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休烈,河南人,祖上厉害着呢!他爷爷于志宁,在贞观年间当过左仆射,还是十八学士之一,妥妥的文化名人。他爸爸于默成,当过沛县县令,可惜早早去世了。于休烈从小就特别正直,聪明又机灵,从小就爱学习,文笔也特别好,跟会稽的贺朝、万齐融还有延陵的包融是好朋友,当时这几个人的才华都差不多,齐名一时。他考中了进士,又通过了皇帝出的考试,被分到秘书省当正字。后来一步步升迁,当上了右补阙、起居郎、集贤殿学士,又当了比部员外郎、郎中,官越做越大。

后来杨国忠当权了,他排挤那些不听他话的人,于休烈就被外放到中部当太守了。正赶上安禄山造反,肃宗皇帝登基,于休烈从中部赶到皇帝身边,被提升为给事中。后来又升迁为太常少卿,负责礼仪方面的事务,还参与修撰国史。肃宗皇帝从凤翔回到长安后,勤政爱民,还专门问于休烈:“你写史书一定实事求是吧,是个好史官啊。要是我犯了错误,你会不会写进去?”于休烈回答说:“禹和汤都曾经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才能兴盛起来。有德行的君主,从不忘记反省自己的过失,臣下听到这话,心里非常高兴。”

当时中原地区都被战乱摧毁了,各种典章制度都差不多没了,根本找不到史书查阅。于休烈就上奏说:“《国史》一百六十卷,《开元实录》四十七卷,还有起居注和其他书籍三千六百八十二卷,这些书都放在兴庆宫的史馆里。京城被安禄山攻陷后,这些书都被烧掉了。而且《国史》和《实录》是朝廷的大事记,修撰了好长时间,现在一点底稿都没了。希望陛下下令御史台调查史馆的损失情况,让各府县四处寻找。如果有人私下收藏了《国史》和《实录》,只要上交给官府,重重有赏。如果是史官私藏的,就赦免他们的罪行。找到一部书,就提升官职,找到一卷书就赏赐十匹绢。”

找了几个月,只找到一两卷。以前负责修史的工部侍郎韦述,被安禄山抓到东京去了,后来韦述家人把他们家藏的一百一十三卷《国史》送到了官府。

唐肃宗觉得太常寺的钟磬,从隋朝传下来,有些音调不对。他跟休烈说:“古时候圣人制定音乐,是为了配合天地间的和谐,遵循阴阳的规律,这样人就不会短命,万物也不会出现疾病。钟磬丝竹这些都是乐器,每次祭祀郊庙,我听那乐器演奏,宫商五音不全,钟磬的音调也不准。把所有的钟磬都拿来,我要亲自校准一下。” 太常寺就召集乐工检查,好几天才查清楚错误,然后又重新铸造和雕刻。等全部弄好了,皇上亲自到殿里试奏,所有的音都准了,大臣们都高兴地庆祝。

休烈后来升任工部侍郎,参与修撰国史,还上交了《五代帝王论》,皇上非常欣赏。宰相李揆自以为很能干,又嫉妒休烈修国史的地位和他一样,就奏请皇上把休烈调到国子监做祭酒,名义上让他兼管史馆修撰以下的事务,实际上是把他调离了重要的岗位。休烈对此却很平静,一点也不在意。以前有个规矩,元旦和冬至,百官不通过光顺门去朝拜皇后。乾元元年,张皇后想照这个规矩办。休烈就上奏说:“《周礼》上规定,臣子朝拜君主,臣妇朝拜女君。从显庆年间开始,武则天当皇后的时候才有了这个规矩。而且那一天,命妇们也在光顺门朝拜,和百官混在一起,很不合礼仪。” 肃宗就下令停止了这个做法。

代宗当皇帝后,对人才进行甄别,宰相元载也推荐了休烈,于是休烈被任命为右散骑常侍,继续兼修国史,不久又升任礼仪使,然后升任工部侍郎,又改任检校工部尚书,兼管太常卿的事务,最后正式任命为工部尚书,多次被封为东海郡公,还被授予金紫光禄大夫的官职。他在朝中做了三十多年官,一直担任要职,家里却没有什么积蓄。他为人恭谨俭朴,温和仁慈,从不把喜怒表现在脸上,而且很亲近贤士,提拔后进人才,即使地位很高,年纪很大,也从不懈怠。他酷爱读书,手不释卷,一直到去世。大历七年去世,享年八十一岁,留下了十卷集传世。

他的儿子益和肃,后来都做了翰林学士。

那年春天,休烈的老婆韦氏去世了。皇上听说休烈父子都是有名的儒士,特地追封韦氏为国夫人,并且在葬礼那天派人送去仪仗和乐队。后来又听说休烈去世了,皇上很长时间都感到悲痛,追封他为尚书左仆射,赏赐给他一百匹绢、五十匹布,还派谒者内常侍吴承倩到他家去慰问。像休烈父子这样受到朝廷如此礼遇的儒士,很少见。

休烈的儿子叫休肃,官做到给事中。休肃的儿子叫休敖。

休敖字蹈中,因为祖上是有名的文史大家,所以从小就名声在外,被当时的才俊们赞赏,为人正直,品行端正。他考中了进士,初任秘书省校书郎。湖南观察使杨凭把他招去做从事;任期结束后,凤翔节度使李鄘、鄂岳观察使吕元膺又先后把他召去任职。他先后做过协律郎、大理评事,试任监察御史,元和六年正式任监察御史,后来升任殿中侍御史,历任仓部、司勋二员外郎、万年令,拜右司郎中,然后出任商州刺史。长庆四年,回朝任吏部郎中。同年,升任给事中。

昭宗皇帝刚登基的时候,李逢吉当权,他和翰林学士李绅素来不和,于是就诬陷李绅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把他贬到岭南。李绅的同僚,驾部郎中知制诰庞严、司封员外郎知制诰蒋防,因为和李绅关系好,也被贬到信州、汀州等地做刺史。贬谪的诏书一下达,休敖就上书请求收回成命。当时的人都说他跟庞严关系好,替庞严鸣不平,都说:“一个给事中敢于冒着得罪宰相的风险,为庞严、蒋防伸冤,真是仁义啊!”等他的奏章上报后,人们才发现他其实是认为对庞严的处罚太轻了,朝野上下都觉得好笑,而李逢吉却因此更加赏识他。不久,休敖升任工部侍郎,又转任刑部侍郎,然后出任宣歙观察使,兼任御史中丞。

休敖为人温和宽厚,待人接物从不与人冲突,做官也从没有立什么大功。他一生在朝廷做官,三次担任列曹侍郎,只是谨慎小心,安分守己而已。太和四年八月,他去世了,享年六十六岁,朝廷追赠他礼部尚书的官职。

他的四个儿子:休球、休珪、休瑰、休琮,都考中了进士。

琮这个人啊,虽然有点落魄,但志向远大。虽然凭借家世做了官,但很久都没得到重用。到了大中朝的时候,驸马都尉郑颢看出了琮的本事,觉得他这个人非同一般。

朝廷正好要从士族里选人来给公主当驸马,很多达官贵人都躲着呢,怕担责任。郑颢就对琮说:“你条件很好啊,就是平时不太注意细节,名声受影响,所以一直没升官。你敢不敢应征这个驸马?”琮就答应了。正好李藩负责考试选拔,郑颢托他帮忙,琮就考中了。那一年,琮就升了官,娶了广德公主,当上了驸马都尉。后来他官越做越大,在朝廷和地方都干过。乾符年间,还当上了宰相。

黄巢起义军攻打京城,僖宗皇帝逃跑了,琮因为生病没跟着去。黄巢称帝后,想让琮当宰相。琮以生病为由推辞。黄巢死活逼他,琮说:“我病得很重,随时都可能死。再说我是皇室女婿,不能为贼人效力,死了也心甘情愿!”结果,他被黄巢杀害了,而公主却被赦免了。公主看到琮被害,对黄巢说:“我是李氏家族的女儿,不能独自活下去,我想和驸马一起死!”黄巢没答应,公主回到屋里自杀了。广德公主为人非常有礼貌,在咸通、乾符年间,她的好名声人人皆知。家里的大小事情,她都亲自操办,族里族外,婚丧嫁娶,她都亲自参加,大家都很尊敬她,她的行为举止都很有规矩,当时的人都夸她。她的兄弟珪、球也都当了大官。

令狐峘是令狐德棻的玄孙。他考中了进士。安史之乱的时候,他隐居在南山豹林谷,他在那里建了一座别墅。司徒杨绾还没做官的时候,为了躲避战乱,也跑到南山,住在令狐峘的别墅里。令狐峘学问很好,各种书都读过,而且很会说话,杨绾非常欣赏他。后来杨绾当了礼部侍郎,要修国史,就请令狐峘到史馆工作。他从华原县尉做起,一直做到起居舍人,期间一直兼任史官,参与编写了《玄宗实录》一百卷和《代宗实录》四十卷。虽然他写书很多,但因为赶上大乱,很多起居注都丢失了,他编写开元、天宝时期的事情,虽然参考了很多资料,整理了诏书、策论和名臣传记,但还是有很多缺漏,后人认为他的史书不够好,有很多地方不完善。大历八年,他升任刑部员外郎。

皇上登基了,打算给元陵(唐肃宗的陵墓)大办丧事,弄得很隆重。这会儿,峘(音yáo,人名)上书劝谏皇上说:

我听说《尚书》里说:“近臣要尽忠尽责,直言进谏”;《礼记》里也说:“侍奉君主,即使冒犯也要直言不讳,不能有所隐瞒”。我运气好,能侍奉在皇上身边,虽然愚笨,但也想尽力为国家出一份力,希望皇上能仔细考虑我的建议。

我读过《汉书·刘向传》,里面记载了历代帝王陵墓的典故,那些优秀的史学家都对此赞叹不已,流芳百世。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圣贤之君都勤俭节约,把心思放在治理国家上,一切从实际出发,不做无益的事。所以,舜帝葬在苍梧,没改变那里的原貌;禹帝葬在会稽,也没搞什么特殊规格。周武王葬在毕陌,连个坟丘都没有;汉文帝葬在霸陵,就利用了山谷的地形。禹帝不是不孝顺,启帝不是不听话,周公不是不敬爱兄长,景帝也不是不孝顺,他们侍奉父母和君主,都非常节俭。以前宋文公开始搞厚葬,用蜃(shèn)的灰做炭,还增加了陪葬的车马,他的臣子华元、乐举,《春秋》里记载他们是不忠的臣子。秦始皇葬在骊山,用鱼油做灯烛,用水银做江河,珍宝无数,数都数不清,后世一直批评他。宋桓魋(huán kuí)给自己造石椁,孔子说:“还不如早点腐烂呢!”子游问丧葬的规格,孔子说:“要根据家里的情况而定。”张释之对汉文帝说:“如果心里没有贪欲,即使没有石椁,又有什么可悲伤的呢?”汉文帝的霸陵用的都是瓦器,没有金银装饰。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有德行的君主葬礼越简朴,没有德行的君主葬礼越奢华,这很明显啊!

皇上自从亲政以来,圣明的政治一天天更新。皇上提拔忠臣,清除奸邪,自己减少膳食,节省开支,不珍视祥瑞的云彩,也不沉迷于鹰犬的玩乐。百官供奉的物品,都按照原来的标准,对百姓有利。远方进贡的物品,只用于祭祀,皇上自己很少享用。所以泽州奏报出现庆云,皇上就下诏说:“以时令平和为吉祥的征兆”;邕州奏报发现金矿,皇上就下诏说:“以不贪婪为宝”。皇上圣明的考虑,没有不是至理名言的。但是,偏偏在六月一日制定的节庆诏书里却说“应该根据山陵制度,力求隆重,应该竭尽国库,以供给费用”,这确实是仁孝的美德,非常符合皇上的心意。可是,我认为孝敬尊亲的意义,贵在合乎礼仪。皇上每次下达圣旨,发表圣明的言论,都效仿唐尧虞舜,超过周朝汉朝。难道是为了取悦世俗的眼光,而违背贤哲的心意,和那些道德败坏的君主一样竞相奢侈吗?我还拜读了先帝的遗诏,上面写着:“丧葬仪式制度,务必简朴,不得用金银锦彩装饰。”皇上恭敬地遵循先帝的遗愿,行动上没有丝毫违背。如果丧葬制度搞得过于隆重,岂不是违背了先帝的遗愿吗?

皇上啊,希望您能广泛考察虞舜、夏禹、周朝、汉朝的制度,深刻领会孔子、张释之的告诫,虔诚地奉行先帝的遗旨,谦逊地遵循礼仪典章,为万代树立典范,天下百姓都将万分幸运!现在赦免的诏书虽然已经颁布,但具体的条例还没公布,在这个时候奉行先帝的遗制,宣扬圣明的道理,还为时不晚。希望皇上尽快下诏给有关部门,一切从古礼。我听说,即使是愚昧百姓的话,明君也会加以选择。更何况我身为史官,亲身经历了皇上的圣明,我耻于像华元、乐举那样做不忠于君主的臣子,我愿意效仿舜、禹的治理方法,记录皇上的圣德。我日夜忧虑,不敢不直言进谏,冒犯了皇上的圣明,实在担心受到责罚。即使因此被罢官,甚至被处死,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认为这是忠于职守的表现。

皇上高兴地回答说:“我最近在考虑皇陵的修建,心里拿不定主意,忘记了遵循先前的旨意,所以写了篇过于优厚的诏书。你见识广博,眼光长远,深知这样做不可行,并直言规劝。你引经据典,依据礼制,不仅指出了我的错误,还使我免于犯错。让我免于落个不孝的名声,全靠你的力量啊!我怎敢不听从你的劝告,改正错误呢?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绝不偏离正道。古时候那些正直的人,又有谁能比得上你呢!”

话说大历年间,刘晏担任吏部尚书,杨炎是侍郎,刘晏提拔了峘担任吏部南曹判官。峘很感激刘晏的提拔,每次有公文要呈递给上司时,总是把好的交给刘晏,不好的交给杨炎。杨炎心里很不平衡。到了建中年间,峘升任礼部侍郎,杨炎当了宰相,却忘记了以前的事。有个叫杜封的读书人,是宰相杨炎门下故人的儿子,想谋个弘文生的职位。杨炎曾经是杜家的人,便把杜封托付给峘。峘对来人说:“宰相大人确实可怜杜封,想帮他谋个官职,请您在杜封的名字下面加个字,让我好有个交代。”杨炎没想到峘会这样做,便在杜封的名字下签了字。峘拿着杨炎签字的奏章,说宰相强迫臣下徇私枉法,如果我照办,就是对不起皇上;如果不照办,杨炎就会害我。德宗皇帝看到奏章后询问杨炎,杨炎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德宗皇帝非常生气,说:“这是个奸诈小人,没办法!”想把他杖责流放,杨炎苦苦求情才得以免死,被贬为衡州别驾。后来又升任衡州刺史。

贞元年间,李泌辅佐执政,被召为右庶子、史馆修撰。他性格古怪,为人处事总是不得人心。在史馆工作期间,他和同事孔述睿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争执,多次刁难孔述睿。孔述睿为人宽厚,总是忍让。没过多久,李泌死了,窦参掌权,因为讨厌李泌的为人,把他贬为吉州别驾。很久以后,才升任吉州刺史。

齐映廉去江西巡察,路过吉州。按规矩,刺史见到观察使,都得穿着戎装,跑到庭院里行礼。齐映以前当过宰相,但吉州刺史韩峘是后来才升官的,自认为资历比齐映老,觉得有点儿比齐映强,不想穿戎装去见他。齐映回家跟老婆韦氏一说,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让我一个老家伙跑到小年轻面前点头哈腰?跟韩峘说:“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让我这个白头发的老头跑到一个年轻人的面前去磕头,你要是不用这个礼节去见齐映,就算把我贬官杀头,我也没什么怨言!”

韩峘答应了,就用一般的礼节去拜访齐映。齐映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很不痛快。齐映到了吉州,就上奏弹劾韩峘以前在任上犯的错误,查实后发现韩峘确实有过错,不适合再在地方上做官,就把他贬到衢州当别驾。衢州刺史田敦是韩峘当年考进士时教过的学生。当初韩峘在贡部工作,放榜那天就被贬官了,跟田敦没见过面。田敦听说韩峘来了,高兴地说:“终于见到我的老师了!”迎接韩峘的礼节非常隆重,每个月还把一半的俸禄都给了韩峘。韩峘在衢州待了将近十年。德宗皇帝即位后,任命韩峘为秘书少监,韩峘到任后不久就去世了。

元和三年,韩峘的儿子太仆寺丞韩丕,献上了韩峘编写的《代宗实录》四十卷。当初,韩峘因为李泌的事被贬官,当时监修国史的人奏请让他在贬官的地方完成《代宗实录》的编写工作。直到现在才上交,因此追赠韩峘为工部尚书。

归崇敬,字正礼,是苏州吴郡人。他的曾祖归奥,因为归崇敬的缘故,追赠为秘书监。祖父归乐,追赠为房州刺史。父亲归待聘,也追赠为秘书监。

归崇敬从小就勤奋好学,凭借经学知识考中进士。他遭遇丧事,悲痛过度,以孝闻名,被调任四门助教。天宝年间末期,他在对策考试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被授予左拾遗的官职,后来改任秘书郎。他又升迁为起居郎、赞善大夫,兼任史馆修撰,并加集贤殿校理的职务。因为家里贫穷,他请求外放为官,先后担任同州、润州长史,参与了玄宗、肃宗二帝山陵的礼仪事务,升迁为主客员外郎。他又兼任史馆修撰,改任膳部郎中。

皇上,臣觉得百官上朝穿的裤褶不符合古制,特此上书说明。根据夏商周三代的礼仪和两汉的史书记载,根本就没有裤褶这种衣服,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直到隋朝才开始有人穿。做事应该遵循古制,所以请求皇上停止这种穿着。皇上同意了我的建议。

我还上奏说,东都太庙不应该放置武则天的木主。按照古代礼仪,虞祭用桑木做的主,练祭用栗木做的主。如果做桑木主,就要把栗木主埋掉;如果做栗木主,就要把桑木主埋掉。这是因为神灵不能有两个主,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地上不能有两个国王。东都太庙是武则天建的,里面供奉着她的木主。中宗皇帝虽然移除了她的木主,但保留了庙宇,大概是为了将来迁都时方便祭祀。再说,殷商王朝多次迁都,前后加起来一共迁了十三次,难道每次迁都都要另立神主吗?有人说:“东都神主已经虔诚地祭祀过了,怎么能突然废除呢?” 这就好比虞祭时立桑木主虔诚祭祀,练祭时立栗木主却把桑木主埋掉,难道桑木主就没有被虔诚祭祀过吗?况且,既然已经缺失了神主,又何必重新制作呢?在不合适的时间制作,恐怕有违礼制。

我还建议说,每年春秋两季祭祀文宣王时,祝板御书完毕后,大臣要面向北面行礼,我认为这礼节太隆重了。根据《大戴礼记》记载,姜尚(师尚父)交给周武王丹书时,武王是面向东面站立的。现在书写祝板后,请求皇上准许我们效仿周武王面向东面行礼,这样礼节的轻重就能适度了。

有个叫巨彭祖的术士上书说:“大唐国运昌盛,符合天命,应该每个季节都在郊外祭祀天地。”然后皇帝就让礼官和儒生们讨论这事儿。 崇敬(人名)就说了:“按照以前的规矩,立春那天,在东郊迎接春天,祭祀青帝;立夏那天,在南郊迎接夏天,祭祀赤帝;立秋前十八天,在中央地区迎接黄帝,祭祀黄帝;秋天和冬天也分别在对应的方向祭祀。黄帝在五行中属土,在四季中生于火,所以火气旺盛的时候祭祀他,其他三个季节就不祭祀了。汉朝、魏朝、周朝、隋朝都是这么做的。咱们国家现在国运兴盛,也每年六月黄帝生日那天在南郊祭祀黄帝,并且配享后土,这都是符合礼制的。现在彭祖建议四季都祭祀,这依据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占卜说法,而且是基于阴阳五行之说,这事情没依据,恐怕不好实行。”

他又说祭祀五帝的时候不能称臣:“太昊五帝,都是人间的帝王,对国家来说,就是前后朝代的关系,没有君臣之义。如果对人间的帝王称臣,那对天帝又该如何称呼呢?有人说:‘五帝在《月令》里被列出来,分别掌管五个季节。’其实五神、五音、五祀、五虫、五臭、五谷都齐全了,是为了配合季节的颜色和数量,并不是说要特别尊崇他们。” 他还建议把太祖景皇帝配享天地,这事儿都写在《礼仪志》里了。从那以后,国家的大典祭祀,崇敬总是参与议论。

大历年间,新罗国王死了,朝廷任命崇敬为仓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还赐给他紫金鱼袋,让他出使新罗吊唁并册立新王。到了海上,波浪又急又猛,船都漏水了,大家都吓坏了。船上的人想用小船把崇敬先送走避避险,崇敬说:“船上好几百人呢,我凭什么自己先走?” 过了一会儿,风浪小了,大家都平安无事了。以前出使新罗的人,到了海东都想着捞点好处,都带着钱财去,做买卖,想发财。崇敬一个人都没收受,东夷人都很敬重他的品德。他回国后,被任命为国子司业,兼集贤学士。他和其他的儒生一起修撰《通志》,因为崇敬精通《礼仪志》,大家都很认可他的意见。

太子想在仲秋时节在国子监举行入学仪式。但崇敬觉得国子监这个名字和官名不太相称,就建议更改国子监的制度和名称。他说,《礼记·王制》里写着,天子学习的地方叫“辟雍”。《五经通义》也说:“辟雍,养老教学之所也。”从形状来说,“雍”是壅塞的意思,“辟”是璧的意思,就是用土石围成一个圆形的水池,像璧一样。从意义来说,“辟”是光明,“雍”是和谐,意思是通过礼乐教化天下。《礼记》也称它为泽宫。《射义》里说:天子要祭祀,一定先在泽宫练习射箭。所以以前文人,也叫它璧池、璧沼,也叫学省。后汉光武帝建了明堂、辟雍、灵台,称为三雍宫。到了明帝,还亲自在里面养老。晋武帝也建了明堂、辟雍、灵台,亲自到辟雍举行乡饮酒礼。他还另外设立了国子学,区别士庶子弟。永嘉南迁后,只有国子学,没有辟雍了。北齐设立了国子寺,隋朝初期也是这样。到隋炀帝大业十三年,才改名为国子监。现在国家富强,文化昌盛,唯独缺少辟雍,所以请求把国子监改名为辟雍省。

他还说,祭酒这个名称,不适合学官。根据《周礼》:“师氏掌以义诏王,教国子。”所以建议把祭酒改成太师氏,位列正三品。还有司业,根据《礼记》的解释,“乐正司业”,正就是长,指的是乐官的领导,主管这个业务。《尔雅》说:“大板谓之业。”《诗经·周颂》说:“设业设虡,崇牙树羽。”所以业是悬挂钟磬的木架。现在太学不教乐,司业这个官职就没有意义了,建议把司业改成左师和右师,位列正四品。

(待续)

《五经》六籍,是古代圣贤总结治国理政经验的典范。国家要发展,就得选拔人才,所以要设立明经科,向大家讲解经书的精妙之处,选拔贤能之士。以前选人比较容易,考试也不注重文章的意义,及第的人只要会背诵经书就行,导致专门研究经学的风气衰败,学生没地方请教,师生关系也疏远了,知识传承断绝了。现在,我们打算把《礼记》《左传》定为大经;《周礼》《仪礼》《毛诗》定为中经;《尚书》《周易》定为小经,每种经书都设置一位博士。至于《公羊传》和《谷梁传》,注释比较少,就合并为一科,设置一位博士。

选拔博士的标准是:必须通晓《孝经》《论语》,能够根据章句注释,讲解清楚,引经据典,旁征博引,问十个问题能答对九个;同时,还要品德高尚,文章优雅,仪表端正,能够成为学生的榜样。四品以上官员都要举荐他们认识的符合条件的人。外地的博士候选人,我们提供驿站供他们住宿;七十岁以上的,则用软轿抬着来。国子监、太学、四门学、三馆,都要设立五经博士,他们的品级和学生人数,各有不同。以前的博士、助教、直讲、经直以及律馆、算馆的助教,都取消了。

教学方法是这样的:学生去老师家拜访时,要带上礼物:一束肉干,一壶好酒,还有一块布料,颜色要和老师穿的衣服颜色一致。老师打开中门迎接学生,让学生坐下,然后一起喝酒,喝三杯就停。接着,学生打开书箱拿出经书,恭恭敬敬地请老师讲解。老师就根据经书内容讲解道理,稍微点拨一下,然后学生就回去了。每天早晚都要去请教老师,老师也要在早晚两个时段在讲堂讲课,讲解经书的道理,阐明经书的大义,还要教导学生为人处世要忠诚守信,要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姐妹。定期进行考试,考核学生的学习情况。根据学生的及格人数来评定博士的教学水平。如果学生不遵守课堂纪律,就用戒尺惩罚他们。国子监的学生如果屡教不改,就转到太学;太学屡教不改的,转到四门学;四门学屡教不改的,就送回本州的学校;州学屡教不改的,就恢复原来的职业,终身不得再参加考试。即使在学校学习九年,仍然学不好的,也送回州学。

考试制度改革的事儿是这样的:科举考试,别再考死记硬背的经文了,就从考生平时学的经书里,抽二十道题考大义,答对十八道就算过关;《论语》和《孝经》各考十道题,答对八道也就算过关。 考试的时候,还要考考他们对经文注释和疏解是不是真的懂,必须得非常熟练才行,才能算合格。 此外,还要根据所学经书,出三道关于时政的策问,答对两道就算及格。要是有人在乡里出了名的孝顺,考试的时候可以把这事儿也说出来,作为加分项。省试的时候,就算答题少一两道,只要其他方面优秀,也可以考虑录取。全国的乡贡考试也一样。考试都用“明经”来命名,考中了,官职和进士一样。这样一来,大家学习经义就会越来越深入,礼仪道德也会兴盛起来,礼仪道德兴盛,就不会出现强欺弱、众暴寡的情况了。这套方案,都是我从太学那里想出来的。

然后,我把这个方案上报给了朝廷,尚书省召集百官讨论。大家觉得,“省”这个字有禁止的意思,不适合用在外面的机构名称上。《周礼》里,掌管这个职务的人叫“氏”,国子监又不是代官,也不应该叫“太师氏”。其他的,大部分人都觉得习俗已经延续很久了,很难改动,所以这事儿最后也没办成。

后来,国子监的办事人员因为伙食费的事儿出了点问题,被御史台查办,被贬到饶州当司马。建中初年,我又被任命为国子司业。没多久,就被选为翰林学士,后来又升任左散骑常侍,加封银青光禄大夫。接着又兼任普王元帅参谋,官职也一路升迁,加封光禄大夫。当时黄河两岸有些叛乱的家伙,刚接受朝廷的招安,朝廷就派我,以本官兼御史大夫的身份,带着朝廷的旨意去安抚他们。任务完成回来后,我上表请求回家祭拜父母的坟墓,皇上批准了,还赏赐了我很多丝绸布匹,当时很多儒生都为我感到高兴。之后,我又被加封特进、检校户部尚书,后来又升任工部尚书,还继续担任翰林学士,同时担任皇太子的老师。我多次上表辞官,因为年纪大了,想退休,最后被改任兵部尚书后退休。贞元十五年去世,享年八十岁,朝廷还为此停朝一天,追赠左仆射。我的儿子登继承了我的爵位。

登,字冲之,为人正直厚道,尤其孝顺母亲,名声远播。大历七年,他考中了孝廉高第,被任命为四门助教。贞元初年,他又考中了贤良科,从美原尉升任右拾遗。当时裴延龄凭借奸佞手段深得皇帝宠信,想当宰相,谏议大夫阳城上书直言进谏,惹得德宗皇帝大怒。右补阙熊执易等人也因为直言不讳而触怒了皇帝。熊执易起草奏章后,拿给登看,登非常吃惊地说:“我想和你一起署名。在雷电之下,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承担风险呢!”从此以后,同僚们都敢于直言进谏了,登也总是和他们一起署名,从不回避,当时的人们都很敬重他。后来他升任右补阙、起居舍人,前后十五年,担任了三个职位。和他同时入仕的很多人,都凭借着快速升迁而位居高官,而登和右拾遗蒋武却安于现状,不为升迁速度而焦虑。之后,他又升任兵部员外郎,担任皇子侍读,不久又加封史馆修撰。

顺宗初年,因为在东宫任职时的功劳,他被破格提拔为给事中,很快又赐予金紫官服和笏板。之后又升任工部侍郎。他和孟简、刘伯刍、萧俛奉诏一起翻译《大乘本生心地观经》。他还担任东宫和诸王的侍读,并进献《龙楼箴》以讽谏。过了很久,他被改任左散骑常侍。一次朝中谢恩时,宪宗皇帝问他当前最关注的事情是什么,登回答说是纳谏,当时的舆论都称赞他。他又升任兵部侍郎,兼任国子祭酒,最后升任工部尚书。元和十五年去世,享年六十七岁,追赠太子少保。

登很有文学才华,擅长草书和隶书,为人宽厚,能容人。曾经他家里的僮仆喂马时,马踢了仆人一脚,仆人很生气,把马腿打断了,登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责怪他。晚年他比较喜欢服用丹药,有人送给他一些金石类的药物,并说自己已经先试过了,登毫不怀疑地就服用了。结果药物中毒,差点死了,这才查问才知道对方根本没试过;其他人为此很生气,但登却一点也不生气。他一直很敬佩陆象先的为人,人们也认为他很像陆象先。他的儿子登融继承了他的爵位。

白居易他呀,考中了进士,先是在监察部门当拾遗,后来进了朝廷,当上了工部员外郎,然后又升了考功员外郎。过了六年,升了工部郎中,还当上了翰林学士。再过两年,正式当上了舍人。又一年,升了户部侍郎。到了开成元年,又兼任了御史中丞。

湖南观察使卢周仁违反圣旨,献上十万贯的剩余钱款。白居易上奏说:“天下都是陛下的土地,哪里不是您的?全国的赋税,都应该进到您的国库里。卢周仁擅自献上这点小钱,还编造理由,说南方发生火灾,怕烧成灰烬,所以把钱送来京城,说是为了徇私情。他献上钱财是为了讨好您,对朝廷的态度也太轻率了!我担心天下人都效仿他,以剩余钱款为名,借机盘剥百姓,让老百姓受苦。请求对卢周仁严惩,按照规定处理,把他的钱送回湖南,用来减免贫苦百姓的租税。”皇上就下令把卢周仁送来的钱收进河阴院,以备不时之需。

金部员外郎韩益负责审理度支案件,他的子弟收受贿赂三千多贯,差不多有一半是赃款。皇上问白居易:“韩益犯的罪,跟卢元中、姚康相比哪个更严重?”白居易回答说:“卢元中和姚康贪污公款三万多贯,韩益收受贿赂相比之下轻得多。”于是韩益被贬到梧州当司户。

没多久,白居易升任京兆尹。当时府库的钱物不够用,皇上特地赐给他五万贯钱;府库把赐给的一半钱还给了司农寺作为菜钱,白居易就向皇上说明了情况。皇上知道白居易是读书人,就问他:“‘蔬粝’这个词有赖音,是怎么回事?‘粝’是指非常粗糙的饭吗?”白居易就从词义方面解释给他听。当时两位公主出嫁,府库的开销很大,又快到上巳节了,曲江要举行宴会,白居易就请求改期。皇上说:“去年重阳节,选在九月十九日,也没错,现在改到十三日也可以。”后来李固言当了宰相,本来就对白居易不满,就把他罢免了京兆尹的职务。一个月后,白居易被任命为秘书监。没过多久,李固言被罢免了,杨嗣复重新执政,让白居易代理兵部侍郎。一年后,白居易升任吏部。三年后,他检校礼部尚书、兴元尹、兼御史大夫,还担任了山南西道节度使。

白居易的儿子仁晦、仁翰、仁宪、仁召、仁泽,都考中了进士。到了咸通年间,都当上了高官。

奚陟,字殷卿,是亳州人。他爷爷翰绎,在天宝年间做过弋阳郡太守。奚陟从小就喜欢读书,考中了进士,又考中了制举文词清丽科,被授予弘文馆校书郎的职位,不久又升任大理评事。后来被派去吐蕃做使者,没去成,改任左拾遗。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悲伤过度,哀痛之情超过了礼仪的规范,亲戚朋友都很同情他。

唐德宗皇帝到兴元府,召他当起居郎、翰林学士。奚陟以生病为由推辞,很久没去上班,后来改任太子司议郎。他先后担任过金部、吏部员外郎、左司郎中,在朝廷中枢部门工作,处理政务。他还多次奉命出使,都完成得很好,深得皇帝赏识。

贞元八年,他被提升为中书舍人。那一年,江南和淮西地区大雨成灾,朝廷派他去慰问灾民,他到的地方,老百姓都很高兴,对他很满意。“中书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对办事人员比较宽容,因为他们经常在宰相身边做事嘛”,奚陟却坚持公平公正地对待他们。之前中书省的各种杂项供给,都是按照官职等级分配的,都是根据官田的亩数来分配,比如主书领到的东西就比右史多。奚陟就规定,以后按钱来计算,从此主书领到的东西就比以前少了。当时中书令李晟申请的纸笔等杂项供给,奚陟一样都没要;只是告诉杂事舍人,先把这些东西存起来,以后再一起交给舍人。以前,杂事舍人总是私自拿走一些,奚陟把这些东西平均分给了中书省的官员。他还亲自过问各种事务,甚至连园子里的蔬菜,他都亲自查看数量,别人觉得这太难了,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后来,他升任刑部侍郎。

裴延龄看不惯京兆尹李充工作能力强,处处给他下绊子,想方设法陷害他。他诬告李充和陆贽勾结,收受了大量的金银财物。李充被贬官后,裴延龄又上奏说李充乱花钱,把京兆府的钱粮都挥霍了,要求比部复查。他故意指使比部郎中崔元翰来整李充,其实就是因为崔元翰也恨陆贽。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

崔元翰巴结裴延龄,就狠狠地查办京兆府的官员。那些官员,就算没犯错,也被他一顿打,杀鸡儆猴,树立威信。当时舆论哗然一片。李充自己亲自查看府里的案卷,查清了事实真相,然后上奏说:“根据度支(财政部门)的报告,京兆府贞元九年两税以及以前各种剩余钱款,一共六十八万多贯,李充并没有乱花。现在查到的那一千二百贯,是各县招待来往官员和收取各种赋税时多收的,还有三十二万石粮食,只差三百多石没收齐,其他的都是按照朝廷的命令和度支的凭证,都用掉了。”李充为人宽厚,办事公正守法,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崔元翰没达到目的,气得要死,最后竟然气死了。

李充后来担任吏部选事,负责官员选拔任用工作,他选人公平公正,很有能力,后来升迁为吏部侍郎。他担任的每一个官职,大家都觉得他称职。贞元十五年,李充去世,享年五十五岁,追赠礼部尚书。

张荐,字孝举,是河北深州陆泽人。他爷爷张翾,字文成,从小就聪明绝顶,过目不忘,什么书都看过。小时候,张翾做了个梦,梦见一只紫色的大鸟,羽毛五彩缤纷,飞到他们家。他爷爷说:“五彩赤文是凤凰,紫色羽毛是‘翾’,是凤凰的助手,咱们家孩子将来要用文章光宗耀祖,在朝廷上飞黄腾达!”所以就给他取名叫张翾。

张翾第一次参加进士考试就考中了,策论写得特别好,考功员外郎謇味道夸他:“像这样的人才,天下独一份啊!” 然后他被任命为岐王府参军。之后他又参加了几次考试,比如“下笔成章”、“才高位下”、“词标文苑”之类的,都考中了,一共考了八次,次次都是第一名!后来他又被任命为长安尉,然后升迁为鸿胪丞。他一共参加过四次选拔考试,策论都考得最好。员外郎员半千跟别人说:“张先生的文章就像青铜钱一样,字字珠玑,从未见过他写不好的时候。”当时很多人都很推崇他,称他为“青钱学士”。

但是,张翾的性格比较急躁,为人处世不太讲究,尤其是不受那些正直的官员待见,姚崇就非常不喜欢他。开元初年,朝廷整顿风气,御史李全交弹劾张翾,说他说话尖酸刻薄,结果张翾被贬官到岭南。刑部尚书李日知为他上书求情,皇上才下令把他贬到离京城近一点的地方。开元年间,张翾回到朝廷,担任司门员外郎,后来去世了。张翾写文章速度很快,作品也很多,文字风格诙谐幽默。当时天下闻名的人,不管贤能还是不肖,都背诵他的文章。

唐朝天后时期,宦官马仙童出使突厥,默啜问马仙童:“张文成现在怎么样了?”马仙童回答说:“他最近因为御史的弹劾被贬官了。”默啜说:“你们国家有这样的人才却不用,真是无能!” 新罗、日本和其他的东夷国家都很重视张翾的文章,每次派使者来中国,都会拿出很多金银财宝来购买他的作品,可见他的名气有多大。

颜真卿看到他推荐的史书后,立马就夸赞了。唐玄宗天宝年间,浙江西路观察使李涵推荐他,说这小伙子有当史官的本事,于是朝廷就给他安排了个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的职位。结果人家到了京城,一看老妈身体不好,生病了,就干脆没去上任。等他母亲去世后,礼部侍郎于邵把这事儿跟皇上说了,皇上就让他去史馆当修撰,还兼任阳翟县尉。后来朱泚造反,他为了躲避战乱,改名换姓藏在城里,还写了一本叫《史遁先生传》的书。唐德宗回宫后,提拔他当了左拾遗。

贞元元年冬天,皇上亲自去郊外祭天。那时候刚打完仗,很多账簿都丢了,祭祀的礼仪也乱七八糟的,所以皇上就让他当太常博士,参与典礼的筹备工作。四年后,回纥来和亲,朝廷派检校右仆射、刑部尚书关播送咸安公主出嫁,就让他当判官。回来后,他又升职了,先当了工部员外郎,后来又调到户部当郎中。贞元十一年,他被任命为谏议大夫,还继续在史馆修撰。

当时裴延龄仗着皇上的宠信,到处诬陷大臣。他本来想写奏章揭露裴延龄,说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裴延龄听说后,气得不行,就向皇上告状说:“谏官负责评论朝政得失,史官负责记载君王的功过,所以做史官的不能再兼任谏议大夫。”皇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所以他当了不到一个月谏议大夫,就被调到秘书省当少监了。裴延龄还是没放过他,一直排挤他。后来,朝廷派他去册封回纥毗伽怀信可汗,顺便吊唁一下,这才让他兼任御史中丞,去回纥。贞元二十年,吐蕃赞普死了,朝廷又派他当工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去吐蕃吊唁。他在吐蕃境内走了两千多里路,到了赤岭东边就病了,死在了纥壁驿。吐蕃人把他的遗体送回了长安。唐顺宗即位后,听到这个消息,追封他为礼部尚书。

他从左拾遗做到侍郎,只用了二十年时间,期间一直兼任史馆修撰。三次出使边疆,都兼任了监察官的职务。因为他学识渊博,口才又好,所以经常被朝廷选中委以重任。他留下了三十卷文集,还有《五服图》、《宰辅略》、《灵怪集》、《江左寓居录》等著作,都流传于世。他的儿子又新、希复,都考中了进士。

话说这位叫又新的,年轻的时候就很有文采,擅长编造故事,添油加醋的那种。唐穆宗长庆年间,宰相李逢吉当权,翰林学士李绅很受穆宗宠爱,李逢吉就恨他。于是李逢吉就找那些在朝中狠毒、敢说话的大臣,去搜集李绅的各种黑料,好让他在官场声名扫地。又新跟拾遗李续之、刘栖楚关系特别好,还被李逢吉特别看重,说是他的爪牙。穆宗驾崩后,昭宗即位,又新他们就合伙整治李绅,把他贬到端州当司马。朝中大臣纷纷上表祝贺,甚至还跑到中书省去向宰相道喜。到了中书省门口,门卫拦住他们说:“请稍等一下,张补阙正在里面和宰相谈话呢。”一会儿工夫,又新满头大汗地出来了,对着大家拱手作揖说:“端州那事,我可不敢居功自傲啊!”大家都吓得赶紧躲开,对他敬畏得很。他和李续之等人,一共七个人,当时被称为“八关十六子”。

宝历三年,李逢吉被外放到山南东道当节度使,还把又新带去当副使,李续之当行军司马。李逢吉当宰相的时候,重用门下省主事田伾。这田伾贪污受贿,犯了罪逃跑了,李逢吉却在外边一直庇护着他。李逢吉罢相后,裴度揭发了这件事,李逢吉因此被罚俸禄。后来皇帝下诏说:“朕处在千万百姓之上,不用下命令百姓就都听话,不用说话百姓就都相信,这就是法治啊!法治行得通,君主就威严,法治不行,朝廷就软弱。田伾犯了罪,还挂着通缉犯的牌子,却偷偷领着朝廷养贤之才的俸禄,到处躲藏,却还冒名顶替参加吏曹的选拔,还被提拔为郡佐。后来黄枢复查,乌府追捕,证据确凿,罪行昭然若揭。三次送去文书,他一次都没回应。证据确凿,众怒难犯,最后他却逃之夭夭,空留个官衔在那里。他蔑视法纪,简直就是戏弄朝廷,你参与其中,辜负了朕的信任。查阅相关人员名单,你们父子二人,又新贬为汀州刺史,李续之贬为涪州刺史。”李逢吉退休后,李训当权,又把又新和李续之召回朝廷,做了尚书郎。后来李训被贬,又新和李续之也被贬,最后又新就死了。

又新的儿子希复,考中了进士,很有才华。官做到中书舍人、礼部侍郎,负责科举考试,当时大家都说他选拔人才很公正。最后官至尚书左丞。

蒋乂,字德源,是常州义兴人。他爷爷蒋瑰,当过太子洗马,在开元年间还是弘文馆的学士。他爸爸蒋将明,官职一路升迁,做到左司郎中、国子司业、集贤殿学士、副知院事,也是当时有名的儒学家。蒋乂呢,是史官吴兢的外孙,从小就喜欢读史书,而且记忆力特别好,一点也不觉得累。七岁的时候,他就把庾信的《哀江南赋》背得滚瓜烂熟,一遍遍地读,读到能脱口背诵出来,这聪明劲儿和好记性,在亲戚朋友中间都出了名。

到了弱冠之年(二十岁),他已经博览群书,尤其擅长史学。他爸爸在集贤殿工作的时候,正赶上兵荒马乱,好多书籍都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他爸爸就向朝廷的领导反映情况,请求把蒋乂带到集贤殿帮忙整理。宰相张镒见了蒋乂,觉得这孩子真是个奇才,就给他安排了个集贤殿的小官职。蒋乂整理书籍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把乱糟糟的书整理得井井有条,最终整理出两万多卷书,之后他又升迁到王屋尉,还担任了太常礼院的修撰。贞元九年,他又升任右拾遗,同时兼任史馆修撰。

话说十三年的时候,要给故河中节度使张茂昭的弟弟,光禄少卿张茂宗迎娶章公主。当时茂宗正守着母亲的丧事呢,皇上却下诏书,让他复职当云麾将军,准备成婚。 这可把御史大夫卢杞给急坏了,他赶紧上书劝谏皇上说:“丧服之礼,本是为了表达对死者的哀思,自古以来,还没有驸马在守丧期间就复职迎娶公主的先例啊!这既违背了礼法,也违背了人情,恐怕真的不行。”

皇上就派个内侍去跟卢杞说:“茂宗他母亲临终前是有请求的,咱们不能违背老人家遗愿啊。”卢杞一听这说法,更急了,又上了一道更强烈的奏疏,继续劝谏。皇上没办法,只好在延英殿召见卢杞,当面和他谈。皇上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古礼没错。但是朕听说现在民间,常常有借着吉日办婚事的,你干嘛非要这么死板呢?”卢杞回答说:“臣听说有些不太懂礼法的人家,可能是女儿在父母的服丧期内,家里又穷,身边也没什么亲戚,才会借着吉日完婚。但男子借吉日娶亲,臣还真没听说过。况且陛下您登基以来,一直都很重视典章制度,建中年间郡县主出嫁,您都下令有关部门按照礼制执行,不用民间那些俗套,天下人都称赞您。现在突然让驸马在守丧期间复职成婚,恐怕会让大家觉得很震惊。臣听说公主年纪还小,如果再等一年再出嫁,既不耽误时间,又符合礼法,这才是天下之幸啊!”

皇上听完卢杞的话,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再商量商量。”结果没多久,韦彤和裴堪也上书劝谏,皇上这下有点不高兴了,催促着执行之前的诏令,让张茂宗复职成婚。不过,皇上心里对卢杞的劝谏还是挺重视的。

话说皇上有一次去凌烟阁,看见左边的墙壁都剥落了,上面的字迹也残缺不全,每行就剩下三五个字。皇上就让人把这些残字记下来,问宰相怎么回事。宰相一听皇上问话,慌得不行,根本答不上来。皇上就赶紧把柳乂叫来,柳乂回答说:“这是圣历年间《侍臣图赞》上的文字,臣全都记得。” 然后就在皇上面前背诵出来,把缺失的部分都补上了,一个字都没差。皇上感叹道:“虞世南暗记《列女传》的故事,也比不上他啊!”

过了十八年,柳乂升任起居舍人,后来又升任司勋员外郎,这些官职都兼管史官的职责。当时集贤院的学士很多,有一天皇上问起神策军设立的缘由。宰相府四处查找资料,却找不到答案,所有学士也都答不上来,最后只好去问柳乂。柳乂把神策军的来龙去脉,从根源上详细地解释了一遍,说得非常清楚明白。宰相高郢和郑珣瑜互相看了看,感叹道:“集贤院终于有人才了!”第二天,皇上就下诏书让柳乂兼任集贤院判官。父子俩都做了集贤院学士,当时很多儒生都为此感到荣耀。

那会儿顺宗皇帝要举行祔庙大典,准备迁徙宗庙,皇上就让大臣们一起讨论。大家都说:“中宗皇帝是中兴之主,不应该迁。” 柳乂却建议说:“中宗皇帝虽然在先帝灵柩前登基,但他后来被韦后篡夺了皇位,后来靠着五个王子的拥戴才重新夺回大业。这可以说是我们自己失误,才让别人得逞,只能说是回归正统,不能说是中兴。” 大家议论纷纷,最后还是采纳了柳乂的意见。

元和二年,柳乂升任兵部郎中。他和许孟容、韦贯之等人奉命删改朝廷的法令条例,一共整理成三十卷,上奏朝廷施行。之后,他被任命为秘书少监,又兼任史馆修撰。不久,他又奉命和独孤郁、韦处厚一起修撰《德宗实录》。五年后,《德宗实录》修撰完成,上奏皇上,因为功劳显著,柳乂被封为右谏议大夫。第二年,负责修撰国史的裴垍罢相,李吉甫再次入相,因为柳乂和裴垍一起修撰国史,所以被改任为太常少卿。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升任秘书监。

这个人啊,为人正直,不太会搞人际关系,所以有时候遇到权臣当道,好几年都升不了官。他在朝廷待了差不多三十年,每次遇到重大的政治事件或讨论,那些当权的大臣们拿不定主意,都会把他叫去商量。他引经据典,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分析,建议大多很靠谱,但也正因为这样,他的仕途才不怎么顺利。但他特别好学,而且越老越爱学习,不管天气多热多冷,书都不离手。他知识面很广,尤其精通历代的兴衰更替,家里藏书一万五千卷呢!他本来叫武,后来因为宪宗皇帝召见他,他上奏说:“陛下您已经平定了叛乱,现在是偃武修文的时候了,我的名字‘武’在现在看来不太合适,我想改名叫乂。”皇帝很高兴就同意了。当时皇帝正忙着在黄河两岸打仗,他也是因此才委婉地劝谏皇帝的。

他在史馆工作了二十年,写了《大唐宰辅录》七十卷、《凌烟阁功臣传》、《秦府十八学士传》、《史臣传》等四十卷。长庆元年去世,享年七十五岁,追赠礼部尚书,谥号懿。他儿子有系、伸、偕、仙、佶几个。

他儿子系,太和初年被授予昭应尉的官职,在史馆工作。两年后,升任右拾遗、史馆修撰,办事风格很像他父亲。他和同事沈传师、郑浣、陈夷行、李汉等人一起奉命编写《宪宗实录》。四年后,书稿呈献给皇帝,他被升迁为尚书工部员外郎,后来又升任郎中,同时继续兼任史官。宰相宋申锡被北方军队诬陷,面临杀头的大罪,系和谏官崔玄亮一起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地为他求情,最终宋申锡免于一死,当时人们都称赞他们。开成年间,他升任谏议大夫。武宗时期,李德裕当权,他讨厌李汉,因为系和李汉是亲家,所以把他外放到桂管做观察使。中宗即位后,把他召回朝廷,任命他为给事中、集贤殿学士、判院事。后来又升任吏部侍郎,改任左丞。之后外放兴元节度使,回朝后任刑部尚书。不久又兼任户部尚书、凤翔尹,担任凤翔陇节度使,最后又回朝任兵部尚书。他弟弟伸做了宰相,他就推辞了朝廷的官职,被授予检校尚书左仆射、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的官职,封淮阳县开国公,食邑五百户。

蒋伸高中进士后,在地方官府担任过一些职务。大中初年,他入朝为官,先后担任右补阙、史馆修撰,之后升任中书舍人,最后被召入翰林院担任学士。从员外郎中做起,一直做到户部侍郎、学士承旨,后来又转任兵部侍郎。大中后期,他官至中书侍郎、平章事,位高权重。

他的兄弟蒋仙和蒋佶,也都做到刺史的官位。 蒋偕很有史学天赋,凭借父亲的关系,先后担任左拾遗、史馆修撰,后来升任补阙。咸通年间,他与同事卢耽、牛丛等人奉诏修撰《文宗实录》。

蒋氏家族世世代代以儒学和史学著称,并不以文采见长,只有蒋伸和他的儿子蒋兆有文才,蒋兆也考中了进士,但并没有得到文人的好评。蒋氏家族与柳氏、沈氏父子相继参与修撰国史实录,被认为是优秀的史学家。当时京城流传着“《蒋氏日历》”的说法,士族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收藏着它。

柳登,字成伯,是河东人。他父亲柳芳,在肃宗时期担任史官,与同事韦述奉诏增修吴兢所撰写的《国史》。 《国史》还没杀青(完成),韦述就去世了,柳芳接续韦述的工作,完成了凡例,最终完成了《国史》一百三十卷。这部史书上起高祖,下至乾元,并对天宝年间以后的事进行了叙述,在当时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不过,他的取舍和写作手法并不被史学家们认可。然而,柳芳勤于记录和注释,笔耕不辍。安史之乱时,国史散失,他四处搜集资料,重新编纂,但难免有所缺漏。上元年间,他因为事情牵连被贬到黔中,在途中遇到了同样被贬到巫州的内官高力士。柳芳向高力士请教一些他疑惑的宫廷秘事,高力士便向他讲述了开元、天宝年间的政事,柳芳一一记下。由于《国史》已经呈献给皇帝,无法更改,柳芳又另撰写了四十卷的《唐历》,并将高力士所讲述的内容记在年历之下。柳芳从永宁尉、直史馆做起,先后担任拾遗、补阙、员外郎,一直从事史学工作,最终官至右司郎中、集贤学士。

韩登从小就特别爱学习,他和弟弟韩冕都因为学识渊博而有名。韩登六十多岁才开始做官,一步步升迁到膳部郎中。唐宪宗元和年间,他当上了大理少卿,和刑部侍郎许孟容等七个人一起奉命修订开元以后的敕令条格。他又升任右庶子,因为身体不好,改任秘书监,但他没就任,就授予右散骑常侍的官职后退休了。他在唐穆宗长庆二年去世,当时九十多岁,朝廷还为此停朝一天,追赠他工部尚书的官职。他弟弟叫韩冕。

韩冕呢,也是文史兼通,而且擅长处理政务。唐德宗贞元初年,他担任太常博士。贞元二年,昭德王皇后去世,要讨论皇太子的服丧期。左补阙穆质建议按照礼制规定服丧期,韩冕和同事张荐等人上奏说:根据《开元礼》,儿子为母亲服丧三年是齐衰之服,这是王公以下的服丧制度。皇太子为皇后服丧,国家礼制里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以前晋武帝的元皇后去世的时候,当时也对太子应该服丧多久有疑问。杜元凯当时上奏说:“古代天子服丧三年,下葬后就脱去丧服。魏朝改朝换代后,也以下葬为服丧期的结束。所以天子诸侯的礼仪,以前都有明确规定,只是因为不利于自己而削减了这些规定。现在剩下的只有《士丧礼》一篇,戴胜的记载里面也混杂不清,难以确定正确的做法。皇太子是皇上的配偶和国家的象征,理应在举行虞祭后,然后是卒哭,卒哭后就脱去丧服,完成丧事。” 于是山涛、魏舒都同意他的意见,晋朝就采纳了这个意见。历代都遵循这个做法,一直沿用至今,成为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我们仔细查阅史书,文德皇后在贞观十年九月去世,十一月下葬,到十一年正月,晋王就已经脱去丧服,被任命为并州都督。而晋王是高宗在藩王时期封的,是文德皇后的幼子,根据他的官职来看,他当时已经脱去丧服了。所以我们建议,皇太子按照魏晋时期的做法,为大行皇后服丧,下葬后举行虞祭,虞祭后举行卒哭,卒哭后脱去丧服,完成丧事,这样才符合礼制。

中书省接到这个事情后,宰相就问礼部官员:“《论语》里说:‘在有丧事的人家旁边吃饭,都不能吃饱。’现在怎么能让皇太子穿着丧服侍奉膳食,一直到下葬呢?按照规定,群臣穿齐衰服,可以放假三十天,之后就要上朝办公。咱们得根据这个规定,再好好商量商量。”

张荐说:“依我看,就按照宋朝和齐朝皇后为父母服丧三十天后就上朝办公的例子,来决定皇太子服丧的时间吧。” 三十天假满回宫,皇太子就穿黑色丧服上朝,回府后还是穿麻布丧服。

穆质说:“杜元凯(杜预)关于下葬后就脱掉丧服的说法,不能作为标准。我认为,按照三年服丧的旧制太长了,而只服丧三十天又太短了,最好的办法是遵循古代的制度,以周年为准。” 皇帝就让宰相和礼部官员决定这事儿该怎么办。

宰相把穆质的意见拿去问博士,博士回答说:“根据《礼记》,三年丧期,无论身份高低都一样。怎么能因为父母身份的高低而减少服丧时间呢?再说,《礼记》里记载有公务人员可以脱掉齐衰服,《开元礼》里规定皇后为父母服丧十三个月,但可以根据圣旨,十三天后就上朝;皇太子为外祖父母服丧五月,也可以根据圣旨,五天后就上朝。之所以这样规定,是因为担心服丧期间侍奉皇帝,有损于皇帝的尊严。所以要灵活变通,制定明确的制度,公务人员脱掉丧服也是这个道理,难道都要打仗吗?现在皇太子如果抑制悲伤,穿着黑色丧服上朝,回府后依旧穿麻布丧服,这样变通一下,应该可以传承下去。”

宰相同意了博士的意见,就让太常卿郑叔则起草奏章,采纳博士的意见。而穆质坚持自己的意见,请求按照古礼,允许太子在宫内穿黑色丧服。宰相齐映、刘滋综合大家的意见,决定采纳郑叔则的方案。

后来董晋当了太常卿,德宗皇帝对他说:“皇太子服丧期的事,不是朕的本意,有谏官对此有不同意见。现在仔细想想,礼部官员建议参照魏晋时期的做法,这算是折中处理了。”

第二年冬天,皇帝觉得太子服丧时间太长了,应该在正月最后一天穿上吉服,想在十一月份让太子脱掉麻布丧服,在新的一年庆祝新年。但是有关部门都认为这样做不行,这事儿就作罢了。

公元某年十一月,皇帝亲自去郊外祭祀。皇帝对祭祀典礼非常重视,每件事都严格按照礼仪进行。当时,冕担任吏部郎中,代理太常博士的职务,和司封郎中徐岱、仓部郎中陆质、工部郎中张荐一起,都代理礼官,共同修订郊祀仪注,以便随时提供咨询。一开始,皇帝下诏让太子担任亚献和终献,问要不要让太子也宣誓受戒。冕回答说:“根据《开元礼》是有这个规定的,但是誓词里说‘不供其职,国有常刑’,现在太子受誓,建议修改为‘各扬其职,肃奉常仪’。”

皇帝又问到上郊庙时要不要脱去剑履,以及象剑的尺寸规格,祝文的轻重缓急该如何拿捏。冕根据礼经的沿革,一一作了汇报,皇帝非常赞赏他。冕说话比较直率,一些执政者觉得他不太方便,于是把他外放到婺州当刺史。十三年后,他又兼任御史中丞和福州刺史,并担任福建都团练观察使。冕在福州的时候,上奏请求设立万安监牧,并在泉州境内设立五个牧场,一共征集了部内五千七百匹马、八百头驴骡牛和三千只羊,作为监牧的资产。这使得民怨沸腾,一年下来,没有任何成效,皇帝下令取消了这个计划。因为政绩不佳,皇帝下令让阎济美代替他,冕回京后不久就去世了。他的儿子璟考中了进士,也因为著述而闻名。

话说这位叫璟的,宝历年间刚考中进士,升了好几级,当上了监察御史。有一次祭祀郊庙,负责安排三公(古代最高级官员)的人选,却安排了不少低级官员。璟觉得这事儿不对,就上奏说:“根据开元二十三年和二十五年,还有元和四年的圣旨来看,祭祀宗庙的大事,应该由左右丞相、嗣王、特进、少保、少傅、尚书、宾客、御史大夫这些高级官员来负责。现在吏部办事马虎,不按照以前的圣旨办事,用的人级别太低了。请从今年冬天开始,让吏部按照开元和元和年间的圣旨来安排官员。”皇上同意了他的建议。后来,他又升了度支员外郎,之后调到吏部。到了开成初年,他又调到库部员外郎,还兼任知制诰,不久又以本官的身份担任翰林学士。

璟的祖上,他爷爷芳,特别擅长研究家谱,在永泰年间根据宗正寺的档案,从武德年间开始,把皇室的族谱整理得清清楚楚,写成了二十卷的《永泰新谱》。后来再也没人继续修订这个谱系了。有一次璟被皇帝召见,谈到家谱的事,文宗皇帝说:“你爷爷曾经为皇家编纂过族谱,朕前几天看了,非常详细。你试试能不能把永泰年间以后的继续修补一下。”璟就按照他爷爷以前的方法,把德宗皇帝以后的事情续写进去,又写了十卷,加到原来的谱系后面。皇上还下令户部提供纸张笔墨和伙食费用。五年后,璟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到了武宗朝,他又升任礼部侍郎,再次负责典籍的管理,当时人们都说他这个人选得好。他的儿子韬也考中了进士。

再说一个人,叫沈传师,字子言,是吴地人。他父亲沈既济,学识渊博,尤其擅长写史书。吏部侍郎杨炎曾经见过他,非常欣赏他的才华。建中初年,杨炎当了宰相,就推荐沈既济说他非常适合做史官,于是皇帝就让他当了左拾遗和史馆修撰。沈既济认为吴兢写的《国史》,以则天皇帝的事迹作为正史的本纪,这是不对的,于是上奏表达了自己的不同意见,说:

史书嘛,本来就是为了惩恶扬善,规范君臣关系,维护国家社稷的。它影响深远,前车之鉴,后世楷模,让活着的人不敢犯错,死了也不至于害怕受责。它阐明人伦,规范世道,是历代帝王的准则;它可不是简单的记叙和比喻,而是像日月星辰一样循序渐进的。所以说,善恶的道理,就在于劝诫;劝诫的工具,就在于褒贬。因此,《春秋》里那些关于尊卑、轻重、升降、细微之处,即使是一两个字,也一定蕴含着深刻的意义。更何况是像皇后这样显赫的人物,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咱们说说武则天,她一开始凭借聪明睿智,辅佐朝政,功劳很大。等到弘道年间,孝和皇帝继位,她又专权临朝;后来又废掉皇帝,有的被幽禁,有的被流放。接着她自己称帝改元,那些牝鸡司晨的事儿,实在难以一一细说。后来五王辅政,皇室气运复兴,讨论改名的时候,是不是该降低她的地位呢?一定要以礼义为准则,考虑到皇室的尊严,如果降低她的地位不会造成什么损失,那就按照常规来办,怎么能随意打破祖宗的规矩,让她列入帝王的谱系呢?孔子说过,一定要重视名分,夏、商两代称帝的共有三十位,周朝却都称王;吴、楚、越的国君称王一百多年,《春秋》里却都称他们为“子”。这高低贵贱,取决于客观事实;而对错是非,则取决于我们的判断。该贬低的贬低,该抬高的抬高,不因为弱小就降低标准,不因为强大就纵容僭越。做到把握尺度,不偏不倚,让该得到的得不到,该掩盖的掩盖不了,这就是古代君子谨慎对待名分的原因。

话说武则天啊,她天生就具备坤顺的品性,却位居乾极之位,用柔克刚,把天下的规律都颠倒了。她得势的时候强势无比,退位也不是出于道德的谦让。现在咱们写史书的,应该称她为“太后”,可不能叫“上”。

至于孝和皇帝,虽然是被他母亲武则天逼着降居藩邸的,但他继承了皇位,本来就是咱们的皇帝,写史书的时候,应该称他为“皇帝”,不能叫“庐陵王”。睿宗在景龙年间之前,天命还没完全归于他,只是暂代皇位,依附武则天的旨意,这在伦理上不合规矩,名不正言不顺,史书上应该称他为“相王”,不能叫“帝”。

要是我们只顾着看过去的事,不加评判,那是非功过怎么分辨呢?写史书的人,该怎么写呢?武则天废除了国家的历法,用的是周朝的历法和正朔;她还废除了国家的太庙,建起了周朝的七庙。这可是改朝换代啊,国号都变了,旗帜、服饰都不同了!现在怎么能用周朝的年号和历法,把她列入《唐书》的帝纪里呢?这在礼法上是乱了套了!而且,孝和皇帝继位登基,是在武则天之前,可年号和纪年却排在武则天之后,这跟把后来的皇帝排在前面的皇帝之前一样荒唐,这简直是太不讲究了!

有人说:班固、司马迁都是优秀的史学家,他们写汉朝的历史,把吕后放在皇帝的后面,也没人说什么啊?我说:吕后称制,是因为汉朝当时没有继承人,只有分封给诸吕的诸侯王,她背叛了汉朝的约定,但也没到改朝换代那么严重的地步。况且,那时候孝惠帝已经死了,孝文帝还在下面,宫里还有两个不是刘氏宗室的孩子,如果不写吕后,那还能写谁呢?虽然如此,当时还有人反对,更何况是像武则天这样改朝换代的呢?

有人说:“如果不算武则天当政的年号,那唐中宗的帝位就断了传承,那这二十二年都算什么呢?” 我说:“孝和皇帝(中宗)虽然是在一年之初登基,却在年末才恢复了旧有的帝业,虽然名义上被夺了权,但天命并没有改变,足以作为开端,足以作为纪年,有什么好犹豫的,非要分成两个纪元呢?以前鲁昭公出逃,春秋里也按年记载他的行踪,说‘公在乾侯’。再说,君主在世,即使失了权,也不能废除他的年号啊。现在我建议把《天后纪》和《孝和纪》合并,每年年初,一定要写上孝和皇帝在哪里,以此统领全年,比如写道:某年春正月,皇帝在房陵,太后做了某事,改了某制度等等。这样既以孝和帝纪年,又记载太后的政事,既能保证名分不失,又能符合礼制常规;名分和礼制两全其美,人们也就不会有异议了!至于她的姓氏名讳、入宫经过、官职升迁、才能才艺、智谋策略、生卒年月和葬礼,可以另撰写一篇《皇后传》,放在废后、王氏庶人之下,篇名就叫《则天顺圣武后》。”

虽然这个建议没有被采纳,但史书上还是记载了这件事。

唐德宗刚即位的时候,非常热衷于整顿吏治。建中二年夏天,他下令中书省和门下省各设置三十名待诏官员,从在职官员和参加过同正试(一种考试)且九品以上官员中挑选,选择那些精通文学、治道、兵法策略和法度的优秀人才,根据他们的品级发放俸禄,伙食、杂役、器物、办公场所等费用,都由公款支付,收取利息来维持开支。很多人认为,中书省和门下省都有很多侍臣,足够提供咨询建议了,没必要另外设置冗员。 于是,崔济上书进行论证:

皇上,我觉得您现在担心的问题,是官员办事效率低,而不是官员人数少;是没人管事,而不是没人做事。你看啊,中书省、门下省的常侍、谏议大夫、补阙、拾遗,一共四十个人,再加上经常参与政事的官员,每天都有两个人在,都能提供咨询建议,人数已经不少了。现在虽然有二十一个人缺人没补上,但是其他部门缺的职位,数量比这个还多好几倍呢!

如果您觉得现在在职的官员能力不行,没法商量政事,那您就应该选拔有能力的人来代替他们。如果您想充分发挥大家的聪明才智,把所有有才能的人都用起来,那您就应该先把空缺的职位补上。这样一来,朝廷就不会有空缺的职位,俸禄也不会白花了。再说,设立钱庄放贷收利息,这是各部门权宜之计,并不是您应该亲自过问的事。现在光这三十个官员的俸禄,加上他们的办公用品、伙食、房屋修建等等费用,一个月至少要花一百万贯,按照其他部门的支出比例来算,得有两千万贯的本钱才能赚到一百万贯的利息。如果按这个比例来安排人员,还得再裁撤二百户人家,才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仔细算算,这样反而损失更大。现在关中地区经济状况很糟糕,都是因为各部门放贷收息,导致百姓破产,欠款积压在各州县。我们真的应该改革,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还计算过,天下财政支出最大的两项,一是军费,二是官员俸禄。其他的杂费加起来,还不到这两项的十分之一。所以老百姓生活困苦,家里都空空如也。想要国家兴盛,就必须精简开支。现在国家正处于四面受敌的局面,军队还没裁撤,军费开支巨大,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您都带头勤俭节约,爱护百姓了,怎么能让这些闲职官员继续吃空饷呢?保留旧有的机构,还能节省一些,更何况还要增加呢?皇上您要是觉得这个方案不可更改,那就请您慎重考虑,缓一缓,甚至干脆取消吧。

结果,我的建议最终没有被采纳。后来,杨炎被贬官,我也因为这件事被贬到处州做司户参军。后来我又重新回到朝廷,最终官至礼部员外郎。

老传先生啊,先考中了进士,又考中了制科乙等,然后被任命为太子校书郎、鄠县尉,后来在史馆工作,又升职做了左拾遗、左补阙,还兼着史官的职务。之后又升迁为司门员外郎、知制诰,还被召进翰林学士。后来又历任司勋、兵部郎中,最后升任中书舍人。他为人很低调,不喜欢争名夺利。当时翰林院里还没有人担任承旨这个要职,轮到老传先生担任时,他却坚决推辞,称自己生病了,皇上召见也不去,最后请求继续担任本职工作,并兼任史官。没多久,他又兼任了御史中丞,后来外放担任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之后回朝任尚书右丞。再次外放,担任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观察使,又转任宣州刺史、宣歙池观察使。最后回朝担任吏部侍郎。太和元年去世,享年五十九岁,死后追赠吏部尚书。

一开始,老传先生参与编写了《建中实录》十卷,当时就受到大家的称赞。他在史馆工作期间,参与修撰《宪宗实录》还没完成,因为在湖南廉洁奉公,皇上特地诏令他带一份史稿回去完成。

他有两个儿子,枢和询,都考中了进士。

儿子询官至很高,做过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咸通年间,又担任检校户部尚书、潞州长史、昭义节度使。他为政清简,为人平和。曾经有个逃亡到秦国的奴隶,找到了询,想让他帮忙,询差点就把他杀了,不过最后没杀成;后来这个奴隶又联合其他奴隶准备造反,半夜袭击了询的府邸,结果询全家都被杀害了。

史官评论说:古代那些以史学为职业的人,大多不得志,常常被贬官流放,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史官掌握着评价人物功过是非的权力,他们的文字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地位高低。君子之道微妙难测,世俗又有很多忌讳,一句话如果触犯了权贵,就会遭到他们的嫉恨。所以,司马迁、班固在仕途上都遭受了磨难,沈约、柳宗元也没有得到很高的地位。后来的史官们,看到这些,都会感到痛心疾首吧!但是,真理终究会得到伸张,事情不会永远都是坏的。老传先生的后代子孙中,很多都当上了高官,大概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赞曰:

褒贬以言,孔道是模。诛乱以笔,亦有董狐。邦家大典,班、马何辜?惩恶劝善,史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