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是山西闻喜人。年轻的时候,他当上了弘文馆的生徒。每逢放假,其他学生都出去玩,就裴炎一个人坚持学习,从不放松。一年多后,主管官员要推荐他升迁,他却推辞说学业还没精进到家,就拒绝了。他在弘文馆待了将近十年,对《春秋左氏传》和《汉书》尤其精通。后来,他考中了明经,接着被任命为濮州的司仓参军。之后,他一路升迁,官至兵部侍郎、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中书令,位高权重。
永淳元年,高宗皇帝去洛阳,留下太子李哲在长安辅政,并委任裴炎、刘仁轨、薛元超三人辅佐太子。第二年,高宗皇帝身体不好,裴炎跟着太子去了洛阳侍奉。十一月,高宗病危,临危之际,他让太子监国,并下令让裴炎、黄门侍郎刘齐贤、中书侍郎郭正一共同在东宫处理政事。十二月丁巳日,高宗驾崩,太子李哲即位,也就是后来的中宗。 还没等他开始亲政呢,大臣们上奏的章程,武则天就直接下令在门下省执行,可见那时武则天就已经开始掌握实权了。
中宗皇帝刚登基,就想让他的岳父韦玄贞当侍中,还想给他的奶妈儿子封个五品官。裴炎坚决反对,认为这样做绝对不行。中宗很不高兴,跟身边的人说:“我把天下让给韦玄贞不行吗?干嘛非要吝啬一个侍中之位?”裴炎很害怕,于是和武则天密谋策划了一场废立的政变。裴炎联合中书侍郎刘祎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等人,带兵进入皇宫,宣读武则天的命令,把中宗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中宗皇帝问:“我犯了什么罪?”武则天回答说:“你要是想把天下交给韦玄贞,你说你犯没犯罪!” 于是,中宗被废为卢陵王,豫王李旦被立为皇帝。因为参与策划了这次政变,裴炎被封为河东县侯,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老太后临朝称制,天授年间,又立豫王为皇位继承人。那时候,太后的侄子武承嗣想把武氏家族七个祖宗的庙宇都建起来,还要追封他那些过世的父祖为王。太后当时就差不多同意了。 炎(指的是来俊臣)赶紧劝谏说:“皇太后您是天下的母亲,您圣明地临朝执政,应该做到绝对公平公正,不应该追封自己的祖宗,这样显得太自私了。再说,您难道没看到吕后时代那些失败的教训吗?我担心后人看待今天,就跟我们今天看待过去一样。”
太后说:“吕氏的专权,权力掌握在活着的人手里;现在追封祖先,这事情是关于过去的事情。活人和死人情况不一样,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呢?”炎继续说:“杂草蔓延很难预测,一点一点地增长就难以控制了。殷商的教训离我们并不遥远,应该从根源上杜绝这种事情。”太后有点不高兴,这才作罢。 当时韩王元嘉、鲁王灵夔这些人都是皇室宗亲,关系比较近。武承嗣和他的弟弟武三思就多次劝说太后,趁机把这些人杀掉,以绝后患,断掉宗室的希望。刘祎之、韦仁约都害怕武承嗣,不敢吭声,只有炎一个人坚决反对,认为这样做绝对不行。武承嗣心里对炎非常不满。
公元684年,武则天改换官员名称,裴炎被任命为内史。秋天,徐敬业起兵造反,武则天召见裴炎商议对策。裴炎上奏说:“皇上已经成年了,却还不让他亲政,才导致了这些奸邪之徒造反。如果太后您把权力还给皇上,这伙叛贼自然就会土崩瓦解了。” 御史崔察听说后,立即上奏弹劾裴炎,说:“裴炎侍奉前朝二十多年,深受皇帝的信任和重用,掌握着很大的权力,如果他真的没有二心,为什么还要请求太后还政呢?”于是,武则天命令御史大夫骞味道和御史鱼承晔审问裴炎。
凤阁侍郎胡元范则上奏为裴炎辩护,说:“裴炎是忠于社稷的忠臣,对国家有功,一心一意地辅佐皇上,天下人都知道,我敢肯定他绝不会造反。” 右卫大将军程务挺也秘密上书为裴炎求情。朝中内外为裴炎证明清白的人很多,但武则天始终不听。到了公元684年十月,裴炎最终在都亭驿前街被斩首。裴炎被捕后,周围的人劝他向审问他的官员认错,但他叹息道:“宰相被关进监狱,还有什么办法能保全性命呢!” 最终,他始终没有屈服。等抄没了他家产,才发现他家中竟然没有多少积蓄。胡元范,申州义阳人,因为营救裴炎而被流放至琼州,最终客死他乡。程务挺也因此伏法,纳言刘齐贤被贬为吉州长史,吏部侍郎郭待举被贬为岳州刺史,他们都因为营救裴炎而受到牵连。
早些时候,公元683年十月,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裴行俭献上在定襄战场上俘获的俘虏,除了大赦之外,还将阿史那伏念、温傅等54人斩首示众。当初,裴行俭讨伐敌军时,曾答应阿史那伏念不死,阿史那伏念这才投降。但是,裴炎却嫉妒裴行俭的功劳,上奏说:“阿史那伏念是被程务挺、张虔勖逼迫到绝境,又受到碛北回纥南下的压力,走投无路才投降的。” 于是武则天就下令杀了阿史那伏念。裴行俭叹息道:“像浑、浚那样的事情,古今都是让人耻辱的。我担心杀了投降的人之后,以后就没有人再投降了。” 因为这件事,裴行俭称病不出。裴炎导致国家失信杀降,嫉妒贤能,破坏功劳,制造阴谋,他的失败是必然的!
唐睿宗当了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说:“隆重地办理丧事,追念先人的功德,这是历来的规矩;表彰德行,奖励贤能,也是国家长久兴盛的策略。中书令裴炎啊,他胸怀宽广,品德高尚,为人诚实守信,在朝中威望很高,才能也出类拔萃。他尽心竭力地为国家做事,功劳显著;而且为人谦逊平和,对皇帝更是忠心耿耿。在国家动荡不安的时候,他保护了皇帝的安全,表现出了极高的忠诚。只可惜后来因为一些误会和灾祸,多年来都没能得到应有的封赏。朕一直记挂着这位先贤,非常悲伤。现在应该追封他到九泉之下,让他在历史上更加光荣。就封他为益州大都督吧!”
裴炎的长子裴彦先,后来当上了太子舍人;他的侄子裴伷先,后来当上了工部尚书。
刘祎之,是常州晋陵人。他爷爷刘兴宗,是陈朝鄱阳王手下的谘议参军。他和他父亲刘翼,都擅长吟诗作赋,有学问有品德。隋朝大业年间,刘祎之做过秘书监,河东人柳顾言对他非常看重。他为人正直,看不惯朋友的缺点,就会当面指出来。他的朋友李伯药经常说:“刘四虽然骂人,但别人都不恨他。”唐太宗贞观元年,朝廷下诏让他进京做官,但他因为母亲年老,坚决推辞,太宗皇帝就准许他尽孝道。江南大使李袭誉很欣赏他的孝心,经常送给他米和布,还上表请求表彰他的家门,把他们住的地方改名为“孝慈里”。他母亲去世后,服丧期满,朝廷征召他做吴王府功曹,后来又升迁为著作郎、弘文馆直学士,参与了《晋书》的修撰工作,还被授予朝散大夫的官职。永徽年间去世,高宗皇帝派人前去吊唁并赠送物品,还用灵舆送他回乡安葬。他留下了二十卷集子。
刘祎年轻的时候,跟孟利贞、高智周、郭正一几个人一起因为文章写得好而出名,当时人们把他们称为“刘、孟、高、郭”。没多久,他就和孟利贞他们一起在昭文馆当差。上元年间,他升迁为左史、弘文馆直学士,跟著作郎元万顷,左史范履冰、苗楚客,右史周思茂、韩楚宾这些人,都被召进宫里,一起编写《列女传》、《臣轨》、《百僚新诫》、《乐书》,一共一千多卷。那时候皇上还秘密让他参与机密政务的决断,分担一部分宰相的权力,所以当时人们称他为“北门学士”。刘祎的哥哥刘懿,当时是给事中,兄弟俩都在朝廷要职上工作,当时的人们都称赞他们。
仪凤二年,刘祎升迁为朝议大夫、中书侍郎,同时担任豫王府司马,不久又加封中大夫。刘祎有个姐姐在宫里当差,武则天生病了,需要人去照顾荣国夫人(武则天的封号),刘祎偷偷地去看望她,因为这件事被流放到巂州。过了好几年,武则天向高宗皇帝请求把他召回,然后他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后来又转任相王府司马,再次升迁为检校中书侍郎。高宗皇帝说:“相王是我的爱子,你家是忠孝之家,让你来教导他,希望他能像蓬草一样,生长在麻田里,不用扶持也能挺直腰杆。”刘祎在家孝顺父母,待人友善,很受士族们称赞,每次领到俸禄,都分给亲戚朋友,高宗皇帝因此更加器重他。武则天临朝听政后,对他非常亲近信任。等到豫王登基后,刘祎参与了其中的谋划,被提升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被赐封临淮男爵位。当时国家大事很多,所有的诏书敕令,都由刘祎一个人来起草,他构思敏捷迅速,都能马上完成。后来官名改制后,刘祎担任了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
话说有个叫房先敏的司门员外郎,得罪了人,被贬到卫州当了个司马。他跑到宰相那里告状。内史骞味道对他说:“这事儿啊,是皇太后决定的。” 另一个叫崔祎的人对房先敏说:“因为牵连而改官,按规矩得由下属奏请。”
武则天听说后,觉得骞味道只会把好事归功于自己,坏事推给皇帝,就把味道贬到青州当刺史了。 而她认为崔祎把功劳归于皇帝,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就升了崔祎的官,还赏了他一百匹布和一匹好马。 武则天接着跟身边的官员说:“做臣子的,应该宣扬皇帝的功德,皇帝的功德发扬光大了,难道不是臣子的好事吗?再说,皇帝是头,臣子是胳膊腿,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没听说过,手脚有毛病,就能让肚子和后背舒服的。骞味道不忠心耿耿,已经被我打发走了。崔祎竭尽忠心,表现实在令人赞赏!” 纳言王德真也跟着说:“以前戴至德每做好事,都归功于皇帝。” 武则天说:“先朝一直称赞戴至德能做到这一点,他死后,朝廷还专门下诏书褒奖他。做臣子的,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行为吗?名垂千古,难道不好吗?”
仪凤年间,吐蕃经常侵扰边境,成了个大麻烦。高宗皇帝跟大臣们说:“吐蕃这帮小丑,屡次侵犯边境,朕一直想安抚他们,还没想着去灭了他们。可是这些蛮夷就像豺狼一样,不懂得感恩,放任他们,边境就天天出事;要打他们,又没啥好办法,大家说说看,这事儿该怎么办,都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当时刘景仙、郭正一、皇甫文亮、杨思征、薛元超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崔祎当时是中书舍人,他对皇帝说:“臣认为,自古以来,明君圣主都为夷狄所困扰。吐蕃现在骚扰边境,跟禽兽一样,就算夺取了他们的土地,我们也住不习惯;被他们欺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希望陛下能暂缓用兵,减少百姓的劳役。” 高宗皇帝很欣赏他的意见。
后祎之曾经偷偷地跟凤阁舍人贾大隐说:“太后既然能够废掉昏庸的皇帝,立下英明的皇帝,为什么还要临朝称制呢?不如把权力还给皇帝,这样才能安定天下人心啊。”贾大隐把这话偷偷地报告给了武则天。武则天很不高兴,对身边的人说:“后祎之是我提拔重用的,没想到他竟然背叛我,难道他就不顾念我的恩情了吗!”垂拱三年,有人诬告后祎之收受了归州都督孙万荣的贿赂,并且和许敬宗的妾有私情,武则天特地命令肃州刺史王本立来审理这件事。王本立宣读圣旨给后祎之看,后祎之说:“这圣旨都没经过凤阁鸾台,怎么算得上是圣旨呢?”武则天勃然大怒,认为后祎之抗拒皇命,于是赐死后祎之于家中,当时他五十七岁。
一开始,后祎之被关进监狱后,睿宗为他上书为其辩解,后祎之的亲朋好友都以为他一定能被赦免,纷纷向他道贺。后祎之却说:“我肯定要死了。太后临朝专制,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皇帝上书求情,只会让我死得更快。”后祎之在狱中曾经上书陈述自己的冤情。临死前,他洗漱完毕,神色平静,让儿子执笔写谢表,他儿子当时已经快要不行了,几乎写不了字。监刑的人催促他。后祎之就自己拿起几张纸,提笔就写,文辞恳切感人,看到的人没有不感到悲伤的。当时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钧都称赞他的文章写得好,武则天听说后很生气,把郭翰贬到巫州做司法,把周思钧贬到播州做司仓。睿宗即位后,因为后祎之是宫廷旧臣,追赠他为中书令。他留下七十卷集子,流传于世。
魏玄同,定州鼓城人。考中了进士。多次升迁,做到司列大夫。因为和上官仪的文章互相唱和,被流放到岭南。上元年初赦免回朝。工部尚书刘审礼推荐魏玄同有处理政务的能力,被任命为岐州长史。多次升迁,做到吏部侍郎。魏玄同因为主管选拔官员,担心自己还没有掌握完全得人的方法,于是上书说:
我听说啊,做东西的人,一定要选好工匠,精挑细选材料;治理国家的人,一定要选拔贤才来当官。工匠不行,就做不出好东西;官员不贤明,国家就治理不好。君王嘛,是用来牧养百姓的;臣子嘛,是用来辅佐君王的。君王不爱护百姓,就丢了君王的职责;臣子不辅佐君王,就丢了臣子的责任。选拔人才啊,是国家根本,关系到百姓的安危。现在老百姓没富裕起来,盗贼还很多,官司还没断干净,礼义廉耻还缺失,这是为什么呢?底下的官吏不称职,各级官员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啊。官员选不好,是因为选人的方法,还没做到位。
我还听说古人说过:“明智的君王效法天道,建立国家和都城,选立后代君王和公卿,再任用大夫和师长,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治理百姓。”以前那些诸侯国,现在州县,士人都有固定的君主,百姓都有固定的主人,自己选拔臣子和佐吏,都选拔优秀人才,只有大臣是由朝廷任命的。秦国统一全国后,废除了诸侯,设置郡守,汉朝沿袭了这种制度,既有沿袭也有改革。诸侯可以自己任命四百石以下的官吏,至于丞相和高级官员,则是由汉朝朝廷任命的。州郡的属官、督邮、从事,都由州郡长官任命。从魏晋开始,才把任命官员的权力交给吏部,后世一直沿袭至今。现在是用笔试来衡量人才,看案卷和文书来考察品行,这种法令的弊端,由来已久了。
君子们通常很重视循规蹈矩,害怕改变做法,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也应该运用自己独到的见解,做出果断的决定。现在选官的办法,不是先帝制定的规章制度,而是近来权宜之计,所以应该改革选官制度,这实在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
尺子丈量东西,能测量的范围有限;钟和庾(古代容量单位)盛放东西,能容纳的数量也有限。超出它能测量的范围,就无法测量;超出它能容纳的数量,就无法盛放。何况天下这么大,读书人这么多,能交给几个人来负责选拔吗?就算他们像权衡一样公平,像水镜一样明察,但他们的精力也有限,他们的观察也有限度,要审核的人那么多,出错的可能性就很大。况且,担任这个职务的人,有时候并非贤能之士。他们不仅会辜负清正廉明的期望,看不清人才,还会任用庸才,把人才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这样一来,徇私舞弊的事情就会层出不穷,贪污受贿的事情也会接踵而至。最终,他们会为了个人利益选拔官员,只看重亲疏关系和权势地位来决定任命。这样一来,官场风气就会败坏,官场就像个闹哄哄的市场一样。
而且,那些人往往表面一套,内心一套,阴险狡诈,就像山溪一样难以捉摸,即使仔细观察他们的言行,也难免会有疏漏。现在让百官都去考核人才,又让一个部门来决定所有官员的任免,这岂不是太难了吗!再说,魏国兴起时,所占据的不过三分天下;晋朝迁都后,统治的也不是整个天下。到了齐、宋、周、隋朝,战争不断,太平盛世很少,天下分裂,各自为政。隋朝灭陈,也不过十几年时间,就接连遭遇兵祸和饥荒,既没有足够的时间建立功业,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治理国家,这并不是说现在不好,古代就好。
武德、贞观年间,和现在也不一样,那是皇朝初建,百废待兴的时候,不仅日理万机,而且人才也比较稀少。到了唐太宗时期,国家太平盛世,人才辈出。大家都认为,有才能的人不应因贫贱而被埋没,得势时也不应懈怠,每年都有数千人才进入官场。各部门的官员名额固定,而人才却源源不断。刚开始选拔官员时,人才众多,难以取舍;到最后选拔完毕,十个里面能选上一个就不错了。优秀和平庸的人才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任用和淘汰,都各有得失。从这些事情中可以看出,选官制度的弊端,以及由此带来的日益严重的损失。
话说啊,夏朝、商朝以前,那制度啊,漏洞百出,乱七八糟的。到了周朝,前后两代,制度就完善多了,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你想啊,那些诸侯的臣子,不都是天子任命的吗?朝廷的官员,也不可能专管一件事。比如周穆王就让伯冏当了太仆正,还特意嘱咐他:“你选下属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小心,别选那些油嘴滑舌、阿谀奉承的人,就选那些品德高尚的人吧!” 这说明周穆王是把选拔下属的权力交给伯冏了。太仆正啊,也就是个中大夫,这种级别的官员都能自己选人,那三公九卿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也是有权选拔下属的。你看《周礼》里写的,太宰、内史都管着官职和俸禄的任免;司徒、司马分别负责推荐人才和处理政务。这些部门虽然分管不同的事务,但实际上是几个部门一起合作,各自负责小事,而大的事情则由天子来决定。 这委任和负责,是君主的权力体现啊,只要委任的人合适,用的人精明能干,就能选拔到一大批优秀人才,国家才能兴旺发达。
裴子野说过一句话:“选拔官员,这可是个难事啊,先王们早就说过这事儿有多重要了。” 他说啊,要考察一个人的孝顺和友爱,看他乡里乡亲对他评价如何,看他为人是否诚实守信,看他做事有没有志向和正义感,看他遇到忧愁和喜乐时表现出的智慧和计谋。还要给他安排事情,看看他能力如何;给他一些好处,看看他是否廉洁。 《周礼》里说,要从学校开始考察,然后到州县考察,再考察六个方面,最后才能到朝廷来做官。汉朝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州县把优秀人才推荐上去,然后由五府选拔,五府再把选拔的人推荐到朝廷,三公一起审核任命,最后尚书再奏报天子。一个人当官,关系到很多人;一个人的升迁,过程都非常严格。所以,只要能选到合适的人,很少会出什么乱子。魏晋时期就反过来了,他们选人选错了,坏事可就多了去了。裴子野说的这些,其实只是宋朝的情况,就已经够糟糕的了,那咱们现在的情况,岂不是更糟糕?
哎,要说当官做官的,那肯定得有文化才行啊。《尚书》里就说了:“学古入官,议事以制。” 《传》里也说:“我闻学以从政,不闻以政入学。” 现在那些达官贵人的孩子,个个都早早地想当官,才七八岁,就已经腰缠万贯了,有的甚至还是小孩子,就穿上了官服。那些所谓的弘文崇贤,或者那些当差的,考试简单得很,本事也不怎么样,可人家门第高啊,地位自然就高了。
你看那些继承父辈爵位的,古时候都是这样,这叫“胄子”。 他们从小就应该好好学习,按照六礼规范自己的行为,用七教来培养品德,用八政来防止他们放纵,提拔贤才来弘扬美德,淘汰不肖子孙来清除邪恶。 小时候好好学习,长大后才能出来做官,靠德行升迁,靠才能进步,这样才能辅佐君王,为国家效力。 要是年纪轻轻就当官,那学习就荒废了;考试简单,那就没啥真本事了。 这些人啊,真是可惜了!
再说那些勋官,那些在三卫之外的官员,不用经过州县的推荐,直接从书判里选拔,这恐怕违背了先有德行后有才能的道理吧。
我觉着国家用人,就像个人用钱一样。穷人嫌粗粮野菜,想穿件好点的衣服;富人吃着肉,穿着皮袍子。所以,国家要是衰败了,人才稀缺,就得好好磨练那些资质平庸的人,委以重任;要是太平盛世,人才济济,就得精挑细选那些优秀的人才来使用。《诗经》里说:“翘翘错薪,言刈其楚。”楚就是荆棘,指的是柴堆里那些高高突出的荆棘。这比喻用人,道理也是一样的,人才多的时候,更要精挑细选。
我私下里看到朝廷的选官制度,总是让三品、五品官员推荐人才,甚至九品官也要推荐,这是圣上广纳贤才的用心。但是,因为奖惩不明确,优劣没有明显的区分,所以推荐的人既不担心被问责,也不尽力去寻找优秀人才,只是敷衍了事,根本不认真去考察推荐的人选。况且,只有贤能的人才能识别人才,圣人的话最可靠,伊尹、皋陶推荐的人,那些不仁义的人都被排斥在外。再说,即使官阶相同,人才的水平也不一样,有些人滥竽充数混了进去,怎么能保证推荐的人都是人才呢?现在想要真正选拔到人才,就必须选择好推荐人才的人。水清是因为源头干净,影子端正是因为物体本身端正,如果不考察推荐人的能力和品行,却只责怪推荐的人选不好,这是行不通的。《汉书》上说:“张耳、陈余的宾客和仆役,都是天下的俊杰。”他们那样的小势力,都能做到这样,更何况我们现在有圣上如此英明,国家如此兴盛,却不好好制定长久的策略,打下坚实的基础,充分运用选拔人才的办法,反而只顾着学习魏晋时期的旧风,留心周朝、隋朝末年的那些事情,我对此很疑惑。
恳请皇上稍微改变一下想法,偶尔听听臣下的意见,大致效仿周朝、汉朝的制度,来分工吏部的选官工作。这样一来,选拔的人才就会精良,错误就会少得多。
奏章上去了,结果没被采纳。弘道初年,他升职了,当上了文昌左丞,还兼任地官尚书,官位是同中书门下三品。武则天临朝称制后,他又升任太中大夫、鸾台侍郎,继续负责处理政事。垂拱三年,他又升了官,被加封为银青光禄大夫,兼任检校纳言,还被封为钜鹿男。 玄同跟裴炎关系很好,一直互相扶持,人们都叫他们“耐久朋”。但是,他和酷吏周兴关系不好。
永昌初年,周兴诬陷玄同,说玄同说过:“太后年纪大了,应该恢复皇室子嗣的继承。”武则天一听,勃然大怒,就下令把他赐死在家中。负责监刑的御史房济对玄同说:“你为什么不主动上报这件事,争取被召见,当面解释清楚呢?”玄同叹了口气说:“被人杀和被鬼杀,有什么区别呢?我怎么可能去主动自首呢!” 于是他就从容就义了,享年七十三岁。他的儿子恬,在开元年间当上了颍王的老师。
李昭德,是长安人。他爹李乾祐,贞观初年当殿中侍御史。那时候有个鄃县县令叫裴仁轨,私底下使唤门房干活,唐太宗想把他砍了。李乾祐就上奏说:“法律法规,是陛下您定下来的,全国上下都得遵守,是大家共同遵守的,不是陛下您一个人说了算。裴仁轨犯的是小罪,却要判死刑,这不符合法理啊。刑罚不公正,老百姓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身为御史,不敢奉您的旨意行事。”唐太宗一听,觉得有道理,裴仁轨就免罪了。李乾祐后来升了侍御史。他母亲去世后,他在墓地旁边搭了个棚子守灵,还亲自挑土堆坟,唐太宗还派人去墓地祭奠,并在李乾祐家门上立了旌表。后来李乾祐又当了长安县令、治书御史,都干得很出色,最后升任御史大夫。
李乾祐跟中书令褚遂良关系不好,最后被褚遂良给陷害了。永徽初年,他被外放,先后担任邢州、魏州刺史。虽然李乾祐为人正直有能力,但他却跟一些小人关系密切。当了外地官之后,他还跟下属的令史交朋友,经常互通书信,打探朝廷里的消息。后来被朋友给告发了,结果被流放到爱州。乾封年间,他又被起用,当了桂州都督,后来又当了司刑太常伯。他曾经推荐京兆功曹参军崔擢当尚书郎,结果没成功,私底下就告诉了崔擢。后来崔擢犯了事,就告发李乾祐泄露宫廷秘密来赎罪,李乾祐因此再次被免官,不久就去世了。
昭德是乾祐皇帝的儿子,他继承了父亲的才能。年轻时就考中了明经,一路升迁,最后当上了凤阁侍郎。长寿二年,朝廷增加了三个夏官侍郎的职位,当时就选了昭德、娄师德和侯知一担任。同年,昭德又升任凤阁鸾台平章事,不久又加封检校内史。在长寿年间,洛阳城修建了文昌台以及定鼎门、上东门等城门,还扩建了外城,这些工程的设计都是昭德一手操办的,当时的人都觉得他很有本事。
一开始,洛阳城洛水天津的东边,德坊的西南角,有两座桥,一座叫中桥,一座叫利涉桥,方便人们通行。上元年间,司农卿韦机把中桥移到了安众坊左街,靠近长夏门,大家觉得这样更方便,所以利涉桥就废弃了,省了不少钱。但是,每年洛水都会冲刷桥梁,需要经常修缮。昭德想了个办法,用石头堆砌桥基,把桥头做成尖的,这样就能分流河水,从此以后桥梁再也没有被冲坏过。
那时候武则天把武承嗣提拔为文昌左相,昭德私下上奏说:“承嗣是您的侄子,又是亲王,不应该再让他掌握权力,以免迷惑百姓。而且自古以来,父子之间尚且会互相争夺皇位,更何况是姑侄,怎么能把权力交给他呢?万一他乘机作乱,皇位怎么能够稳固呢?”武则天听了,吓了一跳,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武承嗣也曾经反过来诬陷昭德,武则天却说:“自从我任用昭德以来,我都能安心休息,是他替我分担了劳苦,可不是你能够比的。”武承嗣不久就被调任太子少保,罢免了知政事的职务。
到了延载初年,凤阁舍人张嘉福指使洛阳人王庆之带领几百个无赖流氓到宫门口上表,请求立武承嗣为太子。武则天不同意,王庆之却一直坚持请求,武则天就让昭德去责问他,让他散去。昭德当场把王庆之打死了,其他人这才作罢。昭德趁机上奏说:“我听说,治理国家要遵循法度,哪有侄子当了皇帝,还要为姑母立庙的道理?从亲情来说,天皇是您的丈夫,皇嗣是您的儿子,您理应把皇位传给您的子孙,为万代着想。况且您是承袭了天皇的遗志才有了天下,如果立武承嗣为帝,恐怕天皇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了。”武则天听了他的话,终于醒悟了,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时候,朝廷里那些拍马屁的人很容易升官发财,只要是皇帝看重的,事情大小不拘,只要会拍马屁,都能见到皇帝。有个人在洛水中捡到几块带点红色的石头,就跑到皇宫门口献给皇帝。大臣们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回答说:“这些石头赤心一片,所以才献给皇上。”昭德皇帝呵斥他说:“就这些石头赤心?洛水中其他的石头难道都能反过来吗?”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来俊臣、侯思止之流滥用刑法,陷害忠良,大家都吓得不敢吭声。昭德皇帝每次上朝都会弹劾他们,因此来俊臣的党羽才多少有点收敛。来俊臣还曾经抛弃了原来的妻子,娶了太原王庆诜的女儿,侯思止也奏请娶赵郡李自挹的女儿,这事儿还让政事堂一起商量。昭德皇帝拍着桌子对大臣们说:“真是可笑!以前俊臣这贼抢了王庆诜的女儿,已经够丢脸的了。现在这小子又想娶李自挹的女儿,这不是又丢脸吗!”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侯思止后来最终被昭德皇帝治罪,给打死了。
后来,昭德皇帝专权乱政,朝野上下都很讨厌他。以前的鲁王府功曹参军丘愔写奏章弹劾他的罪行,奏章里写道:
我听说历代帝王的失败,都是因为权力下移造成的。宰相掌握政权,往往因为权势过盛而招致灾祸。魏冉诛杀庶族以巩固秦国,并非不忠;削弱诸侯以增强国力,也的确立了功勋。但是,他专擅出入宫廷,任意打击异己,威震君主,根本不把国君放在眼里。张禄曾经直言进谏,结果忧愤而死。如果昭王当时没有及时醒悟,让魏冉继续专权,那么秦国的霸业,很可能就传不到子孙手里了。
陛下您创业兴王,拨乱反正,英明果断,掌握着国家的全部权力,大权独揽。以前,您天授神权,处理政务都由您一人决定,您的命令都恰到好处,办起事来没有遗漏,文武百官都各司其职而已。可是自从您长寿以来,就厌倦了处理细枝末节的政务,把权力委托给了昭德,让他掌握政权。然而,他的才能只够处理一些小事,根本无法胜任国家大事。他性情骄横跋扈,脾气刚强暴躁,轻视下属,把同僚当作草狗一样看待,赏罚刻薄,歪曲法令。对国家有益的事情很少做,坏事却做了一大堆。天下人都噤若寒蝉,不敢说一句话,他的声威日益壮大。
我最近在南台值班时发现,各地的奏章呈报上来,陛下您已经同意了,但昭德不同意,您就立刻改变主意。这种反复无常的情况,数不胜数。昭德参与机密事务,献计献策,事情一旦有了方便之处,他就不事先商量,等到旨意将要执行的时候,才突然提出异议,显示自己的专擅,把功劳归于自己,把责任推给别人,这样做是不对的。各州县官员,以及台寺的属官,进进出出,都对他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所有奏章的审理,以及赏罚的决定,都顺着他的意思来,大家纷纷附和他的意见。现在朝廷里许多有品级的官员,都是昭德的人。陛下千万不要认为昭德忠心耿耿,是我的得力助手。我看他的胆量,比他的身体还大,他的鼻息呼出的气,都能冲到云霄。
最近,他新近打败了来、张两族,又挫败了侯、王两家的叛乱,他的锋芒锐不可当,他的心思难以揣测。
书上说:了解一个人不容易,被人了解也不容易。汉光武帝重用庞萌,想把国家托付给他,结果庞萌却造反了。魏明帝信任司马懿,想让他保全国家,最后司马懿却篡权夺位。你看,就是管理一个小家庭,有再多的家产,想托付给别人,都担心会出问题,更何况是治理天下这么大的事,怎么能随便托付给别人呢!现在李昭德专权跋扈,一手遮天,为所欲为,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陛下对他恩宠至深,包庇过错太多。我听说,蚂蚁洞能毁坏堤坝,针尖上的光芒也能反映出人的气势,一点一滴积累,最终会汇成江河。踩到霜冻,就要小心结冰,事情要防患于未然,权力一旦掌握在别人手里,再想收回来就很难了。我还听说,即使对亲近的大臣直言进谏,犯颜直谏,明君圣主有时也容忍不了。我心里清楚,今天我这样直言不讳,明天可能就会被杀头。但是为了国家安宁,即使牺牲我的性命,我也绝不后悔!希望陛下能仔细考虑我的话,为了万民的福祉,好好爱惜自己。
时长上果毅邓注又写了一篇几千字的《硕论》,详细叙述了李昭德专权的情况,凤阁舍人逢弘敏马上把这篇奏章呈递给了武则天。武则天于是厌恶李昭德,对姚璹说:“李昭德身为内史,享受着极高的荣誉,他确实像奏章里说的那样,辜负了国家。”于是,在延载初年,李昭德被贬到钦州做南宾尉,过了几天,又免了他的死罪,改为流放。不久后,他又被召回朝廷,担任监察御史。当时太仆少卿来俊臣和李昭德素来不和,就诬陷李昭德谋反,于是李昭德被下狱,和来俊臣同一天被处死。那天下了大雨,百姓们没有一个不为李昭德感到惋惜,同时又为来俊臣感到高兴,互相说道:“今天下雨,真是悲喜交加啊!”神龙年间,朝廷下诏说:“故李昭德在朝廷任职期间勤勤恳恳,刚正不阿。在朝堂上正气凛然,不阿谀奉承;在关键时刻敢于直言,即使冒着被诋毁的风险也在所不惜。在修筑城墙、建造寺庙等方面,他都立下了不少功劳,改变了很多旧的规制,死后也能流芳百世。他虽然有许多缺点,但他的功劳也不能抹杀,他的名声虽然不能与那些显赫人物相比,但他的事迹却值得后人铭记。特此表彰他,追赠他左御史大夫的官职。”德宗建中三年,又追赠他司空。
史书上说:裴炎当宰相的时候,正是国家艰难的时期。回顾历史,也不是没有忠心耿耿的大臣。但是他考虑问题太迟缓,目光也太短浅,又赶上了一个特殊的时代。怎么回事呢?当时高宗皇帝刚刚去世,武则天篡位还没露面,裴炎只顾担心太子中宗的过失,这就是他目光短浅的地方;而没有看到武则天暗中图谋不轨,这就是他反应迟缓的地方。等到武则天请求为祖宗立庙,三思劝杀宗室亲戚的时候,裴炎才上奏章劝谏,这有什么用呢?这是辜负了皇帝的托付,又怎么能怪罪他被杀呢?当时的舆论就是这样认为的,裴炎的迟缓和短浅是确实存在的。更何况,听说武则天图谋不轨的时候,裴炎表现得非常轻松;武则天杀害大臣的时候,裴炎又表现得很猜忌,小聪明有余,大度却不足,这也是事实。
裴炎的儿子裴祎,因为有他父亲的名声在,大家都知道他很有才能,他的文章写得也很好,履历也无可指摘。他在王府当老师,执掌相权,都有功劳,大家都觉得满意。可是他偏偏在大隐寺说了不该说的话,向万荣要钱,私下会见宫中嫔妃,私通宠妾,让污点玷污了他的清誉,淫乱的行为败坏了他的名声。如果说他因为民不聊生滥用刑法,被人诬告,那也是他自己没有防范好,又不是所有被杀的人都是冤枉的。在家中赐死,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临死还不知悔改,也是白费力气。
裴玄同很有才华,精通词赋,担任选官的要职,很懂选拔人才的道理。但是,正赶上高宗皇帝去世,武则天当政,革命的阴云笼罩,武则天只重用自己人,只要一句话不合她的心意,就会被灭族。所以,唐朝的名臣们,都难以忘记光复大唐的计划;而周朝的酷吏们,总是想着如何进谗言陷害别人。裴玄同想要恢复皇太子地位,所以难免会失败,死了也没什么过错,别人杀了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裴炎这个人啊,能力超强,做事又精明,他负责的那些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很有章法。当时武承嗣正得宠,权势很大,想让皇帝立他当太子。后来这事儿黄了,就是因为裴炎劝住了武则天。还有,他整治了侯思止和王庆,打击了来俊臣一伙,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渐渐少了。武则天自己也说过:“我用裴炎,每天都能轻松不少,他帮我处理了那么多烦心事,可不是你能比的!” 这说明他确实能力强,做事又灵活。而且,他也是个忠臣,不然怎么能做到这些呢?
要是裴炎能谦虚点,对下属温柔点,别老想着独揽大权,少犯点错误,那说不定还能保住皇室血脉,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晚年也能善终。可他啊,能力太强,野心太大,刚强过头了,智慧又没用全,所以才会出现丘神绩、邓景山那些人公开反对他的情况,局面一度难以收拾,就像大风把树吹倒了一样,根本扶不起来。最后落得个被杀的下场,谁又能怪他呢?
赞曰:政无刑法,时属艰危。裴炎之智,虑浅见迟。祎之履行,贷色自欺。昭德强猛,何由不亏?死无令誉,孰谓非宜。玄同不幸,颠殒亦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