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字阳元,是山东任城樊县人。从小没了爹妈,是被外婆家宁家养大的。宁家盖房子的时候,请人看风水,那人说:“这里将来会出一个贵气的外甥。”外婆觉得魏舒虽然年纪小,但很聪明,就觉得这风水先生说的是他。魏舒却说:“这风水宝地,应该能让外婆家兴旺发达才对。”过了一段时间,他就搬出去自己住了。他身高八尺二寸,长得又高又帅,酒量特别好,但为人有点迟钝老实,乡里乡亲都不怎么看得起他。他叔父是吏部郎中魏衡,当时可是个有名的人物,但对他也不怎么了解,只让他看管水碓,还经常感叹说:“魏舒要是能当个管几百户人家的小官,我就心满意足了!”魏舒对此根本不在意。他不讲究那些世俗的规矩,也不做那些招摇的事,总是想办法帮助有才能的人,从不揭别人的短处。他喜欢骑马射箭,穿着皮衣,经常进山入泽打猎捕鱼。只有太原王乂看重他,说:“你将来一定会当上宰相,但是现在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我来帮你一把吧!”经常接济他的生活,魏舒接受了,也没说什么。
有一次,魏舒去野王,他住的那家主人家的媳妇儿半夜生孩子了,这时候听到外面有车马的声音,就问来人:“是男孩还是女孩?”来人回答说:“是男孩,记下来,十五岁的时候会战死。”又问:“睡在里面的是谁?”回答说:“是魏公舒。”十五年后,魏舒再去那家,问起那个孩子怎么样了,主人说:“因为砍桑树的时候被斧头伤到,死了。”魏舒这才意识到自己将来会当大官。
四十多岁的时候,郡里要选拔孝廉,魏舒被推荐了。他的亲戚朋友们觉得他没什么学问,劝他别参加考试,说这样也能混个好名声。魏舒说:“如果我参加考试没考中,责任在我自己,怎么能空占个好名声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呢!”于是他就开始认真学习,一百天学完一部经书,然后参加考试,顺利通过,当上了官。先是在渑池县当县令,后来又升任浚仪县令,最后到中央当了尚书郎。当时朝廷正要裁撤一些能力不行的郎官,魏舒说:“我就是那些能力不行的人。”然后卷起铺盖就走了。和他一起做官的,那些平时没什么好名声的人,都觉得很惭愧,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称赞魏舒的为人。
魏舒最初在钟毓手下当差,官职一路升迁,最后当上了钟毓的长史。那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射箭,魏舒总是负责记分画筹,也就是记下射箭的成绩。后来,因为参加射箭的人不够,就让魏舒也上场凑数。钟毓一开始根本不知道魏舒箭术精湛。魏舒举手投足都显得从容优雅,箭无虚发,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没人是他的对手。钟毓感叹着向魏舒道歉说:“我以前没发现你的才能啊,你射箭这么厉害,其他方面肯定也一样优秀吧!” 就这样,魏舒被调到相国府当参军,还被封为剧阳子。
在相国府和朝廷里,他处理各种琐碎事务时从不偏袒是非,遇上那些重大的决策,大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魏舒总是能冷静分析,提出超出众人预料的方案。文帝非常器重他,每次朝会结束后,都会目送魏舒离开,并赞叹道:“魏舒真是堂堂正正,是人们的领袖啊!” 后来,魏舒又升任宜阳郡太守和荥阳郡太守,政绩显著,名声很好。之后被征召回朝,担任散骑常侍。之后外放担任冀州刺史,三年任期内以清廉宽厚著称。回朝后担任侍中。武帝因为欣赏魏舒的清廉正直,特地赏赐给他一百匹绢。 后来升任尚书,因为公务上的过失本该被免官,但皇帝下诏书特许他用钱赎罪。魏舒娶的三位妻子都去世了,那一年,他上表请求告假回老家安葬妻子,皇帝还特地赐给他一顷土地作为墓地,并赏赐五十万钱。
太康年间初期,魏舒被任命为右仆射。他和卫瓘、山涛、张华等人一起认为,天下已经统一,应该效法古代典籍,举行封禅大典,祭祀东岳泰山。他们多次上书皇帝建议此事,但皇帝谦让推辞,没有同意。后来,魏舒被任命为左仆射,兼任吏部尚书。魏舒上奏说:“现在选拔六宫嫔妃,要用玉帛作为聘礼,但过去都是由御府丞负责送聘礼,宣告婚嫁的吉礼,这样聘礼隆重,使者却轻贱。我认为,册封三夫人应该由卿级官员负责,九嫔由五官中郎将负责,美人、良人则由谒者负责,这样才能符合典章制度。” 皇帝下诏书让大家详细讨论此事,但众说纷纭,意见不一,最后不了了之。之后,魏舒又加官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山涛去世后,舒允被任命为司徒,没多久就正式上任了。舒允为人威望很高,德高望重,他把俸禄赏赐都分给了族人,家里一点余钱都没有。陈留人周震,好多部门都曾想聘请他,但每次聘书刚送达,他家就有人去世了,大家就都叫他“克公掾”,再也没人敢聘请他了。舒允却聘用了周震,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识时务的人因此称赞舒允的识人之明。
舒允年纪大了,经常以生病为由推辞官职。后来又短暂复出,被任命为兖州中正,没多久又称病辞职。尚书左丞郤诜给他写信说:“您病好了一些,处理政务也是应该的,皇上也很挂念您。您怎么一会儿复出,一会儿又辞职,反复推辞,实在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您年轻时那么有作为,如今却轻易放弃,难道不觉得可惜吗?”舒允还是像以前一样称病不理朝政。后来因为出现灾异,他又想辞职,皇上不同意。后来,大年初一朝会结束后,舒允回到府上,上表请求辞官还职。皇上还手写诏书劝他留下,但舒允态度坚决。
于是皇上就下诏说:“司徒、剧阳子舒允,品德高尚,思想深远,忠诚正直,为官尽职尽责。主管选拔官员,任用的人都恰如其分;辅佐皇帝执政,弘扬五教。恩惠教化遍及各地,美名远扬,可以说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但他多次谦让辞官,辞意恳切,反复推辞,朕深受感动。这符合成全别人的美德,也是祖制允许的,朕很难违背他的心意。现在准许他辞职,封他为剧阳子,在家享有与三司同等的地位,俸禄赏赐不变。免除他上朝的义务,赐给他百万钱,以及床帐、席子、褥子等生活用品。另外,给他配备四个舍人,十个官骑。让光禄勋奉旨,有关部门仔细查阅典礼制度,一切按照旧例办理。”于是,皇上赐给他安车驷马,府门前也派人骑马巡逻。舒允做任何事都是先做好再说话,辞职的时候,没有人知道。
当时的舆论认为,自晋朝建立以来,做到三公还能辞官归隐,善终身死的,还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司空卫瓘也给舒允写信说:“我每次和你讨论这件事,都没能成功,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啊!”太熙元年,舒允去世,享年八十二岁。皇上非常悲痛,赏赐丰厚,谥号为“康”。
子混,字延广,是个清秀有才能的人,在太子身边当舍人。二十七岁的时候,他父亲先他去世了,朝野上下都很为他悲伤惋惜。他父亲每次悲伤过度,都会退下来叹气说:“我比不上庄子看得开啊,怎么为了没用的事损害自己的身体呢!” 所以他最后就停止了哭泣。皇帝下诏说:“舒只有一个儿子,却不幸早夭。舒到了告老的年纪,独自承受着贫困的痛苦,每每想起都非常悲伤,朕为他感到惋惜。想着要让他分散愁绪,调养身心,可以多给他一些好吃的和好用的东西。再赏赐他阳燧、四扇窗帘、一辆黑色车轮的牛车,希望他出入的时候可以四处看看,或许能分散一些忧愁。” 于是让他的孙子融继承爵位。 结果孙子融也早早去世了,就由他的曾孙晃继承爵位。
李憙,字季和,是上党郡铜鞮县人。他父亲李牷,是汉朝的大鸿胪。李憙年轻时就有很高的品德,博学多才,钻研得很深,曾经因为贤良被推荐到朝廷,但他没去。朝廷多次征召他到三公府任职,他都没接受。宣帝又征召他做太傅属官,他坚决推辞,说自己有病。郡县的人抬着担架送他上路,那时他母亲病重,他就偷偷翻越泫氏城墙回家,结果赶上了母亲去世,人们都称赞他的孝心和节操。后来他做了并州别驾,当时骁骑将军秦朗路过并州,州长毕轨很恭敬地接待他,想让他坐车到官署。李憙极力劝谏说这样做不行,毕轨没办法,只好听他的。
景帝辅政后,任命李憙做大将军府从事中郎。李憙到了之后,景帝召见他,问他:“以前你父亲推荐你做官,你没接受;现在我任命你做官,你却来了,这是为什么呢?”李憙回答说:“我父亲以礼相待,我得以按照礼仪来接受或拒绝。您是按照法度来任命官员,我敬畏法度,所以才来了。” 景帝非常看重他,提拔他做了司马,不久又任命他为右长史。跟随军队征讨毌丘俭回来后,他又升迁为御史中丞。他在官场上态度端正,不畏惧权贵,百官都对他敬畏三分。他推荐了乐安人孙璞,孙璞也因为道德高尚而闻名,当时人们都称赞李憙有识人之明。后来他又升迁为大司马,因为公务上的过失而被免职。
司马伷当上了宁北将军,驻守邺城,他让杜预当他的军务官。没多久,杜预被任命为凉州刺史,还加封了扬威将军的称号,被授权可以代表朝廷发布命令,同时兼任护羌校尉,负责安抚和管理羌族和其它少数民族,他做得非常出色,很有成绩。有一次羌族和胡人入侵边境,杜预抓住机会,来不及向朝廷汇报,就自作主张带兵深入敌境作战,结果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因为功劳大,所以免除了因为擅自行动而受到的处罚,当时的人都把他比作汉朝的冯异和甘延寿。后来杜预请求回乡,朝廷批准了。他在家住了一个月左右,就被任命为冀州刺史,之后又不断升迁,最后当上了司隶校尉。等到魏帝向晋朝禅让的时候,杜预以司隶校尉的身份代理司徒的职务,和太尉郑冲一起接受了晋朝的诏书。晋武帝泰始年间,杜预被封为祁侯。
杜预上奏朝廷说:“以前任命为进令的刘友,前任尚书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前任尚书仆射武陔,他们各自侵占了官府的三顷水稻田地,请求免除山涛和司马睦的官职。武陔已经去世了,请求追贬他的谥号。”皇帝下诏说:“法律是天下人用来端正行为的准则,不能因为是亲戚或者权贵就网开一面,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执行法律啊!我怎么会偏袒他们呢!但是调查此事,都是刘友干的,他侵占百姓的土地,还迷惑朝中大臣。竟然有这么大胆的奸吏敢做这种事,应该严查刘友,以此来惩治那些邪恶奸佞之徒。山涛他们没有参与其中,就不用追究了。《易经》里说‘君王的臣子都谨慎小心,不是因为他们自己谨慎,而是因为君王谨慎’,现在杜预你一心为公,在任职期间认真做事,真是国家的清廉正直之臣啊!光武帝曾经说过:‘即使是皇亲国戚也要收敛行为,以避免像二鲍那样’。难道不是这样吗!要告诉所有官员,各自谨慎处理自己的事情,宽恕的恩典,可不是经常有的啊!”杜预两次担任司隶校尉,朝野上下都称赞他。后来因为公事而免职。
那一年,太子正式被立为太子,李憙被任命为太子太傅。从魏明帝之后,东宫很久没有太子了,制度都荒废了,很多官职都没有设置,詹事、左右率、庶子、中舍人这些官职一个都没补上,只设置了卫率来管军队,两个太傅兼管所有事情。李憙担任太子太傅好几年,尽职尽责地教导太子。后来,他升任尚书仆射,又拜特进、光禄大夫,最后因为年纪大了就退休了。皇帝下诏说:“光禄大夫、特进李憙,为人正直,本应该升任更高的官职,但他因为年纪大了退休了。虽然他可以悠闲地享受晚年生活,但我心里还是非常想念他啊!就让他继续享用光禄大夫的称号,给他发放金紫袍服,配给他十个官骑,赏赐他五十万钱,俸禄和礼仪待遇都和三司一样,出行时可以骑马。”
李憙当尚书仆射的时候,凉州的少数民族经常来寇边,李憙就主动请缨,派兵去讨伐。朝中大臣觉得出兵不容易,而且那些少数民族不足为患,所以都没同意他的建议。结果后来那些少数民族果然大举入侵,凉州都被攻陷了,朝廷这才后悔莫及。因为李憙为人清廉俭朴,朝廷赏赐了他一百匹绢。齐王攸出镇的时候,李憙上书劝谏,言语恳切。李憙一生为官,虽然清廉但并不特殊,家里也没有什么积蓄,亲戚朋友甚至要分衣服一起吃,他从来没有利用职务谋取私利。李憙死后,追赠太保,谥号为成。他的儿子李赞继承了他的爵位。
李憙的幼子李俭,字仲约,做过左积弩将军、屯骑校尉。李俭的儿子李弘,字世彦,从小就很有节操,永嘉年间,历任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
刘寔,字子真,是平原高唐人。他是汉朝济北惠王的后代,他父亲刘广是斥丘县令。刘寔小时候很穷,靠卖牛衣来维持生计。但他好学,用手拿着绳子,嘴里念念有词地读书,广泛学习古今知识。他为人清廉,行为没有瑕疵。郡里推荐他为孝廉,州里举荐他为秀才,但他都没有接受。后来他通过计吏的途径来到洛阳,被任命为河南尹丞,之后升任尚书郎、廷尉正。后来又历任吏部郎,参与文帝相国军事,被封为循阳子。
话说钟会和邓艾去打蜀国,有个客人问司马寔:“这俩将军能拿下蜀国吗?”司马寔说:“蜀国肯定会被打下来,但他们俩都回不来了。”客人问他为什么,司马寔笑了笑没回答,结果还真就应验了。司马寔这种预见性,经常发生。
因为当时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往上爬,正直谦逊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司马寔就写了一篇《崇让论》来纠正这种风气。文章里说:
古代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之所以重视谦让,是为了选拔人才,消除争斗。人嘛,没有不想自己有才能的,所以鼓励大家谦让,是为了更好地展现自己的才能,可不是为了让那些没才能的人上位!所以,只要推行谦让的道理,有才能的人就会自己站出来,公平公正的局面自然就形成了,各部门的官员也都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哪个官位空缺了,就选那些被大家推让最多的人来担任,这就是最公平的办法。朝中的官员互相谦让,老百姓也会受到影响,推贤让能的风气就会形成。如果一个人受到全国的推崇,那他就是国家的栋梁;如果受到全国人民的共同推举,那他就是天下的人才。推行谦让的风气,就能把有才能的和没才能的区分开来。
如果推行这种谦让的道理,当权者就不用费心去选拔人才了,自然而然就会形成良好的舆论,顺其自然就可以了。所以说,“尧的治理天下,是那么的自然和谐,人们都说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因为天下太平,大家根本就看不见尧是怎么治理天下的,所以才说不出来。又说,“舜和禹治理天下,却好像什么都没做,天下就自然而然地安定了,这大概就是舜的治国之道吧”。朝中的人才互相谦让,有才能的人都在重要的岗位上,那些没才能的人也不会去争抢,天下自然就太平了。用贤才来治理天下,天下自然太平,这就是最高的道理了!自己也从中受益,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所以才能高歌《南风》之歌,弹奏五弦之琴啊!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没有别的什么原因,都是因为推崇谦让的结果啊!孔子说过:“能够用礼让来治理国家,那就不难了。”
朝里那些当官的,很久都没互相谦让过了,这风气都坏到老百姓身上了。从魏朝开始,那些被提拔任命的官员,还有在职的官吏,到了升迁受赏的时候,就算自己推辞不过,最终也没人愿意让比自己更优秀的人上位。谦让的风气没了,争抢的心思就起来了。孔子说过,“上面倡导谦让,下面就不会争抢;上面不倡导谦让,下面一定会争抢。” 谦让之风盛行,有才能的人就会被不断提拔;争抢之心盛行,有才能的人就会被不断诽谤毁坏。那些争强好胜的人,一心想超过别人,特别讨厌比自己强的人,所以免不了要毁谤别人。所以孔子和墨子都不能免于世人的诽谤,更何况那些不如孔子和墨子的人呢!
大家伙儿都说,现在有才能的人少了,朝廷里没有特别优秀的人可以担任高官。山野乡间的百姓和小官吏也这么说,朝廷上的官员,虽然有高官厚禄和美名,但都比不上以前的人。我觉得这两种说法都不对。并不是这个时代特别缺少人才,而是这个时代不重视谦让。一个人一旦有了超过众人的名声,毁谤就会随之而来,名声根本就无法成就,就是这么个道理。就算让稷和契复活,也保不住他们的名声了。现在有才能的和没才能的混杂在一起,优秀和劣等的区分不出来,官员的水平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官职有空缺了,负责选拔官员的人也不知道该用谁,只能按照官职的等级顺序来提拔。那些同等才能的人,先被提拔的,不是权贵子弟,就是被有权势的人看中了。并不是他们真的特别优秀,而是因为他们先被提拔了,然后就一路升迁,没完没了。升迁没完没了,能力不足以胜任的毛病就暴露出来了。你看那些在职的官员,政绩一点也看不见,如果不是权贵子弟,大多都是因为资历排位靠前才升上去的。
话说啊,要是天下人都讲究谦让,那些有才能的人肯定得先被人推荐才能出名,出名了才能当官。那些没啥名气、在官场上也没啥政绩的人,肯定会被让来让去,根本没机会当官。所以那些一直能当官的人,都是因为这谦让的规矩坏了,用人的方法不对头,时间长了就变成这样了。
从汉朝魏朝开始,朝廷经常搞大规模的选拔,让官员们推荐自己认识的人才,只看能力,不限级别,这种情况出现过很多次。推荐的人里肯定有合适的,但你没听说过哪个时候会特意提拔谁,也不知道谁最优秀;推荐的人里肯定也有不合适的,但也没人受罚,也不知道谁最差劲。为啥搞不清楚呢?因为当时的人都不愿意互相推荐,优秀和愚笨的人分辨不出来,所以就变成这样了。推荐的人知道上面的人考察不仔细,所以就敢随便推荐。有时候推荐自己欣赏的人,顺便也推荐自己认识的人,一推荐就推荐一大堆,人特别多,每个人都说自己推荐的人很优秀,还夸得天花乱坠,都差不多,根本分不清谁好谁坏。
推荐的人参差不齐,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情况就更糟了。虽然推荐的人不一定都负有责任,但也是因为上面审查太松懈,才导致这种情况。以前齐王喜欢听竽乐,非得让三百个人一起吹他才听,还给这些人发好几倍的俸禄。有个叫南郭先生的,根本不会吹竽,他知道三百个人一起吹,他不会吹也没人听得出来,所以就请求给齐王吹竽,白拿好几倍的俸禄。后来齐王发现真相了,想改,但又不好批评前任齐王的过错。于是就下令说:“我比前任齐王更喜欢听竽乐,想一个个地听听看。”南郭先生一听,赶紧逃跑了。
你看,要是推举贤才的风气不树立起来,这种滥竽充数的办法不改掉,那南郭先生这样的人就会满朝都是了。有真才实学的人越来越少,巴结权贵的人越来越多,就算国家有规章制度,也管不住了。
话说,让贤的毛病不兴盛,这坏处可不仅仅是贤才不能及时得到重用,就连那些位高权重的国家栋梁,也渐渐地会因为受了委屈而退缩。为什么这么说呢?孔子说过颜回之子都不止犯过一次错,这说明即使是圣人也会犯错啊。那些高官厚禄的位置,觊觎的人太多了,那些嫉妒贤能的人就会处处设障碍,甚至会恶意中伤,毁掉那些有才能的人。这些诽谤毁坏,可不是凭空出现的,一定是抓住别人的一些小毛病,然后无限放大。毁谤的言论听得多了,即使上位者想不理会,也不可能完全不听信,总会因为事情的发生而暗中调查。调查的结果一旦出来,还能不处理吗?如果明知有错却放纵不管,那么君王的威信就会一天天衰弱,命令也就不再被执行了,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如果明知有错都处理了,那么被迫辞职的人就会多起来,大臣们也就不会再那么固执己见了。贤才不能得到重用,高官却越来越疏远,这可是当政者最大的忧虑啊!《诗经》里说:“领了俸禄却不谦让,最终会导致灭亡。”那些不谦让的人,自己都忙着自保了,还指望他们为国家做出贡献,这怎么可能呢!
我认为改变这种风气其实很容易。为什么这么说呢?那些在朝为官的人,虽然其中不乏庸才,但贤明之士也大有人在,难道可以说他们都不懂让贤的道理吗?只不过是因为当时大家都不会谦让,久而久之就成了习俗,所以也就没人这么做了。古代官员初次上任,都要写奏章上报朝廷,这叫谢恩表,这传统由来已久。谢恩表的本意,是希望借此机会推荐贤能之士来报答朝廷的恩情。过去舜帝任用禹为司空,禹就叩头谢恩,并推辞,把职位让给了稷、契和咎繇。舜帝让益担任虞官,益也推辞,把职位让给了朱虎、熊、罴。舜帝让伯夷主管三礼,伯夷也推辞,把职位让给了夔和龙。在唐尧虞舜时代,官员初次上任,几乎都会谦让。谢恩表的意义,正源于此。《尚书》记载了这些事情,就是想把它作为永久的典范。可是到了后世,那些上任的官员,不贤能的不会推荐贤能,只是虚情假意地表示感谢而已。这种做法一直沿袭下来,没有改变,这就是习俗的弊端。
要说那些能得到任命的人,是因为他们懂得谦让推荐人才,那些不懂得谦让,只会浪费纸张的人,一个也选不上。刚上任的官员,都想着推荐贤能之士,把机会让给别人,然后把推荐的文书交给主管部门。比如,三个司缺一个职位,就从这三个司里推荐最多人的那个司里选人。这个职位,三个司已经预先选好了人选。主管部门选人,没必要自己去选,不如让三个司自己商量着选一个更合适的人。四个征的职位也是一样,从四个征里推荐最多人的那个征里选人,四个征已经预选好了,主管部门只要从预选的人里选就行了。尚书的职位也是一样,八个尚书一起选一个,比主管部门自己从八个尚书里选要好得多。郡守的职位也一样,从各个郡推荐最多人的那个郡里选,比主管部门自己从一百个郡里选要好得多。
一百多个郡的推荐,跟主管部门的意见相比,不可能在同一年内都考虑周全。就算让三府一起推荐官员,他们本来也没被授权选人,根本不可能认真考虑每个人的情况。他们考虑的人也就两三个,主管部门只要按照官职顺序选就行了,根本不用费心去考察。贤能的和愚笨的都谦让,百姓的眼睛和耳朵就成了国家的眼睛和耳朵。人情世故,争斗就会互相诋毁不了解的人,谦让就会竞相推荐比自己更优秀的人。所以,社会上争斗就会毁誉参半,优劣难分,很难做到谦让。如果大家谦让,贤能之士就会脱颖而出,能力的高低就会一目了然,不会混乱。在这个时候,那些能够退一步修身养性的人,谦让的人就多了。即使想保持贫穷和卑微的地位,也不可能。拼命追求功名利禄,还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谦让,就像倒着走却想往前走一样。这样一来,愚笨和聪明的人都会明白,想要升官发财,就必须修身养性,没有别的办法。那些在外奔波寻求机会的人,都会因此而回归本心。浮夸的言论和虚假的议论,不用禁止,自然就会消失。每个人都没有什么私心,都听从大家的意见,天下自然就会变得和谐。不用言语的教化就能施行,这伟大的景象就体现出来了。谦让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怎么能不努力去做呢!
《春秋传》里说:“范宣子谦让,他手下的人也都跟着谦让。虽然栾黡这个人比较粗鲁,也不敢违抗。晋国因此太平,好几代都受益。” 这说明古代的治理方法,上层君子以身作则,谦让下属,下层百姓勤恳劳作,侍奉上级,上下有礼,奸邪小人被排斥在外,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家都不争。反过来,国家一旦混乱,祸乱的根源往往也在这里。这道理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朝中做官的,选拔人才的时候,要能不因个人喜好而废弃人才的意见,选拔出来就大胆启用,大家都把谦让贤能作为首要任务,那么各种人才就会纷纷涌现,才能高低立现,这对于国家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功劳了。
接下来说说杜预的事迹。泰始年间,他被晋升为伯,后来又升任少府,咸宁年间做了太常,之后又调任尚书。杜预征讨吴国的时候,杜预以本官身份担任镇南军司。他早年妻子卢氏生下儿子杜跻后就去世了,华家想把女儿嫁给他。杜预的弟弟劝他说:“华家的人贪婪成性,将来一定会给你惹麻烦。” 但杜预没听劝,最终娶了华家女子,生下了儿子杜夏。后来杜预因为杜夏受贿被免官。没过多久,他又因为杜夏犯事再次被免职。
杜预每次回到家乡,乡亲们都带着酒肉去迎接他。杜预不好拒绝他们的好意,就和大家一起吃喝,剩下的就带回去。有人劝他说:“您德高望重,但您的儿子们却不能继承您的美德,您为什么不经常教导他们,让他们认识到错误,改过自新呢?” 杜预说:“我做人的准则,都是我平时所见所闻,并不是祖传的家教,哪能通过教导就改变呢!” 大家都觉得杜预说得对。
后来,杜预又担任了国子祭酒、散骑常侍。愍怀太子刚被封为广陵王时,广选老师和朋友,就请杜预做他的老师。元康初年,杜预被晋升为侯,后来又升任太子太保,并兼任侍中、特进、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冀州都督。九年后,他被任命为司空,之后又升任太保,最后升任太傅。太安初年,杜预因为年老体弱辞官,朝廷赐给他安车驷马、百万钱,让他带着侯爵回府养老。后来,长沙和成都互相攻打的时候,杜预被士兵抓走,后来偷偷地回到了家乡。
惠帝驾崩了,贾诩赶去奔丧。怀帝继位后,又任命他当太尉。贾诩自己说自己年纪大了,坚决推辞,但皇帝不答应。左丞刘坦就上书说:“高官显位,君主尊贵,大臣显赫。所以古代的明君贤王,没有不尊崇老臣,推行尊老的教诲,教育天下百姓,让老少都有规矩可循。七十岁退休,也是为了优待有功的旧臣,树立清廉高尚的风气。太尉贾诩为人清廉俭朴,操守坚定不移,二十多年前就请求退休,但他那高尚的志向,年纪越大越坚定。可以说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国家的楷模。我听说,老年人不用以体力为标准衡量,贾诩现在都九十多岁了,生命朝不保夕,他却拄着拐杖,冒着危险赶来奔丧,表达对皇室的敬意,大臣的职责他都尽到了。皇上殷切地希望贾诩继续担任太尉,光宗耀祖,朝廷也一再劝说,持续了两年。但贾诩多次上书请求退休,辞意恳切。我认为古代尊老,是以不做事为优,而不是以做官为重,应该答应贾诩的请求。”
三年后,皇帝下诏说:“过去虞舜重用五位大臣,从而实现了太平盛世的景象;汉朝的萧何,也因辅佐刘邦而名垂青史,所以才能在当时辉煌,恩泽后世。我继承天命,治理天下,之所以能够推行好的政治,也是依靠各位元老大臣的辅佐,竭尽全力地辅佐我,以达到我的期望。但是您年纪大了,请求退休,我也很难违背您的意愿。现在准许您以侯爵的身份退休回家,地位在三司之上,俸禄待遇不变,赐予您拐杖,不必上朝,还赐予您一处宅邸。国家的大事,我会向您咨询,以辅助我的决策。”一年多后,贾诩去世了,享年九十一岁,谥号为元侯。
我小时候特别穷,经常拄着拐杖步行,走到哪儿休息,都不会给人家添麻烦,烧柴挑水这些事儿,都自己动手。后来官位高了,名气也大了,但我一直保持简朴的生活,从不追求奢华。有一次我去石崇家做客,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厕所里挂着紫红色的丝绸帐子,垫子被褥也华丽得很,还有两个丫鬟拿着香囊侍候着。我赶紧退出来,笑着对石崇说:“我好像走错地方了。”石崇说:“这是厕所啊。”我说:“我穷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厕所。”然后我就去别的厕所了。即使后来我身居高位,也很简朴,没有自己的宅子,领到的俸禄都用来接济亲戚朋友。虽然当时的礼教已经衰败了,但我一直坚持做个正直的人。我妻子去世的时候,我按照丧葬的礼仪守孝,守孝期间从不进内室。那些轻浮的人笑话我,我根本不在乎。
从年轻到年老,我一直坚持刻苦学习,从不间断,即使在工作岗位上,书也从不离手。我尤其精通《左传》、《公羊传》、《谷梁传》“三传”,对《公羊传》的经义有独到的见解,认为卫辄不该以“王父之命”为由推卸责任,祭仲失去了做臣子的操守。我用这两个例子来阐明臣子的行为规范,并以此影响世人。我还写了二十卷的《春秋条例》。
我有两个儿子,刘跻和刘夏。刘跻字景云,官至散骑常侍。刘夏因为贪污受贿被罢官,名声败坏。
我的弟弟刘智,字子房,为人正直,和哥哥一样。他年轻时也穷困潦倒,经常挑柴火维持生计,但一直坚持读书,最终凭借良好的品德和学识而闻名。他做过中书黄门、吏部郎,后来出任颍川太守。平原的管辂曾经对别人说:“我和刘颍川兄弟谈话,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晚上都不用睡觉。除了他们兄弟俩,其他人简直白天就想睡觉了。”后来刘智回到朝廷,担任秘书监,领南阳王师,加散骑常侍,又升任侍中、尚书、太常。他还著有《丧服释疑论》,对许多问题都作了详细的解释。在太康末年去世,谥号为“成”。
高光,字宣茂,是陈留圉城人,魏国太尉高柔的儿子。他从小就学习家里的产业,对刑法条例非常了解。一开始当太子舍人,然后一步步升迁到尚书郎,后来又外放到幽州刺史、颍州太守。那时候武帝设立了黄沙狱,专门关押犯了诏令的人。因为高光世代精通法律,就被任命为黄沙御史,官职和中丞一样,后来又升迁为廷尉。元康年间,他被任命为尚书,主管三公的官署事务。当时赵王伦篡位叛逆,高光在这个节骨眼上,坚持自己的原则,保持清廉正直。赵王伦被处死后,齐王冏执政,又让高光担任廷尉,后来又升迁为尚书,加封奉车都尉。之后跟随皇帝讨伐成都王颖,立下战功,被封为延陵县公,食邑一千八百户。当时朝廷的人都认为高光精通法律,所以他经常担任掌管法律的官职。惠帝被张方逼迫,逃到长安,朝臣们都四处逃散,没有人跟随,只有高光独自侍奉皇帝前往长安。后来他升迁为尚书左仆射,加封散骑常侍。高光的哥哥高诞被上官巳等人利用,先后担任徐州、雍州刺史。高诞性格放荡不羁,做事没有条理,但是为人果断,和高光性格完全不同。他经常批评高光拘泥小节,总是轻视他,而高光对哥哥却更加恭敬谨慎。
惠帝回到洛阳后,太子刚刚继位,朝廷重新选拔辅佐太子的老师,任命高光为少傅,加封光禄大夫,散骑常侍的职位不变。等到怀帝即位,又加封高光光禄大夫的金章紫绶,他和傅祗一起受到皇帝的推崇。不久后,高光被任命为尚书令,原来的官职不变。后来因为生病去世了,朝廷追赠他司空、侍中的职位。正赶上京洛地区发生动乱,最终也没有追封谥号。
他的儿子高韬,字子远,为人放荡不羁,毫无约束。高光担任廷尉的时候,高韬受贿,有关部门上报了案件,但是高光却不知道。当时的人虽然批评高光不能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但也因为他平时为人正直,所以并没有因此责怪他。起初,高光去长安留台任职时,让高韬兼任右卫将军。高韬和宫廷里的小人勾结,高光死后,他还经常出入高光的丧府。当时东海王越执政,却不朝见皇帝。高韬知道人心所向,就暗中和太傅参军姜赜、京兆杜概等人密谋讨伐东海王越,结果事情败露,被杀死了。
史书上这么说:那些见识浅薄的人,只顾着追求华丽的辞藻;那些平庸的人,虽然为人老实本分,但都不如那些进取不足但退让有余的人。魏舒和刘寔,他们才思敏捷,最终都官至高位,做事认真负责,功成名就。而季和则勤于学习,虚心请教,在做官时也始终保持着正直的态度。诗经里说“贪婪的人最终会败坏自身”,难道说的就是刘夏这个人吗?
魏舒说话从不夸夸其谈,却能得到皇帝的重用。子真和宣茂,他们高洁的志向令人敬佩。他们能够积极进言,也能适时退让,从而促进了政事的兴旺发展。他们就像洁白无瑕的玉器,闪耀着光明,如同悬挂在天空的玉衡星一样,光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