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字中立,是山西闻喜人。他爷爷裴有邻做过濮州濮阳县令,他爸爸裴溆做过河南府渑池县丞。裴度在贞元五年考中了进士,还考上了宏辞科。后来他又参加了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的考试,考卷得了高分,被任命为河阴县尉。 之后升迁为监察御史,他曾秘密上奏弹劾那些权贵,说话很尖锐,得罪了皇帝,就被外放到河南府当功曹。后来又升迁为起居舍人。
元和六年,裴度被任命为司封员外郎兼知制诰,不久又升任郎中。到了元和七年,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死了。他儿子田怀谏年纪太小,管不了军队的事务,军中就拥立一个小将田兴当留后。田兴为了在朝廷上树立好形象,就表示自己要遵守法令,按时上缴赋税。于是宪宗皇帝就派裴度去魏州宣读圣旨。田兴虽然表面上说要遵守法令,但他私底下却过着奢侈的生活,他的车马服饰、房屋建筑都超过了规定的标准,就连办公的斋阁也修建得特别豪华。田兴自己也觉得不合适,就不在那儿办公了,而是把旧采访使的厅堂改成办公室。他还请裴度写篇碑文,歌颂自己谦虚谨慎、遵守法令,魏州百姓都非常感激他。 田兴又请裴度到各个属郡去宣读圣旨,魏州百姓都出来迎接,非常感动。裴度完成任务回到朝廷后,被任命为中书舍人。
话说九年十月,李绛升职了,当上了御史中丞。 但是,之前他在宣徽院当个小小的五坊小使的时候,每年秋天都要去京畿地区巡视鹰犬,那些地方官吏个个都得巴结他,好酒好菜地招待着。要是招待得稍有不周到,他就立马变脸,各种敲诈勒索,老百姓对他那是又怕又恨,跟土匪强盗似的。
早些时候,贞元朝末年,这些个小官吏就嚣张跋扈得很,甚至在老百姓家门口、井边张网设罗,不让人进出打水,还理直气壮地说:“别惊着我的供奉鸟雀!” 他们还成群结队地跑到卖酒食的地方,胡吃海喝,酒足饭饱后,临走前竟然留下一个箱子蛇,还警告店家:“这些蛇是给我供奉鸟雀吃的,好好养着,别让它们饿着渴着!” 店家为了息事宁人,只好送礼打发他走。到了元和初年,虽然朝廷多次整治这种歪风邪气,但这些小官吏依然故态复萌,一点没改。
有一次,这位小使到了下邽县,县令裴寰为人正直严厉,看不惯这些小官吏的横行霸道,所以根本没怎么巴结他。小使一怒之下,就诬告裴寰对他不敬。这事儿传到宪宗皇帝耳朵里,皇帝勃然大怒,立刻下令把裴寰抓起来,还想以“大不敬”的罪名治他的罪。宰相武元衡等人极力为裴寰辩解,但皇帝一时气还没消。李绛上朝奏事的时候,抓住机会,据理力争,说裴寰是冤枉的。 皇上更生气了,说:“照你的说法,如果裴寰无罪,那就治五坊小使的罪;如果五坊小使无罪,那就治裴寰的罪!” 李绛回答说:“按照您的旨意,确实该治罪,但裴寰身为地方父母官,如此忧国忧民,怎么能治他的罪呢?” 皇帝一听这话,怒气渐渐消了。第二天,就下令释放了裴寰。
没多久,李绛又兼任了刑部侍郎,奉命出使蔡州行营,向各路军队宣旨。回来后,皇帝问他各将领的才能如何,李绛说:“臣观察李光颜将军,为人正直勇敢,将来一定能有所成就。” 没几天,李光颜就奏报说在时曲大败敌军,皇帝更是感叹李绛识人厉害。
公元810年六月,王承宗和李师道这两个家伙同时派杀手去刺杀宰相武元衡,顺便还想干掉裴度。那天,裴度从通化里出来,三个刺客冲上来,拿剑就砍。先砍断了他的靴带,接着砍伤了他的后背,又划破了他的单衣,最后还轻微伤了他的头,裴度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还好他戴着毡帽,伤得不深。刺客挥舞着刀追杀裴度,裴度的随从王义挺身而出,死死地抱住刺客,大声呼救。结果刺客反手一刀砍断了王义的手,这才逃跑了。裴度当时已经摔到沟里了,刺客以为他死了,就跑掉了。过了三天,皇帝就下诏书,任命裴度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裴度这个人,说话很强硬,也很有理有据,尤其擅长治国理政。他提出的建议,都能打动人心。从魏博回来后,他把事情的经过向皇帝汇报,皇帝对他非常赏识。后来他又从蔡州劳军回来,皇帝更是对他言听计从。本来因为武元衡当政,裴度没怎么被重用,但自从刺客在京城行凶后,皇帝就把他当成了对付叛乱的关键人物。
一开始,武元衡遇害后,有些人建议罢免裴度的官职,以安抚河北的王承宗和李师道。结果皇帝勃然大怒,说:“如果罢免裴度的官职,那不就是让那些奸贼得逞了吗?朝廷的纲纪怎么还能维持?我用裴度一个人,就足够收拾这两个贼子了!”裴度也把平定叛乱当成自己的责任。他因为受伤请假了二十多天,皇帝竟然派卫兵在他家门口宿卫,还不断派使者去问候他的病情。在他正式上任的前一天,皇帝还专门下旨说:“不用走正常的程序了,直接来延英殿见朕吧。”裴度进宫面圣后,皇帝对他关怀备至。当时各地盗贼横行,京城也发生了变乱,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但是自从裴度被任命为宰相后,大家心里才安定下来,都觉得他一定能平定叛乱。从那以后,各种讨伐叛贼的计策源源不断地送来,朝廷用兵也越来越紧迫。
公元811年,庄宪皇后去世,裴度担任了礼仪使。皇帝当时不理朝政,想按照以前的惯例设立冢宰,来统管百官。裴度就进谏说:“冢宰是殷商和周朝六官之首,既掌管国家政务,又统领百官。所以古代帝王昏庸的时候,百官都听冢宰的。后世设官,已经没有这个官职了,不能空设。再说,咱们大唐朝,历史上设立与否都不固定,古今制度不同,不必拘泥于旧例。”皇帝下令说:“各部门的公务,可以暂时由中书省和门下省来处理。”很多有识之士都认为裴度的建议很对。
六月,高霞寓在蔡州行营打仗输了,消息传出来,朝野上下都吓了一跳。之前,皇帝下令让大臣们都说说该不该消灭吴元济这个叛贼。很多大臣都说,算了算了,罢兵息战,赦免他的罪行得了,比较省事。翰林学士钱徽和萧俛说得尤其恳切,只有李德裕坚持说,这贼不能赦免!高霞寓战败后,朝中大臣,特别是宰相以上级别的大官们,都厌倦了战争,想赶紧罢兵了事。正在朝廷上讨论呢,宪宗皇帝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难道帝王打仗就不能输吗?要是打仗不能输,那从古至今还有啥难的?历代圣明君主也不会留下这种凶恶的叛贼。现在咱们只讨论要不要打这场仗,朝廷的策略对不对,你们只管提最重要的解决办法。将领不行的,就撤掉,别犹豫;兵力不够的,赶紧补充。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将领打败仗,就放弃整个计划呢?” 这下,宰相们都没话说了,朝廷里也没人敢再提罢兵的事了,所以李德裕的计划得以继续执行。
王稷家的两个奴仆告发王稷私下换掉了父亲留下的官印,还隐瞒了进献给朝廷的财物。皇帝把这两个奴仆留在宫里,派使者去东都查抄王稷的家产。李德裕上奏说:“王锷死后,他家已经进献了不少东西了。现在因为这两个奴仆的告发去查抄王家,我怕天下将领都效仿,以后都只顾着自己家的事了。” 宪宗皇帝当天就派使者把两个奴仆送回,交由京兆府处决。
十二年了,李酝、李光颜多次上奏说打败了叛贼,但是国家在淮河以右地区集结军队四年了,后勤供给,实在吃不消,那些将领们互相推诿责任,磨洋工,迟迟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皇帝也为此感到厌烦。宰相李逢吉、王涯等人,认为长期用兵,耗费国力,想罢兵,在皇帝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利弊。李德裕却一句话也不说。皇帝问他怎么办,李德裕回答说:“臣请求亲自督战!”第二天,朝廷再次讨论此事,李逢吉等人离开后,只留下李德裕,皇帝对他说:“你一定能为朕办成这件事吗?”李德裕伏在地上,哭着说:“臣誓死与这贼人决一死战!”皇帝也因此改变了脸色。李德裕又奏道:“臣昨天看到了吴元济的求降表,估计这叛贼已经山穷水尽了。只是各路将领配合不好,没能彻底将他逼迫到绝境,所以他还没投降。如果臣亲自前往行营,那些将领为了邀功请赏,都会尽力作战,一定能打败叛贼!”皇帝同意了。第二天,就下诏:
皇上对辅弼大臣说:国家大事,军国要务,都仰仗着你们啊!你们掌管政事,运筹帷幄,定下策略,取得胜利,然后才能离开朝廷,去处理军务。所以,君臣一体,内外事务都由你们负责。
最近,派兵讨伐汝南,平定淮右,目的就是要清除当地的污浊风俗,惩治那些顽固不化的人。虽然有很多百姓逃亡求生,但那些固守城池、顽固抵抗的人还没被消灭干净。这就像困兽犹斗,飞鸟无处可逃一样,真是令人无奈啊!因此,我不得不放下琴瑟,重新拿起战鼓,召见你们这些大臣,来处理这场战争。
朝议大夫、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飞骑尉、赐紫金鱼袋的裴度,你真是天降将才,与朕的梦境卜算相符!你精明能干,忠心耿耿,在朝中担任要职,才能老练,谋略周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熟悉朝廷的枢要事务,了解四方的形势;你统领军队,就能得到万人的拥戴。
为此,我向上天祈祷,选择良辰吉日,授予你丞相印绶,以示尊崇;赐予你诸侯的斧钺,以彰显你的重任。你应该严明法纪,弘扬皇家的伟业,激励军队士气,平定叛乱,招抚流亡百姓,安抚受伤的人民。更何况淮西军队,向来忠诚,曾经远渡重洋,为国效力,史书上都记载了他们的功勋。建中初年,他们攻破襄阳,擒获并消灭了崇义军。最近他们受了叛贼的胁迫,才不得不投降。朕一直记着他们过去的功劳,也一直想着安抚他们。
所以,我特地让你这个辅臣,担任他们的统帅,目的就是想安抚他们,妥善处理此事。你务必遵从我的旨意,不要违背我的教诲!现在任命你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蔡州刺史,兼任彰义军节度使、申光蔡观察使,并兼任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圣旨下来了,皇上打算任命韩弘为淮西行营都统,但觉得“招讨”这个称呼不太合适,就请求改成“宣慰处置使”。 因为这次出兵还兼顾招抚,所以又请求把“翦其类”(消灭他们的同类)改成“革其志”(改变他们的想法)。 另外,韩弘已经担任都统了,所以又把“更张琴瑟”(重新调整关系)改成“近辍枢衡”(暂时放下权力),把“烦我台席”(麻烦我出面)改成“授以成算”(直接给他一个作战方案),皇上都同意了。 还奏请刑部侍郎马总担任宣慰副使,太子右庶子韩愈担任彰义行军司马,司勋员外郎李正封、都官员外郎冯宿、礼部员外郎李宗闵等人担任两使的判官书记,这些任命也都得到了批准。
话说早些时候,德宗当政的时候,朝中风气比较压抑,大臣们私下交往都要被金吾卫暗中监视并密报皇上,宰相们都不敢在家里接待客人。等到度相公辅政之后,因为淮西叛贼还没被剿灭,觉得应该广纳贤才,一起商量对策,于是请求允许他在自己家里接待宾客,宪宗皇帝也同意了。从那以后,天下的优秀人才都能在丞相府上献计献策,宰相也能在家中会见宾客,这都是因为度相公的请求。
自从讨伐淮西叛军以来,朝廷军队屡战屡败。很多人认为伤亡太大,后勤补给跟不上,于是纷纷上书,各种意见五花八门。度相公认为,如果放任这些内忧外患,不及时解决,最终会成为大患,否则,黄河两岸的盗贼也会效仿淮西叛军,形势会更加严峻。所以他坚决请求讨伐叛军,皇上对他非常信任,所以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的请求。
度相公接到命令后,被召见到了延英殿,他上奏说:“主上忧虑,臣子蒙羞,我必须拼死一战。如果叛贼被消灭了,我就能回朝面圣;如果叛贼还在,我就永远回不来了。”皇上听了这话,非常感动,流下了眼泪。
十二年八月三日,度相公前往淮西,皇上派神策军三百骑兵护送他,并在通化门亲自慰勉他。度相公在城楼下含泪辞行,皇上还赐给他一条犀牛皮带。虽然度相公的官衔是宣慰使,但实际上行使的是元帅的权力,并且以郾城作为他的指挥中心。皇上知道李逢吉和度相公关系不好,就罢免了李逢吉的宰相职务,把他外放到剑南东川担任节度使。
离开京城后,淮西行营的大将李光颜和乌重胤对监军梁守谦说:“要是等朝廷派来的大军到了之后再打胜仗,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应该赶紧打仗,先立下战功!” 这月六号,他们就要出兵了,结果在贾店跟敌人打了一仗,还输了。
过了二十七天,李愬终于到了郾城。他巡视各路军队,宣读皇帝的旨意,士兵们个个都斗志昂扬。那时候,各路军队都有朝廷派来的宦官监军,军队前进后退都不能由主将自己决定,打胜仗了宦官们就先去报捷,要是稍微有点败绩,他们就各种刁难。李愬到了行营后,马上奏请朝廷把这些监军都撤了,把兵权完全交给将领们,大家都高兴坏了。军纪严明,命令统一,所以以后每次出战都打胜仗。
李愬派使者去了蔡州,吴元济给李愬写信说:“我本来已经暗中答应投降了,可是你们隔着河大声喊叫,搞得三军戒备,所以我没办法投降了。” 十月十一日,唐朝邓州节度使李酝攻破了悬瓠城,抓住了吴元济。李愬事先派宣慰副使马总进城安抚百姓。第二天,李愬被任命为彰义军节度使,率领一万多投降的洄曲士兵继续前进。李愬穿着盔甲,用军礼迎接李愬,在路边给他行礼。李愬开始处理政务后,蔡州百姓都很高兴。
以前规定:路上不许私下说话,晚上不许点灯,如果有人用酒食互相走动,就要按军法处置。李愬就重新制定了法令,除了偷盗和斗殴之外,其他的都取消了,人们的往来也不再受白天黑夜的限制。于是蔡州的百姓才开始知道什么是安居乐业的快乐。
一开始,李愬用蔡州的士兵当自己的亲兵。有人觉得这些人都是吴元济的旧部,心里可能不安分,不能掉以轻心。李愬笑着回答说:“我受命担任彰义军节度使,元凶已经被擒获,蔡州百姓现在就是我的百姓了。”蔡州的父老乡亲,没有一个不感动得哭泣的。申州、光州的百姓,也很快平定了。
十一月二十八号,我从蔡州回京述职,临走的时候,把副使马总留在了彰义军当留守。一开始,我进蔡州的时候,有人在背后说我贪污了元济留下的妇女和珍宝。皇上听说后,有点怀疑我。皇上想把元济的旧部都杀掉,于是给了梁守谦两把宝剑,派他去蔡州。我在郾城遇到了他,然后我们一起进了蔡州,根据罪行轻重处罚,但没完全按照皇上的旨意来。梁守谦坚持要按照圣旨执行,我提前写了奏疏说明情况,然后直接进宫面圣。
二月,皇上提升我的官职,让我当了金紫光禄大夫、弘文馆大学士,还赐给我上柱国的勋号,封我为晋国公,食邑三千户,并且让我继续负责政事。皇上因为淮西贼乱平定,就让功臣李光颜他们来朝见,想在宫里设宴庆祝,下令让六军使修缮麟德殿的东廊。军使张奉国说公款不够,就拿自己的钱补上,然后跟执政大臣说了这事儿。我平静地跟皇上说:“陛下您要修建宫殿,有将作监这些部门负责呢,怎么能让功臣们倾家荡产来修缮呢?”皇上生气张奉国把这事儿说出去,就让他退休了。
皇上还修建了龙首渠,建了凝晖殿,装饰得富丽堂皇,把佛寺的花木都移到宫里来了。程异和皇甫镈这两个人,靠着阿谀奉承得到重用,他们俩管着度支和盐铁,经常上贡多余的钱,给皇上修建宫殿用。皇上又因为他们在平定蔡州时,后勤保障做得不错,就封他们俩为同平章事。我在延英殿当着皇上的面直言进谏:“程异和皇甫镈,只不过是管钱粮的官员,不是治理天下的材料。陛下您只顾眼前的享乐,提拔他们当宰相,天下人都在议论纷纷,觉得不可思议,这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希望陛下您能仔细考虑一下。”皇上没听我的。我三次上书论述此事,请求辞去宰相的职位,皇上还是没答应。这事儿《皇甫镈传》里也有记载。
话说有个商人张陟,欠了五坊使杨朝汶的利息钱,还偷偷藏了起来。杨朝汶到张陟家搜查,找到了张陟的账本,上面记录着欠钱的人叫卢载初,说是前西川节度使卢坦大人的字迹。杨朝汶二话不说,就把卢坦家人抓了起来。卢坦的儿子不敢申辩,只好拿私房钱把这事儿摆平了。结果查验字迹,发现那其实是前郑滑节度使卢群写的字。卢坦儿子想把这事儿说清楚,杨朝汶却说:“钱我已经收了,不可能再还给你。”
御史中丞萧俛和谏官们就上奏章,告杨朝汶的状,说他蛮横霸道。宰相崔群也在延英殿上跟皇帝说了这事儿,把杨朝汶的恶行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皇帝说:“我现在正想跟你们商量东线战事呢,这事儿是小事,我自己处理。”崔群就说:“打仗是小事,五坊使追捕平民百姓才是大事!打仗打不好,顶多就担心山东那边;可五坊使要是这么蛮横,那可是要乱了京城啊!”皇帝当时不太高兴。
过了一阵子,皇帝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把杨朝汶叫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你刚才的所作所为,都让我在宰相面前抬不起头来!”皇帝立刻下令杀了杨朝汶。
一开始,淮河、蔡州平定之后,镇州、冀州的王承宗很害怕。崔群就派人去游说他,在赵州、魏州一带活动。派人去劝王承宗,让他割地赔款表示臣服。王承宗想向田弘正求救,崔群派去的人又暗中劝说田弘正,所以最后兵不血刃,王承宗就乖乖投降了。
话说十三年前,李师道这小子反复违抗圣上的命令,皇上就下令让宣武、义成、武宁、横海四个节度使的军队,跟田弘正一起出兵讨伐他。田弘正上奏说,想从黎阳渡过黄河,然后跟李光颜他们汇合,一起进攻。皇上把大臣们叫到延英殿商量这事儿行不行,大家都说:“这军队的具体作战,是将军们自己决定的,人家都上奏了,那就应该答应他的请求呗。”只有李绛觉得不行,他上奏说:“魏博这支军队,跟其他各地的军队不一样。过了河之后,想再退回来可就难了,必须得继续进攻才能取得胜利。要是从黎阳渡河,刚离开自己的地盘就到滑州了,只会增加后勤运输的负担,还会让军队产生犹豫不决的想法。况且田弘正和李光颜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威望和决断力,互相之间还猜疑,肯定拖拖拉拉的。可是打仗这事儿,又不能事先就规定死,万一有什么变故,那可就麻烦了。如果想在河南稳扎稳打,那还不如在河北先树立威信。不然的话,就先好好训练军队,等到霜降之后河水下降,再从杨刘渡过黄河,直接打到郓州。只要能到达阳谷以南扎营,那咱们的军威自然就盛了,敌人的气势自然就弱了。”皇上说:“你说的对!”于是就下令让田弘正从杨刘渡河。等到田弘正的军队渡过黄河之后,在距离郓州四十里的地方修筑营垒,果然敌人的气势就衰弱了。没多久,李师道就被杀了。
李绛这人啊,性格倔强,从不改变自己的想法,对皇上忠心耿耿,要是朝廷有什么不足之处,他总是直言不讳。所以,他得罪了奸臣皇甫镈,皇上也对他有点不高兴。十四年的时候,他被任命为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
唐穆宗当政,长庆元年秋天,张弘靖被幽州军队抓了,田弘正也在镇州遇害了,朱克融、王廷凑又在那儿闹事,搞得河朔地区乱成一锅粥。皇帝就派度支使去镇州,让他负责招讨,管辖周边几个行营。当时皇帝昏庸,大臣无能,处理这事儿也不得法,所以才让贼寇又造反了。虽然李光颜、乌重胤这些名将带兵十多万去打贼,但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因为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根本无力回天。
但是,度支使接到命令后,立刻四处搜集兵员,补充兵力,连睡觉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亲自带兵西进,到了敌人的地盘,就攻城略地,杀敌斩将,不断地向朝廷报捷。穆宗皇帝非常高兴,每个月都派使者去慰问他,还提升他当了检校司空,兼任押北山诸蕃使。
那时候翰林学士元稹,跟宫里的大臣关系好,想当宰相,跟掌管枢密院的魏弘简是特别好的朋友,关系铁到可以同生共死的程度。虽然元稹跟度支使没什么仇,但是他挺嫉妒度支使比自己官职高。度支使当时正在山东打仗,每次处理军事事务,有什么奏章上报,都让元稹他们给卡住了。天下人都说元稹仗着皇帝宠信,蒙蔽皇帝,度支使在军中就上书弹劾他,说:
我听说,圣明的君主手下有正直的大臣。现在我碰上了圣明的君主,就做个正直的大臣,向上回应皇帝的恩情,向下堵住众人的非议,发誓要清除国家的害虫,不考虑个人安危。只要建议可行,哪还顾得上性命?希望陛下继承先帝的伟业,开创宏图大业,正在消灭顽固之人的势力,建立太平盛世。可是那些反贼又造反了,震惊了山东;奸臣结党营私,破坏国家政务。陛下想要平定幽州、镇州,应该先肃清朝廷。为什么呢?因为祸患有大小,处理事情有先后顺序。河朔的贼寇,只是扰乱山东;朝廷里的奸臣,一定会扰乱天下。所以河朔的祸患小,朝廷的祸患大。小的祸患,我们和各路将士一定能消灭;大的祸患,如果不是陛下亲自决策,亲自醒悟,就没有办法清除。现在文武百官,内外大小官员,心里有想法的都感到愤怒,能说话的都在叹息。只是因为皇帝的权力很大,对大臣的赏赐也很丰厚,所以大家都不敢违抗,害怕事情没做成,祸事先降临到自己头上,不为国家着想,只顾自己。
我之前一直想忍耐,不想把事情挑明。一方面是因为我的罪过像山一样高,怨言和诽谤像雷一样响,我估计皇上英明,一定会自己把我处死;另一方面,因为全国各地暂时太平,国家大事也还算顺利,虽然纪律规矩暗中被破坏,贿赂成风,但我认为等到情况恶化到一定程度,国家自然会崩溃。现在因为贼寇作乱,皇上忧心忡忡,所有命令都关系到国家安危。我痛恨那些奸邪小人,他们肆意欺骗蒙蔽,扰乱圣上的决策,不止一条路子。而且翰林院的老臣们,勾结成党,皇上听信他们的话,又去询问近臣,私下里互相商量,互相应和,蒙蔽了皇上的聪明才智。所以自从战争开始以来,我上奏的章疏,事情都很重要紧急,我奉行的诏令,却常常互相矛盾。可惜皇上对我的信任不少,却被奸臣们处处打压。
我平时跟那些奸佞小人没什么仇怨,只是前些日子,我请求乘坐驿车进京,当面向皇上陈述军事上的事情,那些奸臣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他们知道如果我到了皇上面前,一定会把他们的罪行全部揭露出来,所以想尽办法阻止我去。我又请求带兵一起进攻,逐个讨伐叛贼,奸臣的同伙就处处阻挠。他们担心我统领各路军队,可能会取得胜利,所以我的进退都受到牵制,我的意见都被压制。他们还和一些阴险狡诈的人一起,互相串通。一会儿说要两路招抚叛军,拖延十几天;一会儿又派蔚州行营去处理,拖延好几个月。他们只想让我一事无成,这样天下大乱,山东的胜负,他们就都不管了。我作为臣子侍奉君主,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再说皇上身边前后左右,忠臣良将多得很,也有熟悉典章制度的,也有精通军事的,足够任用了,为什么偏偏要重用这些人呢?依我看,如果朝中奸臣都被清除,那么河朔的叛贼,不用讨伐就会自己平息;如果朝中奸臣还在,即使叛贼平息了也没什么用。
我读过国史,知道代宗时期,蕃戎入侵,都城都快被攻破了,可代宗皇帝却不知道,全被程元振给蒙蔽了,差点亡国!当时柳伉,只不过是个太常寺的博士,都能上书承担责任,拯救国家于危难。我现在位高权重,总揽军政大权,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坏人作恶,危害社稷呢?我实在太气愤了!我特地派中使赵奉国来禀报皇上。如果皇上您不信我的忠言,还被奸党蒙蔽,请您把我的奏章拿出来,让三省六部的大臣们一起讨论。如果他们不承担责任,我甘愿受罚,上天会明白我的忠心。只要天下人都知道我没有辜负皇上,就算我死了,也像活着一样。
接着上面的奏章,辞藻激昂,语气强烈。穆宗虽然不高兴,也害怕大臣们联名上书,就让魏弘简去当个弓箭库使,把元稹的内职给免了。但皇上对元稹的宠爱还没消退。没多久就让元稹当了宰相,后来又撤了他的兵权,让他当司徒、同平章事,还让他去洛阳当留守。谏官们成群结队地跑到延英殿门口上书,每天都有两三次。皇帝知道他们在谏言,但就是不召见他们,他们就上奏章说:现在还没停战呢,像李晟这样文武全才的大将,不应该闲置不用。皇帝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没办法,知道大家的心思都在李晟身上,就下令让李晟从太原回京,然后去洛阳。元稹当了宰相后,就请求皇上罢兵,为河朔的叛乱将领洗刷冤屈,解除深州的包围,其实他就是想夺了李晟的兵权。
第二年三月,李晟到了京城。见面后,李晟先汇报了克融、廷凑在河朔地区叛乱,自己奉命讨贼却没成功;然后又解释了自己被免职去洛阳,请求觐见皇上。他的话语虽然温和,但语气坚定,感动了周围的人。李晟在龙椅前伏奏,哭得稀里哗啦的,皇帝都被感动了,亲自安慰他说:“你放心,我在延英殿等你。”
一开始,大家觉得李德裕没什么靠山,被坏人排挤,虽然他立下不少功劳,但担心皇上不会被感动。后来李德裕上奏关于河北的事情,说得慷慨激昂,在朝堂上声泪俱下,让所有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就连那些地位显赫的武将,也都被感动得叹息流泪。第二天,李德裕就被任命为司徒、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兼任淮南节度使,还升官为光禄大夫。
那时候,朱克融和王廷凑虽然都领着朝廷的兵权,却没能解开深州之围。李德裕刚从太原出发,就给这两个镇守的将领写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朱克融解围离开了,王廷凑也撤兵了。有个内侍从深州回来报告了这件事,穆宗皇帝非常高兴。当天就又派内侍去深州接牛元翼,还让李德裕写信给王廷凑。李德裕奉命前往,内侍拿着李德裕的信说:“李大人朝见皇上后,就要回去了,怕王廷凑知道李大人没兵权,就反悔之前的约定,所以请皇上把兵权给李大人。”内侍就把李德裕写的信稿拿出来,把事情的经过都奏报了皇上。等李德裕到了京城,他进退有度,说得非常清楚明白。皇上正为深州之围担忧,于是就授予他淮南节度使的职位。
话说,监军使刘承偕仗着皇帝宠信,就欺负节度使刘悟。结果把三军将士都给惹毛了,大家一起把他给抓了起来,还想杀了他!他们甚至已经杀了刘承偕的两个随从。幸亏刘悟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一命,不过还是把刘承偕给关了起来。朝廷下旨让刘承偕回京,但刘悟借口军务繁忙,一直没执行圣旨。
这天,宰相们在延英殿上朝,刘悟也在。皇上看着刘悟问:“刘悟把刘承偕抓起来却不送回京,这事儿怎么办?”刘悟推说自己作为边疆大将,不该参与朝廷军事机密的事务。皇上坚持追问,还说:“刘悟这小子辜负朕的信任!朕对他恩宠有加,最近还赏了他500万匹绢,他倒好,不仅没好好报答,还纵容手下士兵羞辱监军,朕真是拿他没办法!”
刘悟说:“承偕在昭义军里胡作非为,我早就知道了。前几天刘悟在行营给我写信,详细说了这事儿。当时有个内侍赵弘亮在我军中,还拿着刘悟的信要进宫面圣,不知道他奏报了没有。”皇上说:“朕完全不知情,刘悟为什么不密奏此事?朕难道处理不了吗?”刘悟说:“刘悟是武将,不懂得朝臣的规矩。就算他密奏了,陛下您也未必会处理。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咱们当着面讨论,陛下您都拿不定主意,刘悟单方面上奏,怎么可能打动圣上呢?”
皇上说:“以前的事先不说了,就说现在该怎么办?”刘悟说:“陛下如果想收拢忠义之士的心,让天下将士都为陛下效死,那就下道圣旨,说刘承偕因为监军失职,犯下如此大罪,命令刘悟集合三军将他斩首。这样,天下人都会服气,盗贼也会胆寒,天下就太平了。如果做不到这样,就算给刘悟升官加爵,赏赐绢帛,恐怕也于事无补。”皇上低头沉思了很久,说:“朕不忍心杀刘承偕,毕竟他是太后养子,现在被囚禁着,太后还不知道呢,照你的办法不行,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刘悟和王播等人又进言道:“把他发配到边远荒凉的地方,刘承偕肯定能脱身。”皇上觉得有道理,结果刘承偕还真就平安回去了。
裴度刚被任命为司徒,就接到徐州奏报:节度副使王智兴从河北行营带兵回来,赶走了节度使崔群,自己当上了留后。朝廷一听,吓坏了,赶紧下诏书,让裴度继续担任司徒、同平章事,并且再次让他负责政事。然后,朝廷派宰相王播去淮南接替裴度。裴度和李逢吉本来就关系不好。裴度从太原回京后,那些讨厌他的人就说李逢吉擅长玩阴谋诡计,完全能整垮裴度,于是朝廷就从襄阳把李逢吉召回京城,让他当兵部尚书。
裴度重新掌管政事后,魏弘简、刘承偕这些人的党羽还在宫里活动。李逢吉就听了他族子李仲言的计策,利用医生郑注和中尉王守澄的关系,拉拢了一大批内官。五月,左神策军报告说,有人叫李赏说和王府司马于方受元稹指使,拉拢一些人要刺杀裴度。朝廷就下令让左仆射韩皋、给事中郑覃和李逢吉一起审理于方这个案子。还没审完,元稹就被罢官了,贬到同州当刺史,裴度也被罢官,降为左仆射,李逢吉则取代裴度当了宰相。
从那以后,李逢吉的党羽李仲言、张又新、李续等等,在宫里结交宦官,在朝中拉拢大臣,结成朋党来打压裴度,当时人们把他们称为“八关十六子”,都是互相勾结的一大帮人。裴度的好坏名声每天都在传,没过多久,裴度就被贬到山南西道当节度使了,而且不再兼任平章事。
长庆四年,襄阳节度使牛元翼死了。他家以前住在镇州,朝廷多次派使者去取回牛元翼的遗体,但是王廷凑一直拖延不送。等到牛元翼死讯传来,王廷凑竟然把牛元翼全家都杀光了。昭宗皇帝听到这事儿,唉声叹气了好几天,感慨地说宰相们没本事,才会让奸臣如此嚣张跋扈。翰林学士韦处厚就上书说:
我听说啊,汲黯在朝廷当官的时候,淮南王都不敢谋反;干木在魏国当官的时候,其他诸侯都不敢出兵。这说明啊,像王霸这样的英明君主,都能靠一个贤臣就阻止百万大军,靠一个贤才就平息千里之外的战乱。我斗胆认为,裴度功劳很大,名声传遍了全国,甚至连外国都知道了,那些朝廷里的奸臣,吐蕃、回鹘这些外族都对他很敬畏。现在如果让他在朝廷里参与决策,那西边、北边的蛮夷就不知道中华的厉害了,河北、山东这些地方也会乖乖听从朝廷的命令。更何况现在幽州、镇州还没平定,更需要像他这样的重臣啊!管仲说过:“人们离心离德地听从命令就愚蠢,齐心协力地听从命令就聪明。”国家治理得好坏,没有别的诀窍,顺应民心就太平,违背民心就乱套。我听说陛下您常常唉声叹气,后悔没有萧何、曹参这样的贤臣辅佐。现在您有裴度这么好的贤臣却不用,这就像冯衍感慨汉文帝那样,说即使有廉颇、李牧这样的大将,不用也是白搭。
对待宰相啊,应该信任他,尊重他,亲近他,礼待他。如果他办事不利,对国家没有贡献,那就把他调离要职,放到偏远的地方去。这样一来,在职的官员就不会懈怠,想升官的人也不敢阿谀奉承了。陛下您要是能始终如一地对待臣子,不要轻易抛弃他们,那君臣关系就能很融洽了。现在裴度升迁大家都寄予厚望,即使他退下来也还是六部尚书,那些不称职的人就不会有借口偷懒了。我和李逢吉本来没什么仇怨,只是我曾经因为裴度而被贬官。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是为了让陛下您明察秋毫,也为了让朝廷知道我的想法,我真是掏心掏肺,痛哭流涕啊!希望陛下能体谅我的忠心,顾全国家大计,这样天下就太平了!
昭宗皇帝一听,愣住了,他看到裴度的奏章上没有平章事(宰相)的职衔,就问处厚:“裴度以前是宰相,怎么没有平章事的头衔?”处厚就奏报说:“是因为李逢吉排挤他,裴度从仆射(宰相)的职位被外放到兴元府,所以以前的官衔就被取消了。”皇帝说:“怎么会这样呢!”第二天就下旨,恢复了裴度兼任同平章事的职务。
话说,李德裕碰上了李逢吉这伙人,他们使坏,处处刁难他,生怕李德裕再被重用。有个陈留人叫武昭,为人果断,口才又好。李德裕讨伐淮西的时候,武昭主动请缨,到军营里去见李德裕,然后被派去蔡州劝说吴元济。吴元济当时摆出一副兵临城下的架势,武昭却泰然自若,谈笑风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李德裕觉得武昭是个可用之才,就给他安排了军职,跟着自己去太原镇守,后来还奏请朝廷授予他石州刺史的官职。 卸任刺史后,武昭被任命为袁王府的长史。
武昭闲赋在家,心里有点憋屈,还经常抱怨李逢吉。那些奸邪小人,就让卫尉卿刘遵古和他的手下安再荣告状,说武昭想要谋害李逢吉。案子查清楚了,武昭被处死了,其实他们就是想借武昭来揭发李德裕以前的事,以此来陷害他。但是,那些正直的士大夫们都支持李德裕,谴责李逢吉。皇帝也渐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每次派使者经过兴元府,都会秘密传达圣旨安慰李德裕,并暗示要把他召回朝廷。
宝历元年十一月,李德裕上书请求进京朝见。第二年正月,李德裕到了京城,皇帝对他非常礼遇,过了几天,就下诏书让他重新担任宰相。但是,李逢吉的党羽里有个左拾遗叫张权舆,特别卖力地跟李德裕作对。李德裕从兴元府请求进京的时候,张权舆上书弹劾说:“李德裕的名字应验了图谶的预言,他占据着险要的地方,不召自来,居心叵测啊!” 之前,那些奸党嫉妒李德裕,还编造谣言说:“穿短衣的小孩袒露着肚子,天上有个嘴巴要把他赶走。” “天口”指的是李德裕平定吴元济的事。 又说,帝都城东西两侧,横亘着六座山岗,正好符合《易经》乾卦的卦象。李德裕在平乐的宅邸,恰好位于第五座山岗,所以张权舆就以此为由头攻击他。 虽然昭宗皇帝还年轻,但他很清楚这是诬陷,对李德裕的赏识没有丝毫减弱,那些奸邪小人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昭宗皇帝想跑到洛阳去玩一趟,宰相李逢吉和一些谏官就联名上书反对,好一顿劝说。皇帝板着脸说:“朕意已决,去意已定!那些跟着去的官员和宫女,都自己准备干粮,别麻烦老百姓了。”
李逢吉赶紧叩头说:“洛阳虽然远,但也就千里路程,宫殿也还在,皇上您时不时去巡游一下,也是正常的。但是,皇上您一出门,那排场可就大了,得准备好多东西,那么多车马人,一个都不能少。就算不花大钱,也得讲究个体面吧?怎么能让大家自己带干粮呢?这成何体统?现在战争还没完全结束,边境也不太平,万一老百姓人心惶惶,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皇帝还是不听,直接派度支员外郎卢贞先去洛阳看看,检查一下行宫和皇宫的情况。
朝廷上下都提心吊胆的,这时候,一个叫杜审度的官员从兴元回来了,进宫汇报工作的时候,皇帝又提起了这次巡幸的事。杜审度说:“国家当初修建两个都城,就是为了方便皇上巡幸嘛。但是自从国家经历了动乱之后,这事儿就彻底没影了。洛阳的宫殿,还有军队营房、各部门的办公场所,都荒废得差不多了。陛下如果一定要去,也得先修修补补,一年半载之后再考虑吧。”皇帝说:“大臣们只顾着说我不该去,没考虑实际情况。照你这么说,那就不去了,或者推迟。” 接着,朱克融和史宪诚又分别请求拨给五千名工匠,去修缮洛阳的宫殿,皇帝最终打消了东巡的念头。
朱克融这小子,在幽州当官,皇上赏了他件春衣,他居然上奏说这衣料又薄又差! 他还说今年军队春衣不够,要从国库里再要三十万件!更过分的是,他还请求派五千工匠去修缮东都的宫殿!皇上觉得他太放肆了,就问宰相:“这朱克融的奏章,该怎么处理?我想派个重量级的大臣去幽州安抚一下,顺便把赏赐春衣的使者叫回来,怎么样?”
宰相说:“朱克融那一家子,本来就是个凶狠的家族,现在又这么嚣张跋扈,迟早要完蛋,皇上您不用太担心。就像山林里的豺狼虎豹,自己在那儿又吼又跳,只要不去理它,它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这朱克融只敢在自己窝里耍横,真要动起手来,他什么都不是。所以,不用派人去安抚他,也不用把赏赐春衣的使者叫回来。咱们先拖延几天,给他发一道诏书,就说:‘听说内官到你们那儿后有点不顺利,等他回来,朕再做处理。至于赏赐给你的春衣,是负责制造的官员没做好,朕已经下令查处了。’ 至于他请求的五千工匠和军队去东都,纯属胡说八道。我看他肯定不敢真的派人来,咱们就干脆挫挫他的锐气,直接回他:‘你请求的工匠修缮宫殿,赶紧派来吧,我已经下令魏博等道,让他们做好准备。’ 我估计他收到这道诏书,肯定吓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如果这样还不够,咱们就再装装样子,给他回:‘东都宫殿的修缮,这事儿归有司管,用不着你派工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还有你说的军队春衣,本来就是各道自己负责的事。朝廷要是额外赏赐,那都是因为有特殊情况,需要额外恩典,平常可没有这个先例。三十万件春衣,朕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这事儿不能只给范阳一个地方。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就这么处理就行了,皇上您不用操心。”
皇上听了宰相的建议,就按照宰相说的发了诏书。结果不出宰相所料,没过几天,幽州就传来消息,朱克融和他两个儿子都被杀了。
话说皇上小时候挺任性,经常不见大臣们。度从容就上奏说:“最近陛下每个月大概有六七次上朝。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您亲自处理政务,就连河北那些反贼都听说过,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最近两个月,您去上朝的次数少了,那些需要您亲自决断的大事,恐怕会耽误。希望陛下您能多上几回朝,多听听大家的意见。保养好身体,关键在于顺应时节。饮食有规律,睡眠有规律,身体健康,才能长命百岁。道书上说:‘春夏早起,赶在鸡叫的时候;秋冬晚起,赶在太阳出来的时候。’这意思是说,天气热的时候就应该待在阴凉的地方,天气冷的时候就应该待在温暖的地方。现在正是盛夏,陛下您操劳国事,批阅奏章,每次召见我们这些大臣,都在延英殿,这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就算您忘记了吃饭,也不觉得累,但看着那皇宫的旗帜,也觉得热啊。我们之前也提过这个建议,希望您能采纳。”从那以后,皇上上朝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没过多久,度从容又兼管了度支(财政)的事务。正赶上宫里发生盗窃案,皇上的车驾也出事了,度从容就和宫里的宦官密谋,杀了刘克明等人,拥立江王为皇帝。因为立了大功,他被提升为门下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太清宫使,其他的官职不变,还因为他的功劳,官阶也升了一级。
那时候沧景节度使李全略死了,他儿子李同捷想夺取兵权,继承他父亲的职位。度从容请求出兵讨伐,一年后李同捷被杀了。于是,度从容上奏章说,调兵遣将、供应军粮不是宰相该管的事,应该交给相关部门处理。皇上同意了他的请求,还赏赐了他三百户的实封(实实在在的土地和人口)。
度从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上奏请求辞去要职,皇上对他更加恩宠。文宗皇帝还派御医给他看病,每天都派宦官去慰问他。四年六月,皇上发布诏书:
话说汉朝用孔光来颁布诏书,晋朝用郑冲来传达册命。虽然对老臣都非常尊崇,但是他们的参与政事仅仅限于咨询,享受的礼遇也只在于舒适安逸。而我呢,勤于寻求真理,最看重的就是贤才,考虑到你过去的功劳,我怎敢不加倍敬重呢?所以,我把国家大事的决策权都交给你,让你参与处理繁杂的政务。现在我经常听取你的意见和判断,真心希望你能辅佐我,成就一番事业。因此,我晋升你为上公,这是对你特别的恩宠。
裴度,你这位特进、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上柱国、晋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三百户,你禀承了河岳的英灵,受到了乾坤之气的滋养;你像珪璋一样品德高尚,胸怀坦荡;你外在功勋卓著,内在品德高尚;你是社稷的支柱,是国家的栋梁。你几朝为官,都为国家带来了良好的风气。
在宪宗时期,你扫荡四方,立下平定叛乱的功勋;在穆宗时期,你参与军务,后又辅佐朝政,功绩显著;在敬宗时期,你为百姓谋福利,为国家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如今你辅佐我,统一天下,更是立下了平定叛乱的功劳。这些功劳都记录在册,造福百姓,数也数不清。朝中大臣对你的评价越来越高,我也非常了解你的才能。
我正想效仿皋陶的贤明,可惜你却恰逢疾病缠身,你一再谦让,上书请求免职,你的诚恳和焦虑都表现在奏章和你的言行举止之中。听到你病愈的消息,我非常高兴,正期待着你继续为国家效力,但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精神状态也欠佳。如果不给你更高的职位,又怎么能体现我对你的恩宠呢?你应该协助我处理国家大事,弘扬教化;以你的品德教化百官,以你的威望安抚四方百姓;保养好身体,保全福禄,成为国家的元老,辅佐我治理国家。
所以,我任命你为司徒、平章军国重事,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你每隔三日或五日进一次中书省。其他的散官、勋封、实封都保持不变。我会隆重地举行册封仪式。
话说,度支使上书说:“皇上您隆重地举行册封仪式,我这种庸才担当不起,实在觉得愧不敢当。况且我多次承蒙您的恩宠,被派去外地任职,前后三次都经历过这种仪式了。现在我还参与朝政,担心自己能力不足,帮不上您的忙,再举行这么隆重的仪式,我实在觉得脸上无光。恳请皇上恩准,让我好好做官,让我拿出实际成绩来,就别再举行册封仪式了。不然的话,我就会愧对高官厚禄,心里不安;穿着华丽的官服,乘坐豪华的马车,也会招来众人的非议。”皇上恩准了他的请求。九月,他又被加封为守司徒、兼侍中、襄州刺史,并担任山南东道节度观察使、临汉监牧使等职。
度支使为人一向以刚正著称,对上司也很忠诚,所以多次遭到奸邪之人的排挤,差点就身败名裂。到了晚年,他开始变得圆滑一些,以避免灾祸。当初,度支盐铁使王播大肆进献财物以讨好皇上,度支使也从中搜刮一些剩余的钱财去讨好王播,很多正直的士人都看不起他这种行为。他还推荐韦厚叔、南卓担任补阙拾遗,目的是为了拉拢关系,以求平安。后来,宰相李宗闵、牛僧孺等人对他的行为很不满,所以趁着度支使称病请求罢免相位的机会,让他出任襄阳节度使。
一开始,元和十四年,在襄阳设立临汉监牧,为此征用了百姓四百顷田地,用来放养三千二百多匹马。度支使认为马匹数量太少,却白白浪费了百姓的土地,于是上奏请求取消临汉监牧,并撤销了这个官职。八年三月,他以本官身份判东都尚书省事,兼任东都留守。九年十月,他升任中书令。十一月,朝廷诛杀了李训、王涯、贾餗、舒元舆等四位宰相,他们的亲属门人和追随者也有数百人被牵连,都被下狱审讯,面临流放的处罚。度支使为此上书为他们辩护,结果救活了几十户人家。
话说当时宦官专权,朝政腐败,世风日下。裴度年纪大了,眼看着朝廷越来越乱,也就没那么在乎官位了。他在东都集贤里盖了一座大宅子,造山挖池,种满了竹子树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岛屿环绕,简直是东都最美的风景了。他又在午桥建了个别墅,种了上万株花木,中间还盖了凉亭和避暑的房屋,取名“绿野堂”。引来了甘水,在园子里蜿蜒流淌,景色美极了。 空闲的时候,他就和诗人白居易、刘禹锡一起痛快地喝酒吃肉,唱歌聊天,以诗酒琴书为乐,当时有名望的人都喜欢和他交往。每当有人从东都回到京城,文宗皇帝都会先问:“你见到裴度了吗?”
皇上知道裴度腿脚不好,不便上朝,但他年纪还没很大,所以开成二年五月,又让他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圣旨一下,裴度就上奏章一再推辞,说自己年老体弱,不想再管兵权了。皇上优诏再三,就是不同意。文宗皇帝还派吏部郎中卢弘到东都去宣旨,说:“虽然你身体不好,但年纪还没很大,就替朕在北边镇守吧!” 逼得裴度没办法,只好上任。三年冬天,他的病更重了,请求回东都养病。四年正月,皇上准许他回京,还让他当了中书令。因为身体不好,他没法去上朝谢恩。皇上又下旨说:“司徒、中书令裴度,功劳很大,多次担任要职。现在因为生病,不能来谢恩,就按日给他发俸禄吧!” 还派御医到他府上给他看病。
唐文宗在曲江赐宴,让群臣作诗。李德裕因为生病没去参加。皇帝派使者送去一首诗,诗里写着:“一直想着你这位元老,认识你真是太晚了。我家里的栋梁之材衰老了,我忧心忡忡,只能向丘明祈祷。” 皇帝还写了封信:“我想在我的诗集中看到你的诗作,所以才让你看看我的诗。你病还没好,当然没心思写诗,不过以后有机会再来吧。春天容易让人心情烦躁,你要好好调养身体,早日康复。朕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难以尽述。你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大胆奏请,不必担心麻烦。” 使者把圣旨送到李德裕家时,李德裕已经去世了,那是在四月四日,享年七十五岁。
皇帝听说后非常震惊和悲伤,很久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又让人把圣旨抄写一份,放在李德裕的灵位前。皇帝追赠李德裕太傅的官职,停朝四天,并增加了丧葬的规格。还下令让京兆尹郑复负责李德裕的丧事,所有费用都由朝廷承担。
皇帝很奇怪李德裕没有留下遗嘱。使者去询问,家人拿出李德裕生前写的草稿。草稿里主要表达了他对没有确定储君的担忧,并没有涉及家事。李德裕最初只是个书生,凭借策论考试高中,几年间就迅速升迁,办事干练。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乱世,他都能临危受命,果断决策,亲身犯险讨伐叛贼,是中兴名臣。在元和、长庆年间,那些乱臣贼子,虽然蓄谋已久,气势汹汹,却都忌惮李德裕的威严。李德裕的长相并不出众,但风度洒脱俊朗,辩才雄辩,只要他一开口,听者都会肃然起敬。
当时,那些出使边疆的人,外国君主都会问起李德裕的年龄、相貌和皇帝是否重用他。李德裕的名声远播海外,受到中外人士的敬畏,他的威望和功业,与郭子仪不相上下。他出入朝野二十年,国家的安危,时局的轻重,都系于他一身。凡是朝廷任命将相,无论贤能还是平庸,都推举李德裕为首,可见士大夫们对他的爱戴。即使是东晋的王导、谢安那样在朝野都享有盛名的名臣,在谋略和策略方面,李德裕也超过了他们。
李德裕有五个儿子:李识、李譔、李让、李谂、李议。
他靠着荫蔽的关系当上了官,一步步升迁,最后做到通议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寿州刺史、本州团练使、上柱国、袭晋国公,食邑三千户,实封一百五十户,还被赐了紫金鱼袋,那可是相当风光!大中初年,他又调任潭州刺史、御史中丞,兼任河南都团练观察使,权力越来越大了。八年后,官职又升为检校户部尚书、凤翔尹、凤翔陇右节度使。十一年的时候,他被调任许州刺史、忠武军节度使、陈许观察使,继续在地方上担任要职。
他弟弟譔,在长庆元年考中了进士。
他的另一个弟弟让,一开始在京光府当参军,太和年间,军队驻扎襄阳的时候,他主动请求跟随军队一起前往,可见他也是个有抱负的人。
至于他弟弟谂,在大中五年,他已经是大中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御史大夫、宣州刺史、宣歙观察使、上柱国、河东男,食邑三百户,也同样被赐了紫金鱼袋,之后入朝担任刑部侍郎。 这兄弟几个都担任着一方的要职,当时的人们都非常羡慕他们,觉得他们真是荣耀啊!
史书上说啊,德宗皇帝吸取了建中之乱的教训,对藩镇采取了姑息政策,到了贞元末年,朝廷的威信就衰弱了不少。章武皇帝(唐宪宗)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就下令广泛征求治国良策。
首先找到了杜佑(杜邠公),然后任用高崇文消灭了刘辟的叛乱。接着又找到了武元衡(武丞相),让他负责筹划军事、训练军队,辅助皇帝做出英明的决策。最后,找到了裴度(裴晋公),让他带兵出征,最终消灭了盘踞在黄河两岸多年的盗贼。哎,章武皇帝的果断啊,真是令人佩服!
裴晋公啊,他本来只是个书生,凭借自己的才能一步步升到宰相的位置。遇到国家危难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决心以身殉国,这难道不令人敬佩吗?做臣子的,最重要的就是忠诚和义气。大事上能献计献策,化解危机;小事上能直言敢谏,纠正错误。不考虑个人安危,不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这在古代可是很难做到的。裴晋公做到了,他真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是皇帝身边最贤能的辅佐大臣;元和中兴的功劳,裴公可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啊!
孔子感叹周朝衰落,齐桓公称霸,却只能依靠管仲这样的贤臣来辅佐。想想看,在唐朝承宗、师道时期,奸臣遍布天下,刺客满街都是。甚至连关卡的官兵都勾结叛贼,密谋造反,大臣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刀子就已经刺进胸膛了。如果不是像裴度这样忠义之臣,谁敢冒着生命危险,来辅佐皇帝呢?如果不用裴度,元和年间的盛世就很难说能不能实现。我写这些,就是要表达对裴度这种忠义之士的赞叹,以及表达圣上赏识贤才的深意。
赞曰:晋公讨伐叛乱,以身犯险。用了他国家就太平,不用了他国家就乱了。裴公离开朝廷后,河北地区再次动荡不安。颖王和植王(指唐穆宗的两个儿子)的计策,真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