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字逸少,是司徒王导的堂兄弟,他爷爷王正做过尚书郎,他爸爸王旷当过淮南太守。东晋元帝南渡的时候,王旷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王羲之小时候不太会说话,大家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十三岁那年,他去拜访周顗,周顗仔细观察后觉得他很不一般。当时桌上摆着牛心炙,大家都没动筷子,周顗却先割了一块给王羲之吃,从那以后,王羲之就开始出名了。长大后,王羲之口才很好,为人正直,尤其擅长隶书,是古今第一,人们评价他的书法,说他的笔势飘逸如同浮云,矫健如同飞龙。他的堂伯父王敦和王导都很器重他。

当时陈留人阮裕名声很大,在王敦手下做主簿。王敦曾经对王羲之说:“你是我们王家的好子弟,将来一定不会比阮主簿差。”阮裕也把王羲之、王承、王悦并称为王氏三少。后来,太尉郗鉴派他的学生去王导家选女婿,王导让学生到东厢房去看看他的子侄们。学生回来后告诉郗鉴:“王家的年轻人都很好,但是听说您派人来选女婿,他们都摆出一副很端庄的样子。只有一个人在东床那里敞着肚子吃饭,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郗鉴说:“这个人才是我的好女婿啊!”一打听,正是王羲之,于是就把女儿嫁给了他。

王羲之一开始在秘书省当个小官,后来西征将军庾亮看中了他的才能,把他请去当参军,之后一路升迁,做到长史。庾亮临死前,还上书推荐王羲之,说他清高有见识。之后,王羲之被任命为宁远将军、江州刺史。

他年轻的时候就名声很好,朝廷里的高官都欣赏他的才华,多次征召他担任侍中、吏部尚书,但他都拒绝了。后来又授予他护军将军的职位,他还是推辞不接受。扬州刺史殷浩一向很敬重他,劝他接受朝廷的任命。殷浩写信给他,说:“像您这样的人,您的去留足以体现朝廷的兴衰,我们也这么认为。但是,您的去留与朝廷的兴衰并不完全一致,难道朝廷的存亡,一定要取决于您的个人意愿吗?您应该多考虑一下大家的意见。您一直不出来做官,还能指望实现什么好的政治局面呢?您应该豁达开朗一些,才能了解万事万物的道理啊!”

王羲之回信说:“我本来就没有做高官的志向,当年王丞相想让我入朝为官,我都坚决拒绝了,我的手迹还在,这由来已久,我不会因为您而改变我的想法。自从我娶妻生子后,就一直想着过平静的生活,经常和亲朋好友这么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朝廷非要让我做事,关中、陇西、巴蜀,哪里我都愿意去。虽然我没有那种能直接面见皇帝献策的能力,但我能认真遵守朝廷的命令,宣扬国家的威德,这肯定和一般的使者不一样,一定能让远近的人都知道朝廷很重视边疆地区,这比仅仅待在京城做护军将军更有意义。汉朝末年,太傅马日磾奉命安抚关东,如果你们不觉得我微不足道,没有顾虑的话,最好在初冬之前就让我出发,我会恭敬地等待命令。”

王羲之接受了护军将军的职位,但他又极力请求去宣城郡做官,朝廷没同意,于是任命他为右军将军、会稽内史。当时殷浩和桓温关系不好,王羲之认为国家的安定在于内外团结,于是写信劝诫殷浩,殷浩没听。后来殷浩将要北伐,王羲之认为他一定会失败,写信极力劝阻他,说得非常恳切。殷浩还是去了,结果果然被姚襄打败了。殷浩想再次北伐,王羲之又给他写信说:

唉,听说安西战败的消息,朝野上下都悲痛万分,我一刻也忘不了这事儿。就凭我们江左这弹丸之地,居然能经营到这个地步,天下百姓早就寒心了,现在又加上这次战败,想想就让人揪心。过去的事儿没办法追究了,咱们得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让天下百姓有个盼头,才能重新振兴国家。治理国家要以道义为根本,以宽厚为基础,不要盲目追求武功,要发挥自己的优势,巩固大业,想想这其中的道理吧。

自从战乱以来,那些在朝在野的官员,没有一个能深谋远虑,认真规划,结果把国家的根本都掏空了。大家都各行其是,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功劳,没有一件事值得记载。那些忠言良策都被弃之不用,导致天下快要土崩瓦解了,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呢!那些当官的,怎么能推卸对天下的责任呢!追究过去的事也没什么用了,应该虚心纳贤,和有识之士一起商量对策,不能再让忠诚正直的意见被那些当权者压制了。现在军队在外线溃败,国内物资也耗尽了,保住淮河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守长江,各都督回到原来的驻地,长江以北的地方,就象征性地控制一下就行了。国钧你应该引咎自责,好好反省,降低自己的身份向百姓谢罪。然后和朝中贤臣一起制定好的政策,去掉那些繁琐苛刻的规定,减轻赋税徭役,给百姓一个新的开始。这样才能满足大家的期望,解救国家危亡的紧急局面。

您是从平民百姓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肩负着国家的重任,虽然您做了很多好事,但还有一些方面做得不够好。您在担任董统的时候,却导致了今天的战败,恐怕朝中群臣没有人愿意替您分担责任吧。现在应该赶紧修补过失,广纳贤才,和他们一起分担责任,还不知道能不能达到预期的目标。如果还把以前的事情当成没做好,再从其他方面找原因,就算宇宙再大,也容不下您啊!好话不一定都得听,有时候也会得罪当权者,但是我心里实在憋不住,不得不直言相告。如果您一定要亲自出征,还没想明白这一点,真的这么做了,那真是愚蠢至极,谁也理解不了。希望您能和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又接到州府的文书,要增加运送粮食一千石,征兵的命令也接踵而至,都是因为战事紧急,我对此感到非常沮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几年来,对老百姓的剥削压榨,刑罚也越来越严厉,简直和秦朝一样残酷,只是没有用五刑,恐怕要重蹈秦朝覆辙的覆辙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跟会稽王上书,说殷浩不适合北伐,并且分析了当时的局势。我说:古人耻于自己的君主不能像尧舜那样贤明,效法尧舜北面朝天的做法,难道不是想尊崇他们所效法的对象,使自己与古代贤明的君主相比肩吗?更何况现在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是我们现在的才能比不上当年那些贤主,所以不得不权衡利弊来处理这件事。现在虽然有令人欣喜的形势,但我们自己仔细想想,忧虑的事情比欣喜的事情还多。《左传》里说:“如果不是圣人,外部安定必然伴随着内部的忧患。”现在外部还不稳定,内部的忧患已经很深了。古代那些成就伟大功业的人,有的不与众人商量,倾全国之力来完成一时之功的,也屡见不鲜。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有超人的智慧能够胜过众人,暂时的劳累最终能换来永久的安宁,那也行。但是现在的情况,能做到这样吗?

打仗之前一定要仔细衡量敌我双方的实力,做到万无一失才能行动。打胜仗之后,就要利用胜利的成果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现在还没看到胜利的希望,老百姓却已经死伤殆尽,几乎没有剩下多少人了。况且,千里运送粮草,自古以来就是一件难事,更何况现在要调动粮草,从西边运到许昌洛阳,从北边运到黄河沿岸。即使是秦朝那种苛政,也没有达到这种地步,但是老百姓的苦难却接踵而至。现在运送粮草没有期限,征收赋税越来越重,我们吴越地区承担了全国九分之十的负担,再这样下去,还能不灭亡吗?如果不衡量自己的实力,不停止这种做法,这可是朝廷内部所有的人都痛心疾首,却又不敢说实话的。

过去的事情没办法挽回,将来的事情还可以补救。我希望殿下能够再仔细考虑一下,改变策略,让殷浩、荀羡回到合肥、广陵镇守,让许昌、谯郡、梁地、彭城等地的军队都退回淮河以南,建立牢不可破的防御体系,现在这样做还来得及。这是目前最好的策略。如果不这样做,国家灭亡只是时间问题。安危的关头,就像翻转手掌一样容易,形势的虚实,摆在眼前,希望殿下能够果断决策,尽快做出决定。

我知道,我的话说的有点危言耸听,但古人即使是平民百姓,也敢于为国家建言献策,人们也不会批评他们,更何况我现在是朝廷大臣,怎么能沉默不语呢?国家的存亡,决定于行动,不能再犹豫观望了,现在不做出决定,以后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您真是德高望重,辅佐朝廷,一直秉持正直之道,功绩显著。然而,未能得到应有的赏识,让许多人为您惋惜不已,夜不能寐。国家忧虑重重,恐怕像伍子胥那样的担忧并非只存在于过去,像麋鹿一样四处游荡的乱象也不会只局限于深山老林。希望您能暂时放下那些虚无缥缈的念头,来解决眼前的危急局面,这可以说是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如此一来,国家才能太平,天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当时东部地区发生饥荒,王羲之就立即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但是朝廷赋税繁重,吴郡和会稽郡尤甚,王羲之屡次上书朝廷请求减轻赋税,很多建议都被采纳了。他还给尚书仆射谢安写信说:“我之前提出的建议,大多都被采纳了,因此百姓稍微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以安心从事生产。如果不是这样,这个郡县早就被百姓逼得跳海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解决,那就是漕运。我认为朝廷应该下令制定明确的时间表,把责任明确到相关部门,不要再催促了,只需要在年底考核他们的业绩。如果地方长官考核垫底,就用囚车押送到天台受罚;如果三个县的漕运都完不成任务,那么二千石的官员就必须免职,或者降职到边疆那种极其艰苦的地方去。

自从我来到这里,负责处理事务的人员总是四五个,再加上台司和都水御史送来的公文像雨点一样,错综复杂,难以理清。我只能闭着眼睛按照惯例处理,重要的公务和纲纪方面的事情先处理,次要的交给五曹处理。主管官员处理事情,往往干不到十天,吏民就四处奔走,耗费巨大。您现在身居要职,可以慢慢考虑我的建议。江左地区平时,只要一个优秀的扬州刺史就足够管理了,更何况现在人才济济,却管理混乱,这都是因为法令不统一,牵制太多造成的。如果能简化法令,方便执行,就能保住现有的基业。

仓督监贪污盗窃官粮,每次都以万计,我认为只要严惩一个,以后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但是当时的意见并不统一。最近我检查了各个县,没有一个县没有这种情况。余姚县就贪污了近十万斛粮食,这些钱财都被用来贿赂贪官污吏,导致国库空虚,实在令人痛心啊!

自从打仗以来,被征召当兵的、负责运输的,死伤逃亡的,没一个回来的,人数锐减到这个地步了!按常规补充兵员,各地都穷困潦倒,不知道从哪儿再找人来。上面派人来征兵,路上很多人就逃跑了,官吏和逃兵一起卷款潜逃。还有个规定,要让逃兵的家属和同伍一起抓人。抓不到,家属和同伍也跟着逃跑了。老百姓四处逃难,人口一天天减少,问题就出在这儿。再说那些工匠、医生、和尚,死光了,家家户户都空了,没法补充人手。上面不停地派任务,有些事情一干就是十年、十五年,告状的、被判刑的没完没了,却一点实际问题都没解决,这怎么受得了!

我觉得,从现在开始,那些死罪本来就轻的,还有那些判了五年刑的,都可以用来补充这些人手。那些本来该死的人,可以长期充当兵役;判五年刑的,可以充当工匠、医生、和尚。都把他们的家属迁徙到城里来。城里人口多了,这是治理国家的根本,也能杜绝逃亡。不迁徙他们的家属,逃亡的问题还是老样子。现在把罪犯充当杂役,把他们的家属全部迁徙过来,那些小老百姓愚昧无知,可能觉得这比杀头还重,这样就能震慑住坏人。虽然刑罚很轻,但震慑力却很强,这不是正合时宜吗?

王羲之特别喜欢养生,不喜欢在京城待着,刚过浙江,就想着要在那里终老了。会稽山水秀丽,很多名士都住在那儿,谢安没当官的时候也住在那里。孙绰、李充、许询、支遁这些人,都是当时有名的文人,都在会稽东边盖了房子,和王羲之志趣相投。他们曾经在会稽山阴的兰亭聚会,王羲之自己写了一篇序文来表达他的心境,文章是这样写的: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朋友们之间相处,不过短短一生,有的在家里谈心论道,有的则放浪形骸,四处游历。虽然兴趣爱好千差万别,性格也各有不同,但当遇到开心的事,暂时有所得,就感到很快乐很满足,完全忘记了年龄的增长。等到厌倦了追求的目标,心情随着环境变化,就开始感慨万千了。以前那些让自己高兴的事,转眼间就成了过去,还是忍不住要为此伤感。何况人生长短不由自己,最终都要走向死亡。古人说:“死生乃人生大事,岂能不令人悲伤!”

每当我读到古人抒发感慨的文章,都感觉特别有共鸣,总是忍不住感叹惋惜,难以言喻心中的感受。我明白,把生死看作虚幻,把长寿和短命等同起来,都是错误的。后人看现在,就像现在的人看过去一样,真是令人悲伤啊!所以我把当时一些人的作品收集起来,虽然时代不同,事情各异,但他们抒发的情感,却有着共同之处。后来的读者,也一定会被这些文字所感动。

有人拿潘岳的《金谷诗序》来比喻我的文章,又拿王羲之来比作石崇,我听说后非常高兴。

话说王羲之,特别喜欢鹅,听说会稽有个老奶奶养了一只特别会叫的鹅,他想去看看,但买不到,就带着亲朋好友一起上门拜访。老奶奶听说王羲之要来,竟然把鹅给杀了准备招待他!王羲之为此惋惜了好久。 还有一次,山阴有个道士养了一群好鹅,王羲之去看,特别喜欢,就想要买。道士说:“你要是给我写一本《道德经》,我就把这些鹅都送给你。”王羲之高兴地写完,抱着一笼鹅高高兴兴地回家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随性。

有一回,王羲之去学生家里做客,看到学生家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光滑透亮,一时兴起,就在桌子上写字,用了真草两种字体。后来,他学生的爸爸不小心把字给刮掉了!学生为此懊恼了好几天。还有一次,他在蕺山看到一个老奶奶在卖六角竹扇,王羲之就在每把扇子上写了五个字。老奶奶一开始还挺不高兴的。王羲之就对老奶奶说:“你就说这是王右军写的字,一把卖一百钱试试。”老奶奶照他说的做了,结果大家抢着买!过了几天,老奶奶又拿着扇子来了,王羲之笑着没理她。他写的字之所以那么值钱,都是因为这些事儿。

王羲之经常自己夸自己:“我的书法比钟繇还好,可以并驾齐驱;比张芝的草书,也应该能比肩齐飞。”他还曾经在信里写道:“张芝临池练字,把池水都染黑了,要是能像他这样刻苦,未必不能超过他。”王羲之刚开始写字的时候,还不如庾翼和郗愔,到了晚年才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曾经用章草给庾亮回信,庾翼看了之后非常佩服,还写信给王羲之说:“我以前有伯英写的章草十张,渡江的时候弄丢了,一直很惋惜那些绝妙的字迹。没想到这次看到您回信给我哥哥,简直就像神迹一样,让我又看到了以前的景象。”

王述,年轻的时候就名声很大,跟王羲之齐名,但王羲之看不起他,所以俩人关系不好。王述先做了会稽郡太守,他母亲去世后,王羲之接替了他,只去吊唁了一次,之后再也没去过。王述每次听到号角声,就以为王羲之来看他了,赶紧打扫屋子等着,这样等了好几年,王羲之愣是一点儿也不理他,王述心里特别恨。

后来王述当上了扬州刺史,将要上任,巡视各地,却故意绕过了王羲之,临走的时候才简单地告别了一下就走了。之前,王羲之经常跟朋友们说:“王述啊,最多也就是个尚书,运气好点儿,做到仆射就到头了。还想去当会稽太守,真是想得太美了!”结果王述却意外地升官了,王羲之觉得很丢脸,就派人去朝廷请求把会稽郡分成越州和会稽郡。 送信的人没把话说明白,被当时的名士们笑话了一通。

王羲之心里又愧疚又懊恼,跟自己的儿子们说:“我的才能不比王述差,可官位却差那么多,是不是因为你们不如王坦之(王述的儿子)优秀啊?”后来,王述检查会稽郡的政务,仔细查办案件,那些负责的人累得够呛。王羲之觉得很丢人,就称病辞官,然后在父母墓前发誓说:

“永和十一年三月癸卯朔,九日辛亥,小子羲之敢告二尊之灵。羲之不天,夙遭闵凶,不蒙过庭之训。母兄鞠育,得渐庶几,遂因人乏,蒙国宠荣。进无忠孝之节,退违推贤之义,每仰咏老氏、周任之诫,常恐死亡无日,忧及宗祀,岂在微身而已!是用寤寐永叹,若坠深谷。止足之分,定之于今。谨以今月吉辰肆筵设席,稽颡归诚,告誓先灵。自今之后,敢渝此心,贪冒苟进,是有无尊之心而不子也。子而不子,天地所不覆载,名教所不得容。信誓之诚,有如皦日!”

王羲之辞官后,就和东边的朋友们到处游山玩水,打打猎,钓钓鱼,过得很悠闲自在。他还跟道士许迈一起研究养生之道,为了采药找矿石,跑遍了东部和中部很多郡县,走遍了名山大川,甚至还乘船游览过大海,感叹道:“我最终将会快乐地死去。” 谢安曾经对王羲之说:“自从中年以后,我就常常为悲伤和快乐所困扰,每次和亲朋好友分别,都会难受好几天。” 王羲之回答说:“年纪大了,到了这个地步很正常。最近我靠听音乐来排解苦闷,还一直担心孩子们察觉到我的不快,影响了他们的快乐。”朝廷见他如此坚决,也就没再强求他出来做官了。

那时候,刘惔担任丹杨尹,许询曾经去刘惔家住了一晚,看到他家里的床帐华丽,饮食丰盛,就感叹道:“像您这样安享富贵,可比王羲之在东山隐居强多了!” 刘惔回答说:“如果你明白吉凶祸福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怎么会安于现状呢?” 王羲之也在场,插话说:“如果巢父和许由能遇到尧舜那样贤明的君主,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刘惔和许询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羲之自从悠闲地过起隐居生活后,给吏部郎谢万写了一封信:古时候那些辞官归隐的人,有的蓬头垢面,行为古怪,有的则自甘堕落,生活污秽不堪,真是不容易啊!而我如今却能安坐家中,享受清闲自在的生活,实现了我长久以来的愿望,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我的幸运吗?违背天意是不吉利的。

最近我从东边游玩回来,种了一些桑树和果树,现在已经枝繁叶茂了。我带着孩子们和年幼的孙子,在果园里玩耍,共享这甜蜜的时光,把果子分给大家一起吃,其乐融融。虽然我的品德修养可能还算不上高尚,但我还是想教育子孙后代要敦厚谦让,即使偶尔有些轻率,也要让他们学习一些治国安邦的策略,将来能像万石君那样有作为。你觉得我这样做怎么样?

过些日子,我打算和谢安一起到东边游山玩水,顺便考察一下田地,好好休息一下。除了吃喝穿戴之外,我还想和亲朋好友们聚会,即使不能像古代文人那样高谈阔论,举杯痛饮,但只要能聊聊田园生活,彼此开怀大笑,我就心满意足了。这快乐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我一直效仿陆贾、班固、杨雄等人的处世态度,非常希望能够像他们那样,我的志向就在于此了。

万俟(mò qí)当上豫州都督的时候,他爸爸给他写了一封信,信里说:“你本来就很有才华,不屑于跟那些普通官员为伍,这我能理解。但是,所谓通达事理,就是要根据情况灵活处事,才能走得更远。我希望你总是能和那些地位低下的士人相处融洽,这样才能做到最好。吃东西不挑剔,住处不讲究,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古人却把它当成美谈,这才是成就大事的关键啊!记住,成功都是从小事积累起来的,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万俟没听他爸爸的劝告,结果最终失败了。

他五十九岁去世,朝廷追赠他金紫光禄大夫的官职。他的几个儿子遵照父亲的遗嘱,坚决推辞不受这个官职。

他总共有七个儿子,其中五个比较有名。老大万俟玄早早去世了。老二万俟凝,也很擅长写草书和隶书,当过江州刺史、左将军和会稽内史。王家世代信奉张陵创立的五斗米道,万俟凝更是虔诚信奉。孙恩攻打会稽的时候,他的部下建议他做好防御准备,但他不肯,反而跑到静室里去祈祷,出来后对将领们说:“我已经向大道祈祷了,上天答应派鬼兵来帮忙,敌人自己就会溃败的!” 因为没有做任何准备,结果就被孙恩杀害了。

老三万俟徽,字子猷,性格非常特立独行,当过大司马桓温的参军,总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也不管府里的事情。后来又当过车骑将军桓冲的骑兵参军,桓冲问他:“你负责哪个部门?”他回答说:“大概就是管马的部门吧。”桓冲又问:“你管多少匹马?”他说:“我不懂马,怎么知道有多少匹!”桓冲又问:“死掉的马有多少?”他说:“连活马有多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死马有多少!”有一次,他和桓冲一起出行,遇到暴雨,万俟徽就下马挤进桓冲的车里,说:“您怎么能独占一辆车呢!”桓冲曾经对万俟徽说:“你在府里待了这么久了,也该好好做事了。”万俟徽一开始没理他,只是抬头看着他,用手撑着腮帮子说:“西山早晨的空气真好啊!”

话说有个吴地士大夫家里种了好竹子,想欣赏一番,就坐上轿子来到竹林下,在那里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好不自在。主人赶紧打扫干净请他坐下,可这位徽之先生理都不理。等到他要走的时候,主人竟然把门关上了!徽之先生却因此觉得主人很有情趣,高兴地走了。他还曾经寄居在一处空宅子里,就让人种上了竹子。有人问他为什么,徽之先生就吹着口哨,吟着诗,指着竹子说:“我怎么可能一天都离不开这竹子呢!” “何可一日无此君邪!”

有一次,他在山阴住着,夜里刚下过雪,天放晴了,月光皎洁,四处一片雪白,他独自一人喝酒,吟诵着左思的《招隐诗》,突然想起了戴逵。戴逵当时在剡县,他便连夜乘小船去拜访,等到了已经是第二天了。到了戴逵家门口,他却转身回去了。有人问他为什么,徽之先生说:“我本来是兴致勃勃地去的,兴致没了就回来了,干嘛非得见到戴逵呢!”“本乘兴而行,兴尽而反,何必见安道邪!” 他天性放荡不羁,喜欢声色犬马,有一次晚上他和弟弟谢献之一起读《高士传赞》,谢献之赞赏井丹的高洁品格,徽之却说:“还不如阮籍那样蔑视世俗呢!” 可见他有多么傲慢洒脱。当时的人都佩服他的才华,但又讨厌他的行为。

后来他做了黄门侍郎,后来又辞官回家,他和弟弟谢献之都病得很重。当时有个术士说:“人的寿命该到头了,但如果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代替,死者就能活过来。”徽之说:“我的才华和地位都不如我弟弟,请用我的寿命去代替他吧!”术士说:“用自己的寿命去代替死者,需要自己还有剩余的寿命才能做到。现在你和弟弟的寿命都到头了,怎么代替呢!”没过多久,谢献之就死了。徽之奔丧却没有哭,直接走到灵床前坐下,拿起谢献之的琴来弹,弹了很久却怎么也调不好,叹息道:“唉,子敬啊,人和琴都都没了!”“呜呼子敬,人琴俱亡!”说完就晕了过去。他本来就有背疾,结果旧病复发,一个月后也死了。他的儿子谢子桢继承了他的家业。

谢子桢,字公干,后来官至侍中、大司马长史。桓玄当了太尉,朝中大臣都聚集在一起,桓玄问谢子桢:“我和你亡叔相比,怎么样?”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谢子桢说:“我亡叔是当时的一代英才,而您是千载难逢的英杰。” 在场的人都高兴起来。

谢子重,字操之,历任侍中、尚书、豫章太守。

王献之,字子敬,从小就名气很大,但是性格高傲不羁。虽然整天闲在家,但举止优雅,风度翩翩,是当时最潇洒的人。小时候,他曾经看门生们玩樗蒱,就说了一句:“南风不竞。” 门生们笑着说:“这位公子也是管中窥豹,只看到了一点皮毛而已。” 献之听了勃然大怒,说道:“远不及荀奉倩,近也比不上刘真长。”说完就拂袖而去。

有一次,他和哥哥王徽之、王操之一起拜访谢安。两个哥哥说了很多世俗的事,献之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一下天气。出来后,客人问谢安王氏兄弟谁更优秀,谢安说:“小的那个更好。” 客人问为什么,谢安说:“吉人寡言,因为他少说话,所以更了解事理。” 还有次他和王徽之住在一个房间里,突然起火了,王徽之赶紧跑,都来不及穿鞋。而王献之神色平静,慢慢地叫来仆人扶他出去。 晚上,他在书房睡觉,有小偷潜入他的房间,偷走了所有东西。王献之慢悠悠地说:“小偷啊,这青毡是我家的旧东西,你拿去吧。”那些小偷吓了一跳,赶紧逃跑了。

他擅长草书隶书,也精通绘画。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书法,王羲之偷偷从后面拉他的笔,却拉不动,感叹道:“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很大的名气!” 他曾经在墙壁上写字,字大得像一丈那么高,王羲之非常欣赏他的才华,来看的人有好几百。桓温曾经让他写扇子,他写着写着笔误了,就顺手画了一头乌驳牸牛,画得非常妙。

他做过州主簿、秘书郎,后来升迁为丞,还被选为新安公主的驸马。一次他路过吴郡,听说顾辟强有个有名的园子,虽然之前不认识,但他直接坐着小轿子就进去了。当时顾辟强正在宴请宾客,王献之参观完后,就好像没看见其他人一样离开了。顾辟强勃然大怒,斥责他说:“傲慢主人,这是失礼的;仗势欺人,这是违背道义的。你犯了这两条,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 然后就把王献之赶了出去。王献之依然很傲慢,根本不在乎。

谢安特别欣赏他,邀请他做长史。谢安升任卫将军后,又让他继续当长史。太元年间,新修建了太极殿,谢安想让他题写殿名,当成传世之宝,但又不好直接开口,于是试探着说:“魏朝的时候,陵云殿的匾额没来得及题字,结果工匠不小心钉上去了,取不下来,就让韦仲将悬空写字。写完之后,头发胡子都白了,只剩一口气了。他后来还告诉自己的子弟,以后绝对不能再用这种方法。”王献之一下子就明白了谢安的意思,正色道:“韦仲将是魏朝的大臣,哪会有这种事!如果真有这事,那也能看出魏朝的国运不长久啊!”谢安于是就没再勉强他。谢安又问他:“你的书法比得上你家老爷子吗?”王献之回答说:“当然不一样啦!”谢安说:“外面的人可不这么认为哦。”王献之说:“他们哪知道啊!”不久,王献之被任命为建威将军、吴兴太守,后来又被征召担任中书令。

谢安去世后,关于赠予礼仪的等级,出现了不同的意见。只有王献之和徐邈共同阐明了谢安的忠贞功勋。王献之于是上书说:“已故太傅谢安,年轻时就展现出高尚的风范,名望盛誉远播。他年轻时就隐居山林,志向高洁如同齐国的箕子、皓子;应运而起,脱下布衣,辅佐朝廷,政绩显著。等到他奉命出征,威震四方,强敌都被消灭了。功勋卓著之后,他却谦逊退让。而且,他侍奉先帝,深受恩宠,地位虽然不高却深得信任。陛下即位后,国家正值太平盛世,他尽心竭力地辅佐圣明。考察他的一生,从默默无闻到功成名就,其事迹令人感动,他确实是东晋朝堂上的栋梁之才,对先帝更是忠心耿耿。恳请陛下体恤这位忠臣,认真考虑他的功劳。”孝武帝最终对谢安给予了特别的厚待。

没过多久,王献之就生病了。家人给他写奏章,按照惯例应该先问问他有什么遗言或交代。献之说:“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想起跟郗家解除婚约的事。”献之的前妻是郗昙的女儿。没过多久,献之就死在任上。安僖皇后即位后,追封她父亲为侍中、特进、光禄大夫、太宰,谥号为“宪”。王献之没有儿子,由他的侄子王静之继承他的爵位,官至义兴太守。当时人们都说王羲之的草书和隶书,在江左地区朝野上下都没人能比得上,王献之的书法功力远不如他父亲,但是却别有一番媚态。桓玄非常喜欢王羲之父子俩的书法,分别为他们的书法作品做了个锦盒,放在左右两边欣赏把玩。当初,跟王羲之一起游玩的朋友是许迈。

王献之生病了,家人赶紧给他写奏章,这可是按照规矩来的,得问问他还有什么遗言之类的。结果献之说,没啥别的,就是想起跟郗家姑娘离婚的事儿。他前妻啊,是郗昙的女儿。唉,没几天,献之就在官位上去世了。后来安僖皇后当了皇后,追封她爹,也就是献之岳父,官位可高了,侍中、特进、光禄大夫、太宰,还给了谥号“宪”。可惜献之没儿子,他侄子王静之继承了他的爵位,做到义兴太守。当时大家伙都觉得王羲之的草书和隶书,那可是江左地区,朝里朝外都没人能比的,他儿子王献之的书法,功力差他老爹远了,不过呢,也挺有那么点儿媚劲儿的。桓玄那个家伙,特别喜欢王羲之父子俩的字,还特意给他们的字做了锦盒,搁左右两边,没事儿就拿出来看看玩玩。说起来,当年跟王羲之一起出去玩的朋友,是许迈。

许迈,字叔玄,又叫许映,是丹杨句容人。他家世是名门望族,但他从小性格就比较安静,不喜欢追求功名利禄。还没到二十岁的时候,他曾经去拜访郭璞,郭璞为他占卜,卜卦结果是《泰》卦的《大畜》爻,而且是上六爻。郭璞对他说:“你将来会得到上天的保佑,应该学习升仙成仙的道理。”那时候南海太守鲍靓隐居起来,没人知道他在哪里。许迈就跑去拜访他,想探究成仙的奥秘。但是,因为父母健在,他不能违背孝道离开。他觉得余杭的悬霤山靠近延陵的茅山,那是洞庭湖的西门,暗中与五岳相通,陈安世、茅季伟这些人都经常在那里游玩,于是就在悬霤山建了一间精舍,经常出入茅岭的洞穴,放弃了尘世的一切事务,一心寻找仙道,只是每个月月初和月中会回家看望父母。

父母去世后,他就让妻子孙氏回娘家了,然后带着志同道合的朋友到处游历名山大川。一开始,他在桐庐县的桓山采药炼丹,吃了三年药,这时候他想尝试辟谷。因为桓山离人烟比较近,他没办法专心修炼,四面八方都有想见他的修道之人,他就爬上楼跟他们谈论道法,以此为乐。他经常练气功,一口气能呼吸一千多下。永和二年,他又搬到了临安西山,在山岩上采食芝草,独自逍遥自在,打算在那里终老。于是他改名为许玄,字远游。他还给妻子写信告别,又作诗十二首,都是关于神仙的。王羲之去看他,每次都流连忘返,忘记回家,他们成了世外高人之间的朋友。许玄给王羲之写信说:“从山阴南到临安,有很多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很多神仙、灵芝草,左元放那样的隐士,汉末那些得道成仙的人,都曾经在这里。”王羲之后来还为许玄写了传记,记载了很多他神奇的事迹,这里就不一一细说了。后来许玄不知所终,喜欢修道的人都说他羽化成仙了。

话说啊,古时候的书法,最早那些绳子上的刻痕、鸟爪一样的字,根本不值一提。后来啊,书法越来越讲究华丽,大家就比着谁写得好,谁写得不好。像伯英临池的绝妙技法,现在已经失传了;师宜子悬挂帐篷讲课时写的字,也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了。直到钟繇、王羲之他们出现,才算有点儿东西可说了。

钟繇虽然当时很厉害,但也有一些不足,说他完美无缺,其实也有人怀疑。他的字,浓淡疏密都恰到好处,像云霞一样舒卷自如,没啥毛病。但是,他的字风格古板,不符合现代审美;字也写得又长又超出规范,篇幅太大,这都是缺点。王献之虽然继承了他父亲王羲之的风格,但也没什么新意。你看他的字,瘦弱疏朗,就像隆冬的枯树;笔法拘谨,像严家受苦的奴隶。既像枯树,又像饿隶,所以他的字就显得病态了。

再说说那个子云,最近在江东很有名,但他写的字,就只能算是一般水平,没有大丈夫的气概,字写得像春天的蚯蚓一样弯弯曲曲,像秋天的蛇一样缠绕纠结。他把王羲之、徐偃这两个书法大家,都给困在了纸和笔里。虽然他用尽了笔墨,却一点力道都没有,字里行间没有一丝骨气。就凭这样的字,竟然还这么有名,是不是名不副实啊?这几个书法家,其实都名过其实。

所以啊,仔细研究古今书法,认真钻研篆书和隶书,要做到尽善尽美,只有王羲之做到了!你看他写的字,点画精妙,结构完美,像云雾露珠一样,看似断断续续,却又连接不断;像凤凰飞舞,龙腾虎跃,看似倾斜,却又笔直挺拔。看着他的字,让人百看不厌,看不出来个头绪,心里羡慕,手也跟着模仿,也就只有他了。其他的那些书法家,根本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