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颂,字子雅,是扬州广陵人,是汉朝广陵厉王胥的后代。他们家世代都是名门望族。同郡的雷、蒋、谷、鲁四姓,都是刘家之后,当时人们就说:“雷、蒋、谷、鲁,刘最为祖。”他爸爸刘观,做过平阳太守。刘颂从小就能辨别事理,很受当时人们的称赞。他被察举为孝廉,又举荐为秀才,但他都没接受。后来文帝把他招进相府当掾,派他去蜀地办事。当时蜀地刚平定,百姓饥饿,土地荒芜,刘颂上表请求朝廷拨款救济,不等朝廷回复就自己先行动起来了,结果因此被免职了。
武帝即位后,任命他为尚书三公郎,负责掌管法律条文,处理冤假错案。他一路升迁,做到中书侍郎。咸宁年间,朝廷下诏让刘颂和散骑郎白褒一起巡视荆州和扬州,因为办事得力,被提升为黄门郎。后来又升迁为议郎,代理廷尉。当时尚书令史扈寅被冤枉下狱,朝廷派刘颂调查,刘颂查明扈寅无罪,扈寅因此得以释放,当时人们拿刘颂比作张释之。他在廷尉任上干了六年,以办事细致公正著称。吴国灭亡后,各路将领争功,朝廷派刘颂去核实,最后认定王浑功劳最大,王浚功劳次之。皇帝认为刘颂在处理这件事上没能坚持法理,把他降职为京兆太守,刘颂没去,后来改任河内太守。
临行前,他向朝廷提出了很多建议,很多都被采纳了。河内郡有很多公主家的水碓,这些水碓阻塞了河水,反而造成了水患,刘颂上表请求拆除这些水碓,百姓因此得到了方便。不久,他母亲去世,他辞官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他被任命为淮南太守。他在任上严明公正,政绩显著。以前修建芍陂,每年都要动用几万人,豪强地主兼并土地,穷苦百姓失业,刘颂让大小官员齐心协力,按功劳分配土地,百姓都称赞他公平仁惠。
刘颂在淮南任上,上书朝廷说:
我以前在河内当官,临走的时候,皇上给我下了道旨意:“你说的那些都是要紧事,不管是大事小事都应该一一禀报。朕总是很忙,可能有些事没来得及回复,你不要怀疑。” 我接到圣旨那天,又高兴又害怕,心里更加想着要尽心竭力,忘记自己的卑微,希望能像萤火虫一样,为朝廷添光增彩。到任后,我草拟了奏章,内容如下,还没来得及上报,就碰上我家里遭了大难,病倒好几年,现在才把以前的事情整理好,呈报给皇上。
虽然我的才能不足以治国,说的话也浅薄,常常有不妥之处,但我还是希望陛下能垂怜,让我的一片赤诚之心能得到圣上的察看,不要把我奏章随便搁置一边。如果其中有些内容值得采纳,希望能对国家有一点点贡献。
皇上发布的诏书,开启了新的天下格局,打算让这个制度延续上百年,把皇室宗亲都封到各地去当诸侯,这可不是我故意唱反调,实在是出于公心啊。
咱们国家完整的政治体制,现在才算真正建立起来,它超越了秦、汉、魏的制度模式,也继承了五帝三代的优秀传统。恩泽遍及天下,光荣流传后世,这盛世景象,就连古代的三皇五帝恐怕也要自愧不如吧!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得天下是顺应天时地利而成的,而咱们这是在中断之后重新开创的局面,这意义完全不一样。
不过,把年幼的皇子封到吴地和蜀地,我个人觉得有点欠妥。吴越地区的人民性格轻浮,而蜀地山高路险,这些地方容易发生叛乱,也容易滋生战乱。再说,自从平定吴国以来,东南六州的将士一直驻守在长江以南,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朝廷军队在内,地方军队在外,吴地百姓心里肯定没底,这时候需要一位强有力的诸侯去安抚他们,让内外都安定下来。再者,孙氏家族曾经是割据一方的诸侯,文武百官都跟朝廷平起平坐,结果一下子被灭掉,跟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他们不明白自己得到了朝廷的再生之恩,反而因为灾难和压迫而心怀不满,觉得自己失去了土地,所以心里不安分。现在给他们派一位成年王爷去当他们的国君,根据他们的才能授予官职,文武官员都能得到安排,士兵们不用离开家乡,想求富贵的人也能在国内得到。这样一来,朝廷的军队可以撤回,新封的诸侯国也能安定,双方都能得到好处,这是最合适的办法。
所以,应该从皇室宗亲中挑选二十岁以上,并且才能出众的王爷,分别封他们为吴王和蜀王。这样一来,既能远近兼顾,又能把封地划分得更细致,比以前的封地更大。可以把以前的封地重新划拨,先封年幼的皇子,等到皇子长大成人再正式册封为王,这样也不算晚。最重要的是尽快安置好吴蜀两地,让成年王爷去治理,这件事刻不容缓。关于我提出的封建制度,现在大方向已经确定了,但还有一些细节问题,如果有什么值得参考的意见,可以补充到制度中,所以我把这些都列举出来。
我听说啊,不怕危险和后悔,愿意献上自己的意见,那是忠臣;愿意听取逆耳的忠言,乐于接受批评,那是明君。我赶上了这个好时代,很幸运地遇到您这么个不忌讳直言的皇上。虽然我以前也上过奏章,大谈特谈国家制度,但我的想法还没完全表达出来,也没能直接指出得失,只是蒙受您的恩宠,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心里很惭愧,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忠臣的职责,没法好好报答您的恩情。所以,我斗胆把我的想法列举如下。我当然不敢保证我的话一定对,但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我觉得这是我报答您的最好方式。万一我的话能被采纳,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如果我的话都是胡说八道,那也是国家的福气。希望陛下能抽出半天时间,看看我的奏章。
臣闻:古之圣主,必择其臣而用之,不择其臣而废之。今陛下英明睿智,臣下愚钝,然亦愿效犬马之劳,以报国恩。
我听说啊,古代的圣明君主,一定会选择合适的臣子来任用,而不会因为臣子的出身而弃用他。现在陛下英明睿智,我虽然愚笨,但也愿意像狗和马一样为国家效力,报答您的恩情。
夫治国之道,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轻徭薄赋,省刑罚,薄赋敛,以足民生。今赋敛繁重,刑罚峻急,民不聊生,此皆所以致乱之由也。
治理国家,关键在于安抚百姓。要安抚百姓,就要减轻赋税徭役,减少刑罚,降低赋税,满足百姓的基本生活。现在赋税徭役繁重,刑罚严厉,百姓活不下去,这些都是导致国家混乱的原因。
臣愚以为,当轻徭薄赋,省刑罚,薄赋敛,以足民生。此乃安民之本,亦治国之要也。
我认为,应该减轻赋税徭役,减少刑罚,降低赋税,满足百姓的基本生活。这是安民的根本,也是治理国家的关键。
臣闻:国之兴亡,系于民心。民心者,乃国之根本也。今民心不安,则国之危矣。
我听说啊,国家的兴亡,取决于民心。民心,是国家的根本。现在民心不安,国家就危险了。
愿陛下察纳臣言,以安民心,保国家之安宁。
希望陛下能采纳我的意见,安抚民心,保卫国家的安宁。
皇上,您虽然应天顺人,龙飞登基,是开创基业的君主,但您所处的时代,实际上是衰世。为什么这么说呢?汉朝末年逐渐衰败,宦官当权,小人专政,君子被排斥,政治荒废,民心涣散,最终导致了国家的灭亡。魏武帝凭借卓越的才能,平定叛乱,整顿吏治,发展文化教育,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到延康初年,官吏清廉,百姓顺服,法令才开始广泛实行。到了魏文帝、魏明帝时期,他们奢侈淫逸,骄奢放纵,是导致国家衰败的君主。然而,他们一方面沉迷于宫殿楼台和声色犬马的享乐,另一方面却能抵御四方英豪和强敌,大事都能成功,很少出现失误,这是为什么呢?实际上是依靠了前朝积累下来的基业,才成就了他们的功勋。但是,法令、制度、政治和刑罚,实际上已经逐渐衰败了。
从嘉平初年,晋朝开始建立,到咸熙末年,期间经历了很多年。虽然多次用刑杀戮,铲除奸邪,但是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都蒙受了当时的恩惠,没有触犯法律。泰始初年,陛下登基,您所使用的车马器物,都是前朝功臣的后代,不是他们的子孙,就是他们的曾孙辈。古人说,“膏粱子弟难教化”,所以说您遇到的正是衰世。在这个时候,天下刚刚安定,四海都在洗心革面,整顿纲纪。然而,陛下您仍然能够根据实际情况任用人才,宽松法令,有其道理,积淀在平时,这与汉、魏先帝的做法不同。三祖崛起,改朝换代,不能一下子就严厉地约束臣民,这是符合当时情况的。但是,治理国家,矫正世风,应该逐渐走上正轨,法令公正,威严果断,日渐肃穆。
这就好比行船,虽然不能横渡急流,但是慢慢地朝着目标前进,最终也能到达目的地。积少成多,逐渐显现效果,直到今天,才可以谈论政绩。但是,自从泰始以来,将近三十年了,您的政绩功劳,还没有达到圣明的旨意,各种事业,也没有超过前朝。以陛下的明智圣明,尚且未能摆脱衰世的弊端,要使国家初建时的盛世延续下去,传给后世,实在令人担忧啊!我的话,恐怕有些冒犯了您的圣意吧!
咱们得想想国家长远发展的大事,其实就两条路。天下大事,一旦稳定了就很难动摇,一旦动摇了就很难恢复。所以,那些想为后世留下好名声的人,一定得把眼下的政务做好,政务安定了,才能让子孙后代受益。如果能兼顾诸侯,让他们成为国家的屏障,根基稳固,那江山就能万世长存,可以比肩夏商周三代。
但是,如果只顾眼前,政绩和影响力都传不到后代,即使是亲戚子弟继承皇位,国家制度也不完善,让后代子孙只能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来维持江山社稷。如果他们做不到,即使过了很久,责任还是会追究到您头上,那该怎么办呢?我希望陛下您能把眼下的政务做好,建立不可动摇的局面,这样天下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圣明之君并非代代都有,子孙后代不一定都贤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所以,治理天下有方的人,是依靠客观形势,而不是依靠个人。依靠形势,指的是诸侯制;依靠个人,指的是郡县制。郡县制仔细管理小事,但容易造成大局不稳;诸侯制虽然地方上可能多一些违抗命令的情况,但长远来看,国家根基稳固。古代圣明的君王,都懂得权衡利弊,容忍一些小的违抗,以换取长久的安定,这样才能巩固内外,安定天下。武王是圣明的君主,成王是贤明的继承人,但武王并没有因为成王贤明就放弃广设诸侯,因为他考虑的是长远大计。再说,说现在的事儿,总能从古代找到印证。唐尧虞舜以前,史书残缺不全,事情难以详考。到了夏商周三代,他们都推崇德治,提拔有功的亲属,设立五等爵位,让宗亲开国建家,作为国家的屏障,保护皇室,延续皇朝统治,有的延续五六百年,有的甚至延续近千年。到了秦朝,废除了诸侯,改设郡县,皇帝的子孙们连一寸土地都没有分到,孤立无援,结果二世而亡。汉朝继承了周朝和秦朝的经验,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前后两代各延续了两百多年。仔细分析封建制不用,虽然强弱不一,制度也有缺陷,没有完全符合实际情况,但观察它的兴衰,总是和同姓宗亲失职有关,诸侯实力弱小的时候,国家反而安定,而不是强大时。以前吕后专政,幸好有齐国和代国的帮助,才稳定了国家。七国之乱时,梁王奋力抵抗,最终平息了叛乱。从那以后,皇权加强,诸侯们只能吃租税过日子,严重点的甚至只能坐牛车出行。所以王莽才能篡夺汉朝的统治,实现他的阴谋,祸乱天下,残害百姓。光武帝东汉建立后,虽然也封赏子孙,却没有建立完善的诸侯国制度,所以汉朝的统治时间也不长。魏朝继承了汉朝的统治,却把亲戚们关起来,囚禁子孙,所以魏朝很快灭亡,天命转到了陛下手中。
长短的兴衰,祸福的征兆,都可以从这里看出来。再说魏朝虽然名义上是正统王朝,皇帝也南面称帝,但天下三分,正朔不能遍及全国,实际上还是战国时期那种互相争霸的局面。大晋王朝的兴起,宣帝平定了燕地,太祖平定了蜀地,陛下平定了吴国,可以说是功盖天地,疆域比三王时期还要广阔,无论车马能到的地方,还是人迹能到的地方,都臣服于陛下,四海统一,从今天开始。应该趁着这次大功告成,陛下圣明的时候,广开疆土,让同姓宗亲都成为诸侯王,建立长治久安的局面,让王朝万世传承,永世长存。
我听说啊,国家要是任用贤臣就能安定,要是重用大臣就会混乱。咱们国家的制度,君王立太子是立嫡长子,而不是最年长的儿子,立嫡子是立长子,而不是最贤能的儿子,这都是很难改变的事情。贤明的人少,不肖的人多,这本来就是天理常情。万物互相寻求,感应而至,也是自然规律。所以昏庸的君主在位,朝堂上就会充满权臣;明智的君主执政,就会任用贤臣。任臣和重臣,都是掌握国家大权、能够决断大事的人。但是他们的结果却截然相反,他们的行为也背道而驰,这是为什么呢?重臣利用自己的权势来树立私利,任臣则凭借自己的职位来为公办事。为公是政治的根本,树立私利是混乱的根源。
这么说吧,太平盛世的日子越来越少,动乱的日子越来越多,政治教化也逐渐衰败,想要国家没有危险,是不可能的。这还不止于此。就算是一个愚笨的继承人,继承了先祖留下的基业,得到了贤能的辅佐,但是如果国家的根基不深,没有坚强的后盾,那么所谓的任臣也会变成重臣。为什么呢?因为国家有倾覆的迹象,掌权的人就会受到猜忌,大家怀疑,难以信任,而甘愿赴死可不是人情常理。如果国家根基深厚,藩屏强大,即使立个年幼的君主,天下也不会害怕,以前那些所谓的重臣,现在都会反过来忠心耿耿地成为任臣。为什么呢?因为国家形势稳定,心里就不会猜疑,忠诚就能得到体现,也就不会担心邪恶了。
圣明的君主知道贤哲之士不会永远存在,所以设立互相制衡的机制来管理臣子。“五等既列,臣无忠慢,同于竭节,以徇其上”;群臣既已设立,不论贤愚,都遵守法度,如同没有顾虑一样。只要国家根基稳固,那么任用的臣子,即使不是最贤能的,只要能力中等,也足以使国家安定。为什么呢?因为形势稳固,就容易掌控啊。
这么说吧,只要国家建设合乎道理,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你看周朝,从成王、康王开始,到宣王,再到宣王以后,一直到赧王,这么多年,朝廷里虽然没有特别有名的大臣,可宗庙却一直没断,这都是诸侯们支撑起来的。所以说,要为国家考虑,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建设国家。 那些邪恶的、正直的,违反常理的、顺应常理的,这些都是人心所向,大家都会服从的。
现在要进行的改革,一定要仔细衡量形势,让诸侯们都能按照道义行事,大家同仇敌忾,齐心协力,这样才能保证国家的安全。如果他们心里藏着坏心思,对邪恶之事蠢蠢欲动,孤军奋战,没有盟友,那他们所得到的利益,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有所作为。不过,做到这一点很难,陛下应该和那些通晓古今、善于分析形势的人好好商量商量。
国家建设的道理,就是要让诸侯热爱自己的国家,让臣子荣耀自己的朝廷,这样才能让福泽绵延不断,代代相传。上下同心,爱国如家,视百姓如子,这样才能保住上天赐予的福禄,共同辅佐王室。现在这些诸侯分封的土地,都和古代的诸侯差不多,可是他们却看轻自己的爵位,臣子们也耻于自己的职位,没有一个安于现状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制度和郡县一样,没有完整的诸侯国制度啊!
现在要进行的改革,应该遵循旧制,和古代的典章制度一样。人心习惯了某种制度,十年之内不会改变,好恶不会改变,愿望也不会改变。我愚钝的看法是,应该尽早制定大的制度,如果迟疑观望,拖延大家的期望,那还得再等十年以后,才能让君臣各安其位,荣耀自己的身份,上下互相支撑,从而形成强大的藩属。现在这样下去,只会损耗国家的财富,浪费粮食和财物,对巩固国家、保卫朝廷一点好处都没有。
话说以前实行分封制的时候,各个诸侯国都有自己的地盘,后来即使是皇帝的子孙,也可能没有一寸土地了。这在现在是绝对行不通的。如果按照亲疏关系来分封土地,不断地废除一些诸侯国,扶持另一些诸侯国,那纯粹是郡县的管理模式,而不是分封建国的制度。现在应该预先规划好土地,让亲属在十代之内都能住得比较近。等过十代,近郊的土地都分完了,亲疏关系就自然平衡了,不会像前十代那样拥挤。就算这样安排,亲属的土地还是会逐渐增加,等天下都填满了,也得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现在才开始分封,却把亲疏关系搞反了,非常不合适。应该先统计一下全国土地的面积,重新分配土地,给皇室宗亲分封土地,让亲疏远近都安排妥当,这样才能长治久安。
以前分封的诸侯国,最大的也不过方圆百里,这样人口多了,国力才能充沛,才能满足国家的各种需要。现在一个诸侯国周长将近千里,但实际上国力却很弱,不足以支撑国家的制度。时代不同了,所以应该根据实际情况来制定政策。应该让各个诸侯国的行政机构精简一些,而军队规模要壮大一些。所有古代典籍中规定的制度,都应该建立起来,但那些不紧急的,可以慢慢地补充完善,不能一下子都弄出来。必须先把车辆、兵器、器械都准备齐全了,大臣们才能穿戴华丽的服饰;仓库粮食充足了,才能修建宫殿;百姓生活富足了,才能设置官署;境内富饶强盛了,才能发展礼乐。只有宗庙社稷,必须优先建造。至于国内的政务,官员的任用,除了内史、国相由皇帝任命外,其余的官职,包括生死判决、赋税征收、赏罚刑法,都不需要经过皇帝批准,诸侯可以自行决定。
我提出的这两点,是问题的关键,其他没提到的,也都可以参照这两点来处理。现在诸侯国基本上就是以前一个郡的规模,如果按照旧的制度来设置官署,官吏数量就会很多,很多事情根本用不着,反而会削弱国力。至于赏罚刑法,这是维护统治的工具,如果权力不集中,就无法震慑众人,也就无法维护统治。所以,我认为应该让诸侯拥有足够的权力,国家机构精简,军队强大,但最终目的还是要适应当前的实际情况。
周朝分封诸侯,他们的国家能长久存在,有的延续千年,有的也有几百年;汉朝的诸王,有的子孙后代能传承好几代。人的本性差别不大,古今都是一样的,但国家存亡的时长却大相径庭,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建国的理念和制度不同造成的。
周朝实行分封制,让国家的地位重于君主,公侯的地位轻于社稷,所以即使是无道的君主,也会被诛杀或放逐。周朝重视继承和延续香火,所以诸侯国的国祚才能绵延不绝。那些被诛杀或放逐的君主,会让其他诸侯引以为戒;子孙后代必须继承王位,这样就不会有亡国的情况发生。诸侯们都害怕被惩罚,所以都能遵守法度,天下就不会有亡国的情况,天子居于上位,自然就能安稳。这就是周朝能够长盛不衰的原因。
汉朝设立诸侯王国,君主和国家的地位轻重差不多,所以诸侯王一旦犯错,就会被杀害,国家也就随之灭亡。汉朝不重视继承和延续香火,所以天下没有稳固的诸侯国。天下没有稳固的诸侯国,天子就孤掌难鸣,容易被奸臣掌控,大业也容易倾覆。现在应该吸取汉朝的教训,恢复周朝旧制。即使某个诸侯王失德被诛杀,没有儿子继承王位,只要有始封君的旁系子孙,无论远近,都应该继承王位。如果没有旁系子孙,就应该虚设王位,等到皇子出生再继承王位,这样就能避免诸侯国灭亡。班固说过“诸侯失国亦犹网密”,现在更应该宽松一些对诸侯的监管。
而且,建立诸侯国的制度,本来就经历过盛衰,大的制度框架已经确定,把这些制度告诉诸侯,并郑重其事地记录下来,刻在玉版上,藏在金匮里,放在宗庙里,存档于官府。即使是弱小的国家,也不容易灭亡,更何况是强大的诸侯国呢!让那些不容易倾覆的诸侯国来辅助朝廷,那么天下自然就能长治久安,这就好比根深叶茂,稳固如山一样。
臣愚昧,希望陛下能把天下置于安定的境地,让大业建立在稳固的基础上,这样就能无后顾之忧了。
现在阎闾县没有名士,官吏也没有能干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清议(对官吏的评论)不严肃,人们不注重品德修养,只想着讨好上司,所以没有名士。下级官吏不专心于职务,也没有考核制度,官吏不尽心竭力,所以没有能干的官吏。没有能干的官吏,就会导致怨恨时政;缺少名士,后进之辈就失去了榜样,所以我考虑设立官吏考核制度并端正社会风气。
想要富贵而厌恶贫贱,这是人之常情。圣明的君王深谙人性,知道这股欲望无法消除,所以巧妙地引导人们追求富贵的方式,让那些想富贵的人必须先经历贫贱。安于贫贱就不会骄傲自满,不骄傲自满才能廉洁自律;守着贫贱的人必然节俭克制,节俭克制才能操守完整。用这种方法来处理事务,才能做到公正无私。公正无私的人,最终才能获得富贵。为无私的人最终能得到私利,所以公私的利益是相通的。
现在想富贵的人不经过贫贱就能得到富贵,想尊贵的人不经历卑微就能得到尊贵,公私的途径已经背离,而人情又不可能完全无私,私利又不能通过公正的手段获得,所以人们总是违背公义而追求私利。因此风气日渐败坏,公理逐渐被取代,人们的富贵,都不是通过正规途径获得的。用这种方法治理国家,大小事务都很难有所成就。然而,这种不良的风气已经存在很久了,很难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而且现在社会风气奢靡,追求享乐之风盛行,官员们都浑浑噩噩,行为庸俗相似,不能一下子肃清,即使是降职处罚也很难奏效。
况且,教化不能求尽善尽美,最好的办法是抑制恶劣风气。即使在奢靡成风的社会中,仍然有比较好的官员。让那些沉迷于享乐的人,放弃他们显赫的荣华富贵,让他们待在不显眼的地方;让那些克己奉公的人,得到俭朴的美德的回报,让他们位列清廉的官员之上。让两种人各得其所。但是,社会风气奢靡成风,难以一下子肃清,所以我私下考虑,希望先从逐渐改变开始。
天下事太多了,人君精力有限,就像太阳一样,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所以圣明的君王只抓主要矛盾,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自己不用事事操心。
职务分工明确了,君王就不需要再插手了。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太累,而是因为这样更符合治国之道,也是形势所迫。为什么呢?因为最初的策划和决策,要分辨是非曲直,考察人的能力,这非常难。而事情做完了之后,根据成败来评判功过,就很容易了。容易的是考察结果,难的是最初的决策,所以君王总是选择容易的,这样就安稳了;臣子不承担困难的任务,国家就会乱。现在陛下总是很注重事情的开始,而忽略了事情的结果,所以官员们做事的时候,心里对成败的担忧就轻了,他们更注重表面文章,以避免眼前的责罚。这就是政绩不好的原因。
如果君主能够始终抓住主要矛盾,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那么臣子的功过就会体现在事情的成败上,没有办法逃避赏罚。这样,罪过就无法掩盖,功劳也无法被诬蔑。功劳不被诬蔑,有能力的人就会努力;罪过无法掩盖,官员们就会认真负责。这是治国的大策略。
我私下认为,陛下圣明,一心想把事情做好,害怕政事有偏差,所以才非常注重事情的开始,力求不出错。而且,因为胜任的官员太少,所以陛下不愿意把事情交给他们,宁愿自己辛苦。我认为,想要把事情做好,就应该注重结果的考察。为什么呢?因为事情的开始很难衡量嘛。而且,因为很多官员不胜任,所以更应该把事情交给他们,让有能力的人取得成功,让没有能力的人暴露失败。失败显露出来就可以罢免,成功了就可以继续委以重任,这样贤能的人就能一直担任要职,把事情做好,无能的人就不会尸位素餐,危害政事了。这样坚持下去,胜任的官员就会越来越多,几年之后,各个部门都能找到合适的人才。这考察人才,检验政绩,是治国最要紧的事。
现在君主不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而是和下面的人一起参与事情的开始,那么功过就很难区分。下面的人不专心做事,在官位上待不久,所以很难分辨他们的能力。怎么验证呢?现在社会上的人才,不可能个个都是贤能的,也不可能个个都是无能的。但是现在,想要提拔一个忠贤之士,不知道该奖赏谁;想要惩罚一个失败者,也不知道该惩罚谁。那些被免职的人,都认为自己是犯了法,而不是自己能力不行;那些被提拔的人,都认为是自己积累了资历,获得了人们的赞誉,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功劳。如果说不是这样,那么现在的政事就没有达到陛下的圣旨要求,这就是证明。
陛下采用现在的治国方法已经将近三十年了,但是政绩并没有日新月异,问题出在哪里呢?古人说:“琴瑟不调,严重的就要改弦更张。”我说的这些,都是治国常理,但是古今不同,遇到的情况也不同。陛下即使不能完全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也要把大部分事情交给他们。现在需要奏报给陛下的事情,可以把不紧急的去掉,把重要的事情做好,这样就能做到事半功倍了。
话说以前啊,六个卿分管不同的事务,其中冢宰是老大,相当于现在的总理。到了秦汉以后,就变成了九个部门,丞相是最高领导。现在呢,尚书省负责决策,其他各部门执行,这权力比古代还大,有些事其实没必要这么复杂,但现在还减不掉。可以把一些事情交给其他部门专管,尚书省就管着这些部门,就像丞相一样。不过,制定法律、判死刑、流放、罢免官员这些大事,还有财政方面的事,还得由中书省来处理。其他的外官都各自负责,每年年底中书省和尚书省再考核一下他们的工作成果。这就是九卿制度的由来,这样分工明确,尚书省负责统筹,奖惩分明,肯定比以前考成司管得好。
现在的问题是,负责具体执行的人,什么事都得等上面批准,上面要是犯了错,下面的人也承担不了责任。一年到头,工作没啥成绩,也不知道该怪谁。监察部门按法律办事,查处违法行为;审判部门调查取证,力求事实真相;负责执行法律的官员,则严格按照条文办事。总的来说,目标一致,但具体操作上,监察部门、审判部门和执行部门还是有点区别。审判部门只看事实,执行部门只看条文,监察部门呢,喜欢抓大放小。为啥呢?因为人嘛,难免会犯些小错,小毛病,要是都按法律处罚,那朝堂上下就没一个完人了,这叫“想治理却反而搞乱了”。
治理国家要像织网一样,抓住主要矛盾,网眼可以大一些。抓住主要矛盾,就能管控范围更广;网眼大一些,一些小问题可以忽略,管控范围广了,治理就不会过于苛刻,这就是治理国家的关键。可是从近代以来,做监察官的,往往抓不住大方向,却喜欢抓住那些细枝末节的小错误。这些小错误不足以危害政局,但去抓它们,反而会让情况更糟;而大方向抓不住,就会让豪强横行霸道,豪强横行,百姓就会失去依靠,这就是本末倒置的缘故。现在应该让官员们改变以往的执政方式,让天下都能得到良好的教化。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君主不热衷于那些琐碎的案子,一定要责令官员们上报那些触犯强权、罪行严重的案件,以求尽到职责,那么危害政局的奸邪之徒自然就会被抓住了。那些犯下大罪,扰乱社会秩序的奸臣,大多出自富贵人家,而这些富豪权贵,势力强大,财力雄厚,所以官员们往往顾忌他们的势力而不敢动笔。下属官员纵容奸邪,害怕上司不查处,就用密密麻麻的网去罗织那些微不足道的罪过,使弹劾奏章接踵而至,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尽职尽责,但实际上已经违背了法理,而且暗藏祸患。这不仅对政局毫无益处,反而会因此损害清正的舆论。古人说:“君子的过失,就像日食一样,很快就会过去。”又说:“有过错就能改正”,还说“不犯两次同样的错误”。这些话都是说贤人君子也会犯错。只要不至于危害政局,这些错误都可以被忽略;只有那些罪行极其严重的,才会受到王法严惩,这就是处理罪行轻重的大原则。
古人还有一句话:“君子之过,如日之蚀焉。”又曰:“过而能改”又曰“不贰过”。这些话说明即使是贤人君子,也难免会犯错。如果这些错误不至于危害到国家政局,那么就应该像天网一样,漏掉一些小错;只有那些罪行极其严重,危害巨大的,才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就是处理罪行轻重缓急的大原则。
所以啊,那些品德高尚的人,只要做了好事,就能得到全面的肯定;那些做坏事的人,就必须受到惩罚,以此来警告大家。这就是处理政务时奖惩的标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就算那些贤人君子,也不可能完全没犯过错。如果因为一点小毛病就用法律去惩罚他们,那就会辜负了这个好时代。
为什么呢?因为即使犯了错,轻重程度差别很大,但在士君子看来,受到的责备虽然不同,但罪名却一样,这就让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可以拿这个来为自己开脱,迷惑大众,用名义来扰乱秩序,用小错来掩盖大错,所以好的舆论就更受损害了。凡是揭发错误、弹劾违法行为,都是为了端正风气、规范社会教化。现在却因为小错就大做文章,好的舆论反而被搞坏了。
所以圣人深知人情世故,也明白治国的道理,所以他们说:“不能因为一点小过错就掩盖了他的大功大德。”又说:“要赦免小过错,提拔贤才。”还说:“不能要求一个人完美无缺。”所以皇帝的冕冠前面有垂珠,耳塞里也塞满了棉花,意思就是说,善恶的报应一定要抓住最主要的过错,这样才能既简便又不会遗漏,大罪必须严惩,法律禁令才能有效执行。
为什么呢?危害法律的是那些严重的罪行,而却仔细追究微小的过错,这就好比把犀牛和豹子放到了大路上,却去禁止角落里的老鼠偷东西一样。古人说过:“斧钺不用而刀锯日弊,不可以为政”,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大事要从容处理,小事却操之过急。现在的政务失误,大多有这种问题,陛下应该反过来思考一下,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老话说得好,权力制度不能总是僵化不变,政治策略不合理就无法长治久安,这说明进攻和防守的策略是不同的。老百姓虽然没啥文化,但他们不希望白活一辈子,一定会抓住时机反抗。只要时机成熟,他们的愿望就无法阻挡;事情变化了,形势也变了,那就得顺应时势。明智的统治者,能迅速做出反应,不等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能抓住时机,顺应民意。
以前曹操分封天下,让老百姓各在一方服役,虽然是当时形势所迫,而且曹操也有自己的想法,权宜之计,为了完成任务,但这并非正规制度。可这制度一直沿用到今天,好多年都没改,老百姓虽然受苦,却也没什么怨言,因为天下还没完全统一,大家都知道现在还不是安居乐业的时候。所以他们虽然服役,却像回家一样,面对危险也泰然自若。
等到平定吴国之后,天下太平了,但东南地区,六州郡的军队,将士、武官,都驻守在长江以南,或者负责京城运输,有的父亲在南方,母亲在北方,家人分离,个个都不得安宁。而且他们又不熟悉当地的水土,运输劳役又辛苦,还有死亡的危险,这情况是持续不了多久的。所以应该好好处理这件事,以满足民心所向。曹操当年那种劳役制度,也应该改改了。这两种情况都处理好了,老百姓感激涕零,欢欣鼓舞,那可比现在好十倍不止!
从董卓作乱到现在,快一百年了,天下百姓劳苦不堪,受尽了苦难。天下统一,终于到今天实现了,老百姓渴望安宁,这可不是空想。但是古今情况不同,遇到的问题也不一样,我们也不能照搬以前的办法,让牛马都休息。但如果让服役的人不用离开家乡,军队就地待命,那当然是最好的。就算不能完全做到,只要尽力而为,也能让三分之二的人安定下来,官吏也不用跑那么远。只要做到这些,天下百姓的福祉就不可估量了。
政务很多,很多事情还没处理好,没办法一一细说,总的来说,关键在于三点。
想要政事安定,就要减少徭役,减少徭役的关键在于无为而治。 粮仓想要丰满,就要有利于农业发展,有利于农业发展就要平抑物价。 想要政事有信用,就要选拔贤能,选拔贤能的关键在于让官员长期在任。官员长期在任并不难,只要按照他们的级别,如果不是有才能适合这个职位,就不能随便调动他们,让他们完成他们的任务,事情就能做好。平抑物价已经有成熟的制度了,那些不完善的地方可以补充完善,这样粮食就能积蓄起来了。无为而治不是别的,就是减少不必要的劳作,抑制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有利实际上有害的事情。 做到这些,天下就能安定了。这三点做到了,虽然还不足以使天下大治,但也足够安定了。
君主最大的利益在于发展天地自然赋予的财富,农业就是这样的财富。 所以立国之本就在于此,这样做确实有益处。如果妨碍了农业发展,就要停止那些事情,这些都是表面上看起来有利实际上有害的事情。但是现在天下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不能停止,有些事情虽然费力很少,但好处却很大。现在就去做这些事情,虽然可能会有一些损失,但从长远来看,好处还是很大的。农业官员有十倍百倍的利益,如果有妨害,开始看起来好像不紧急,最后却会成为大患,应该提前努力,防止其逐渐发展。比如黄河、汴河要治理,如果疏浚治理的好,那么徭役就不能停止。诸如此类的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事情有缓急,权衡轻重,如果不是像这些事情一样,以此为准则,就不能轻易去做,其他的事情都要以静息为主。但是能够很好地权衡轻重,审慎地判断,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可以做,这很难做到,如果不是非常聪明有才能的人,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的。
创业的功劳,在于建立制度,让后世的人们从中受益而安定。这种安定,即使昏庸的君主也能治理好,即使愚笨的人也能治理好。拯救天下的功劳,在于善于治理,在于使国家安定。至于修饰官署,以及各种劳役,往往会超过限度,不必担心不做,这些都是将来陛下不需要操心,自然会做好的事情。至于继承前朝的遗风,依靠日月星辰的运行,关键在于继承良好的风气,团结人心,余威可以匡扶幼弱,现在这些事情不需要费力去做,以免损害那些可以依靠的东西。这两种事情,哪一件更重要更紧急,陛下稍微费心考虑一下,仔细选择,那么大道理就都明白了。
哎,现在大家都在私底下拿您跟孝文帝比,我觉得这不对劲儿。圣明的功德,主要看后世评价,现在说还为时尚早。为啥这么说呢?您当初龙飞凤翔,顺利登基,这开国之功就不用说了。平定吴国,征服南海,这些也都是您的功劳。您贵为天子,却能做到老百姓都觉得难能可贵的节俭,这美德,比历代帝王都强,这也没啥好说的。您的一言一行,都堪称典范,这更是没得挑。要是您能把当下的政事做好,巩固好边防,让晋朝长治久安,后世的人们仰慕您的功绩,认真考量您的功过,那您的功绩就跟汤王、武王一样伟大,孝文帝算什么?我这么说,可不是拍马屁,这是事实!如果说您在巩固江山社稷方面,还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完善,那恐怕史书上记载您的功绩,就无法完全展现您的伟大,这太可惜了!但是,一定要让那些懂政治的人参与到您的决策中来,时间长了,肯定会有好结果的。希望陛下您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接下来,他又谈到了肉刑的事儿,具体内容在《刑法志》里能看到。皇帝的回信是这么说的:“你提出的封国制度,应该按照古书上的规定来办;关于刑法,应该恢复肉刑;还有六州将士的任用和职责方面,你提的建议我都知道了,看得出来你是真心为国家着想啊。以后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朕汇报。”
元康年间刚开始的时候,他跟着淮南王允一起进京。碰上诛杀杨骏那档子事儿,他当时在屯卫殿里值班。当晚,皇上就下诏书,让他当三公尚书。他又上书讨论律令的事情,当时大家都觉得他讲得好。过了一段时间,他升任吏部尚书,还制定了九班制度,想让百官安分守己,好好干活,根据他们的能力考核奖惩。可惜啊,贾后和郭太后专权,做官的人都想着升官发财,这制度最后也没实行。
赵王伦要害死张华的时候,王济哭得特别伤心。听说张华的儿子逃掉了,王济高兴地说:“茂先(张华的字),你儿子还有点出息!” 王伦的党羽张林听到后,非常生气,但是又害怕王济正直,不敢轻易下手下手。
孙秀等人拼命夸赞王伦的功劳,说应该给他加九锡(古代帝王赐给功臣的九种珍宝),朝中大臣谁也不敢反对。只有王济一个人站出来说:“以前汉朝给魏国加九锡,魏国又给晋国加九锡,那都是当时的特殊情况,不能成为普遍的做法。现在宗庙安定,虽然宠妃被废,权臣被杀,但周勃杀了吕氏诸侯而拥立孝文帝,霍光废了昌邑王而拥立孝宣帝,都没有加九锡的先例。违背旧的典章制度而随意改变,这不是先王制定的规矩。加九锡这件事,我认为不应该实行。” 张林本来就对王济很生气,认为他是张华的同党,想要害他。孙秀说:“诛杀张华和裴頠已经损害了朝廷的声望,不能再杀王济了。” 张林这才作罢。
后来,王济被任命为光禄大夫,出行时可以骑马。不久他就病死了,朝廷派使者去吊唁,赏赐给他二十万钱和一套朝服,谥号为“贞”。中书侍郎刘沈认为王济当时年纪轻轻,应该追赠开府(高级官职),但是孙秀一向讨厌王济,不同意。王济没有儿子,他养的弟弟王和的儿子王雍早早去世了,于是王济就让王雍的弟弟王诩的儿子王鄢过继给他,继承了他的爵位。永康元年,朝廷下诏书,因为王济在贾谧被诛杀时协助平乱有功,追封他为梁邹县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王济的弟弟王彪,字仲雅,参加过讨伐东吴的军事行动,抓到了张悌,后来官职做到积弩将军。武库失火的时候,王彪想出了办法,把火势控制住,保住了许多珍贵的器物。他还做过荆州刺史。王济的另一个弟弟王仲,字世混,做过黄门郎和荥阳太守,还没来得及升官,就去世了。
一开始,颂要把他女儿嫁给临淮人陈矫。陈矫本来是刘氏家族的孩子,和颂家是近亲,只是被过继给了姑母,改姓陈氏。 刘友这个中正官员(相当于当时的考核官员)就出来指责这件事了。颂就说:“舜帝的后代姚氏和虞氏、陈氏和田氏,本来就是同宗同源,但几代人下来都互相通婚,礼法律例也没禁止啊。现在我和陈矫的情况跟这差不多,结婚也没什么问题吧!” 刘友正想把这事儿捅到上面去,结果被陈骞给拦住了,所以颂才没被弹劾。
颂后来问主管法律的官员陈默和蔡畿:“咱们这儿谁最委屈?” 两个人都说:“刘友最委屈。”颂一听,脸色就变了,呵斥他们。蔡畿说:“刘友私下议论,冒犯了您,确实不对。但是乡里人都觉得他挺委屈的。” 后来,刘友升迁了,当上了州府的官员,接着又当了尚书郎,最后做了黄沙御史。
李重,字茂曾,是江夏钟武人。他爹李景,曾做过秦州刺史,还被封为都亭侯。李重从小就爱学习,文采很好。他很小就没了爹,跟弟弟们一起生活,兄弟情深,出了名的好。到了弱冠之年(二十岁),他被选为本地的中正官,但他谦让,不肯接受。后来,他做了始平王文学,上书皇帝,建议改革九品中正制。
他说:“古代帝王制定制度,会根据时代变化而调整,变革的道理,在于适应当时的需要。九品中正制产生于战乱时期,是军中的管理制度,根本不是治理国家的长久之策啊!而且,它检查考核过于琐碎,刑罚执行也不准确,所以朝野上下都认为它败坏风俗,弊端很大。虽然有人想改革,但又犹豫不决。我认为,要改革制度,应该先把利害关系讲清楚,然后才能顺利推行。要让制度完善通畅,没有阻碍,这也不是容易的事。古代诸侯治理地方,分封土地有制度,每个国家都有固定的统治者,百姓没有二心,卿大夫世袭爵位,做官的没有升官的念头,臣民没有越界交往,上下关系稳定,社会风气淳朴。秦朝推翻了这种制度,废除诸侯,设置郡守,风俗因此变得浅薄。汉朝改进了秦朝的弊端,参考周朝和秦朝的做法,同时设置诸侯和郡守,也让土地分封有了制度,并且让郡县长官一定要选拔贤能的人才,推举人才要依靠地方的评议,这样才能符合圣贤的典范,效法三代的制度。现在圣上圣德隆盛,恩泽遍及四海,百姓都欣欣向荣,看到了太平盛世的景象。但是,魏朝留下来的弊端,人才流离失所,做官的没有固定的职位,百姓没有固定的住所,官吏都聚集在军营,豪强都聚集在都城,事情错综复杂,和古代大不一样。我认为,如果要取消九品中正制,应该先允许人们迁移,让他们互相靠近居住。并且要明确科举考试的制度,不要让外地人滥竽充数,这样官吏的等级自然会平衡,土地兼并的问题也就解决了。还要建立一些官署,这有利于政务的简化和长久。等级少,人心就安定;事情处理得长久,政令就能顺利推行,成效也能显现出来,这就是三代王朝能够长治久安的原因。我认为,把选拔人才的标准定为九等,是当今最重要的,应该立即实行。圣明的君王知道治理天下的难处,总是先做容易的事,所以把隐匿的人才都登记在册,这样家家户户都归属官府管理。如果任用的人才不合适,事情处理得不妥当,那么即使是圣明的君主,也难以应付。由此可见,如果这两件事都做到了,人们就会向古代的制度回归,在乡里修身养性,互相攀比的现象就会减少,礼让谦让的风气就会越来越盛。”
我被任命为太子舍人,后来又升迁为尚书郎。当时,太中大夫恬和上书提出一些建议,说汉朝的孔光、魏国的徐干都曾经建议限制王公以下人员拥有的奴婢数量,以及禁止百姓买卖田宅。中书省批复同意,让我来拟定具体的条例。我再次上奏说:“先王的制度,把百姓分成士、农、工、商四个阶层,不让他们随意改变职业,这样才能充分利用人力物力,让大家各尽所能。周朝的《周官》规定了土地平均分配的方法,实行井田制,明确了各种贡赋的等级和数量,这样才能使公私财产分配均衡。自从秦朝废除井田制,建立郡县制后,这种制度就消失了。到了汉朝和魏朝,沿袭旧制,朝廷严格执行的法令,只是关于服饰、车马器物等级方面的规定,防止僭越而扰乱尊卑秩序而已。至于奴婢和私产,实际上从来都没有明确规定数量限制。八年之前的《己巳诏书》已经明确了律令,规定士卒、百工以上的人,穿戴和乘坐的物品都不能违反规定。如果一个县一年内有三个以上人家违反,洛阳县十家以上违反,官长就要被免职。根据诏书的旨意,法令已经很严厉了。现在恬和提出的建议,并援引孔光、徐干的意见,这些都是衰世奢侈浪费造成的弊端,是当时才有的问题。但是,汉朝初年并没有讨论这些制度,孔光等人提出的建议也没有实行,并不是因为考虑不周或者来不及,而是因为有能力却没有被采纳。这是因为诸侯的制度已经灭亡,而井田制也没有恢复,所以朝廷的制度无法限制百姓的私有财产。既然百姓的田宅没有数量限制,就不应该单独限制奴婢的数量,恐怕会徒增法令,反而繁琐难行。现在圣上英明,主张简化,法令已经齐全,恬和的建议没有必要实行。”
后来,司隶校尉石鉴奏报说,郁林太守介登滥用职权,请求召回他;尚书荀恺认为偏远郡县不是人人都乐意去的,建议将介登降职留任。我再次上奏驳斥说:“我听说立法不一定要面面俱到,目的是为了规范社会风气,制止邪恶行为,不必事事都追究,只要大方向正确就行。这样,事情拖延的少,办成的事情就多。现在像介登这样被贬到偏远郡县的人很多,如果允许他降职留任,就会成为先例,恐怕那些庸才都会推脱到偏远地区任职,必然会造成贪污受贿的弊端,这不是整顿社会风气,安定边疆的好办法。我认为应该采纳石鉴的奏报,先把介登召回,这样才能使制度有章可循,避免远近地区执行不同的制度。”皇上同意了我的奏章。
太熙年间,他先被调任廷尉平,负责驳斥廷尉上奏的一些事情,比如邯郸醉酒之类的案子,具体内容记载不多。后来他又升迁为中书郎,每当遇到重大事务或有争议的问题,他总是会参考经典著作来进行决断,很多建议都被采纳并执行了。
之后,他升任尚书吏部郎,他特别注重抑制浮华的竞争,杜绝私下走后门拉关系的行为,反而特别关注那些隐居不仕的人才,因此,很多有才能的人都得到了提拔重用。他提拔了北海人西郭汤、琅邪人刘珩、燕国人霍原、冯翊人吉谋等人担任秘书郎或诸王文学,所以天下人都对他心服口服。
当时,燕国的中正官员刘沈推荐霍原为寒素,但是司徒府不同意。刘沈又坚持跑到中书省亲自上奏推荐霍原,中书省又把这件事交给司徒府去讨论。司徒左长史荀组认为:“寒素,应该指的是出身贫寒,没有世袭爵位的人。霍原是列侯之后,穿着华丽的官服,佩戴金印紫绶,以前从事的是经商之类的营生,晚年才开始学习,前后从事不同的职业,年纪很大才有所成就,在民间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德行礼仪方面也没什么突出表现,不应该算是寒素。”
荀组再次上奏说:“根据《癸酉诏书》的精神,应该提倡廉洁俭朴,抑制浮夸争竞。那些为人谦虚、出身寒微、安分守己、注重自我修养的人,应该优先考虑。按照诏书的意思,用二品官职来衡量,可能会错过一些廉洁退让的人才,所以才设立寒素的标准,来彰显重视道德的举措。司徒府主管选拔人才,实际上掌管着国家的教化,应该严格按照标准来评判,以引导社会风气。然而,古代那些有志节的高尚之士,有的隐居山林,有的隐居田园,有的克己复礼,有的晚年才得到称赞,他们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默默无闻,只遵循正义。不能因为一个人年轻时和年老时从事不同的职业,就怀疑他坚持的品质,从而否定他始终如一的责任感,这不是衡量人才的正确方法。应该考察他是否符合社会伦理道德,审视他是否符合选拔人才的标准。刘沈作为中正官员,亲自负责选拔人才。他推荐的霍原隐居求志,专心致志地学习古代典籍,学习不是为了谋利,为官也不是为了求名,隐居在深山之中,潜心研究学问,外表没有追求功名的样子,内心保持着隐逸的节操,他的品行成就了他的名声,许多达官显贵都敬佩他,千里迢迢来向他学习的人络绎不绝,他具有孙敬、孟光那样勤奋好学的精神,严子陵、郑玄那样高尚的操守。刘沈最初推荐霍原时,先咨询了侍中、领中书监华婴,前州大中正、后将军华婴,河南尹轶。三年前,各州官员回朝述职,幽州刺史许猛特别推荐了霍原,并建议朝廷征聘他,任命他为西河太守。正如刘沈所陈述的,州郡的官员们已经推荐了他,刺史也上表推荐了他,即使这样,您还说他在民间没有好名声,德行礼仪方面也没有什么突出表现,您这是舍弃了实际的考察结果,没有说出正当的理由,来否定刘沈的推荐。况且,担任二品官职,也不是霍原追求的目标。霍原一心只想隐居深山,研习儒家经典,他的志向值得赞扬。如果就这样压制他,将会辜负幽州人民的期望,也会损害朝廷推崇道德的教化。按照诏书的精神,应该任命他为二品官员。”皇帝最终同意了。
我和李毅都在吏部当官,那时候王戎是尚书。我以清廉著称,李毅则博学多才,虽然我们俩的风格不同,但都在重要的职位上工作。王戎很了解我们,所以我们都能各尽其才,各得其所。李毅字茂彦,史书上关于他的记载很少。 那时候内官的地位很高,外官的地位很低,而且官职等级又多又复杂,我曾经就此提出过建议,这些都记载在《百官志》里。
我还上书皇帝说:“那些隐居山林、不愿出仕的人,虽然违背世俗,与社会脱节,他们的行为和处世方式与常人不同,但先王却允许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欣赏他们高尚的节操。以前先帝担心社会风气奢靡,想要恢复淳朴的社会风尚,就向朝臣们咨询,寻找隐居的贤士。咸宁二年,先帝以太子中庶子的身份征召安定人皇甫谧,四年后又以博士的身份征召南安人朱冲,太康元年,再次以太子庶子的身份征召朱冲,虽然他们都因为生病没有来,但朝野上下都很高兴。陛下比先帝更重视人才,我听说朱冲现在居住的地方,虽然年纪已经将近八十了,但志气却很旺盛,潜心研究道学,越老越有精神,品德高尚,为人正直,他居住的地方也因此变得风气纯正。他真是隐居山林的德高望重之人,足以成为世人的榜样,教化百姓。我认为应该赶紧下圣旨,在他去世之前,给他一个更高的官职。” 可惜当时朝廷政治混乱,我的建议最终没有被采纳。
后来我被外放,担任行讨虏护军、平阳太守。我在任上推崇道德教化,修建学校,以身作则,提拔贤能之士,生活简朴,不贪图享乐,以身作则,带领属下,在任三年,弹劾了四个县的官员。弟弟去世后,我上表请求辞官。
永康初年,赵王伦当权,把我任命为相国左司马。因为忧虑过度,我病倒了,最终去世,那年我四十八岁。家里很穷,房子又小,连安葬的地方都没有,朝廷只好在典客署为我办理丧事。死后追赠散骑常侍,谥号为“成”。我的儿子式,名声很好,官至侍中,在咸和初年去世。
史书上说啊,刘颂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当了官,一心一意为国家效力,他广泛地阐述封建制度,深刻地把握政治的要害,详细地辨析刑法名义,全面地考察政治体制。虽然他的文章写得不算华丽优美,但是道理却非常切中要害。他游历长安,觉得自己的抱负不亚于贾谊;他关注东汉的政治,认为自己比郎顗做得更好。到了元康年间,奸臣当道,朝中人人自危,都只想苟且偷生,免得被杀头。而刘颂在这个时候,却依然忠贞刚直,毫不动摇,他痛哭张公被冤枉杀害,拒绝了赵王不义的赏赐,这简直就是古代正直官员的典范啊!至于说他因为个人意见,看不惯刘友,这只能说明他明辨是非,举荐人才时不避亲仇啊!
李重言呢,他精通变革的道理,驳斥了田产制度的弊端,他的言辞切合实际,论述得非常精彩。他还锐意进取,致力于选拔人才,重视那些隐居不仕的贤士,他这种高远的见识和抱负,可不是虚假的!
赞曰:刘颂刚正不阿,他的正义之气都写在文章里了。从下往上直言进谏,他确实做到了。李重清高雅洁,胸怀坦荡,没有私心。他们推举贤才,打击奸邪,美好的言论都留在了史册上。这两位贤士真是了不起啊,他们是国家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