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垍,字弘中,是山西闻喜人,是唐朝垂拱年间宰相裴居道家的第七代孙。他年轻的时候就考中了进士。到了唐德宗贞元年间,他参加了贤良方正极谏科的考试,策论考了第一名,被任命为美原县尉。任期满了之后,很多州府都来邀请他去做官,但他都没答应。后来他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之后又升迁为殿中侍御史、尚书礼部考功员外郎。当时吏部侍郎郑珣瑜想请裴垍帮忙在考核中徇私舞弊,但裴垍坚持原则,没有接受他的请求,考核的时候只看能力和实际表现。
唐宪宗元和年间,裴垍被召进翰林院做学士,后来又升任考功郎中、知制诰,不久又升任中书舍人。李吉甫从翰林承旨升任平章事(宰相),在任命诏书下达的前一天晚上,他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他对裴垍说:“我李吉甫从尚书郎被贬到偏远的地方,十多年才回来,刚进朝廷,才一年时间,对新进的人才,几乎都不认识。宰相的职位,应该选拔优秀的人才,可是我现在却茫然不知该选谁。你见识广博,知道现在有哪些杰出的人才,你替我说说吧。”裴垍拿起笔,写下三十多个人的名字。几个月之内,这些人大多都被选拔任用,当时的人都称赞李吉甫善于识人。三年后,朝廷举行贤良方正科考试,当时皇甫湜的策论言辞激烈;牛僧孺、李宗闵也对时政进行了严厉批评。考官杨于陵、韦贯之把这三个人的策论都评为一等,裴垍负责复核,没有做任何改动。结果那些被批评的人向皇帝哭诉,请求处罚裴垍。宪宗皇帝没办法,只好把杨于陵、韦贯之降职,并且罢免了裴垍的翰林学士职位,让他去担任户部侍郎。但是宪宗皇帝知道裴垍正直,对他更加信任。
同年秋天,李吉甫被外放去淮南做节度使,于是裴垍接替他担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第二年,他又被加封为集贤院大学士、监修国史。裴垍上奏说:“集贤院和御书院,请按照《六典》的规定,五品以上官员为学士,六品以下官员为直学士;不是朝廷官员的,不管品级高低,都做校理;其他的名目都取消。史馆请朝廷官员入馆的,都做修撰;不是朝廷官员的,都做直史馆。这些规定希望永远沿用下去。”皇帝都同意了他的建议。
公元810年,也就是元和五年,李吉甫中风了。唐宪宗皇帝非常惋惜,派了很多内侍轮流去探望他,甚至连吃药喝汤这些小事,都让李吉甫详细地禀报。他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不得不辞去兵部尚书的职务,但皇帝还是给他升了官,封他为银青光禄大夫。第二年,李吉甫被改任为太子宾客。去世后,朝廷为他停朝一天表示哀悼,并且赏赐了很多东西,追赠他太子少傅的官职。
李吉甫刚开始在翰林院做承旨的时候,正赶上宪宗皇帝刚刚平定吴蜀地区,励精图治,国家大事都由李吉甫参与处理。李吉甫做事小心谨慎,深得皇帝的信任。后来他当了宰相,就恳请皇帝整顿吏治,杜绝贪污腐败,规范法度,考核官员政绩,这些建议都被皇帝采纳了。吐突承璀从太子时期就侍奉宪宗皇帝,深受皇帝宠信。承璀经常想在皇帝面前说些话,但宪宗皇帝很忌惮李吉甫,就告诫承璀别再说了,在宫里甚至直接称呼李吉甫的官职而不直呼其名。
杨于陵担任岭南节度使时,和监军许遂振关系不好,许遂振就诬告杨于陵,宪宗皇帝想把杨于陵贬官。李吉甫说:“因为许遂振的缘故就惩罚一个边疆大员,这不行!”他请求皇帝任命杨于陵为吏部侍郎。严绶在太原做官,所有政务都听从监军李辅光的,严绶自己只是拱手听命。李吉甫把这件事奏报给皇帝,请求用李鄘代替李辅光。
王士真死了,他的儿子王承宗以河北的旧例请求代替父亲担任河北的节度使。宪宗皇帝一心想尽快平定天下,而且经常打击叛乱,觉得河北地区是可以夺取的。吐突承璀仗着皇帝的宠信,想削弱李吉甫的权力,就揣摩皇帝的心思,请求自己去征讨河北。卢从史暗中与王承宗勾结,表面上请求出兵,实际上是为了谋取私利。李吉甫一一陈述这样做不可行,并且说:“武俊对朝廷有大功,以前任命李师道为节度使,后来又夺了王承宗的职务,这样赏罚不一,无法震慑天下。”这件事拖延了半年,宪宗皇帝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采纳了吐突承璀的计策。等到军队到达敌人的地界,卢从史果然临阵倒戈,吐突承璀多次督促作战,卢从史更加骄横,反复无常,官兵们都很厌倦。当时唐军长期在外作战,没有取得什么战果,皇帝也开始厌倦了。
话说,后来李吉甫派衙门里的王翊元去见皇帝,跟皇帝好好聊了一通,稍微动了动皇帝的心思,还暗示皇帝说,这从史啊,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得好好收拾他。王翊元就趁机把从史的坏事,以及可以下手的地方,一股脑儿都告诉了皇帝。李吉甫又派王翊元去了一趟,等他回来,就彻底摸清了从史大将乌重胤等人的底细。
李吉甫就慢慢悠悠地跟皇帝说:“这从史啊,太嚣张跋扈了,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听说他现在把承璀当成小孩子一样看待,经常在神策军营垒之间晃悠,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这分明是老天要灭了他!咱们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干掉他,以后就算兴兵讨伐,没个几年也搞不定他!” 皇帝宪宗一开始还愣住了,仔细琢磨了李吉甫的计策之后,才同意了。李吉甫又请求皇帝保密,宪宗说:“这事儿只有李绛和梁守谦知道。”当时李绛在翰林院当承旨,梁守谦掌管着机密诏令。后来承璀果然抓住了从史,平定了上党叛乱,那年秋天班师回朝。李吉甫又说:“承璀虽然是第一个提出用兵的,可现在凯旋而归却没啥功劳,陛下即使念及他过去的功劳,也不能重重有赏,至少也得把他贬官,好向天下人有个交代。”于是,承璀就被罢免了兵权。
早先啊,老百姓给州府交税,有三种:一种是上交朝廷的贡赋,一种是给朝廷使臣送礼,还有一种是留在州府的。建中时期刚开始实行两税法,那时候借贷的钱,铜钱的价值比较低;后来情况反过来了,货物便宜钱贵,齐州百姓交的税,比刚开始征税的时候翻了一倍不止。而且啊,那些留在州府和送给使臣的税物,各地的长官又偷偷地降低估价,实际收取的税比账面上的多得多,以此来中饱私囊,加重百姓的负担。李吉甫当宰相后,就上奏说:“全国各地留在州府和送给使臣的税物,都应该按照实际估价来收取。各地的观察使,就用自己管辖的郡县的租赋自给自足;如果不够,再向其他郡县征收。” 这样一来,那些送给使臣的税物,都变成了上交朝廷的贡赋,所以江淮地区的老百姓终于轻松了一些。
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宰相,但是王涯做事井井有条,很有章法,就连资历很老的大臣,也不敢跟他私下里打什么歪主意。那些谏官们要是上奏章批评时政得失,即使是陈述以前的事,那些掌握权力的官员大多都不高兴他们这么做。王涯在中书省的时候,独孤郁、李正辞、严休复这些人,都是从拾遗转任补阙,后来又参与谢恩的仪式。王涯在朝廷上对他们说:“独孤郁和李正辞两位补阙,勤勤恳恳地献计献策,如今升迁,可以说是对他们的回报,我心里也感到惭愧。严休复补阙的官职,可能跟他们不一样,前几天我提议任命他,心里也有些犹豫。”严休复听了这话,吓得赶紧退下去了。王涯在翰林院的时候,提拔李绛、崔群一起掌管机密诏令;当上宰相后,又任用韦贯之、裴度掌管制诰,提拔李夷简为御史中丞,他们后来都接连做了宰相,都做出了显著的政绩。其余的官员,王涯都是根据他们的才能安排职务,都符合人们的期望,他选拔任用官员的精明,前后无人能及。人们都说王涯当宰相,才能和时代相符,他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当时朝廷上没有受宠幸的人,各种制度都逐渐完善起来;但是他两次患病,最终不得不辞职,大家都很惋惜他。
李吉甫,字弘宪,是赵郡人。他父亲李栖筠,在代宗时期做过御史大夫,当时名声很大,国史上有记载。李吉甫从小就喜欢学习,能写文章。二十七岁的时候,做了太常博士,学识渊博,尤其精通国朝的旧事,对历史的演变能融会贯通,当时很多人称赞他。后来升迁为屯田员外郎,博士的职务依旧保留,之后又改任驾部员外郎。宰相李泌、窦参很欣赏他的才能,对他非常器重。等到陆贽当宰相的时候,李吉甫被外放为明州员外长史;过了一段时间,遇到大赦,被起用为忠州刺史。当时陆贽已经被贬到忠州了,人们都说李吉甫一定会报复陆贽,加重他的罪责;但是李吉甫到了忠州之后,和陆贽相处得很好,一点也没有记恨以前的事。他在忠州做了六年官,因为生病才被免职。后来被任命为柳州刺史,又升迁到饶州。在此之前,饶州城因为接连死了四个州牧,所以荒废了没有人居住,而且出现各种怪异的现象,当地人都相信这些怪事;李吉甫到了饶州之后,打开城门和城门上的锁,砍掉荆棘杂草住进城里,后来人们才安居乐业。
皇上宪宗继位后,就召见他,让他当上了考功郎中,还让他负责起草皇帝的诏书。到了京城后,没多久就被叫进翰林院当学士,后来又升职为中书舍人,皇上还赏赐给他紫色官服。这可是相当高的待遇啊!
皇上宪宗刚登基的时候,中书省里有个小官叫滑涣,跟主管枢密院的刘光琦关系特别好,俩人暗地里掌握了不少朝政大权。吉甫看不惯他们俩,就建议皇上把他们俩都撤了。后来刘辟造反了,皇上要派兵去讨伐,但还没想好怎么出兵,吉甫就偷偷地给皇上出了个主意,还建议皇上多征调江淮地区的军队,从三峡走水路进攻,这样就能分散蜀地的叛军兵力。皇上觉得他的主意不错,都听了他的,从这以后皇上对他更加信任了。
第二年春天,杜黄裳被派去镇守一方,吉甫就被提拔为中书侍郎,还兼任平章事,这可是宰相啊!吉甫这个人特别聪明,而且对各种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他从员外郎做起,在江淮地区工作了十五六年,对老百姓的疾苦非常了解。当了宰相后,他发现地方上的官员贪污腐败得很严重,就向皇上建议,让各州郡的刺史能够自主处理政务,这样就能更好地治理地方。他还提拔了不少有才能的人,大家都对他赞赏有加。
话说三年秋天,裴均当上了仆射,还兼管着度支(财政部门),他巴结权贵,一心想当宰相。之前呢,朝廷搞了个考试,考题是让考生直言极谏,狠狠批评时政。结果有些考生写的东西,讽刺了当时的当权派,惹恼了那些权贵。裴均的同伙就到处说,这些都是执政大臣们故意指使的,想以此来打击吉甫(指李吉甫)。多亏了谏官李约、独孤郁、李正辞、萧俛几个人暗中上书皇帝,说明情况,皇帝这才消了气。
吉甫年轻的时候就看重羊士谔,提拔他做了监察御史;又因为司封员外郎吕温有才华,吉甫也特别照顾他。窦群也跟羊士谔、吕温关系不错。窦群刚当上御史中丞,就推荐羊士谔做侍御史,推荐吕温做郎中,还兼管杂事。吉甫生气了,说窦群这事儿没先跟我打招呼,而且推荐的人还都超了级别,好几天都没同意他们的请求,所以跟窦群就有了矛盾。窦群就瞅准机会,听说算命先生陈克明经常出入吉甫家,就偷偷抓了陈克明,报告给皇帝。宪宗皇帝一查,发现陈克明根本没啥问题。吉甫觉得裴垍在翰林待了很久,皇帝又很信任他,肯定要重用,于是就偷偷推荐裴垍来接替自己的位置,自己打算去外地当节度使。那年九月,吉甫被任命为检校兵部尚书,兼中书侍郎、平章事,还当上了淮南节度使,皇帝还特意在通化门楼上为他饯行。“上御通化门楼饯之”。
到了扬州以后,只要朝廷有什么得失,国家有什么利害关系,吉甫都偷偷地写奏折上报。他还主持在高邮县修建堤坝,灌溉了几千顷田地,老百姓都得到了好处。
五年冬天,裴垍因为生病辞职了。第二年正月,吉甫被任命为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他再次当宰相后,就请求精简冗员,包括各种各样的胥吏等等,还对内外官员的俸禄进行了调整,当时大家都觉得他做得对。京城里有些和尚,利用庄硙(一种田地)来免税,吉甫就上奏说:“征收钱粮,本来就有定额,给和尚们减免税收,就等于从穷苦百姓身上多收税,这绝对不行!”宪宗皇帝听了他的话,就停止了免税。吉甫还请求把普润军归还给泾原。
话说七年前,京兆尹元义方上奏皇帝说:“永昌公主要修建祠堂,请您批准一下,并确定一下规格。” 早些时候,贞元年间,义阳公主和义章公主都在她们的墓地修建了祠堂,一共一百二十间,花了好多钱,几万贯呢! 现在要给永昌公主修,皇帝就让元义方把规模减半。
然后,吉甫也上奏了,他说:“永昌公主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全国上下都很悲伤,更何况皇上您,心里肯定也很难过。 可是您为了节俭,还是把祠堂规模减半了,这既体现了您的中庸之道,又教育了大家要节俭,真是古今少有啊! 不过,臣觉得修建祠堂这事儿,其实在礼仪典籍里没啥明确规定,德宗皇帝当时这么做,也是因为当时的习俗,所以当时民间也有人私下议论。 以前汉章帝想给光武帝和明帝修陵墓,还要在旁边建房屋,结果东平王苍上书反对。——这东平王可是光武帝的亲儿子,明帝的亲弟弟啊! 这么孝顺的儿子,怎么会心疼给父母兄弟花钱呢? 他反对的原因是,这根本不是符合礼法的,做皇帝的应该谨慎才是啊! 现在要按照义阳公主祠堂的规模来修,臣担心不如直接安排一些墓户去守陵,更方便些。”
第二天,皇帝对吉甫说:“你昨天关于取消修建祠堂的奏章,我很满意。我一开始觉得花钱太多,是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才减半的。看了你的奏章,才知道原来没这必要。 不过,我不愿意动用二十户百姓的土地,就从官户里选一些吧。” 吉甫连忙谢恩。 皇帝又说:“这有什么难的! 凡是跟朕有关,有不合适的地方,只要朕知道了,就会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只要尽心尽力地匡正错误,别担心朕做不到!”
皇上在七月份的一天,来到延英殿,对吉甫说:“我最近都没怎么去打猎游玩了,就喜欢看书。前几天我在看《代宗实录》的时候,看到当时朝纲不振,朝廷事务繁杂,从中得到了不少教训和警示。看到你父亲以前的事迹,我深感敬佩。”吉甫赶紧下台阶跪着奏道:“我父亲侍奉代宗皇帝,尽心尽责,可惜赶上了乱世,没能遇到太平盛世,这始终是我心中的一大遗憾。陛下您热爱历史典籍,不断学习新的知识,您看到了我父亲对前朝的忠诚,这都记录在《实录》里,今天您还特别褒扬他,即使父亲已不在人世,泉下有知也如同看到了阳光一样。”说着,吉甫伏地痛哭,皇上则安慰了他一番。
过了几个月,到了八月份,皇上又来到延英殿,问吉甫关于“时政记”的事。当时吉甫正在负责修撰国史,他先回答说:“‘时政记’就是宰相记录天子处理政务的情况,然后交给史官的史料。古代,右史负责记录言论,现在相当于起居舍人;左史负责记录事件,现在相当于起居郎。永徽年间,宰相姚璹负责修撰国史,他考虑到一些当面奏对的话,可能无法全部听到,所以请求在朝堂上记录奏对内容,然后交给史官,这就是‘时政记’的由来。”皇上问:“那为什么有时候‘时政记’会不修呢?”吉甫回答说:“有些事情是皇上口头吩咐的,还没来得及执行,属于机密内容,所以不能记录下来交给史官;还有一些是臣下提出的建议,也不方便自己记录下来交给史官;而那些已经执行的政令,都公开发布了,天下人都知道了,史官自然也会记录,就不需要再专门写出来交给史官了。而且,我观察到,‘时政记’这东西,姚璹在长寿年间修撰过,但他罢官后这事就停了;贾耽和齐抗在贞元年间也修撰过,他们罢官后这事也废了。所以说,真正能反映时代风貌和政治变化的史书,就应该做到不虚美,不隐恶,这才称得上是好的史书。”
这个月,回纥部落从沙漠南边过来,打算走西城柳谷这条路去打吐蕃。西城防御使周怀义上报了这个情况,朝廷非常害怕,觉得回纥虽然说是去打吐蕃,但实际上是想入侵咱们。吉甫就说:“要是回纥真要入侵,那肯定先会断绝咱们之间的友好关系,不会这么直接就来犯边,咱们只要做好准备就行了,不用太担心。” 然后他就建议,从夏州到天德之间,重新修建那些废弃的驿站,一共十一座,方便紧急情况下的联络。他还建议,从夏州调派五百名骑兵,驻扎在经略故城,负责支援驿站的使者,顺便保护党项地区。
过了九年,他又建议在经略故城设立宥州。因为六胡州在灵盐境内,开元年间就废除了这六个州。他说:“国家以前设立宥州,就是为了宽恕的意思,管理那些投降的百姓。天宝末年,宥州的管理权归经略军,主要是因为宥州地理位置居中,可以统领各个蕃部,北边可以和天德互相呼应,南边可以支援夏州。现在经略军却遥远地隶属于灵武,而且也没有设置军队驻扎,这已经不是原来的制度了。” 宪宗皇帝同意了他的建议,重新设立了宥州,还下诏书说:“天宝年间宥州的管理权归经略军,宝应年间以后,就一直荒废了。因此,昆夷经常来骚扰,党项地区也失去了依靠,边疆的各部族,也无法得到安抚。我现在正要推行远大的战略,想着恢复以前的制度,应该在经略军设立宥州,仍然是上州的级别,在城里再设立延恩县,也是上县的级别,归属夏绥银观察使管辖。”
淮西节度使吴少阳死了,他儿子吴元济请求继承他父亲的职位。吉甫认为淮西地区是内地,和河朔地区不一样,而且四周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势力,国家常年驻扎几十万军队来防守,应该趁这个机会拿下淮西。这想法也比较符合皇帝的意思,于是朝廷开始策划攻略淮西的计划。
公元824年冬天,(李吉甫)突然暴病去世,享年五十七岁。唐宪宗很悲伤,很长时间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还派宦官去李吉甫家吊唁。除了常规的赏赐之外,皇帝还额外赏赐了五百匹绢帛以慰问他的家人,并且追赠他司空(官职)的爵位。李吉甫刚当宰相的时候,处理政务还比较得体,深受百姓爱戴,尤其是在淮南平乱之后,朝野上下都对他赞赏有加,期待着他能做出更大的贡献。
但是,他当政之后,有时候听信谗言,导致决策失误,朝中不少人对他产生了怀疑和忌惮。那些本来很有声望的大臣,都担心被李吉甫忌恨,纷纷选择避让。唐宪宗暗中了解到这些情况,不到一年时间,就提拔重用了李绛。然而李吉甫和李绛两人关系并不好,经常发生冲突,李绛为人刚正不阿,直接向皇帝告状,两人之间多次发生争论,大多数人都支持李绛。不过李吉甫为人谨慎小心,即使那些对他有意见的人,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他生活讲究,吃穿用度都很奢华,但并没有因此积累很多财富,除了在京城的一处宅子之外,再没有其他房产,因此人们对他评价很高。
朝廷原本要给他谥号“敬宪”,但度支郎中张仲方反对,认为这个谥号太高了。唐宪宗大怒,贬黜了张仲方,最终赐予李吉甫“忠懿”的谥号。李吉甫生前还曾经对《易经》的卦象含义进行过研究,并将自己的心得附在《一行集注》之后;他还收集整理了东汉、魏、晋、南北朝、隋朝的历史故事,记录了这些朝代兴衰成败的根本原因,写成三十卷的《六代略》。他还将全国各州府的地理位置、山川险要、历史故事等都一一记录,并在每篇开头绘制地图,共五十四卷,名为《元和郡国图》。此外,他还与史官一起整理当时的户籍、赋税、兵力等资料,编纂成十卷的《国计簿》。他还将《六典》中各部门的职能进行了总结,编写了一卷《百司举要》。这些著作都上呈朝廷,流传于世。他的儿子是李德修和李德裕。
李藩,字叔翰,是赵郡人。他的曾祖李至远,在武则天时期被李昭德推荐为天官侍郎,但他并没有去向李昭德道谢,李昭德因此很生气,奏请朝廷将他贬为壁州刺史。他的祖父李畬,在开元时期担任考功郎中,以孝顺母亲闻名,母亲去世后,他悲痛欲绝。李至远和李畬都因为他们的品德和操守而名扬一时。他的父亲李承,曾担任湖南观察使,也颇有名气。
话说这位藩先生啊,从小就性格平和,为人端正,仪表堂堂,还特别爱学习。他父亲去世后,家里挺有钱的,亲戚朋友来吊唁,有些甚至想趁机拿走一些东西,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把家里的钱财都散给了穷人,没几年就家道中落了。四十多岁了还没当官,他在扬州读书,生活都成问题,老婆孩子还埋怨他,但他一点都不慌,依然很平静。
后来,杜亚在东都做官,因为是老朋友的儿子,就让藩先生当了他的属官。这期间洛阳出了盗贼,有人诬陷牙将令狐运偷盗,杜亚相信了,就严刑拷打,把令狐运定罪了。藩先生知道令狐运是冤枉的,极力为他辩解,但杜亚根本不听,藩先生一气之下就辞职了。后来抓到了真正的盗贼宋瞿昙,藩先生的正直也更出名了。
张建封在徐州当官,就请藩先生去做他的属官。藩先生在幕府里做事,为人谦虚谨慎,从不计较琐碎小事。后来杜兼当了濠州刺史,还兼着其他的官职。张建封病危的时候,杜兼火速赶到徐州,心里还想着要捞点好处呢。藩先生跟其他官员一起探望张建封,出来后哭着对杜兼说:“仆射大人突然病重成这样,您应该留在州里维持秩序,现在却丢下州务跑到这儿来,想干嘛?赶紧回去吧!不然的话,我要向朝廷报告!”杜兼被藩先生说得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张建封死后,杜兼后悔没实现自己的目的,就特别恨藩先生。
杜兼回到扬州后,就诬告藩先生在张建封死的时候,煽动军心,想造反。德宗皇帝一听大怒,秘密下令让杜佑杀了藩先生。杜佑平时很欣赏藩先生,拿着圣旨十几天都不忍心执行,就找了个机会跟藩先生讨论佛教,问他:“因果报应的事,你信吗?”藩先生说:“信啊。”杜佑说:“既然你信,那遇到事情就别害怕。”然后就把圣旨拿了出来。藩先生看完后,脸色都没变,说:“我和杜兼之间的事,就是因果报应啊!”杜佑说:“千万别再说这话了,我已经在皇上面前替你解释了,我保证保住你!”德宗皇帝听杜佑解释后,虽然气还没消,但还是赶紧把藩先生召进宫。见了面,德宗皇帝一看藩先生的样子,说:“这样的人会做坏事吗?”这才放下心来,任命他做了秘书郎。
王绍想拉拢他一把,邀请他见面就给他官做,但他最终没答应。当时王仲舒、韦成季、吕洞这些人都是朝廷小官,他们关系很好,整天吃吃喝喝,很崇拜他,硬要拉他一起玩,没办法,他就去了一次。那些人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后来他们又叫他去,他坚决不去,说:“我跟他们整天待在一起,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结果,这些人后来都倒霉了。他被调到主客员外郎,不久又调到右司。
那时候顺宗皇帝立广陵王淳为太子,兵部尚书王纯建议改太子的名字为“绍”,当时很多人反对,都说:“太子也是臣子啊,东宫的官员改太子名字还说得过去,其他人改,那就是拍马屁。像王纯这些人,哪里是按照礼仪侍奉皇上啊!” 他跟别人说:“历朝历代出问题,都是因为那些不懂大局的官员造成的,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就不足为奇了。”后来太子登基,就是宪宗皇帝。宰相们为了避开皇帝的名字,都改了郡县的名字,只有监察御史韦淳没改。后来皇帝下令,让陆淳当给事中,并改名为“质”;陆淳没办法,只好改名为“贯之”,大家都很赞赏他的做法。
他后来又调到吏部员外郎。元和年间初年,升任吏部郎中,主管人事,因为被手下人蒙蔽,滥用官职空缺,被降职为著作郎。后来又升任国子司业,再升任给事中。有时候皇帝的诏书有不妥之处,他就直接在黄色的诏书后面批注。吏员说:“应该另用白纸批注。”他说:“用白纸另写,那就是奏章了,怎么能说是批注诏书呢!”裴垍跟皇帝说了他的好话,说他有宰相的才能。正好郑絪被罢免,他就被任命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他为人忠诚正直,有什么话都直说,皇帝很看重他,觉得他不会隐瞒事情。
四年冬天,皇上问宰相们说:“以前那些皇帝治理天下,有的老百姓生活富足,有的国家却穷困潦倒,这是为什么呢?”
藩(藩王,此处指宰相)回答说:“古人说得好:‘俭以足用。’ 国家能不能富足,关键在于节俭。如果皇帝不追求珍宝玉器,只重视农业和养蚕,那么老百姓就不会追求奇巧的东西,社会风气自然就会淳朴,百姓生活富足了,皇帝还能缺什么呢?国库自然就会充盈,粮食也会丰收。相反,如果皇帝耗费民力,追求奇珍异宝,上行下效,社会风气越来越奢侈,抛弃根本去追求那些没用的东西,衣食住行都越来越匮乏,那老百姓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皇帝又怎么会有富足的生活呢?这样一来,国家自然就会贫穷,百姓就会困苦,盗贼也会趁机作乱!现在陛下您应该认真吸取历史教训,想着法子让国家富强,您自己要以身作则,勤俭节约,这样才能治理好国家。希望您能把节俭当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宫殿、车马、衣服、器物等等,都要尽量减少开支,给百姓做出榜样,这样天下百姓都会万分感激的!”
皇上说:“节俭这事儿,我心里一直都明白;国家贫富的原因,正如你说的那样。只是需要上上下下共同努力,才能坚持这条路,如果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你们要大胆地提出来劝谏,我非常希望你们能这样做。”
藩王他们谢恩退下了。
皇上又问:“说那些祭祀祈祷来消灾祈福的事,是真的吗?”藩臣回答说:“我私下观察,自古以来圣明之人都不会去祈祷祭祀。比如楚昭王生病了,占卜的人说黄河作祟,昭王认为黄河不在楚国境内,自己没得罪它,孔子认为昭王这是懂天道。孔子生病了,子路想为他祈祷,孔子认为神明帮助的是那些顺应天道的人,取决于自己的行为,自己已经做到德行完善,问心无愧,所以回答子路说:‘我祈祷很久了。’《尚书》上说:‘行善则吉,行恶则凶。’意思是说顺应天道就吉祥,违背天道就凶险。《诗经》上说:‘自己求得许多福气。’所以祸福的到来,都取决于人的行为,如果做了坏事,还能求什么福气呢?因此汉文帝每次祭祀,都让有关部门恭敬地进行,却不祈求什么,他的这种超然态度,可以说是非常高尚的品德。如果说神明是不知道人事的,那它怎么能降福呢?如果说神明是有知觉的,那么为了私利去讨好它的事,君子都觉得不可取,更何况是明察秋毫的神明呢!从这些例子来看,只要你诚实守信,思虑周全,顺应天道,上天自然会保佑你,如果违背了这些,就很难得到福气。所以尧舜的德行,就在于修养自身,使百姓安居乐业。管仲说:‘对人有道义,就能与神明和谐相处。’大概意思是说,人才是神明的主宰,所以只要努力使百姓安居乐业就行了。虢公向神灵求助,结果导致了国家的灭亡;王莽胡乱祈祷,结果加速了汉军的到来。这些都是古今的教训,史书上都有记载。希望陛下能以汉文帝和孔子的思想为准则,那么各种福气都会降临。”皇上非常赞赏他的话。
皇上接着问:“那些做法事求平安、求好运的说法,靠谱吗?” 藩臣回答说:“我个人认为,历代圣明君主都没怎么搞这些祭祀活动。《尚书》有云:‘惠迪吉,从逆凶。’意思是说,做好事有好报,做坏事就有坏报。《诗经》也说:‘自求多福。’祸福都取决于自己的行为,你要是干坏事,还指望有好运?所以说,汉文帝每次祭祀,都只是让官员们认真地去做,从不祈求什么,这境界,高啊!要是神明真不知道人做啥,它哪能给你送福?要是神明知道,你为了私利去巴结它,君子都看不上,何况是神明呢?所以说,只要你诚实守信,做事光明磊落,老天爷自然会保佑你。尧舜的成功,就在于修身齐家,安邦定国。管仲也说过:‘义于人者和于神。’意思就是,对人好,自然也就对神明好了。虢公求神,结果亡国;王莽乱求,结果加速了汉军的到来。这些都是历史教训啊!希望陛下能以汉文帝和孔子的思想为准则,那样,福气自然就来了!”皇上听了,非常高兴。
河东节度使王锷,那可是个有钱的主儿,花了上千万钱财去贿赂那些权贵,想让自己兼任宰相。当时,裴度和权德舆都在中书省当差,突然收到皇帝密旨,说:“王锷可以兼任宰相,赶紧拟旨吧!”裴度二话不说,直接拿笔把“兼相”两个字给涂掉了,然后把奏章呈给皇上,说:“不行!”权德舆当时脸色都变了,说:“就算不行,你也得另拟个奏章啊,怎么能直接把圣旨给涂掉呢!”裴度急了,说:“情况紧急啊!要是今天不出这个奏章,以后就更没机会了。再说天都快黑了,哪还有时间另拟奏章啊!”结果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后来李吉甫从扬州回来再次担任宰相,没几天,就把裴度给撸了,让他去当詹事。过了几个月,皇上又想起了裴度,召他来面谈,裴度还跟皇上说了不少意见。元和六年,裴度被外放为华州刺史,还兼任御史大夫。可惜的是,还没等他上任就去世了,享年五十八岁,死后被追赠为户部尚书。要说裴度当宰相的才能,比不上裴垍,为人处世也比韦贯之更孤傲些,不过他为人清正廉洁,也算得上是名臣了。
权德舆,字载之,是天水略阳人。他父亲叫权皋,字士繇,是后秦尚书翼的后代。权德舆年轻的时候通过进士考试,被任命为贝州临清县尉。安禄山担任幽州长史兼河北按察使,看中权皋的才名,把他推荐为蓟县尉,还让他担任从事。权皋暗中观察安禄山,发现他有反叛的野心,又害怕安禄山的猜忌和残暴,觉得无法保持清廉正直地退隐,想偷偷离开,却又担心连累老母亲。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派权皋送俘虏回京师,权皋回程经过福昌。福昌县尉仲谟是权皋从父妹的丈夫,权皋暗中和仲谟商量好了计策。快到河阳的时候,权皋假装生病,紧急召仲谟前来。仲谟到了之后,权皋装作哑巴,瞪着眼睛看着仲谟然后闭上眼睛。仲谟只好强忍悲痛哭泣,亲自为权皋料理后事,偷偷把权皋的尸体埋葬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权皋的部下拿着朝廷的诏书回来,权皋的母亲起初不知道这件事,等听到权皋去世的消息,悲痛欲绝,哭得路人皆知。安禄山没有怀疑权皋是诈死,允许他的母亲回家。权皋这时穿着便服隐藏身份,在淇门等候母亲;等他侍奉母亲之后,就带着母亲日夜南下,等他们渡过长江的时候,安禄山已经造反了。 这件事让权德舆名扬天下。
淮南采访使高适推荐权皋担任大理评事,并让他担任判官。正赶上永王李璘叛乱,很多人强迫士大夫跟随他们,权皋害怕被逼迫,又改名换姓躲避。唐玄宗在蜀地听说这件事后,非常赞赏他,任命他为监察御史。恰逢他母亲去世,权皋便回到洪州老家守孝。当时南北交通中断,有时一年多都收不到朝廷的诏令。有一位内侍奉旨来到洪州,停留很久还没走,还到处索要财物,州县官吏都感到很苦恼。当时南昌县令王遘准备逮捕这位内侍,正好看到权皋,就向他说明了情况;权皋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流着泪说:“现在怎么才能得到一道圣旨,却反而说出这种话呢?”说完就掩面哭泣起身,王遘赶紧向他道歉。
浙西节度使颜真卿推荐权皋担任行军司马,朝廷征召他担任起居舍人,他又以生病为由推辞了。他曾经说过:“我本来是想保全自己的志向,怎么会接受这种虚名呢!”李季卿担任江淮黜陟使,上奏表扬权皋的节操品行,把他改任为著作郎,权皋还是没有接受任命。两京被胡骑践踏,很多士大夫带着家人渡过长江到东边,像李华、柳宗元兄弟这样的知名人士,都仰慕权皋的品德,和他交好。大历三年,权皋在家中去世,享年四十六岁。元和年间,追谥为贞孝。
一开始,韩洄他爸爸去世了,韩洄和王定给他爸爸守丧,李华给他爸爸写墓碑铭文,说天下好人坏人,就他爸爸一个就够了。之前他爸爸被朝廷追赠为秘书监,等到韩德舆当了宰相后,家里就给他爸爸立了家庙。到了元和十二年,他又被追赠为太子太保。
韩德舆四岁就能写诗,七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他因为孝顺而出名。十五岁的时候,他已经写了几百篇文章,编成十卷的《童蒙集》,名气越来越大。后来韩洄被调到河南做官,就把他招过去当幕僚,让他先在秘书省当校书郎试试。贞元初年,他又当了江西观察使李兼的判官,后来又升迁为监察御史。韩洄卸任的时候,杜佑和裴胄都上奏推荐他,两份奏章同时到达京城。德宗皇帝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声,就把他召来当太常博士,后来又升任左补阙。贞元八年,关东发生大水灾,他上书请求皇帝下诏赈灾救济,皇帝就派奚陟等人去处理。
裴延龄靠着逢迎拍马得到重用,掌管度支,贞元九年,他从司农少卿升任户部侍郎,还继续掌管度支。韩德舆就上书说:
皇上,我听说啊,当官的拿俸禄,是大家一起享用的,更何况管钱的,关系到国家的安危。延龄自打接手这个差事到现在,一年多了,各种不好的传闻,一天比一天多。满朝上下都在议论纷纷,我不敢都跟您细说,就大概跟您说说我听到的那些。
很多人说,他把每年正常的税赋,没用完的钱,就当作是自己的功劳。他还把官府的钱拿去买常平仓里之前收的杂物,然后又重新估价,充作其他的利钱。还有人说,边境的军队都缺粮了,从春天到现在,都没发粮。这可是关系到边防的大事,马虎不得啊!皇上您之前制定的策略,最终的执行全靠相关部门。您是不是觉得延龄是个正直的人,被别人陷害了,那些反对他的,故意散布谣言?那您为什么不查查这些所谓的“剩利”,看看它到底是怎么来的,然后写个报告上来?再选几个朝中正直的大臣,和一个内侍一起,去边境军队看看,查查他们的物资储备,是不是真的缺粮。
如果延龄上任以来,真的勤勤恳恳,事事节俭,那些多出来的钱,都跟正经的账目分开记着,边军的粮草也够用,他自己还默默承受委屈,为国家省钱,那当然应该重重奖赏他,消除大家的疑虑,公开表彰他的功劳,让天下人都知道。但如果那些传闻是真的,他欺骗皇上,那国家大事怎么能交给这样的人呢?我的职责是向皇上进谏,我得把大家的想法都告诉您。我上任谏官才十几天,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在说这事儿。难道京城里那么多人,聪明愚笨的都有,他们会一起造谣,故意陷害延龄?皇上,您也应该稍微注意一下,听听大家的意见。
更何况,我侍奉皇上,就像儿子侍奉父亲一样;现在正是皇上您光明磊落的时候,如果我还为了自己隐瞒实情,那就是大逆不道,罪大恶极!我愿意把我的真心肝胆都献给您,等着您的处罚。
十年时间,他升迁到了起居舍人这个职位。这一年里,他还兼任了知制诰。后来又升任驾部员外郎、司勋郎中,但工作内容跟之前差不多。之后又升迁为中书舍人。那时候,德宗皇帝亲自处理政务,重要的官职任免都非常慎重,朝廷的任命大多是通过御札直接下达的。一开始,德舆担任知制诰的时候,给事中有徐岱,舍人有高郢;几年后,徐岱去世了,高郢去负责礼部贡举,只有德舆一个人长期留在禁中,好几十天才回家一次。他曾经上书请求离开宫中,到两省任职,德宗皇帝说:“不是不知道你的辛苦,但禁中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所以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代替你。”德舆在西掖待了八年,其中有几年都是他一个人负责。贞元十七年冬天,他以本官身份兼任礼部贡举。第二年,正式被任命为侍郎,三年时间负责贡士的考试,直到现在人们还称赞他选拔人才的眼光独到。后来又升任户部侍郎。元和初年,他历任兵部、吏部侍郎,因为下属官员用错官印章,他被降职为太子宾客,后来又恢复了兵部侍郎的职位,之后升任太常卿。
五年冬天,宰相裴垍生病了,德舆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平章事,和李藩一起担任宰相。河中节度使王锷来朝拜,很多受宠的官员都夸赞王锷,想让皇上给他加封平章事,李藩坚决反对,认为这样做不行。德舆接着上奏说:“平章事这个职位,不是按顺序升迁就能得到的,咱们朝廷里,地方节度使兼任宰相的,都是有大功劳、有大忠诚的人。大历年间以来,也有一些跋扈难制的人,没办法才让他们兼任。现在王锷既没有大功劳,也不是需要姑息的时候,如果给他这个名号,恐怕不行!”皇上听从了他的建议。
运粮使董溪、于皋谟贪污公款,皇上命令将他们流放到岭南。他们走到湖州外面的时候,皇上秘密命令宦官把他们都杀了。过了几天,德舆上书说:
我说啊,董溪他们这些人,正赶上皇上您为山东用兵发愁的时候,负责粮草军需这么重要的任务,皇上您是多么信任他们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待的。可他们竟然辜负您的恩情,贪污受贿,就算杀了他们一万次,也抵偿不了他们的罪过!现在对他们的处罚太轻了,皇上您应该改判他们的罪名,顺便也批评批评我们这些官员办事不利。 但是圣旨已经下达了,全国都知道了,如果不把正确的处罚写进诏书里,让人们知道这其中的区别,我看大家心里都会有疑问。
皇上您自从登基以来,每件事都以诚信为本,这真是与天地合德,与四时同符啊!天下百姓都沐浴在您的恩泽之中。像于、董他们犯下的罪行,应该按照正规的章法处理,在诏书里明明白白地写出来,让大家一起唾弃他们,这样才能让大家都害怕法律,谨慎行事。我知道他们的罪行死不足惜,而且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我不该再说什么,只是冒昧地向皇上您禀报一下。皇上您的圣德圣明,超过了历代帝王,您最近下达的诏书,每件事都合情合理,都顺应民心。我担心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所以希望有关部门能彻底调查,确定罪名,该判死刑的判死刑,该让他们自杀的让他们自杀,杀一儆百,谁还敢不服气呢!咱们大周朝,这事儿可不能小看,我每次在延英殿给皇上您奏事,事后回想您说的那些话,真是生逢盛世,我激动得都要哭了。更何况我这个人愚笨迟钝,皇上您都看在眼里了,还请您原谅我的愚钝,体谅我的忠心。
李吉甫从淮南被皇帝召回京城,还没到一年,皇帝又重用了李绛。当时皇上特别想把国家治理好,国家大事小情,都交给中书省处理。李吉甫和李绛在政治上的意见有时相同,有时不同,有时候在皇上面前争论,脸上表情也看得出来。如果他们说的有道理,德舆也解释不清楚,当时的人就拿这个来讽刺他。最后德舆因为为人低调沉默而被罢官,回到原来的职位。不久,他被授予检校吏部尚书,担任东都留守,后来又升任太常卿,最后改任刑部尚书。
之前,许孟容、蒋乂等人奉命修订法律条文。孟孟容等人后来都改任其他官职了,只有蒋乂一个人完成了三十卷,上交朝廷,但一直没被采纳。德舆请求把这些条文交给刑部,和侍郎刘伯刍等人一起审查修改,又整理成三十卷呈报皇上。元和十一年,德舆再次担任检校吏部尚书,出任兴元节度使。元和十三年八月,他生病了,皇上准许他回京城,结果在路上去世了,享年六十岁。死后被追赠为左仆射,谥号为“文”。
德舆从贞元到元和三十年间,在朝中担任要职,为人正直光明,宽厚仁慈,言行举止都很坦率,没有一点虚伪做作,很有风度,当时的人都敬佩他。他特别擅长写作,对《六经》和诸子百家的典籍都非常熟悉,他的文章典雅庄重,内容丰富,王公大臣以及当时的名人去世后,十之八九都请他写碑铭,当时的人把他视为这方面的大家。他尤其爱好读书,一刻也不曾懈怠,留下文集五十卷,流传后世。他的儿子叫璩,是中书舍人。
史书上说啊,裴垍这个人,眼光独到,心里门儿清,特别擅长举荐人才,辅助皇帝,让国家走上正道。像崔群、裴度、韦贯之这些人,都做到了一品大员,都是裴垍推荐上去的。 他做人做事,那叫一个尽职尽责,没啥不敢做的。吉甫这个人,精通典籍,对历史也特别了解,多亏了裴垍的提拔,朝堂才有了秩序。吉甫知道裴垍会识人,裴垍也知道吉甫善于用人,两个人互相配合,一点儿也不嫉妒,也不互相掣肘。
叔翰这个人,为人正直,勤奋好学,继承家业,批改诏书文笔流畅,一看就是宰相的料;但他又乐善好施,不图名利,真是高风亮节啊!德舆从小就孝顺父母,勤奋学习,很早就出名了。 跟疏延龄那种巧言令色、溜须拍马的人完全不一样,德舆做事光明磊落,从不搞那些阴暗手段。他在朝廷待了三十年,风度翩翩,这都是他父亲的福泽啊!这四个儿子,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一点也不比历史上那些辅佐君王的贤臣差!
赞曰:二李秉钧,信为名臣。甫柔而党,藩俊而纯。裴公鉴裁,朝无屈人。权之藻思,文质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