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宦官都来自刑犯,因为是犯人出身,所以不能跟普通老百姓一样,只能在宫里干活,所以管他们管的地方叫“妇寺”。东汉以后,宦官开始养儿子继承家业。到了唐朝,继承家业的也都是阉人。这些宦官刚入宫时,大多聪明伶俐,很会讨好上司,得到皇帝宠信后,就结党营私,势力很大,根本管不住。东汉是因为宦官而灭亡的,唐朝的情况更严重。历代的儒生都认为宦官的危害就像毒药猛虎一样,根本无法挽救。

金朝设立了近侍局,负责处理政务,但宦官很少参与。只有海陵王时期有个叫梁珫的宦官,还有章宗时期梁道和李新喜,他们都干预朝政,这两个皇帝都被他们误导了不少。据说梁道劝章宗纳李妃为后宫,但《金史》里没记载梁道的生平事迹,所以也无法详细评述。不过宋珪和潘守恒倒是挺敢于直言劝谏宣宗和哀宗的,对国家也确实有些益处,算是宦官里难得的正直之士了。 有人为此写了《宦者传》。

梁珫原本是大抃(地名)的一个家奴,跟着元妃进了宫,当了海陵王的阉人。梁珫很会拍马屁,擅长讨好皇帝,所以特别受宠信。按照以前的规定,宦官只能负责宫里的事情。天德三年,海陵王开始任命王光道为内藏库使,卫愈、梁安仁这些宦官也掌管内库。海陵王对他们说:“有人说宦官不能用,我觉得不是这样。后唐的庄宗就重用张承业带兵打仗,结果立了大功,难道宦官里就没有可用之人吗?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国库里的钱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支出占收入的十分之一,你们一定要查处贪污腐败,犯了错的绝不轻饶!” 从此宦官开始参与政事,而梁珫更是被委以重任,官至近侍局使。

海陵王在南京修建宫殿的时候,经常派梁珫去监工。当时,一座宫殿的开销就已经多得难以计算了,梁珫有时说工程做得不好,就下令全部推倒重来。就连丞相张浩都对他很客气,对他礼遇有加。

金海陵王想打宋朝,完颜珫就极力夸赞宋朝的刘贵妃长得倾国倾城,美得不得了。海陵王一听,高兴坏了,准备南征的时候,还特意吩咐县君高师姑儿准备一套全新的被褥,等着将来得到刘贵妃后用。有人说完颜珫跟宋朝暗中勾结,怂恿皇帝打宋朝,调动全国兵力,想把宋朝搞垮。

海陵王到了和州,听说完颜珫跟宋朝有来往,就质问他:“我听说你和宋国暗中联系,泄露情报。你本来就是个奴隶,朕提拔你到这个位置,你居然敢这样!如果到了江南查实了你的罪行,杀了你也不迟!”他还怀疑校书郎田与信,说:“你长得这副模样也让人怀疑,肯定跟完颜珫是一伙的!”就把他们俩都抓了起来。后来海陵王被杀,完颜珫和田与信也被乱军杀害了。

宋珪,原名叫乞奴,是燕人。在宫里当内侍殿头。宣宗皇帝元宵节想看灯会和杂耍,就让乞奴负责安排。乞奴却阴阳怪气地说:“国家都丢了,在南京看灯会有什么意思啊!”宣宗皇帝隐隐约约听到了,就把他打了二十杖。后来又后悔了,还专门下旨安慰他。

哀宗皇帝在后花园放风筝,风筝飞跑了。他命令近侍去追找,结果在集市上一个农民手里拿着这个风筝。近侍不敢说是宫里飞走的,想方设法要买,农民不肯给,最后给了他不少钱才买回来。这事儿皇上知道了,想把那个农民交给官府处理。乞奴在一旁劝说:“贵重的风筝,低贱的百姓,这事儿怎么能张扬出去呢?”哀宗皇帝讨厌他这么直言不讳,又把他打了,后来又后悔了,赏赐东西安慰他。

金哀宗到了归德府,马军元帅蒲察官奴发动兵变,杀了左丞李蹊、参政石盏女鲁欢以及其他三百多名官员。当时情况非常混乱,哀宗无奈之下,只好让官奴担任参知政事,结果反而被官奴控制,哀宗心里恨透了官奴,却没能力杀了他。后来官奴去亳州,耶律珪和奉御吾古孙爱实、纳兰忔答,还有护卫女奚烈完、范陈僧、王山儿等人合谋要杀官奴。官奴从亳州回来后,哀宗在临漪亭召见参政张天纲和官奴商议事情。官奴刚进门,耶律珪等人就从旁边把他杀了,连同他的同伙阿里合、白进、习显也一起被杀。后来蔡州城破,哀宗在幽兰轩自缢身亡,耶律珪和完颜斜烈、焦春和等人也都殉国了。

有个叫潘守恒的,也是宫里的内侍,平时就以学识渊博著称,南迁以后,他的见识和才干更是突飞猛进。金哀宗从蒲城逃到归德府的路上,途径一家老百姓家,潘守恒呈上梳子,说道:“希望陛下将来回到宫里的时候,不要忘记这间草屋,要更加节俭朴素,才能成就大业。”哀宗听了他的话,很感动,叹息了好久。

刘完素 从正 庆嗣 天锡 张元素 马贵 中 武祯 子亢 李懋 胡德新

司马迁在《史记》里记载了九流,其中包括《日者》、《龟策》以及《扁鹊仓公列传》。刘歆校对中秘书的典籍,把那些算命、巫医之类的东西收录在《七略》里。后世史官撰写《方伎传》,大概也是继承了这个思路。有人说,《素问》、《内经》里讲的天道运行、气运变化,是借用医术,以岐黄之术来传达那些神秘奥妙的东西。秦朝的人甚至把《周易》列入占卜的范畴,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解释清楚的!只是古代那些术数,是用吉凶来引导人们做好事,后世的术士,却往往用吉凶来引导人们做坏事;古代的医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后世的医生,却有些人以此谋利,甚至误杀病人。所以,治理天下,即使是像算命看病这些小事,也必须谨慎地管理好相关的职权,并且一定要表彰奖励那些有才能的人,淘汰那些不称职的人。金朝时期,像武祯、武亢那样诚实可靠的人,还有刘完素、张元素那样医术高明的人,学习他们医术的人都非常尊敬他们,这些是不能忘记的。

刘完素,字守真,是河北河间人。有一次,他遇到一位神秘的陈先生,陈先生请他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醒过来后,他突然对医术有了深刻的理解,感觉像是有人传授给他一样。于是,他就写了《运气要旨论》和《精要宣明论》这两本书。担心庸医胡乱解读他的医术,他又写了《素问玄机原病式》,只用二百八十八个字,却写了注释两万多字。他特别喜欢用寒凉的药物,主要用来降心火、补肾水。他自己号称“通元处士”。

张从正,字子和,是河南睢州考城人。他医术高明,对《伤寒论》和《素问》的学问融会贯通,他的医术方法继承了刘守真的衣钵,也常用寒凉的药物。但是他救死扶伤,疗效显著。《汗下吐法》这种古医书上记载的治疗方法,如果把握不好,汗法用错了会死人,下法用错了会死人,吐法用错了也会死人。这些方法都有着各自的经络脉理,据说这是黄帝和岐伯写的书。张子和对这种方法运用得非常精妙,所以人们称之为“张子和汗下吐法”。但是那些医术浅薄的庸医,只会照搬他的方剂,不懂得辨别脉象和病因,常常会害死人,这就是庸医误人子弟的过错。张子和著有“六门、二法”的医书,流传至今。

李庆嗣,是河北洺县人。年轻时参加进士考试没考中,就放弃了科举,改学医,认真研读《素问》等医书,彻底弄懂了其中的道理。金朝天德年间,发生了一场大瘟疫,广平府尤其严重,很多穷人一家人都病倒了。李庆嗣带着药和米,挨家挨户地救济他们,救活了很多病人。李庆嗣活到八十多岁,寿终正寝。他写的《伤寒纂类》四卷、《改证活人书》三卷、《伤寒论》三卷、《针经》一卷,都流传了下来。

纪天锡,字齐卿,是山东泰安人。他很早就放弃了进士考试,改学医,医术非常精湛,因此名扬天下。他注释了《难经》五卷,金朝大定十五年,他把书献给朝廷,被授予医学博士的称号。

张元素,字洁古,是易州人。他八岁的时候就参加了童子试。二十七岁参加经义进士考试,因为犯了庙讳(皇帝的名字)而落榜了。 于是他就改学医了,开始也没什么名气。有一天晚上,他梦见有人用大斧和长凿给他开窍,往他心里塞了几卷书,从那以后,他就对医术非常精通了。

河间人刘完素得了伤寒,已经病了八天了,头痛、脉搏紧促,呕吐、反胃,吃不下东西,各种治疗方法都不管用。张元素去探望他,刘完素面壁而坐,根本不理他。张元素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然后给他诊脉,说:“你的脉象显示是某种病症……”刘完素说:“是的。”张元素又问:“你一开始吃的是某种药,用了某种药材吗?”刘完素又说:“是的。”张元素说:“你错了!那种药材性寒,会下降到太阴经,导致阳气衰竭,汗出不来。现在你的脉象是这样的,应该吃某种药,才能见效。”刘完素非常信服,按照张元素说的吃了药,果然就好了。从那以后,张元素的名声就出去了。他平时治病不用古方,他的说法是:“人体的元气运行是不一样的,古今医理也不相同,古代的方子治现代的病,是行不通的。”他自创了一套医治方法。

马贵中,在金朝天德年间,担任司天提点(主管天文历法的官员)。他和校书郎高守元一起上奏章,论述天象和灾异,结果触怒了皇帝海陵王,海陵王把他们俩都杖责了一顿,把马贵中贬为大同府判官。过了很久,他才被重新任命为司天监。正隆三年三月辛酉朔(阴历三月初一),这一天应该发生日食。可是到了那一天,却没发生日食。海陵王对马贵中说:“从今以后,凡是遇到日食,都要直接向我汇报,不用再向内外发布通告了。”

金海陵王要攻打南宋,他问大臣贵中:“我想亲自带兵打宋朝,上天会怎么看?”贵中回答说:“去年十月甲戌日,荧惑星顺行进入太微垣,到达屏星,然后停留、后退、向西边运行。《占书》上说,荧惑星常常在十月进入太微垣,受到约束后就会伺机攻击那些不道义的国家。十二月,太白星白天出现在天空,预示着战争的失败、臣子造反、改朝换代,还预示着有战争就会停战,没有战争就会爆发战争。”

后来镇戎军发生了地震和狂风,海陵王又问贵中:“这怎么回事?”贵中说:“阴气逼迫阳气,所以才地震。”海陵王又问:“地震的时候,为什么还刮大风?”贵中回答说:“土失去了它的特性就会地震,风是号令,君王的命令如果紧急严厉,就会有猛烈的风灾。”

六年二月甲辰朔日,太阳出现了日晕,海陵王问贵中:“最近的天象怎么样?”贵中回答说:“前年八月二十九日,太白星进入太微垣的右掖门,九月二日到达端门,九月九日从左掖门出来,经过了左右执法星。太微垣是天子的宫殿,太白星象征着军队,这个天象预示着军队进入天子的宫殿。”海陵王说:“我现在要出兵,军队出入太微垣,这正好应验了天象啊!”贵中又说:“从端门出来,预示着受到约束,经过左右执法星,预示着要处理事情,这说明会有使者出使,可能是军队,也可能是盗贼。”海陵王说:“战争爆发的时候,小偷小摸肯定也会多起来。”后来海陵王在扬州被杀,贵中说的这些话都应验了。

大定八年,金世宗皇帝在常武殿打球,贵中上书劝谏说:“陛下是天下的主人,肩负着守护宗庙社稷的重任,围猎打球都是危险的事情。前些日子太子坠马,可以以此为戒,我希望陛下能把这些活动都取消。”世宗皇帝说:“祖宗凭借武力统一了天下,难道在承平时就忘记了吗?皇统时期曾经取消过这些活动,当时的人都认为不对,我亲眼见过,所以才让天下人习武。”

十年十一月,太子生日,世宗皇帝在东宫设宴款待百官。皇帝喝得很高兴,贵中喝醉了酒,跪着想要进言,说话颠三倒四,顺序混乱,皇帝没有怪罪他,只是让人把他扶了出去。

武祯是宿州临涣人,他家祖上做过朝廷的史官。靖康之乱后,他们家就改行务农了,后来地盘划给了金国。武祯对数学特别精通。贞祐年间,枢密院的官员仆散安贞听说过他的名声,就把他召到徐州,用待上宾的礼节接待他,每次出兵打仗,都得请教他一下。他的占卜预测,就跟真的发生的一样准。正大年间,他又被朝廷征召到汴京,在东华门当值。他的朋友王铉问他:“要是朝廷问起国家的国运长短,你打算怎么说?”武祯说:“就实话实说呗,不过可以顺便提一句,周朝的国运超过了它的预定时间,秦朝则没到预定时间就灭亡了,这都跟国家的德行有关啊。”

那时候很久没下雨了,朝廷为此很着急,到处祈祷都没用。武祯突然对王铉说:“你今天早点回去吧,恐怕要被雨给耽误了。”王铉说:“万里无云,太阳这么毒,哪来的雨啊?”武祯笑着说:“要是真没雨,那就是天不诚信了。天哪有说不诚信的道理呢!”话音刚落,东南方向就出现了云彩,不一会儿就遮天蔽日,下起了倾盆大雨,雨量足足有两尺深,大家都惊叹不已。没多久,武祯就被任命为司天台的管勾。

武子亢这个人,很少说话,也很少笑,不随便和人交往。他曾经和一个学生整天相对而坐,摆弄着筹码,画着图,眼睛炯炯有神,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大事,旁观者都猜不透他在干什么。哀宗皇帝逃到蔡州后,右丞完颜仲德向皇帝推荐了他的才能。皇帝召见了他,屏退左右和他单独谈话,非常高兴,就把他任命为司天长行,还赏赐了他很多东西。武子亢上书说:“最近在周、楚两地交界处出现了星象异变,彗星从大角星的西边出现,扫过轸宿的左轴,这预示着要除旧布新啊!”

他又说:“郑、楚、周三国的交界地带,将会出现千里赤地,大规模的战争即将爆发,皇帝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还说:“蔡州城有兵败的征兆,楚国有亡国的征兆,三军在西垣前后已经苦战很久了。城墙破败,城内没有粮食,城外没有援军,这是君臣气数已尽的征兆啊!”听到这些话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哀宗皇帝只是长叹了好久,并没有因此责怪他。武子亢的性格比较傲慢,朝中大臣因此很讨厌他。

天兴二年九月,蔡州城被围困了,有个叫亢的人上奏说:“十二月三日,元军一定会攻城。”到了那一天,果然攻城了。皇帝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解围啊?”亢回答说:“明年正月十三日,城下就不会再有一个人、一匹马了。”皇帝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很高兴解围有日子了,于是就赶紧安排粮食,保证到那天都能供应得上。结果,第二年正月初十,蔡州城破了,正月十三日,元军撤兵了。同一天,亢投水自尽了。

李懋,不知道是哪里人。他很有奇特的本领。正大年间,他在京兆府一带游历,行省官员完颜合达很欣赏他的才能,把他带到汴京,推荐给了哀宗皇帝。皇帝派近侍暗中问他国运的兴衰,李懋说话一点也不忌讳。他住在繁台寺,朝中官员天天都跑去问他事情,他能预测一些隐秘的事情和吉凶祸福,人们都把他当成神仙一样。皇帝讨厌他说话太直白,就派人杀了他。派去的人带着酒菜到寺里,李懋出来迎接,笑着说:“就是今天了。”来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李懋说:“我的寿命今天就要结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于是他拿起酒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通,然后就死了。

胡德新,是河北的士族。他住在南阳,经常在宛城和叶县之间走动,是个嗜酒如命的放荡不羁的人,但他能预言祸福,而且很准。正大七年夏天,他在叶县的一个村子里偶然遇到了燕国人王铉。他们俩之前并不认识,席间有人错把他当成兵官,胡德新说:“这位先生在我的预见中,应该会考中进士,怎么会是兵官呢?”大家都吃了一惊,王铉就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两人相谈甚欢,王铉立刻叫家人准备鸡酒款待他。酒喝得正高兴,两人举杯互敬,胡德新说:“你以后的事业会很远大,不用多问。我有一些看法,很久不敢对人说,今天想告诉你。”于是他把王铉带到野外,悄悄地告诉他:“我从去年开始,在宛城和叶县之间走动,发现十个人里差不多八九个都有死气。今年春天,我在陈州和许昌之间,也看到大部分人都要死了。如果我的眼睛没出问题,那就能知道时局的变化了。”王铉吃惊地问他这些预言什么时候会应验,胡德新说:“最多也就是一年的时间吧,我自己也逃不过这个厄运,请你记住我的话。”第二年,元军从金陵、房陵进军,渡过汉水,攻占了峭石滩,他们所经过的地方,房屋都空空荡荡的,胡德新一家也因此遭了难,他的预言真是太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