杜如晦都被排挤出去了。

隐太子要造反了,李世民让长孙无忌把房玄龄和杜如晦找来,让他们穿上道士服,偷偷地带进宫里商议事情。等到李世民进入东宫后,就提升房玄龄为太子右庶子,赏赐他五千匹绢。贞观元年,房玄龄接替萧瑀担任中书令。论功行赏的时候,把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尉迟敬德、侯君集五人列为第一等功臣,封房玄龄为邢国公,赐实封一千三百户。李世民对众功臣说:“我给你们论功行赏,确定封地,恐怕不能完全公平,你们可以自己说说看。”李世民的皇叔淮安王李神通出来说:“义旗刚起的时候,我带兵最先到达。现在房玄龄、杜如晦这些文官,功劳却排在第一,我心里不服气。”李世民说:“义旗刚起的时候,大家都出力。叔父虽然带兵来了,但并没有亲自上阵杀敌。山东还没平定的时候,你被委以重任,结果建德南侵,全军覆没。等到刘黑闼叛乱,叔父又望风而逃。现在论功行赏,玄龄他们有在幕后筹划、安定国家社稷的功劳,所以汉朝的萧何,虽然没有亲自上战场,但他运筹帷幄,所以功劳排在第一。叔父是国家至亲,我当然不会亏待你,但不能因为私情,让你和这些功臣一样受赏。”

起初,丘师利等将军都自夸功劳,有的拍着胸脯指天,有的用手在地上划来划去,等到他们听到李神通的话后,都哑口无言,彼此说道:“陛下赏罚公正,不偏袒亲戚,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贞观三年,李世民拜房玄龄为太子少师,房玄龄坚决推辞不受,改任太子詹事,兼礼部尚书。

贞观四年,房玄龄接替长孙无忌担任尚书左仆射,改封魏国公,监修国史。他担任百官之首后,勤勤恳恳,日夜操劳,尽心竭力,不希望任何事情出错。听到别人有优点,就好像自己也有似的。他通晓官场事务,又擅长文学,审定法令,目的在于宽厚平和。他不求全责备地选拔人才,也不以自己的长处去限制别人,而是根据每个人的才能加以任用,不分贵贱。人们都称赞他是一位贤相。有时候因为事情被责备,他就连续几天在朝堂上叩头请罪,惶恐不安,好像无地自容。贞观九年,他负责高祖李渊山陵的修建,因功加开府仪同三司。贞观十一年,他和司空长孙无忌等十四人一起被授予刺史的职位,以本官身份担任宋州刺史,改封梁国公,但这件事最终没有实行。

贞观十三年,李世民再次任命房玄龄为太子少师,房玄龄多次上表请求辞去仆射的职务,李世民的诏书说:“选拔贤才,必须公正无私;侍奉君主,应当尽心尽责。历代之所以能够兴盛,是因为能够选拔贤才,团结有德之人。你忠诚正直,光明磊落,在国家初建时就参与了霸业,辅佐我成就帝业,你辅佐太子,功劳显著。你却忘记了大局,只顾及小节,虽然你推辞的是教导太子的职位,但实际上你辞去的是朝廷重臣的职务,这怎么能说是辅佐我一人,安定天下的行为呢?”房玄龄只好继续担任原来的职务。当时太子要举行拜师礼,准备了各种仪式,房玄龄非常谦逊,不敢去拜见,就回家去了。有识之士都很敬重他的谦让。

房玄龄自认为担任宰相十五年,女儿是韩王王妃,儿子娶了高阳公主,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地位,多次上表请求辞官,李世民都优诏不准。贞观十六年,他又和褚亮等人一起编撰《文思博要》完成,李世民赏赐很多。房玄龄被提升为司空,仍然主管朝政,继续监修国史。房玄龄上表请求辞官,李世民派使者对他说:“过去留侯让位,窦融辞官,都是因为害怕功高震主,知道进退,懂得适可而止,前代的人都称赞他们。你想要效仿前贤,确实值得赞赏。但是国家长期以来都依靠你治理,一旦突然没有你这样的贤相,就好像失去了双手。如果你精力还充沛,就不要辞官了。”房玄龄于是就留了下来。贞观十八年,他和司徒长孙无忌等人画像被挂在凌烟阁,赞语是:“才兼藻翰,思入机神。当官励节,奉上忘身。”高宗李治在东宫时,李世民提升房玄

话说长孙无忌因为一点小过错被皇上责罚,回家休息去了。这时,黄门侍郎褚遂良就给皇上上了一道奏章,大概意思是这样的:“皇上您是国家的领导人,大臣们就像您的胳膊腿一样重要,您就像腾云驾雾的龙,大臣们自然会聚集在您身边。您以前还是平民百姓的时候,就想着要拯救天下苍生,您就像手持利剑,仗义执言,平定了各种叛乱,这都是您的功劳,而文臣的辅佐也功不可没。在这些辅佐您的臣子中,长孙无忌是最尽职尽责的。

想想看,姜太公辅佐周武王,伊尹辅佐商汤王,萧何在关中,王导在江南,这些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辅臣,长孙无忌完全可以和他们相提并论啊!从武德年间开始,他就忠心耿耿,勤勤恳恳,孝敬父母,大家都看得见。而那些前朝的奸臣,像什么前宫、海陵之流,他们依仗权势,作乱犯上,让天下不得安宁,国家危在旦夕,情况非常紧急,随时都有可能灭亡。在这种情况下,长孙无忌始终忠心不二。即使在九年的时候,国家面临危机,他被皇上斥责罢官,远离权力中心,但他仍然穿着道士的衣服,暗中帮助文德皇后,尽到了臣子的职责。

贞观初年,天下太平,百废待兴,长孙无忌兢兢业业,为国效力,大家都称赞他,他的功劳是无法估量的。他忠心耿耿,一直辅佐皇上。如果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像他这样的大臣,不应该因为一点小错就被轻易抛弃。皇上应该体谅长孙无忌的年纪和功劳,从轻发落。古时候,如果要劝退大臣,会用委婉的方式,让他自己辞职,这样既能体面地让他离开,也能维护他的名声。现在长孙无忌几十年来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因为一件小事就被斥责罢官,流落在外,这实在是不应该啊!皇上如果重视大臣,大臣们就会尽心尽力为国家效力;如果皇上轻易地让大臣去就,大臣们就会不安,人心惶惶。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有幸侍奉在皇上身边,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斗胆进言。”

过了几年,唐太宗到翠微宫去游玩,任命司农卿李纬为民部尚书。这时长孙无忌留在京城,有人从京城来见唐太宗,唐太宗就问:“长孙无忌听说李纬升任尚书后,有什么看法吗?”来人回答说:“长孙无忌只说李纬的胡子长得很好看,别的什么都没说。”唐太宗一听,立刻改变主意,把李纬改任为洛州刺史。可见,长孙无忌一句话的分量有多重啊!

话说二十三年的时候,皇上驾临玉华宫,这时长孙无忌的老毛病又犯了,皇上就下令让他住在总章留台休息。 病情越来越重,皇上就派人把他接进宫里,长孙无忌坐着担架进了殿,快到御座前才下担架。太宗皇帝对着他哭,长孙无忌也感动得泣不成声。皇上立刻派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病,御膳房每天都送御膳给他。要是病情稍微好转一点,太宗皇帝脸上就露出喜色;要是听说病情加重了,皇帝脸色就立刻变得悲伤凄凉。

长孙无忌就对他的儿子们说:“我感觉自己病得很重,快要不行了,但是皇上的恩情却越来越深,如果我辜负了圣上,死了也死不足惜啊!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只有东征高丽还没结束,这才是国家的祸患。皇上现在盛怒之下决心要打,大臣们谁也不敢劝谏;我知道这事却不说出来,死后也会抱憾终身。”于是他上表劝谏说:

臣听说战争的祸害不停止,武力贵在止戈。如今圣上的恩德遍及天下,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就连古代那些不服从朝廷的,陛下都能降服他们,那些不能治理的地方,陛下都能治理好。仔细看看古今,对中国造成危害的,没有比突厥更厉害的了。陛下运筹帷幄,足不出户,大小突厥可汗,都相继被制服,分管禁卫军,执掌兵权。后来,延陀也嚣张跋扈,很快就被消灭了;铁勒归顺朝廷,请求设置州县,沙漠以北,万里之内一片安宁。至于高昌在流沙叛乱,吐浑在积石山犹豫不决,派少量军队征讨,都很快平定了。

高丽历代都犯上作乱,没人能讨伐他们。陛下责备他们谋反作乱,残害百姓,亲自统率军队,讨伐辽东。不到一个月,就攻克了辽东,前后俘获几十万人,分派到各州,到处都安置不下。雪洗了前朝的耻辱,掩盖了崤山陵墓的枯骨,比起历代帝王的功绩,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这些都是圣上自己心里明白的,我这个微臣哪敢多说什么呢。

皇上您仁德遍及天下,孝道感天动地。您预判蛮夷快要灭亡,就能准确预测到几年内;您委任将帅统兵,就能在万里之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您耐心等待驿站的来信,焦急盼望书信的到来,预料的事情总能准确应验,谋划周全,没有丝毫差错。您能从普通士兵中提拔将领,从平凡人中选拔人才。即使是远方蛮夷的使者,您也能过目不忘;对于小官的名字,您也从不重复询问。您的箭术精湛,能射穿七层箭靶,拉满六钧重的弓。此外,您还热爱经典书籍,喜好诗词歌赋,文笔超过钟繇、张芝,辞藻胜过班固、司马迁。您的文采一旦展现,就如同管乐齐鸣,磬声和谐;您的笔墨稍加挥洒,就如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您以慈爱之心对待百姓,以礼仪对待群臣。您表彰微小的善行,解除百姓的困境。您认真倾听逆耳忠言,迅速解决百姓的诉求。您爱护百姓,如同焚烧障碍,疏通江河;您厌恶杀戮,如同停止屠宰场的杀戮。飞禽走兽都享受着您的恩泽,犬马都蒙受您的恩惠。您亲自为士兵吮吸伤口,您登门拜祭魏征的灵柩。您为战死的士兵哭泣,悲伤之情感染了全军;您亲自扛柴火填补道路,感动了天地。您重视百姓的生命,尤其用心处理冤假错案。我愚钝昏昧,怎能评论您的丰功伟绩,谈论您的崇高德行呢!皇上您集万千优点于一身,样样俱全,我作为您的臣子,深深地为您感到惋惜、重视、爱护和珍藏。

皇上您对天下百姓施以仁政,孝顺父母的德行感动了上天。您预测蛮夷即将灭亡,时间精准到几年之内;您任命将领统帅军队,就能在几万里外运筹帷幄,取得胜利。您耐心等待驿站送来的信件,焦急地盼望着书信的到来,您的预判总是非常准确,计谋周全,没有丝毫失误。您能从普通的士兵中选拔优秀的将领,从平凡的人群中发现人才。即使是来自边远地区的使者,您也能记住他们的样子;对于小官的名字,您也从不重复询问。您的箭法高超,能射穿七层厚实的箭靶,拉开六钧重的强弓。更难得的是,您还热爱经典书籍和诗词歌赋,您的文笔超过了钟繇和张芝,辞藻华丽胜过班固和司马迁。您一旦动笔写作,文章就如同管乐齐鸣,磬声和谐;您稍加挥笔,文字就如同百花盛开,争奇斗艳。您以慈爱之心对待百姓,以礼貌对待臣子。您表彰微小的善行,解除百姓的困境。您虚心接受逆耳忠言,迅速解决百姓的冤屈。您爱惜百姓的生命,如同清除江河障碍;您厌恶杀戮,如同停止了屠宰场的杀戮。飞禽走兽都享受着您的恩惠,犬马都受到您的关照。您亲自为士兵吮吸伤口,您登门拜祭魏征的灵柩。您为战死的士兵哭泣,悲伤之情感染了全军;您亲自扛柴火填补道路,感动了上天。您重视百姓的生命,尤其用心处理冤假错案。我愚昧无知,怎能评价您的丰功伟绩和崇高的德行呢!皇上您拥有如此多的优秀品质,样样俱全,我作为您的臣子,由衷地敬佩您,珍惜您,爱戴您,并且视您为珍宝。

《周易》里说:“知道前进却不知道后退,知道存在却不知道灭亡,知道得到却不知道失去。”又说:“知道进退存亡,不丧失其正道的人,只有圣人吧!”所以说,前进就有后退的道理,存在就有灭亡的可能,得到就有失去的规律,老臣替皇上您担忧,就是这个意思。老子说:“知道满足就不会受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有危险。”意思是说,皇上您的威名功德,已经足够了;开疆拓土,也该停止了。

那个高丽,不过是边远地区的蛮夷小国,没必要对他们施以仁义,也不用按照常规礼仪对待他们。古时候就用放养鱼鳖的方式来管理他们,现在也应该采取宽松的策略。如果一定要彻底消灭他们,恐怕会像困兽一样拼命反抗。再说,皇上您每次处决一个死囚,都要反复审核,多次奏报,还要提供素食,停止演奏音乐,这是因为人命关天,要感动您的圣明慈悲之心啊!更何况现在这些士兵,没有一点罪过,却无缘无故地被驱赶到战场上,置于刀刃之下,让他们血溅疆场,魂飞魄散,让他们的父母妻儿,对着囚车痛哭流涕,抱着白骨悲痛欲绝,这足以扰乱阴阳,破坏和谐之气,这真是天下最大的冤屈啊!

再说,战争是凶险的事情,能不用就不用。如果高丽违抗朝廷的命令,皇上您惩罚他们可以;如果他们侵扰百姓,皇上您消灭他们也可以;如果他们长期成为中国的威胁,皇上您除掉他们也可以。只要有这三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即使每天杀死上万人,也不会有任何愧疚。现在这三种情况都没有,却劳民伤财,还要为旧王报仇雪恨,为新罗报仇,这不是得不偿失吗?希望皇上您能遵循祖先和老子“知足止足”的教诲,保住万代的盛名,发慈悲之心,下宽大的诏书,像春天一样温暖地施恩惠,允许高丽悔过自新。烧掉战船,解散军队,这样一来,内外都会安定太平,四海升平。

臣老病缠身,随时可能去世,遗憾的是没能为国家多做贡献。我只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表达我的忠心。如果皇上您能采纳我的建议,即使我死了,也死而无憾。

唐太宗看到房玄龄的奏表,对高阳公主说:“这个人身体这么虚弱,还这么担心国家大事。” 后来房玄龄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太宗甚至让人凿开了苑墙开个门,多次派使者去探望他。 皇上还亲自去看望他,握着他的手告别,悲伤得不能自已。太子也去向他辞行。 当天就授予他的儿子房遗爱右卫中郎将的官职,授予他的另一个儿子房遗则中散大夫的官职,让他的子孙后代也能享受到荣华富贵。没多久,房玄龄就去世了,享年七十岁。 朝廷为此停朝三日,追赠他太尉、并州都督的官职,谥号为文昭,赐予他东园秘器,陪葬昭陵。

房玄龄生前曾告诫他的儿子们,要警惕骄奢淫逸,绝对不能仗着家世背景去欺压别人。 他还收集了古今圣贤的家训,写在屏风上,让每个儿子都拿一个,说:“如果你们能用心去学习这些,就足够保全自身,成就一番名声了。” 他又说:“袁家几代忠良,这是我所敬佩的,你们应该向他们学习。” 高宗继位后,下诏让房玄龄配享太宗庙庭。

他的儿子房遗直继承了爵位,永徽初年担任礼部尚书、汴州刺史。 另一个儿子房遗爱,娶了太宗的女儿高阳公主,被封为驸马都尉,官至太府卿、散骑常侍。 当初,高阳公主很受太宗宠爱,所以房遗爱也因此受到特别的恩宠,他的官职和待遇与其他驸马相比截然不同。 高阳公主为人骄横跋扈,她想罢免房遗直的官职,夺取他的爵位。永徽年间,她诬告房遗直对她无礼。 高宗命令长孙无忌审理此事,结果查出了公主和房遗爱谋反的证据。 房遗爱被处死,公主被赐死,他们的儿子们都被流放到岭南。 因为房玄龄的功劳,房遗直被赦免,但被革职为庶人。 同时,也停止了房玄龄配享太宗庙庭的仪式。

杜如晦,字克明,是陕西西安人。他曾祖父杜皎,周朝被追封为开府仪同大将军、遂州刺史;祖父杜徽,是北周河内太守;爷爷杜果,北周时是温州刺史,后来到了隋朝,官至工部尚书、义兴公,还写进了《周书》。他爸爸杜咤,是隋朝昌州长史。杜如晦从小就聪明好学,喜欢谈论历史和文学。

隋朝大业年间,他通过正常的选拔程序被选上,吏部侍郎高孝基非常器重他,对他说:“你很有应变能力,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我很想保举你做个好官。现在你要是想先做个小官,只是为了少拿点俸禄而已。”于是,杜如晦被任命为滏阳尉,没多久他就辞官回家了。

唐太宗平定京城后,把他招到秦王府,当兵曹参军,不久升任陕州总管府长史。当时秦王府里有很多优秀人才,很多人都被外调了,太宗为此很苦恼。他的记室房玄龄说:“府里虽然走了很多人,但没啥可惜的。杜如晦聪明有见识,是辅佐君王的奇才。如果大王您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封地,用不上他;但如果您想四处征战,非他不可!”太宗一听吓了一跳,说:“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就失去这么个人才了!”于是就奏请让他留在王府。

后来,杜如晦跟随太宗征讨薛仁杲、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经常参与军中的重要决策。当时国家大事很多,他处理问题迅速果断,深受大家敬佩。他官职不断升迁,做到陕东道大行台司勋郎中,被封为建平县男,食邑三百户,后来又兼任文学馆学士。天策府建立后,他被任命为从事中郎,府里画画像的十八个人里,他的画像排在第一位,著名文学家褚亮还为他写了赞文:“建平文雅,休有烈光。怀忠履义,身立名扬。”可见他当时多么受重视。

然而,隐太子李建成很忌妒他,对齐王李元吉说:“秦王府里最让人忌惮的就是杜如晦和房玄龄。”于是他就向唐高祖告状,结果杜如晦和房玄龄都被罢官了。后来他们又暗中出谋划策,等到事情成功后,他和房玄龄的功劳一样大,都被提升为太子左庶子,不久又升任兵部尚书,被封为蔡国公,食邑一千三百户。

贞观二年,他兼任检校侍中,代理吏部尚书,还总管东宫的兵马事务,大家都说他称职。贞观三年,他接替长孙无忌担任尚书右仆射,仍然负责选拔官员的事务,他和房玄龄一起掌握朝政。朝廷的规章制度和官员的任免,都是他们俩决定的,他们深受当时的赞誉,人们谈起贤相,至今还称颂房玄龄和杜如晦。杜如晦因为高孝基识人有方,为他立了神道碑来纪念他的恩德。

那年冬天,杜如晦生病了,上表请求辞官,皇上批准了,他的俸禄待遇不变。太宗非常担心他的病情,多次派人去探望,还派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材给他,路上络绎不绝。贞观四年,杜如晦病重,太宗让太子去他家探望,他自己也亲自去他家看望,抚摸着他痛哭流涕,赏赐给他一千匹布。在他去世前,看到他的儿子得到官职,就破格提拔他的儿子杜构为尚舍奉御。不久,杜如晦去世了,享年四十六岁。太宗非常悲痛,辍朝三日,追赠他司空,改封莱国公,谥号“成”。太宗还亲笔写信给著作郎虞世南说:“我和如晦君臣情义深重,不幸他突然去世,我思念他的功劳,悲痛万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为他写碑文吧!”

太宗后来吃到好吃的瓜,想起杜如晦,悲伤得只吃了一半,还派人去祭奠他。他还曾经把一条黄银带赐给房玄龄,对他说:“过去如晦和你一起辅佐我,今天我赏赐你,只是因为看到了你。”说着就流下了眼泪。他又说:“我听说黄银很能避邪。”就命人取来金带让房玄龄亲自送到杜如晦灵前。后来,太宗梦见杜如晦像生前一样,醒来后告诉房玄龄,还悲伤地哭泣,命人送上御膳祭奠他。第二年杜如晦忌日,太宗又派尚宫去他家慰问他的妻子儿女,他的官府和属下都没有被撤换,太宗对他的恩遇,真是前所未有。他的儿子杜构继承爵位,官至慈州刺史,后来因为弟弟杜荷谋反被牵连,被流放到岭南而死。杜荷因为是功臣之子,曾娶了城阳公主,被封为襄阳郡公,担任尚乘奉御。贞观年间,他与太子李承乾一起谋反,被处斩。

如晦的弟弟,字楚客,年轻的时候跟着叔叔淹没在王世充手下。他叔叔淹跟如晦兄弟关系不好,还跟王行满告如晦哥哥的状,结果王世充把如晦哥哥杀了,还把楚客抓起来,差点饿死,楚客竟然一点怨恨都没有。洛阳城破了之后,淹该死了,楚客哭着求如晦救救他叔叔。如晦一开始不愿意,楚客说:“叔叔已经杀了大哥,现在大哥你又因为怨恨而放弃叔叔,咱们一家子,互相残杀,到头来都得完蛋,这难道不让人心痛吗?!”说着就要自杀。如晦被他的话感动了,就向唐太宗求情,淹这才被赦免了死罪。

之后,楚客就隐居在嵩山。贞观四年,唐太宗召他当了给事中,还对他说:“听说你隐居山林很久了,志向很高,如果不是宰相的职位,你是不会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呢?要走远路,就得从小路开始;要登高,就得从低处起步,只要你在官场上得到大家的认可,升官发财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哥哥虽然和我意见不合,但他心里还是忠于我的,对国家也有大功劳。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哥哥,想见见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继承你哥哥忠义的品德啊!” 于是楚客被任命为蒲州刺史,政绩很好,名声也很好。

后来,楚客又担任了魏王府长史,升任工部尚书,还代理魏王李泰的府事。楚客知道唐太宗不喜欢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暗中让楚客跟朝中当权的官员搞好关系,甚至还送礼行贿,还跟李泰说他聪明,应该当太子。有人把这事告诉了唐太宗,但唐太宗装作不知道。等到事情败露,唐太宗才把这件事抖出来,因为楚客哥哥有拥立之功,所以免了他死罪,只是把他贬回家。后来又授予他处化令的官职,最后去世了。

如晦叔父叫淹,字执礼。他家祖上是周朝的豫州刺史,他父亲是河内太守。淹这个人聪明能说,多才多艺,年轻的时候就很有名气,他和同郡的韦福嗣是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一起商量说:“现在皇上喜欢那些装清高隐退的人,苏威就是因为装隐士被皇上征召,还被提拔到很好的职位。”于是他们俩就一起去了太白山,对外宣称隐居,实际上是想博个好名声。隋文帝听说后很生气,把他们发配到江浙地区服兵役。后来他们回到家乡,雍州司马高孝基上表推荐他,他就当上了承奉郎。隋朝大业末年,他官做到御史中丞。王世充篡位后,任命他为吏部尚书,非常器重他。洛阳城破后,他一开始没找到工作,想投靠隐太子。当时封德彝负责选拔官员,就跟房玄龄说了这事儿,怕隐太子得到淹,壮大他的势力,于是赶紧告诉了李世民,把淹招为天策府兵曹参军、文学馆学士。

武德八年,庆州总管杨文干造反,牵连到东宫,把罪责推到淹、王珪、韦挺等人身上,都被流放到越巂。李世民知道淹是冤枉的,送给他三百两黄金。李世民当皇帝后,召他回来当御史大夫,封他为安吉郡公,赐给他四百户的实封。因为淹很博学,李世民特意让他负责东宫的仪式簿册,并让他参与决策。后来又让他担任吏部尚书,参与朝政。他前后推荐了四十多个人,后来很多人都成了名人。淹曾经推荐刑部员外郎郅怀道,李世民就问淹:“怀道这个人怎么样?”淹回答说:“怀道在隋朝的时候做吏部主事,非常清廉正直,名声很好。还有,隋炀帝去江都的时候,召集百官询问去留的打算。当时去江都的计划已经决定了,那些达官贵人们都顺着圣意请求离开,怀道官职很低,却独自一人说不行。我亲眼看见了这件事。”李世民说:“那你当时是怎么打算的?”淹回答说:“我当时打算跟着去江都。”李世民说:“做臣子的道理,应该有错就说,有隐瞒就不好。你认为怀道是对的,为什么你自己不直言进谏呢?”淹回答说:“我当时职位不高,而且我知道进谏也没用,白白送死没好处。”

李世民说:“孔子说,只听从父亲的命令,不算孝子。所以,国家要有敢于直言的臣子。如果说皇上无道,为什么还要在他手下做官?既然领着他的俸禄,怎么能不纠正他的错误呢?”于是他对群臣说:“你们说说看,进谏应该怎么做?”王珪说:“过去比干劝谏纣王而死,孔子称赞他仁义;泄冶劝谏而被杀,孔子说:‘百姓都躲避灾祸,没有自己去招灾祸的。’所以,职位高责任重,就应该极力进谏;职位低影响小,就可以从容一些。”李世民又笑着问淹说:“你在隋朝的时候,因为职位低所以不说;后来在王世充手下做事,为什么不极力进谏呢?”淹回答说:“我也进过谏,但是没被采纳。”李世民说:“如果王世充能改正错误,听取劝谏,就不会灭亡;既然他无道而且拒谏,你又怎么能避免祸患呢?”淹答不上话。李世民又说:“你现在在我手下做事,可以担负重任,你还想极力进谏吗?”淹回答说:“我现在一定尽忠职守,毫无隐瞒。再说百里奚在虞国时虞国灭亡了,在秦国时秦国称霸了,我私下里也把自己比作他。”李世民笑了。当时淹身兼两职,却没有清廉的名声,而且一向和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吉不和,所以受到一些人的批评。他生病的时候,李世民亲自去看望他,还赏赐给他三百匹丝绸。贞观二年,淹去世了,追赠尚书右仆射,谥号襄。他的儿子敬同继承爵位,官做到鸿胪少卿。敬同的儿子从则,在中宗时期当过蒲州刺史。

史书上说啊,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位先生,都是那种天生的治国奇才,碰上了好皇帝,两个人意见高度一致,一起把国家治理得太平盛世。有人拿他们跟汉朝的萧何、曹参相比,我觉得很贴切!不过呢,房玄龄之所以能被重用,还得感谢杜如晦的推荐。

据说唐太宗曾经跟杜如晦商量国家大事,说:“除了房如晦,没人能想出好办法来。”结果房玄龄来了之后,唐太宗最后采纳的竟然是长孙无忌的计策。其实啊,房玄龄知道杜如晦能决断大事,杜如晦也知道房玄龄善于出谋划策,一个负责打基础,一个负责润色完善,两个人互相配合,成就了一番事业,从没出过什么大错。这俩人用心良苦,确实厉害!要是跟古代那些贤相相比,房玄龄就像管仲、子产那样,杜如晦则像鲍叔牙、罕虎那样。

赞曰:肇启圣君,必生贤辅。猗欤二公,实开运祚。文含经纬,谋深夹辅。笙磬同音,唯房与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