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开篇就来了这么多人名!先说说卢杞,字子良,是以前那个宰相怀慎的孙子。他爹卢奕,在唐玄宗天宝年间末期当过东台御史中丞,可惜啊,洛阳城被安禄山攻破的时候,他死守岗位,壮烈牺牲了。
卢杞呢,靠着祖上的荫庇,一开始当了个清道率府兵曹的小官。后来,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看中了他,把他招过去当掌书记,然后又升了试大理评事、监察御史,不过后来因为生病告假回家了。 之后,他又被任命为鸿胪丞,接着升了殿中侍御史、膳部员外郎,最后外放当了忠州刺史。
到了荆南,他去拜访节度使卫伯玉,结果卫伯玉好像不太待见他。卢杞就借口生病回京了,之后又当过刑部员外郎、金部吏部二郎中。 这卢杞的仕途,起起伏伏,还挺精彩的。
杞,长得丑,脸色还发青,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也不在乎穿粗布衣裳,吃粗糙饭菜,人们觉得他继承了怀慎的清廉节操,其实并不了解他的内心。他倒是挺会说话的。后来当上了虢州刺史。建中初年,被朝廷征召为御史中丞。当时杨炎父子都生病了,很多官员去探望,都没避开自己的姬妾侍女。等听说杞来了,杨炎就把所有姬妾侍女都屏退了,自己躲在书案旁等他。杞走后,杨炎家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杨炎说:“杞长得丑陋,心肠却狠毒,要是让那些人看见他,肯定要笑话他。要是这种人掌握了权力,我们杨家可就完了。”
杞当上御史中丞后,处理奏章,建议都符合皇帝的心意,很快升迁为御史大夫。没几天,又升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了宰相。当上宰相后,他嫉妒有才能的人,暗中陷害别人,稍微有点不听话的,就弄死他,想以此树立威信,巩固自己的权力。杨炎觉得杞长得丑,没见识,两人在台司共事,心里很不舒服,结果被杞陷害,贬到崖州去了。德宗皇帝到奉天,崔宁哭着给皇帝分析时局,杞听说后很生气,就向德宗告状,说崔宁跟朱泚私下盟誓,所以才迟迟不回来,结果崔宁被杀了。他还讨厌颜真卿的直言敢谏,就派他去出使李希烈那里,结果颜真卿死在了叛军手里。
一开始,京兆尹严郢和杨炎有矛盾,杞就提拔严郢当御史大夫,想以此打压杨炎;杨炎被贬死后,杞又开始讨厌严郢,想把他弄掉。宰相张镒正直有才能,深受皇帝信任,杞也很讨厌他。正好朱滔、朱泚兄弟俩闹矛盾,朱泚的一个判官蔡廷玉在他们中间挑拨离间,朱滔上奏,请求杀了蔡廷玉。蔡廷玉被贬官后,殿中侍御史郑詹派人押送他,蔡廷玉投水自杀了。杞就上奏说:“恐怕朱泚会怀疑这是皇帝的旨意,请求三司审理郑詹;又说这是御史干的,是奉了严郢的命令,也应该一起审理严郢。”郑詹和张镒关系很好,每次看到杞白天睡觉,就跑去张镒那里。杞知道了这事。有一天,杞假装睡觉,暗中观察,果然看到郑詹来找张镒,两人正在说话,杞突然跑到张镒的房间里,郑詹赶紧躲避,杞马上说起了秘密的事情,张镒说:“殿中侍御史郑詹在这里。”杞假装吃惊地说:“刚才我说的话,不是别人应该听到的。”当时三司使正在审理郑詹和严郢,案子还没审完,杞就奏请杀了郑詹,把严郢贬到驩州当刺史。张镒不久后被罢相,出镇凤翔。杞就是这样阴险地陷害忠良的。
李揆以前很有功劳,杞担心德宗会再次启用他,就派人去西蕃离间他,天下人都为此愤怒不已,但没人敢说话。户部侍郎、判度支杜佑,很受皇帝恩宠,却被杞陷害,贬到饶州当刺史。
一开始,皇上登基后,提拔崔祐甫当宰相,崔祐甫比较注重道德和宽容,以此来弘扬皇上的意愿,所以建中初年,政治清明,天下人都盼望着能恢复贞观时期的盛世。后来,卢杞当了宰相,就劝皇上用严刑峻法来治理天下。
起初,李希烈请求朝廷讨伐梁崇义,结果梁崇义被杀了,李希烈却反叛了,占据了淮南、襄州、邓州等地。恒州的李宝臣死了,他儿子李惟岳想夺取兵权,于是就和田悦结盟,对抗朝廷军队,因此河北、河南地区战事不断。度支使杜佑计算了一下,各路军队一个月的军费开支超过一百万贯,京城国库的钱粮撑不了几个月;如果能得到五百万贯,就能维持半年,这样才能继续打仗。
卢杞就让户部侍郎赵赞负责度支,赵赞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就和他的同党太常博士韦都宾等人商量,想办法强行征收钱财,他们认为钱财都掌握在富商手里,那些家产过万贯的富商,就让他们留下万贯作为本钱,剩下的钱,官府借来用于军费,希望能凑够五百万贯。皇上同意了,约定等战争结束后用公款偿还。命令一下达,京兆少尹韦祯督促得很严厉,长安尉薛萃甚至动用武力,搜查百姓的财物,手段非常粗暴,很多人被打得遍体鳞伤,甚至有人受不了冤屈而自杀,京城里一片混乱,就像遭遇了强盗一样。
最后统计下来,富户的田宅、奴婢等财产估价,才只有八十八万贯。又强迫百姓把东西存放在官府的仓库,然后借出四分之一的钱,封存他们的仓库,长安城因此罢市,百姓成千上万地聚集起来,拦住宰相卢杞哭诉。卢杞一开始还安慰他们,后来实在没办法阻止,就赶紧回家了。算上仓库里的东西和借贷的钱,一共才两百万贯。
德宗皇帝知道老百姓怨声载道,就下令取消了这项措施,但是军队还在外面打仗,每天都需要供应粮草。
明年六月,赵赞又搞了个新的税收政策,一个是收房屋的税,一个是收交易税。房屋税是这样算的:两间屋子算一间,分上中下三等,上等每间收两千钱,中等收一千钱,下等收五百钱。收税的官吏拿着笔和算筹,挨家挨户地去算。要是谁家少报了一间房子,就打六十杖,举报的人能得到五十贯钱的赏钱。
交易税呢,全国各地,不管是公家还是私人的买卖,都得按新的规矩来。以前一贯钱按二十算,现在要加到五十算。要是买卖货物或者互相交换东西,就按钱的比例来算税。市场上的店主和牙人,每个人都发给印纸,买卖的时候自己记账,第二天一起算总账。要是有人自己做买卖不用市场上的牙人,就得把自己的账本拿出来检查,自己写个状子说明情况。要是有人隐瞒了一百钱的收入,钱要没收;隐瞒了两千钱的,打六十杖;举报的人能得到一万钱的赏钱,这钱就从隐瞒税款的人家里出。
这新税法一实行,店主和牙人们就掌握了主动权,他们就各种偷税漏税,政府收到的税,连一半都不到,全国上下怨声载道。到了十月,泾州的军队攻打京城,乱兵在市场上喊:“我们不抢你们的店铺和抵押品!我们也不收你们的房屋税和交易税!” 这时候,老百姓都对政府不满,泾州军队趁机作乱,导致天下大乱,这都是赵赞的错。所以,不管老百姓是贤良还是不肖,都把赵赞当成仇人。
话说德宗皇帝在奉天被朱泚围困得死死的,这时候李怀光从魏县赶来救驾。有人跟王翃和赵赞说:“李怀光这几天一直在唉声叹气,觉得宰相们出的主意不对路,国家收税太重,京城尹又克扣军粮,皇帝还老是搬家,这都是三个大臣的错!现在李怀光功劳那么大,皇上肯定得诚恳地问他出了什么事,要是让他把心里话都说出来,那可就危险了!”王翃和赵赞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宰相卢杞。卢杞一听,吓得不轻,但他还是镇定自若地跟皇帝说:“李怀光可是咱们国家的功臣,社稷安危都靠他呢!我听说那些叛军都吓破了胆,根本没心思死守。要是利用他的兵力,咱们可以一举歼灭叛军;可要是让他进京朝见,皇上肯定要设宴款待,他一高兴就可能耽误战机,让叛军在京城里休整好,到时候就不好打了。不如让李怀光乘胜追击,直接攻打京城,这势如破竹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啊!”皇帝觉得卢杞说得有道理,就下令让李怀光带兵驻扎在便桥,约定好一起进攻。
李怀光一听,气得火冒三丈,心里就开始琢磨着反了。德宗皇帝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卢杞给算计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把责任推到卢杞身上,结果卢杞被贬到新州当司马,白志贞被贬到恩州当司马,赵赞被贬到播州当司马。
卢杞被赦免后,调到吉州当长史。他在被贬的时候就对人说:“我一定还会重新被启用。” 当天,皇帝果然任命他做了饶州刺史。
给事中袁高当时值夜班,负责起草卢杞的任命诏书。他拿着草稿去见宰相卢翰和刘从一,说:“卢杞当了三年宰相,专搞欺诈陷害,排挤忠良,和他关系好的,一下子就升到高位;和他有仇的,转眼就被贬到穷乡僻壤。他骄横跋扈,违背道德,扰乱朝纲,祸害天下,这一切都是卢杞造成的。他侥幸逃脱了杀头之罪,只被贬官,现在又很快被提升到离京城较近的地方,还授予他一个大郡,恐怕会让天下人失望,两位宰相大人一定要阻止这件事,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卢翰、刘从一很不高兴,就让舍人重新起草诏书。
第二天,诏书下来了,袁高又上奏说:“卢杞当政时,极其凶狠残暴,军队将领都想吃他的肉,百官都恨他入骨。”谏官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张荐等人也上书说:“吉州长史卢杞,表面上装作清廉简朴,内心却阴险狡诈,三年专权,朝政混乱,打击正直,残害百姓,天地神灵都知道,全国上下都厌恶他。过去,奏章都能及时呈报给皇上,自从卢杞当了宰相后,重要的官员大臣,一个月都不敢上奏,百官都提心吊胆,害怕随时被罢官。京城沦陷,皇室迁徙,陛下终于醒悟,把他贬到边远地区,诏书上说:‘忠言都被堵塞,朝野上下都为此担忧。’因此,忠良之士都奋起直言,内外一片欢欣;现在又启用他做饶州刺史,大家都失望了,都说这样做不合适。臣听说,君主治理万民,靠的是政治;万民拥戴君主,靠的是民心。如果重用奸臣,一定会失去民心,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取消新任命。”
奏章上去了,却没有得到回应。谏官们又上奏说:“卢杞蒙蔽圣听,扰乱朝纲,导致国家危亡,都是他的责任,可以说是祸国殃民,人人喊打。听说他又被提拔重用,忠良之士痛心疾首,百姓们都寒心。臣前些天冒死上奏,希望陛下收回成命,以平息民愤;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圣旨,舆论沸腾,人人惊恐。竟然有人如此丧尽天良!恳请陛下顺应民意,永远罢黜这个奸臣。幸免于死,足以体现皇恩浩荡;如果再次重用他,恐怕会酿成大祸。我们谏官虽然微不足道,但还是要说出我们的看法。”给事中袁高坚决不肯罢休,结果被贬为澧州别驾。
第二天早朝,皇帝对大臣们说:“我想给卢杞一个小州刺史的职位,可以吗?”李勉回答说:“陛下给卢杞一个大郡也可以,但是百姓会失望啊!”皇帝说:“大家都说卢杞奸邪,朕难道不知道吗?”李勉说:“卢杞奸邪,天下人都知道;只有陛下不知道,这才更显得他奸邪!”德宗沉默了很久。散骑常侍李泌又回答说,皇帝说:“卢杞的事,朕已经听取了袁高的奏章,你们怎么看?”李泌拜伏着说:“这些天来,外面都在私下议论,说陛下像汉朝的桓帝、灵帝一样;臣今天亲耳听到圣旨,才知道尧舜这样的圣君也是难以企及的!”德宗非常高兴,安慰勉励了他。卢杞不久后在澧州去世了。
子元辅,字子望,年轻的时候就因为清廉正直的名声而被人熟知。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崇文馆校书郎。德宗皇帝一直很欣赏他,特意寻找他的后代,破格提拔他做了左拾遗,后来又升迁为左司员外郎,还先后担任了杭州、常州、绛州三个州的刺史。因为政绩突出,被朝廷召回担任吏部郎中,之后又升迁为给事中,再改任刑部侍郎。后来他又担任兵部侍郎,之后外放担任华州刺史、潼关防御使、镇国军使等职务,最后又回到朝廷担任兵部侍郎。子元辅从祖上到曾祖父,都以高尚的名节载入史册。子元辅为人清廉正直,秉性方正,继承了家族的良好家风,一直保持着清正廉洁的作风,人们也没有因为他父亲的过错而对他另眼相看,大家都称赞他。大和三年八月,他去世了,享年五十六岁。
白志贞,太原人,本名琇珪。他出身于胥吏,曾经在节度使李光弼手下做事。他做事小心谨慎,勤勤恳恳,而且非常细心,总是把事情计算得清清楚楚,李光弼非常信任他,军营里的事情,都和他一起商量决定。唐代宗皇帝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声,李光弼去世后,就把他提拔为司农少卿,后来又升迁为太卿,在司农寺工作了十多年。德宗皇帝曾经召见他谈话,把他视为心腹,于是任命他为神策军使、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还赐给他“志贞”这个名字。他很擅长揣摩皇帝的心思,皇帝说什么他都照办。
公元783年,李希烈攻陷了汝州,皇帝任命李志贞为京城招募使,负责招兵买马。当时,权臣、仪端王傅吴仲孺家里巨富,因为国家急需招兵,他心里害怕,就上表请求让自己家里的子弟和家奴去从军,皇帝很高兴,直接给他儿子官授予了五品官职。
李志贞就借此机会,命令各地的节度使、观察使、团练使,以及曾经担任过这些官职的人,都必须让自己家里的子弟和家丁去从军,并且也给他们儿子官做。那些有钱人家,就乐得把不成器的儿子送去,而那些穷苦人家有本事的孩子,却因此受苦。从那以后,京城人心惶惶,大家都不安心过日子,都担心自己的家小。
当时,禁军的招募也全部交给李志贞负责,两支军队都应该进京,结果大部分人都死伤殆尽了,李志贞却没向皇帝汇报,而是用京城那些做买卖的小贩来填补空缺。这些人平时都在市场上讨生活,等到泾州的军队攻打京城的时候,皇帝下令让李志贞用神策军抵抗敌人,结果一个人都没来,皇帝没办法抵挡敌人,只好打算逃跑了。
这时,令狐建带着龙武军四百人护送皇帝到了奉天,又任命李志贞为行在都知兵马使(相当于随驾的军事指挥官)。听说李怀光要来了,李志贞害怕自己的罪行败露,就和卢杞一起阻止李怀光进京。朝中议论纷纷,都说这次皇帝要迁都,都是卢杞和李志贞的责任。所以,李志贞和卢杞一起被贬官,后来得到赦免,被改贬到阆州做别驾。
贞元二年,李志贞升迁为果州刺史,但是宰相李勉和谏官们都上表弹劾他,说他和卢杞的罪行一样严重,不应该提拔他。皇帝坚持要提拔他,足足十天才下达任命诏书。贞元三年,李志贞又升任润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西观察使。同年六月,李志贞去世。
裴延龄,是河东人。他爹裴旭,当过和州刺史。裴延龄呢,在乾元末年的时候,当了个汜水县尉。结果碰上东都城破,贼寇四起,他就跑到鄂州躲了起来。在那儿,他没事儿就琢磨着裴骃注的《史记》里头缺失的部分,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小裴”。
后来,华州刺史董晋把他请去当防御判官;有个黜陟使觉得他挺有本事,就把他调到太常博士当差。卢杞当宰相的时候,提拔他做了膳部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后来又调到祠部郎中。等崔造当宰相,要整顿度支的事务,就让裴延龄去管东都度支院。韩滉接手度支后,把他叫回京城,让他继续当原来的官。结果裴延龄不等人家正式下诏书,就自己跑去集贤院上班了。这可把宰相杨炎给惹恼了,觉得他太轻率,就把他外放到昭应县当县令。他在昭应当县令的时候,跟京兆尹郑叔则因为一些事情吵了起来,还揭人家郑叔则的短处。
那时候李泌当宰相,跟郑叔则关系挺好;而御史中丞窦参仗着皇帝的宠信,又讨厌李泌,反而挺支持裴延龄。最后郑叔则被贬到永州当刺史,裴延龄则升了著作郎。后来窦参当了宰相,就提拔裴延龄当太府少卿,后来又升了司农少卿。贞元八年,班宏死了,裴延龄就接了他的班,继续当司农少卿,还兼管度支。他自己也觉得不太懂财政管理那一套,就使了不少手段,找来度支里那些老员工一起商量,想讨好上面。然后他就上奏说:“天下每年进出的钱财,不断地周转更新,总额不会少于六七千万贯,可就只有一个库房,账目混乱,损失散失的情况根本不知道。所以我建议在左藏库里再分设几个库房:欠款库、负债库、损耗库、剩余库,还有按季度、按月份的库房,把各种钱物都分别存放。”皇帝都同意了他的建议。其实他就是想多搞些名目来迷惑皇上,实际上并没有增加什么钱财,只是白白增加了账簿和人手罢了。
那一年,他升职了,当上了户部侍郎,负责掌管财政。然后他就上奏皇帝,建议让京兆府买一百万捆草送到皇宫御苑里去。宰相陆贽和赵憬讨论后觉得这主意不行,说:“要是买一百万捆草,整个京兆府的老百姓,从冬天忙到夏天,都运送不完啊!其他的各种杂役都得停下来帮忙,还会耽误农业生产。建议让府县分别采购个两三万捆草就够了,放在离皇宫近的地方,需要的时候再取用。”
京西有一些又脏又湿的池塘,长着一些芦苇,也就几亩地而已。这个人呢,他又上奏说:“宫里的马冬天要待在马厩里吃草料,夏天就要放牧。我最近四处打听,发现长安和咸阳两县交界处有好几百顷的池塘,可以用来当作宫廷马匹的牧场;而且离京城也就十几里地,跟御苑差不多远。”皇上开始还信了他的话,跟宰相说了这事儿,宰相却说:“恐怕根本没有这种地方。”皇上就派人去查看,结果发现全是假的,这个人又羞愧又生气。他还诬告李充,说李充为了百姓乱要钱,故意把物价弄高,然后皇上就下令把多收的钱扣掉,叫做“底折钱”。
有一次,他在朝堂上跟皇帝说话,建议用历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充实国库。皇上问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就说:“开元、天宝年间,全国户口才几千万,各部门公务繁多,官员还经常缺人手;自从战争爆发以来,人口减少了一大半,现在一个官员可以兼管好几个部门。我建议以后,内外各部门官员缺额,就先别补了,把这些空缺出来的俸禄收起来,用来充实国库。”
皇上因为浴堂院殿里一根梁年久失修,想换掉却还没找到合适的,就问张延龄怎么办。张延龄说:“皇上,宗庙祭祀才是大事,一根梁算什么小事啊!再说,您自己本来就有足够的钱,用都用不完呢!”皇上很惊讶,问:“什么叫‘本来就有足够的钱’?”
张延龄解释说:“这是根据经书上的道理来的,那些普通的读书人都不知道,皇上您正好可以问我,只有我知道。根据《礼记》,天下赋税应该分成三份:一份用于宗庙祭祀,一份用于招待宾客,一份用于皇家的厨房。现在您祭祀宗庙,虽然已经很认真、很隆重、很丰盛了,但其实根本没用完那一份钱。就说接待外国使臣和购买回纥的马匹吧,用掉的那一份钱,还剩很多呢!更别说皇家的厨房已经非常节俭了,您还把剩下的钱分给百官做俸禄和日常开销,都还没用完。所以说,厨房那份钱还剩下很多,这些都是您本来就有的钱啊!修几十座宫殿都绰绰有余,更别说只是一根梁了!”皇上说:“经书上是这样写的?以前怎么没人跟我说过呢?”然后就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后来要修建神龙寺,需要五十尺长的松木。张延龄上奏说:“我在同州发现了一片树林,有几千棵树,每棵都八十尺长呢!”皇上很奇怪,说:“以前开元、天宝年间,宫里找五六十尺长的木头都很难,还要去岚州、胜州买,怎么现在附近就有这么好的木头了?”张延龄回答说:“我听说,那些珍贵的木材、宝物、奇珍异宝,其实一直都有,只是在圣明的君主统治下才会出现。这些木头生长在关中地区,正是因为您是圣明的君主,所以才能找到它们,开元、天宝时期当然找不到啦!”
当时陆贽当权,皇上很尊重他,陆贽经常在延英殿里跟皇上说张延龄夸夸其谈,不适合掌管钱财。皇上虽然觉得陆贽是在排挤张延龄,但对张延龄却更加优待了。陆贽就上书,指出了张延龄的错误:
话说前年秋天,班宏去世了,皇上特别下旨让延龄接替他管理国家财政。 延龄上任没几天,就迫不及待地显摆自己的本事,上奏说:“我查获了隐瞒不报的钱款,足足有二十万贯,请把这些钱存到专门的仓库里,作为国家的盈余,供皇宫所需,这样就永远不会缺钱了。”皇上当时高兴地相信了他,还说自己委任对了人。
皇上有了这笔意外之财,就开始放开手脚,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工程也越来越大,需要的钱也越来越多。延龄为了完成之前的承诺,又想讨好皇上,不敢说钱不够,也不敢推辞。可实际上,他说的查获隐瞒钱款根本就是假的,没办法兑现承诺;那些供给皇宫的物资,都是赶在期限内勉强凑够的。于是,他开始在市场上搜刮,强买强卖,搜刮来的东西就献给皇上;他还抓捕工匠,逼迫他们赶工。 他表面上说是按照皇上的命令办事,却根本不付工钱;说是雇佣他们,却也不付报酬。
结果呢,京城里的店铺都吓得白天关门;那些修建工程的地方,工匠们个个都像囚犯一样。老百姓怨声载道,到处都是上访的,负责监督的人不敢过问,巡查的人也不敢吭声。 要是有人敢说实话,反而会被说成是结党营私,歪曲事实。皇宫脚下,怨声沸腾,全国上下都在看着呢,这还像话吗?皇上被蒙在鼓里,百姓怨声载道,延龄欺骗皇上,搞得天下人心惶惶,这就是他最大的罪过!
负责国家财政支出的是度支司,负责财物出纳的是太府寺。太府寺所有的出纳,都要按照度支司的文书执行,度支司则根据账目进行核查,两者互相制约,杜绝舞弊。太府寺每十天要上报出纳数量,每月要上报现有财物数量,这些都要经过度支司的核对,御史还会进行监督,十天一查,月月相继,账目清清楚楚,就像串起来的珠子一样,财物多少,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隐瞒漏报。
结果延龄这家伙为了讨好皇上,竟然公然造假,上奏说:“左藏库丢失了很多东西,最近检查的时候,在粪土里找到了十三万两银子和价值百万以上的各种货物,这些都是账簿上没有记录,或者被当成废弃物处理的。现在找到这些东西,算是意外收获,应该全部移入杂库,供皇上另行支配。”皇上竟然特别批准了他的奏请,还按照他的奏报执行了。太府卿韦少华上书反对,坚决不承认,说:“每月上报的都是实际库存数量,请皇上调查,就能查明他的欺诈行为。”两部门各执一词,理应仔细调查是非曲直,可是皇上却听信他的谎言,不加追究。把库里的东西说成是意外收获,把正常的税收说成是额外收入,欺骗皇上,毫无廉耻,这可是大罪!
国家府库的出纳有严格的制度,延龄这个人阴险狡诈,为了讨好皇上,竟然在左藏库里另外设立了六个库房,说是为了存放多余的财物,实际上是为了满足皇上的私欲。他根本不懂得,君王应该以天下为家,国家钱财不够了,可以向百姓征收,百姓生活困难了,国家可以给予帮助。国库里的东西是国家的财产,百姓手里的东西是百姓的私产,哪来的什么多余的财物需要另外储存?他这样做,一定是想用巧妙的手段转移国家的财产,用违法的手段搜刮百姓的钱财,除了这两条路,他还能从哪里弄到钱?皇上正致力于建立信任,却没有对此进行查处,只是姑息迁就,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延龄见自己能蒙蔽皇上,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他的奸诈行为在全国蔓延,在内府更是变本加厉。因此,他欺压官员,挥霍钱财,把东西从东边搬到西边,以此邀功请赏,把挪用的钱财说成是意外收获,愚弄朝廷,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治理天下,要以道义为根本,利益为次要;要以人为根本,财富为次要。根本兴盛了,枝末自然繁荣;如果枝末过大,根本必然倾覆。从古至今,那些只讲道德义理,而不注重实用利益,百姓安居乐业,但钱财匮乏的,最终导致国家灭亡、失去地位的,没有一个例外。所以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有德必有人,有土必有财,有人必有财。”“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从古至今,那些不讲道德义理,却只顾追求实用利益,百姓不安定,但钱财充裕的,最终导致国家兴盛、巩固地位的,也没有一个例外。所以说:“财散则人聚,财聚则人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千万不要让官吏侵害百姓,让天子招致百姓的怨恨啊!况且陛下刚刚继承皇位,决心铲除奸邪,军队频繁出征,征收赋税越来越重,各种苛捐杂税,百姓活不下去。所以泾原的叛军,趁着民怨沸腾,大白天就冲进宫殿,京城百姓,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和叛军一起,肩并肩地进入宫殿。虽然老百姓天性愚钝,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这都是因为恩泽没有遍及百姓,而施行的却是暴政,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当时内府的积蓄,还像山一样多,结果却资助了叛军,用来贿赂贪婪的士兵,这些陛下您都亲眼看到了。这是失去了民心而积累了财富,这有什么好处呢!
皇上您亲临一线指挥作战,敌军却步步紧逼,把我们围困在城里。城里驻扎着这么多军队,却像干涸的小溪一样窘迫,各种物资都严重匮乏。我曾经想出去侦察一下敌军的虚实,但手下人以天气寒冷为由,跪着请求皇上赏赐一件棉衣和裤子,您却没能及时找到给他们,最后只好无奈地打发他们了。
还有一次,宫里的日常用品都缺了,您正忙着打仗,不忍心再麻烦别人,就取下亲王的装饰带,把上面的金子卖了来买东西。当时跟随您的将士们,都赶赴战场,仓促奔波,很多人还没来得及换上冬衣,天气越来越冷,又没有柴火取暖,又冷又饿,内外受敌。白天拿着武器奋勇杀敌,晚上在城墙上呻吟,顶着狂风,冒着霜雪,这样坚持了四十多天,将士们没有一个临阵脱逃,最终打败了强敌,保全了危城。皇上,您可不是靠严刑峻法和重赏才做到这一点的呀!
您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您从不注重个人享受,不积攒钱财,和百姓一起承担忧患,和士兵一起分享物资,所以才能让将士们为您赴汤蹈火,不怕挨饿,不怕受冻,危难时刻不改变自己的岗位,即使面对死亡也不离开您。这正如“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这句话所说的那样,这就是您的功劳啊!
话说,重重包围解除了,各条道路也渐渐畅通了,赋税逐渐收齐,贡品也陆续送来了。皇上就在行宫外廊下面,另外设立了琼林、大盈两个机构来管理这些东西。可还没来得及赏赐功臣,就先忙着收受贿赂,贪图享乐,这可真是大煞风景,寒了那些忠心耿耿将士的心啊!于是,各种批评议论就多了起来,士兵们也开始怨声载道了。钱财越聚越多,人却越来越散,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
紧接着,叛乱又发生了,皇上不得不带着皇宫南迁。奉天府积累的那些财物,全都被乱军抢光了。后来,皇上又搬到了岷州、梁州,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全靠着大顺军的努力,才最终收复了京城。所以说啊,皇上要想治理好国家,就得靠得人心,靠积攒德行来富国强兵。只要百姓归附,还怕没钱吗?只要德行高尚,还怕不富裕吗?哪能光想着把钱财都堆在内府里,才算自己的呢?天下所有的财富,都是天子的财富;境内所有的财富,都是诸侯的财富;家里的粮食、钱财,才是农民和商人的财富。皇上您贵为天子,拥有全国的财富,怎么却要去做那些诸侯都不屑做的事,去干农民和商人那些小买卖呢?
您要是说,多收税能增强武力,那建中时的做法就毫无成效了;您要是说,多积攒钱财就能据为己有,那建中时积累的财富也不在了;您要是说,纵情享乐不会损害国家社稷,那建中时的失败已经证明您错了;您要是说,积怨不会导致危亡,那建中时的动乱和危机也已经摆在眼前了!然而,皇上您最终能平息这场巨大的灾难,成就中兴大业,全是因为您有自我反省、努力改进的决心,有认错悔过的态度,您罢黜了贪婪的官员,提倡节俭,发布告示,与民同心;所以上天被您的诚意感动,百姓也被您的心意感动,怨恨消除了,忧虑也化解了,危险变成了平安。
皇上,您现在也应该为国家社稷制定长久的规划,为子孙后代留下安定的基业,吸取以往纵情享乐的教训,重拾励精图治的决心;千万不能再放纵奸邪,再次实行暴政,那样的话,追悔莫及,可就来不及了!
我私下里担心,皇上您要是听信那些小人的话,中了他们的奸计,以为可以大肆搜刮,让怨气都集中到官员身上,把搜刮来的钱财都归到您自己手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您应该仔细想想啊! 君主的英明与否,完全取决于他所任用的人。像咎繇、夔、契那样贤良的人辅佐,舜帝才能享有圣明的名声;而像皇甫、棸、楀那样奸佞的人得宠,周厉王就招来了亡国的灾祸。自古以来,哪有小人当权,而国家太平无事的道理呢?这就好比拿着兵器去杀人,天下人不会怪罪兵器,只会怪罪拿着兵器的人;养蛊来害人,天下人也不会怪罪蛊虫,只会怪罪养蛊的人家。这道理是显而易见的,您可不能不仔细考虑啊。
我私下里担心,皇上您因为延龄进言延寿,而单独采纳了他的意见。延龄的话,很多都迎合了您的圣意。现在如果要治他的罪,看起来像是被大家逼迫的,所以您想留着他,以此显示您的果断。这样的话,您与人始终如一的心意是美好的。但是,在改过不吝啬、去除邪恶不犹豫方面,可能还做得不够完善。现在那些迎合圣意的人,他们的做法慢慢地形成了一种风气,即使鼓励他们说实话,恐怕效果也不够好,如果再加以压制,还有谁敢说实话呢?恐怕您还没明白我的意思,让我用一件事来证明吧。就说延龄的那些凶狠妄诞的话,已经传遍全国各地了,从朝廷的高官大臣到普通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数以亿计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能够向上反映情况的人又有几个呢?皇上您如果命令亲信广泛收集民间的议论,对比一下最近听到的情况,就能了解人间的真实情况了。
我这个人能力很差,却身居高位,享受着极高的荣誉和恩宠。我当然知道,如果跟着形势走,阿谀奉承,就能保住老本,随波逐流,就能避免遭受责罚。可要是那样的话,我请求告病退休,就能落个清闲的名声;即使跟奸邪之徒同流合污,也不会招来嫉妒。干嘛要这么拼命,独自面对那些像豺狼一样的敌人呢?上面得罪了皇帝的欢心,下面又成了小人谗言的目标。我心里清楚,自己能力不足,什么事情都干不好,只是因为皇上一直以来对我的信任和器重,我才一直以诚实正直为处世准则,在朝廷上兢兢业业地服务了十多年。皇上您对我的宽容,我时刻铭记在心,我也一直以此为荣。我亲眼目睹了您经历的流离失所的危险,也亲眼看到了您为了恢复国家所付出的艰辛,直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害怕得不行!所以,我总是担心重蹈覆辙,害怕家破人亡,这种害怕的心情,发自肺腑,就算想停止这种担忧,也做不到啊!虽然我多次上书陈述我的想法,已经很麻烦您了,但您还是没有采纳我的意见,我还是想再次表达我的忠心,以表明我的愚诚。因为忧虑太深,所以说话就多了;因为心里恳切,所以言语就尖锐。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的做法也许有些过分,但从您为国家考虑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忠心啊!为了效忠君王,我什么危险都不怕;但为了沽名钓誉,装腔作势,我是坚决不会做的!我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为国家长远发展着想,这关系到国家的安危,不仅仅关系到我个人。
奏章呈上去后,德宗皇帝很不高兴,但对杨炎的态度却更加优厚了。当时,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铦,因为这件事也牵涉其中,都证明杨炎所奏之事是虚假的。结果,德宗罢免了陆贽的宰相职务,让他去做太子宾客;张滂、李充、李铦也都都被罢官降职了。
话说那一年春天将尽的时候,皇帝在御花园里待了好长时间。那时候正赶上大旱,老百姓都人心惶惶,非常担忧。这时,一个叫鱼朝恩的家伙,急急忙忙地给皇帝上奏章说:“陆贽、李充他们这些失势的大臣,心里憋着一肚子怨气,现在到处跟人说:‘天下大旱,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财政紧张,军队的粮草都欠缺得很厉害!’他们这是想煽动大家造反啊!”
过了几天,皇帝又去御花园了,正好碰上神策军的人来告状,说度支(管钱粮的部门)欠着他们马匹的草料。皇帝想起鱼朝恩之前说的那些话,立刻就回宫了,下诏书把陆贽、李充、还有几个官员都给贬官了。朝里朝外的人,都吓得不轻。鱼朝恩这是想整死朝中那些正直的官员啊,结果谏议大夫阳城他们几个人,冒着风险上奏章直言劝谏,这才暂时阻止了鱼朝恩的阴谋。虽然陆贽、李充他们已经被贬了,但鱼朝恩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抓了李充身边一个叫张忠的得力手下,一顿毒打,逼着张忠诬陷李充,说:“李充前后贪污了五十多万贯钱,还有大量的米粮,这些钱财都跟权贵有牵扯,李充的老婆还经常用牛车给陆贽的老婆送金银珠宝和丝绸。”张忠受不了酷刑,只好按照鱼朝恩的意思说了。张忠的妻子和母亲跑到光顺门去告状,皇帝下令御史台调查,一夜之间查清了真相,原来都是假的!张忠被放了。
鱼朝恩又说京兆府乱花钱,要查账,这是因为他想整崔元,因为崔元以前被陆贽给贬过官。结果崔元查账后,也没发现什么问题。鱼朝恩一心想靠着陷害别人来邀功,每次跟皇帝说话,都胡说八道,满嘴谎话,别人都不敢吭声,只有鱼朝恩说什么皇帝都信,而且那些话,别人根本没听说过。皇帝其实也知道他经常胡说八道,但是因为他敢说敢做,而且能打听到一些外界的消息,所以皇帝也就一直用他。鱼朝恩就仗着皇帝的宠信,觉得自己肯定能当宰相,还经常骂人,诋毁朝臣,朝中大臣都对他敬而远之。后来他病了,还把度支的财物搬到自己家里,也没人敢说什么。贞元十二年,鱼朝恩死了,享年六十九岁。鱼朝恩死后,朝野上下都庆祝,只有皇帝非常惋惜,还追封他为太子少保。
韦渠牟,是长安万年县人。他祖上六代之前的范氏,是魏国的西阳太守,后来周朝封他为郿城公。韦渠牟从小就聪明伶俐,博览经史。一开始他当道士,后来又做了和尚。兴元年间,韩滉镇守浙西,奏请朝廷授予韦渠牟试秘书郎的职位,后来又升迁了好几个官职,最后做到四门博士。
贞元十二年四月,是德宗皇帝的生日,他御驾亲临麟德殿,召集给事中徐岱、兵部郎中赵需、礼部郎中许孟容,还有韦渠牟、道士万参成、和尚谭延等十二个人,让他们讨论儒家、道家、佛教三教的思想。韦渠牟口才很好,说话滔滔不绝,辩论起来非常厉害;皇帝觉得他平时肯定没少研究这些东西,听得很入迷。过了几天,韦渠牟就升迁为秘书郎了,他还当场作诗七十韵献给皇帝。没过多久,他又升任右补阙、内供奉,这升迁速度,当时他的同僚们可是羡慕坏了。在延英殿上朝的时候,他不仅能直接跟宰相对话,皇帝身边那些宦官也经常把他从衙门里叫去,这才让他的同僚们开始重视他。年底,他又升任右谏议大夫。
当时在延英殿上朝,那些负责执政的官员,一般来说,皇上批阅奏章的时间也就两三刻钟。可韦渠牟上奏,皇帝往往会跟他聊上五六刻钟,皇帝还经常笑着跟他亲切地交谈,这些事在宫外都传开了。不过,韦渠牟这个人,性格轻浮,行为举止不像个正经读书人,他的志向也不坚定,没有扎实的道德修养,大家都觉得他不可能用正道去影响皇帝。
陆贽下台后,皇帝亲力亲为,处理政务,不再完全依赖宰相。朝廷里虽然官员齐全,但实际上只是负责处理文书而已。就连地方长官和御史,都是皇帝亲自挑选的。可是,皇帝住在深宫里,他最亲近信任的人,像裴延龄、李齐运、王绍、李实、韦执谊和渠牟这些人,权力都超过了宰相府。裴延龄和李实,奸诈狡猾,坏事做尽,严重损害了国家的形象;王绍没什么本事;渠牟本来名声不显,却仗着皇帝的恩宠,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招揽追随者,他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像茅山隐士崔芊,都被他推荐到朝廷做官;郑随从一个山里人一步步做到补阙;冯伉从醴泉县令升任给事中,还当上了皇太子的老师,这些都是渠牟推荐的。皇帝偏听偏信,那些轻浮的人就纷纷抛弃本分,争先恐后地巴结渠牟,为了讨好他,不惜放下身段,卑躬屈膝。没多久,渠牟就升任太府卿,还被赐予金紫官服,后来又升任太常卿。贞元十七年去世,享年五十三岁,追赠刑部尚书,谥号“忠”。
李齐运是蒋王李恽的孙子。他一开始在宁王府东阁做祭酒,后来七次升迁,做到监察御史。后来被江淮都统李峘请到幕府工作,又多次升迁,做到工部郎中,还当过长安县令,负责城市修缮工作。之后又担任京兆少尹、陕府长史。建中末年,他被任命为河中尹兼晋绛慈隰观察使。当时李怀光从山东带兵前来求救,日夜兼程,到达河中时已经精疲力尽,休整了三天。李齐运全力以赴地犒劳军队,士兵们都很高兴。可是李怀光后来叛乱,带兵回河中,李齐运抵挡不住,弃城而逃。后来他被任命为京兆尹,兼任御史大夫。当时叛军占据京城,李晟的军队驻扎在东渭桥,李齐运在混乱中,积极组织人力物力,修筑城墙,运送粮草支援李晟。在收复京城之战中,他出力不少。
贞元年间,蝗灾旱灾特别严重,齐运当政却没什么本事,所以朝廷就派韩洄代替他,让他改任宗正卿,还兼任御史大夫和闲厩宫苑使。后来又改任检校礼部尚书,兼殿中监。没多久就正式升任礼部尚书,兼任殿中监使,职位没变。过了十几年,宰相们在内殿向皇后汇报工作的时候,齐运经常跟着进去,献计献策,帮着决定各种事情。其实齐运根本没什么真才实学,也不懂大局,只会说些好听话来骗取信任。他推荐李锜当浙西观察使,收受了李锜几十万钱的贿赂。他还推荐李词当湖州刺史,结果湖州百姓举报李词贪污受贿,但因为是齐运推荐的,皇上也就没追究,直接放他走了。
齐运后来生病了,一年多都没办法上朝,朝廷的任命和决议,很多都是中官跑到他家里去商量决定的。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把自己的小妾卫氏扶正为正室夫人,还穿着礼部尚书的官服大摆宴席,搞得那些文人士大夫都对他嗤之以鼻。贞元十二年,齐运去世,享年七十二岁,死后被追赠为尚书左仆射。
李实,是道王元庆的玄孙。靠着祖上的荫庇当了官,升迁六次后做到潭州司马。后来洪州节度使、嗣曹王皋看中了他的能力,让他当判官,之后又升任蕲州刺史。等到皋当上山南东道节度使,又把他召回,让他当节度判官,还兼任检校太子宾客、员外郎。皋死后,新的节度使还没到任,李实暂时负责留守军务。他为人刻薄,克扣士兵的衣食,导致士兵们怨声载道,甚至密谋杀了他。李实半夜偷偷从城墙上溜走,逃回京城,后来被朝廷任命为司农少卿,还加封检校工部尚书、司农卿。
贞元十九年,李实当上了京兆尹,其他的官职也照旧保留着。没多久,他又被封为嗣道王。自从当上京兆尹后,他就仗着皇上的宠信,变得骄横跋扈,根本不顾及法律法规,大家都对他侧目而视。
第二年春夏两季大旱,关中地区闹起了大饥荒,这其实都是因为他执政暴虐,一心只想搜刮钱财,进献给皇上,以巩固自己的宠幸地位。老百姓的诉苦,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有一次上朝,德宗皇帝问起百姓的疾苦,李实竟然奏报说:“今年虽然旱灾,但是谷田的收成还不错。” 因此,赋税一点都没减免,老百姓穷得揭不开锅,只能拆掉房瓦,卖掉麦苗来交纳赋税。 戏班子演员成辅端,就根据老百姓的苦况编了一段戏词,反映了秦地百姓的艰难处境:“秦城城池二百年,何期如此贱田园,一顷麦苗五硕米,三间堂屋二千钱。” 类似这样的戏词,他写了好几十篇。李实听说后大怒,说成辅端诽谤朝政,德宗皇帝立刻下令将他处死。当时有人说:“盲人诵读箴言规劝,用诙谐的语言来讽刺劝谏,这本来就是戏班子的老传统。设置谤木,采集民间疾苦,本来就是为了了解民情,表达讽刺意见,不应该治成辅端的罪。” 德宗皇帝也后悔了,整个京城的人都对李实的行为咬牙切齿。
府官要避让台官,这是规矩。李实经常在路上遇到侍御史王播,但他不肯避让,照常带着随从走。王播责问他的随从,李实勃然大怒,奏请将王播贬为三原县令,等王播谢罪那天,李实还在朝廷上当众辱骂他。他欺压百官,完全凭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诬告陷害别人,被贬官的人一个接一个,朝中官员都害怕他,厌恶他。他又诬告万年县令李众,将李众贬为虔州司马,然后奏请虞部员外郎房启代替李众,升官降职完全由他说了算,他那副仗势欺人的嘴脸,简直是嚣张跋扈。吏部要奏报官员任免的名单,这是非常机密的,朝中官员一般不会私下打听,但是李实却亲自跑到吏部选曹,逼迫赵宗儒,还用权势吓唬他。前几年,权德舆担任礼部侍郎的时候,李实托他私下推荐人才,没能如愿,后来就一口气罗列了二十个人的罪名,逼迫权德舆说:“你可以按照这个名单来任命;如果不照办,就一定把你外放,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权德舆虽然没答应,但也害怕被他诬告。
公元八〇二年,朝廷下令免除京城附近的欠税,可实际上却违背圣旨继续征税,老百姓苦不堪言,很多官吏因此挨了鞭打,那些贪官污吏巧取豪夺,搜刮了三十万贯钱财。 就连那些小吏犯了错,也都被严厉处罚。 甚至有乞丐因为没钱交罚款而被活活打死,那些有钱的,虽然嘴上喊着“死也不屈服”,最后也逃不过杖刑的命运。京城上下,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对他的暴政深恶痛绝。 顺宗皇帝在谅阴住了超过一个月,期间竟然在府里打死了十多人,最终朝廷决定罢免他的官职,将他贬为通州长史。 圣旨一下,街上的人们都纷纷拿起瓦块石头朝他扔去。 他只好偷偷摸摸地从月营门,绕过苑西逃走,沿途百姓个个拍手称快。后来他得到赦免,被调到虢州,结果在半路上就死了。
韦执谊,是京兆人,他父亲韦浼官职很低。韦执谊从小聪明伶俐,很有才华,考中了进士,在制策考试中成绩优异,被任命为右拾遗,后来被召入翰林院做学士,那时他才二十多岁。德宗皇帝特别宠爱他,经常和他一起唱歌作诗,他和裴延龄、韦渠牟等人经常出入宫廷,德宗皇帝也经常向他们咨询一些事情。德宗皇帝生日那天,太子献上了佛像,德宗皇帝让韦执谊为佛像画像写赞文,并下令太子赏赐韦执谊绢帛作为酬谢。韦执谊去东宫向太子道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子就说:“学士听说过王叔文吗?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啊!” 因为这次谈话,韦执谊和王叔文的关系变得非常密切。不久,韦执谊的母亲去世了,他守孝三年后,重新被任命为南宫郎。德宗皇帝在位期间,经常召他入宫。
话说贞元十九年,补阙张正一因为上书直言进谏而被皇帝召见,王仲舒、韦成季、刘伯刍、裴茝、常仲孺、吕洞等人因为以前和他同在朝为官,关系不错,都去向他祝贺。有人告诉韦执谊说:“张正一等人在奏章里说你跟王叔文是朋党。”韦执谊相信了,于是他被召见后,就上奏说:“韦成季等人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德宗皇帝于是命令金吾卫去调查,查到他们确实多次私下聚会,一起吃喝玩乐。于是,德宗皇帝就把韦成季等六七个人都赶出了朝廷,当时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顺宗皇帝登基后,身体一直不好,没法处理政事,王叔文就掌握了大权。他提拔执谊当宰相,一下子就从朝议郎、吏部郎中、骑都尉,升到尚书左丞、同平章事,还赏赐了金紫袍服。这王叔文想独揽大权,所以表面上让执谊当宰相,实际上自己暗中操控一切。
执谊既然是被王叔文提拔起来的,当然不敢得罪他,但又怕舆论压力,所以常常跟王叔文唱反调。他偷偷派人跟王叔文说:“我并不是故意跟你对着干,而是为了国家大事着想啊!”王叔文一听就火冒三丈,两人从此结下了梁子。执谊既然靠着王叔文上位了,当然也想掩盖自己跟王叔文勾结的事实,两面讨好。
后来宪宗皇帝继位,王伾、王叔文及其党羽都被赶下台了。但因为执谊是宰相杜黄裳的女婿,所以过了几个月才被贬到崖州当司户。话说执谊以前官职低微的时候,就特别忌讳别人提起岭南州县的名字。当郎官的时候,他曾经和同事一起去职方司看地图,一到岭南那一块,他就赶紧让人把地图挪开,自己还闭上眼睛不敢看。
结果他当了宰相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北墙上挂着一幅地图,好几天都不敢去看。后来忍不住了,才去看看,一看,竟然是崖州的地图!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心里非常讨厌,但又不敢说出来。后来因为王叔文的事被贬官,还真就去了崖州,最后死在了那里。
王叔文是浙江绍兴人。他本来是靠下棋当差的,文化水平一般,但喜欢谈论道理。后来被德宗皇帝安排到太子东宫当差。
有一次太子跟侍读们讨论政治,说到宫市(宫廷的买卖)的弊端,太子说:“我见到皇上,一定要把这事儿好好说说。”其他的学士们都纷纷称赞太子英明,只有王叔文没说话。等大家都散了,太子问王叔文:“刚才讨论宫市的事,你为什么不说话?”王叔文回答说:“太子您跟皇上说话,除了问候吃饭和身体之外,不应该随便参与其他事情。皇上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万一有人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说您拉拢人心,那您怎么解释呢?”太子很感激地说:“要不是您,我哪能听到这些话啊?”从此以后,太子很重视王叔文,宫里的大小事情都听他的。王叔文每次给太子提建议,都是说:“这个人可以当宰相,那个人可以当将军,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重用他们。”
他暗中跟当时很多有名望的人搞好关系,这些人想快速升官,其中包括韦执谊、陆质、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等十多个人,他们结拜为兄弟,关系非常铁;凌准和程异也因为和王叔文关系好而得到提拔;就连一些地方的藩镇和侯伯,也暗中送礼巴结他。
德宗皇帝驾崩了,遗诏已经公布。当时皇上病了很久,已经不管政事了,整天深居简出,只有宦官李忠言和美人牛昭容在身边侍候着,百官上奏的事情,都得从帘子后面传达。王伾经常向皇上推荐王叔文,宫里的黄门(宫内宦官)也渐渐知道了这件事。这天,王叔文被召到右银台门,住进翰林院,当了学士。王叔文跟吏部郎中韦执谊关系很好,就推荐他当宰相。王叔文通过王伾,王伾通过李忠言,李忠言又通过牛昭容,层层运作。事情到了翰林院,由王叔文决定可行与否,然后传到中书省,再由韦执谊向朝廷正式奏报。他和韩泰、柳宗元、刘禹锡、陈谏、凌准、韩晔等人互相唱和,自称“管、葛、伊、周”,他们那一伙人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话说柳叔文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强调说钱粮是国家的根本,有了足够的钱粮,就能灵活地控制军队和赋税,也能掌控人才的任用。
叔文刚进翰林院,是从苏州司功(主管工程的官职)做起的,后来升任起居郎,没多久又兼任了度支使和盐铁副使的职务。虽然名义上是杜佑当使者,但实际上所有事情都是叔文在做主。没过几个月,他又升任了户部侍郎,度支使和学士的职务依然保留着。
宫里的内官文珍很讨厌他专权,于是就把他学士的职务给撸掉了。圣旨一下来,叔文吓了一大跳,跟别人说:“我柳叔文要处理政事,必须能经常进宫,要是没这个职务,就没法进宫了!”王伾为他向皇上求情,最后皇上答应他三五天可以进一次翰林院,但内廷的职务还是被免了。
叔文刚进内廷的时候,暗中策划各种事情,手段隐秘,让人看不透。他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左右逢源,决定着官员的升迁。大家看不透他的真实意图,都觉得他是个奇才。等他掌握了度支使和盐铁使这两个肥缺,在朝堂上有了地位后,不管是聪明人还是傻子,都这么说:“他以前就像城里的狐狸、山里的鬼怪,躲在洞里,偷偷摸摸地祸害人,让人又害怕又敬畏;现在他堂而皇之地出来耀武扬威了,肯定没啥本事了!”
叔文在省里上班,也不怎么管事了,就和自己那一帮子人偷偷摸摸地说话,计划着把朝廷禁军的权力抢过来。于是,他让老将范希朝当京西北各镇行营兵马使,韩泰给他当副手。一开始,宫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边关的将领们都给中尉写信,说他们听范希朝的指挥,宫里这才明白兵权已经被叔文夺走了,中尉赶紧下令各镇不许带兵进京。范希朝和韩泰已经到了奉天,那些将领没来,他们俩就回去了。没过多久,叔文他妈死了。
前一天,叔文在翰林院摆了酒席,请了好多学士和内官李忠言、俱文珍、刘光奇他们吃饭。酒过半酣,叔文跟大家说:“我妈生病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尽心尽力为国家办事,不管事情好不好办,都去做,就想报答圣上对我的信任。要是我现在丢了这个官儿,肯定会被很多人骂,谁还愿意帮我说话呢?希望各位能理解我。”他又说:“羊士谔诬陷我,想把我打死,韦执谊却胆小没办成。我根本不认识刘辟,只是因为韦皋的意思才去请求管理三川,刘辟却硬要插手,还想抓我,这不是坏人吗!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柴火,要砍了他,韦执谊死活拦着,我也没办法。”
叔文不想立太子。顺宗皇帝病了很久还没好,朝中大臣们都请求立太子,后来下了诏书立广陵王为太子,全国人民都很高兴;只有叔文愁眉苦脸的,但他不敢说什么,只是念了杜甫《蜀相》诗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然后就哭了起来,大家都偷偷地笑话他。太子监国后,叔文被贬到渝州当司户,第二年就被杀了。
王伾,杭州人。一开始在翰林院当侍书待诏,后来升官到正议大夫、殿中丞、太子侍书。顺宗皇帝登基后,他升任左散骑常侍,还继续在翰林院当侍书待诏。
话说有个叫卢杞的家伙,能力不行,还不如王叔文,整天就知道收受贿赂,没啥大志向,长得又丑,还说吴地话,平时就喜欢巴结太子,跟太子混得很熟。而王叔文呢,倒是挺有骨气,自视甚高,虽然文化水平一般,但喜欢议论时政,顺宗皇帝对他还算有点敬重,但可没法像卢杞那样能随意出入宫廷。王叔文进了翰林院,卢杞则进了柿林院,跟李忠言、牛昭容这些人混在一起。不过,他们各有分工:卢杞主要负责联络传递消息;王叔文负责决策;韦执谊负责起草文书;刘禹锡、陈谏、韩晔、韩泰、柳宗元、房启、凌准等人负责出谋划策,收集情报。卢杞和王叔文以及他们的党羽,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尤其卢杞家更是热闹非凡,珍贵的礼物和贿赂,一年四季不断。他家里有个特大的柜子,只有一个洞能放东西,专门用来藏金银财宝,他老婆有时候都睡在柜子上面。最后,他和王叔文一起被贬到开州做司马。
王叔文最看重的人是李景俭和吕温。王叔文当权的时候,李景俭在东都守孝;吕温出使吐蕃,滞留了半年,等到王叔文倒台才回来。还有个叫陆质的,是太子侍读,后来死了。
王叔文和卢杞倒台后,朝廷下令贬斥他们的党羽:韩晔贬为饶州司马,韩泰贬为虔州司马,陈谏贬为台州司马,柳宗元贬为永州司马,刘禹锡贬为朗州司马,凌准贬为连州司马,程异贬为郴州司马,韦执谊贬为崖州司马。
韩晔是宰相韩滉的族侄,很有才华,依附韦执谊,官至尚书司封郎中。王叔文倒台后,他被贬为池州刺史,后来又改贬饶州司马,再调到汀州做刺史,最后在永州去世。
陈谏在王叔文倒台的时候,已经外放河中做少尹了。从台州司马调到封州做刺史,最后在通州去世。
凌准,贞元二十年从浙东观察判官、侍御史被召入朝。王叔文和他以前就认识,于是启用他做了翰林学士,后来升任员外郎。因为王叔文事件被贬到连州。凌准精通史学,崇尚古文,撰写了《邠志》二卷。
韩泰,在贞元年间一路升迁,做到户部郎中。后来王叔文启用他,让他担任范希朝神策行营节度行军司马。韩泰很有谋略,能够处理机密事务,深受王叔文和(其同党)的器重。后来因为王叔文集团案被贬官,从虔州司马调任漳州刺史,之后又调到郴州。
柳宗元和刘禹锡的事迹,史书上已有记载,这里就不赘述了。
程异,是长安人。曾经侍奉父亲生病,乡里都称赞他孝顺友爱。他通过明经考试及第,初任扬州海陵主簿。后来考中了《开元礼》科,被授予华州郑县尉。他精通吏职,处理公务从不拖延。杜确担任同州刺史、河中节度使时,程异都做过他的幕僚。
贞元年间后期,程异被提升为监察御史,之后升任虞部员外郎,兼任盐铁转运使扬子院留后。当时王叔文当权,那些投机取巧、谋取私利的人都依附他,程异也被重用。王叔文集团垮台后,程异被贬为岳州刺史,后改任郴州司马。元和初期,盐铁使李巽推荐程异精通钱谷事务,请求皇上不计较他以前的过错,重新启用他。于是程异被提升为侍御史,再次担任扬子院留后,后来又累迁至检校兵部郎中、淮南等五道两税使。程异自己也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从此严格要求自己,兢兢业业地工作,整顿了江淮地区的财政弊端,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
后来他回到朝廷,担任太府少卿、太府卿,之后升任卫尉卿,兼任御史中丞,并兼任盐铁转运副使。
当时淮西地区正在打仗,国家财政紧张,程异负责在江南地区征收赋税,并且劝说当地富户多进贡一些财物。他到任后,从不盘剥百姓,不搜刮民财,反而使财政收入有所盈余,百姓也比较满意。因此,他被任命为盐铁转运使,并兼任御史大夫。元和十三年九月,他又升任工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盐铁转运使的职务依旧保留。一些人认为程异是从一个管理钱谷的小官,一下子就位居百官之首,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程异自己也明白自己位高权重,所以他谦虚谨慎,上任一个月,都不敢擅自处理公务。程异知道西北边防军务管理混乱,于是建议设立巡边使,皇上问谁可以胜任,程异请求自己前往。还没等朝廷做出决定,程异就因病去世了,那是元和十四年四月。朝廷追赠他左仆射的官职,谥号为“恭”。程异为人清廉节俭,死后家中没有余财,人们都很敬佩他。
皇甫镈,是安定朝阳人。他爷爷是邻几,做过汝州刺史;他爸爸是愉,做过常州刺史。镈在贞元初年考中了进士,又考中了贤良文学制科,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他母亲去世后,守丧期间,因为稍微有点儿出去玩儿,被免职,后来做了詹事府司直。 之后升迁为吏部员外郎,负责南曹的审理工作,干了三年,狠狠地整治了一批贪官污吏。
接着又升任吏部郎中,然后一路升迁,做到司农卿,还兼任御史中丞,皇上赏赐给他金紫服饰,让他负责度支(财政)事务,不久又升任户部侍郎。当时朝廷正在讨伐淮西叛军,军需物资的运输非常重要,皇甫镈在这方面管理得非常严格,及时地筹集和供应军需,因此更加受皇帝宠信,又加任御史大夫。
十三年后,他和盐铁使程异同一天被任命为平章事,仍然兼任原来的官职。虽然皇甫镈确实有处理政务的能力,但他素来没有什么好名声,只是靠着巧取豪夺讨好皇帝,刻薄百姓来求得恩宠。 圣旨一下,大家都很震惊,就连普通的商贩也都在议论纷纷,嘲笑他。宰相崔群、裴度把这些民间的议论反映给了皇上,宪宗皇帝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听从。裴度就上书请求辞去宰相的职务,并且在奏疏里这样说道:
我前几天在延英殿上向皇上请求,可是没得到批准,心里挺着急的。我琢磨着,古代那些英明的帝王,治理国家,兴盛文化,虽然主要靠皇帝自己,但也离不开大臣们的辅佐。所以说尧舜的功绩,就会提到稷、契、皋、陶、夔;说唐太宗、玄宗的功德,就会提到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这些大臣。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皇帝能不依靠辅佐大臣就治理好天下的。
现在的情况跟十年前大不一样了,咱们正忙着整顿军队,平定叛乱,建立太平盛世,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八九成。但是,国家能不能安定,全看朝廷;朝廷能不能兴盛,全看宰相。我这个人能力有限,每天都战战兢兢,总觉得皇上您英明神武,可下面却缺少贤臣良相,帮不上您的忙,不能让您的功德更加光大。所以,很多事情都让您操心,平定叛乱,安抚百姓,这么费力,其实都是因为我们这些大臣没尽到责任。
我原本希望陛下您能广泛听取大家的意见,寻找有才能的人来辅佐您,让他们去治理国家,造福百姓;可是您却提拔了一些没什么本事的小人,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一开始,他们出现在朝廷上,大家都吓了一跳;后来,在大街上,人们都开始嘲笑他们。我估计,这事儿全国上下都知道了,京城里更是人尽皆知。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皇帝就像大殿,宰相就像台阶,台阶高,大殿就显得高;台阶低,大殿也显得矮。宰相选不好,皇帝的威望也高不起来啊!
皇上您英明睿智,目光如炬,什么事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您以前选任宰相,即使有些人的才能和品德不够完美,但总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可是皇甫镈自从掌管财政以来,就只知道盘剥百姓,把苛刻当成精明,把刻薄当成能干。从京城北部、西部,到各个部门,再到各地州府,凡是需要财政拨款的地方,没有不怨声载道,恨不得吃他的肉的!多亏我们这些臣子经常劝诫他,或者上奏章陈述利害,才勉强让事情得以运转。
最近淮西的军队粮草供应,本来应该拨款五成,实际上只给了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士兵们怨声载道,都想哗变。我到了行营后,正努力安抚他们,并告诉他们只要能按时出发,就会有优厚的赏赐,这才勉强说服他们。然后我严厉督促供军官员,先拨付九月一日的两成以上军饷,这才稍微稳定了一点,不然的话,军队真的会溃散。现在老兵都去淄青讨伐叛军了,如果突然听说这个人当了宰相,一定会人心惶惶,以为又要重蹈覆辙,到那时就麻烦大了。虽然他贪污了不少,但亏空也很多,所以讨伐叛军结束后,经费还剩一千三十万贯,这事儿还算过得去。
但是皇甫镈这个人狡猾奸诈,说话不算数,朝令夕改,天下人都知道他的为人,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蒙蔽圣听,真是奸邪到了极点。程异这个人虽然品德一般,但为人还算平和,处理政务也还算得力,但是让他当宰相,位居公卿之上,实在是不合适。至于皇甫镈,天下人都恨透了他,您今天却把他当作心腹重臣,让他位居高位,我实在担心不可行,恳请您三思。
如果您能采纳我的建议,赶紧把他换掉,以满足天下人的期望,那天下百姓就万幸了。听说李修生病了,也请求来京城任职,像浙西观察使这样的职位,也可以给他。
我知道,我这一句话说出口,肯定要触怒皇上您了,但我说了,做了,甘愿承担后果。
现在,要是我不退下来,天下人都说我辜负了您的恩宠;可要我现在退了,您还没答应我的请求,我的心里就像火烧一样,难受得像被箭射中一样。我自己的生死无所谓,我担心的是您今天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为什么呢?淮西已经平定,河北也安定了,承宗收敛了兵权,割让了土地,程权也束手就擒来到京城,韩弘甚至带病讨伐叛贼,这些可不是京城的力量就能控制的,而是朝廷的策略才能服众啊!现在正是中兴的开端,要重新治理天下,您怎么能亲手毁掉这一切,让千千万万的老百姓离心离德,让各地的诸侯四分五裂呢?所有正直的人都会痛哭流涕的。更何况,您对我的信任,可不是对一般人的;我对您的忠心,也绝不比其他人少!所以,我冒着杀头的危险,再次上书陈述我的想法,如果您还是不采纳,我甘愿接受惩罚。
您要是提拔一个市井小贩,跟我平起平坐,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失,但对您来说,才是真正的损伤啊!我实在太激动,太害怕了,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皇上觉得天下太平了,想好好享受享受,就开始修建宫殿,大兴土木,搞得越来越豪华。 王涯、李镈看出了皇上的心思,就不断地献上多余的财物,说是给皇上修建宫殿用的。皇上因此特别偏袒他们,根本不理会别人的反对意见。 皇上看到裴度上奏的奏章,觉得他是拉帮结派,直接就没看。李镈知道这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更加卖力地讨好皇上,还上奏说要减掉内外官员的俸禄来充实国库。 结果,给事中崔祐把皇上的诏书给退回去了,这事儿才算黄了。
那时候,宫里把一些存放多年的旧东西拿出来让度支(财政部门)估价,这些东西大多都破旧不堪了。李镈却花高价把这些东西都买了下来,说是要给边军用。 结果呢,那些丝绸布匹,一碰就坏,边军士兵们气坏了,直接把这些东西都烧了。裴度给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顺便提到了边军烧掉赏赐的事儿。李镈立刻就脱下靴子说:“这靴子是从内库里拿出来的,我花了两千俸禄买的,结实耐穿得很,那些人说的话都是假的!”皇上信了,李镈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裴度打仗立过大功,李镈心里嫉妒他,就和宰相李逢吉、令狐楚一起合伙把裴度排挤到太原去镇守边疆。崔群很有威望,大家都敬重他,他经常批评时政的弊端,李镈很讨厌他。 后来要给皇上尊号的时候,李镈就说:“前些日子大家讨论给皇上尊号,崔群说皇上不应该用‘孝德’这两个字。”皇上一听就生气了,把崔群贬到湖南当观察使去了。 李镈还和金吾将军李道古暗中勾结,推荐方士柳泌和僧人大通,说他们能让人长生不老。 当时中尉吐突承璀很受皇上宠信,李镈就重金贿赂他,讨好他,最后才当上了宰相。
话说唐穆宗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听说皇甫镈这个人坏透了,是个奸臣。等他当上皇帝,掌权之后,立刻下了一道圣旨,说:“皇甫镈这个人能力平庸,心胸狭窄,做事不顾后果,没什么真才实学,虽然早早地就当了官,但一直不受百姓欢迎。他当政以来,正赶上国家要打仗,他却为了个人利益,压榨百姓,激起了民愤;他还故意孤立自己,堵住别人的嘴。到了他当宰相的时候,更是加剧了朝政的腐败,根本不懂治国之道,也不考虑长远的安邦大计,导致军队里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老百姓也受尽了苦难。他做事总是遮遮掩掩,说的话全是谎话,全国上下都知道他的坏事,朝野上下都恨他。他还迷信方士,欺骗先帝,暗中勾结奸邪之徒,罪恶滔天,必须严惩!应该把他流放到边远地区,虽然朕念及旧情,但也要依法处置。”
穆宗又下了一道圣旨,说:“那个叫柳泌的山人,也搞那些旁门左道,欺骗先帝,一心想当官,还故意制造混乱,他自己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所以就逃跑了。还有那个和尚大通,医术不行,开的药方都是假的。他们都犯了大罪,都是奸邪之徒,国家自有法律,人神共愤,应该交给京兆府,重打一顿,然后处死!”
柳泌,原名叫杨仁力,年轻时就学医,但常常夸夸其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李道古是个奸诈圆滑的官僚,和柳泌暗中勾结,想办法往上爬。他们就去找皇甫镈,说柳泌有本事,于是柳泌就被召进了皇宫。柳泌自称能找到灵丹妙药,跟皇甫镈说:“天台山有很多灵草,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我以前听说过,但是自己能力有限,弄不到。如果让我当天台的长官,我就能找到那些灵草了。” 就这样,他直接被提升为台州刺史,还被赐予金紫官服。
谏官们上奏章说:“以前的皇帝也重用过一些方士,也给了他们官职,但从来没让他们去管理地方。” 宪宗皇帝却说:“为了让皇帝长命百岁,花一个郡的力量去寻找仙丹,作为臣子,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所以,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裴潾因为直言进谏而被贬官。柳泌到了天台之后,就驱使官吏百姓在山里到处乱跑,说是采药,动不动就鞭打责骂,非常暴躁。
一年多过去了,什么也没找到,柳泌害怕自己的骗局败露,要被治罪,于是带着全家逃进了山里。浙东观察使派人追捕他,把他押解到京城。皇甫镈和李道古极力保证,说柳泌一定能找到灵丹妙药,于是柳泌就被留在翰林院当差。宪宗皇帝服用柳泌提供的药物后,变得越来越烦躁,喜怒无常。宫里的内侍们害怕因为这件事被杀头,于是策划了弑君的逆案。大通自称活了一百五十岁,都是靠服药得来的。
还有一个叫田佐元的人,是凤翔虢县人,自称有奇特的法术,能把瓦砾变成金子,穿着便服就被任命为虢县县令。 一开始,柳泌被关在京兆府,狱卒骂他:“你何必做这些虚假的事情呢?” 柳泌说:“我本来没这心思,是李道古教我的,他还说自己活了四百岁呢!” 府里的官吏非常小心谨慎,害怕柳泌会逃跑或变戏法;等到把他衣服脱了处死的时候,一点异常都没有,只是身上有很多被灸灼留下的疤痕而已。皇甫镈最终死在了被贬的地方。
镈弟镛,是个正直的人。他也考中了进士,后来在宣歙、凤翔两地做官,之后进京当了殿中侍御史,又升任比部员外郎、河南县令、都官郎中、河南少尹。那时候他哥哥镈当了宰相,主管财政,权势很大,恩宠非常多。镛看不惯他哥哥权势太大,每次兄弟俩一起吃饭聊天,他就直言批评,他哥哥镈有点不高兴。于是镛请求调离京城,被任命为右庶子。等他哥哥镈获罪被治罪后,朝廷知道镛早就看出了他哥哥的问题,所以没怪罪他,反而提升他做了国子祭酒,后来又升任太子宾客、秘书监。到开成初年,他被任命为太子少保,然后就退休了,四十九岁去世。镛很有文采,尤其擅长写诗,他喜欢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对世俗的事务不屑一顾,当时很多有名的人都和他交往。他留下了十八卷集子和十四篇《性言》。
史书上说:奸邪之徒害忠良,自古以来就有;但是像卢延龄、李镈那样狂妄无忌,嫉妒贤能,残害善良的,还真是少见。我每次读陆贽上奏弹劾卢延龄的奏章,都忍不住泪流满面,他那种坚持正义,效忠朝廷,为国家大计着想的精神,如果不是个正直的人,忠诚的朋友,怎么可能做到这样冒着风险去直言进谏呢?真是奇怪啊,德宗皇帝这个人,忠臣良将不用,却重用那些奸邪小人,以至于国家差点灭亡,他却偏偏保全了卢延龄,却看不清卢杞的真面目,唉,真是悲哀啊!执谊、叔文这些人,乘着机会做些偏颇的事,还想掌控天下,处理国家大事;刘、柳这些读书人,追逐名利,真是太狂妄了!唐宪宗章武帝英明果断,铲除了奸邪,可是后来重用李群、李绛,又重用李逢吉、李镈,这都是他晚年被奸邪迷惑的结果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赞曰:贞元时期,朝廷喜欢阿谀奉承的小人,厌恶忠诚正直的人。卢延龄、李镈残害善良,是国家的蛀虫;裴度、陆贽为国献策,嫉恶如仇。可惜皇帝听信谗言,正直的人的路越来越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