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经,字伯常,祖上是潞州人,后来搬到了泽州陵川。他爷爷叫天挺,爸爸叫思温。他爷爷天挺很有名,是元好问的老师。金朝快要灭亡的时候,他爸爸思温在河南鲁山开辟了一块地。后来土匪来了,郝经的妈妈被藏在地窖里,土匪放火熏他们,他妈妈昏过去了。九岁的郝经赶紧把蜜和腌菜汁混合起来,撬开他妈妈的牙齿喂她喝下去,他妈妈这才醒过来。这事儿当时可把大家都惊着了。金朝灭亡后,他们搬到了顺天府。后来被守将张柔、贾辅看重,请他当上宾。这两家藏书都有一万多卷,郝经博览群书,学问突飞猛进。
元宪宗元年,忽必烈在金莲川开设幕府,召见郝经,问他一些国家大事。郝经一口气提出了几十条建议,忽必烈非常高兴,就把他留在王府里。后来去攻打南宋,郝经跟着到了濮州,得到了一些宋朝官员的奏章,献给忽必烈,指出南宋七个重要的防御点。大家开始讨论作战计划,郝经说:“古时候统一全国,靠的是德行,不是武力。南宋现在还没什么明显的败亡迹象,我们却倾全国之力去打,国内诸侯虎视眈眈,老百姓也疲惫不堪,我看这样做风险很大,好处却不大。不如您修养德行,施恩惠于民,重用贤才,安抚远方百姓,顺应时机行事,南宋根本不足为虑。”忽必烈很惊讶,问他:“你跟张柔的意见一样吗?”郝经回答说:“我小时候在张柔家里做过一段时间幕僚,听过他的议论。不过我刚才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张柔并不知道。”后来忽必烈任命杨惟中为江淮荆湖南北等路宣抚使,郝经当副使,负责攻打归德军。他们要出发去归德军,郝经先到江边去安抚百姓,招降纳叛。杨惟中想直接回汴京,郝经不同意,杨惟中很生气,郝经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先出发了。杨惟中后来很后悔,向郝经道歉,然后两人一起行动。
郝经听说忽必烈在蜀地打了很久仗还没取得什么成果,于是上书献策,写了一篇《东师议》,文章说:
我听说啊,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就做好打算容易,等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补救就难了;而事情发生了之后,又会产生新的情况,既要让过去的事情不留下遗憾,又要让将来的事情顺利完成,那就更难了。咱们国家,就靠着那么一支军队,从塞外出发,一路向南,所向披靡。灭了金国,吞并了西夏,攻克了荆襄,占领了成都,平定了大理,几乎统一了全国,疆域比元朝、金朝都大了不少。就只有南宋没拿下,没能完全统一,打了二十多年仗。这怎么以前那么容易就打下来地盘,现在统一却这么难呢?
这打天下啊,有的是靠武力征服,有的是靠策略谋划。靠武力征服,那可坚持不了多久,时间长了,军队就疲惫不堪,无力再战了;靠策略谋划,那可不能操之过急,急于求成容易碰运气,很难成功。总之,做事要量力而行,别胡来就行了。咱们国家建国快五十年了,一直都在打仗,老百姓都快被折腾光了,历史上哪有这么长时间的战争啊,军队能不疲惫吗!而且,又是征兵又是收税,上面一下令,军队立刻就出征,皇上自己都披甲上阵,翻山越岭,士气高昂,力量强大,地盘也越来越大,但是策略却运用得还不够完善。如果在各个国家都平定之后,休养生息,安抚百姓,制定法律制度,上下团结一心,井然有序,让有经验的老臣当辅佐大臣,选拔有才能的人担任要职,集思广益,制定策略,减轻赋税,保证财政充足,发展农业,保证粮食供应,内政稳定了,对外防御也就有保障了。如果还有不服的,先用文书晓之以理,如果他们拒不接受,再伺机而动,以正义之师讨伐。从东海到襄阳、邓州,部署几路重兵,作为主力部队;从汉中到大理,派轻兵快速出击,作为奇兵。如果将帅得力,军队行动有纪律,皇上在宫中坐镇指挥,就能控制住海外局势。可是咱们没这样做,反而在一年之内就发动了大规模战争,上下都人心惶惶,战争不断,祸乱丛生,国家岌岌可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现在东线大军还没出征,大王您英明仁慈,事情还有转机,是不是应该好好商量一下呢?
国家打仗,就按照咱们自己的规矩来,根本不学古人那一套。不管敌军多少,地形好不好,敌方强弱如何,一定要把敌人团团围住,像打猎一样抓住他们。命令一下达,时间地点都约定好了,几千里路程,保证不会有差错。他们掌握了兵法的奇谋妙计,尤其擅长出奇制胜。从浍河之战开始,一路打败燕国、云国,然后就撤兵了,好像根本没打算占领似的。接着又打败了回鹘,灭了西夏,这才出兵关陕,打败了金兵,这才让人明白,原来他们深谋远虑,擅长出奇制胜啊!后来他们从金、房出发,绕过潼关的后方攻打汴京;从西和出发,一路打到石泉、威州、茂州,拿下蜀地;从临洮出发,穿过吐蕃,一路打到西南,平定了大理,这些都是用奇兵取胜的例子。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才能用奇兵取胜。难道能带着上百万大军,拉成长达上万里的队伍,战车飞驰,皇帝御驾亲征,倾尽全国之力,挥兵远征边疆,连城镇里的老百姓都要管,像敲钟一样捂住耳朵,像掐肚脐一样蒙住眼睛,这样也能算出奇制胜吗?这就好比拿着价值千金的玉璧去换破瓦烂石一样,根本不值当!
一开始之所以能以奇胜,是因为关陇、江淮以北地区,平原旷野很多,而我们擅长骑兵作战,所以敌人根本抵挡不住。我们的军队锐不可当,百姓众多,一拥而上,城池自然就崩溃了,而我们又擅长攻城,所以攻无不克。因此,我们才能用奇兵迅速取胜。但是现在,我们被大山深谷阻隔,面临重重险阻,道路崎岖难行,我们想利用险要地形来出奇制胜就很难了,而敌人却可以利用险要地形来抵御我们,这反而容易。更何况敌强我弱,情况已经暴露,即使有奇谋妙计,也无法施展,有劲使不上和没劲是一样的,计策无法实行和没有计策是一样的。现在是泰山压卵的局面,好比把烈火浇到江河里,军队受阻,寸步难行,这就是强弩之末,连薄薄的丝绸都射不穿的境地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补救已经造成的损失,预防将来可能发生的变故。西夏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让他们撤兵,就像两只老虎在狭窄的山谷里搏斗,旁观者都吓得躲闪不及,又怎么能用道理去劝他们,让他们犹豫不决自己退兵呢?他们知道情况危急,一定会倾全国之力来拼命,我们要是打输了,就没办法后悔了,到时候战争连绵不断,灾难接踵而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殿下应该派人向朝廷报告情况,现在西夏大军压境,要派使者去劝说宋朝,展现我们的诚意,让他们赶紧投降,进贡财物,割地赔款,作为保证。他们一定会接受我们的建议,我们先暂时和他们讲和,休养生息,保存实力,再图以后的大计,这才是对天地、人神都有益的事情。如果朝廷不接受我们的建议,那殿下的责任也就尽到了,之后再出兵,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轻举妄动,利用西夏军队作为诱饵,用我们的主力部队进行决战,同时要写信给他们,说明利害关系,让他们知道殿下仁慈,并不想滥杀无辜,也不想侵略扩张领土,只是不得已才用兵。
只要我们的诚意充分展现出来,恩德信义广泛传播,然后再挑选精兵强将,严格控制军队,逐步推进。
进了他们的地盘,先把军队扎营安顿好,慢慢地推进。他们擅长防守,咱们就不硬攻,他们依仗坚固的城池,想靠拖延时间耗死咱们,咱们就长期包围,不急着攻打,困住他们。咱们用咱们的优势,他们就用不上他们的优势了。
选个进出方便、适合长期驻扎的地方,摆出一定要拿下他们的架势。别烧他们的房子,别伤害老百姓,给他们留条活路,争取他们的民心,想方设法地消耗他们,用各种办法迷惑他们。等我们的兵势壮大了,实力也展现出来了,就派轻兵去骚扰淮河两岸,断绝他们的柴草供应,堵住他们的粮道,让他们后勤断绝,各个城市孤立无援,让他们觉得咱们不好对付。
然后,再派大军直逼长江,沿着长江上下扎营,到处都是炊烟,军令严明,队伍整齐,前后呼应,都准备好船只,声称要渡江,他们一定会惊慌失措,自己乱起来。因为他们的精锐部队都在淮河两岸,长江水面宽阔,他们依仗着江面的险阻,士兵们都娇生惯养,打仗以来没经历过一次大战,怎么能抵挡住咱们久经沙场的精兵强将呢!
只要一个地方崩溃了,其他的地方就会闻风而逃,他们的力量就会像胳膊和腿被割断一样,内外联系被切断,勇敢的士兵也发挥不出作用,胆小的士兵更不堪一击,想逃跑的回不去,想抵抗的也抵抗不了,水陆两路夹击,咱们就能乘胜追击。这就是兵法上说的“避实击虚”啊!
你想留着兵力慢慢推进,稳妥行事,那就应该先打荆州,再打淮南,最后再打江南。他们以前就说过,“有了荆州、襄阳,就能保住淮南,有了淮南就能保住江南”。咱们以前拥有荆州、襄阳和淮南,结果都丢了。现在咱们就应该攻打他们用来防守的地方。命令一支军队从襄阳、邓州出发,直接渡过汉水,造桥架梁,水陆并进。用轻兵快速拿下襄阳,切断他们的粮道,用重兵进攻汉阳,出其不意地寻找战机。
如果不行,那就用重兵围攻襄阳,用轻兵快速穿插均州、房州,深入攻击归州、峡州,与西面的军队会合。如果夔门失守,形势对我们有利,那就集中兵力大举进攻,攻克荆州、郢州,横扫湘州、潭州,形成夹击之势。一支军队从寿春出发,乘胜追击,拿下荆山,在淮河上架桥,打通南北交通。用轻兵骚扰寿春,重兵部署在钟离、合肥之间,占据濡须口,封锁皖口,南下进入舒州、和州,西进到达蕲州、黄州,四处活动,侦察江口的虚实。乌江、采石一带广泛布防巡逻,侦察长江渡口的险要和容易程度,探查敌人的防御部署的疏密,慢慢地制定计划,然后再出兵。这就是所谓的瓦解淮南腹地,夺取长江要冲的意思。
一支军队从扬州出发,合兵形成包围圈,表现出必胜的决心。同时,用轻兵从通州、泰州出发,直抵海门、瓜步、金山、柴墟河口,骑兵四处活动,控制长江,占据大海,树立威信,慢慢等待一个月左右,观察敌人的变化。这就是所谓的谋求长期持久之计。三路大军同时出兵,东西两面互相配合,殿下可以统帅一支军队,进行指挥调度,这样我们的兵力就能始终保持充裕,这样一来,未来的变故或许可以避免,已经造成的损失也能逐渐挽回。
有人肯定会说,三路大军同时进攻,兵力分散,力量就会减弱,不如集中兵力,全力进攻一路,这样就没人能抵挡我们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攻打一个国家和争夺一块土地的策略是不一样的。集中兵力,全力进攻一路,这是争夺土地的策略;多路大军同时进攻,才是攻打一个国家的策略。历史上那些统一全国的人,都是这么做的。晋国灭吴国,是六路大军同时进攻;隋朝灭陈朝,是九路大军同时进攻;宋朝灭南唐,也是两面夹击。从来没有听说过,只用一支小部队就能灭掉一个国家的,就算有,那也是侥幸成功的,难道堂堂大国,百万大军,还要靠侥幸吗?更何况,南唐在江浙地区建国一百多年,政治清明,民风淳朴,君臣和睦,国内没有叛乱,国土辽阔,怎么可以说它弱小呢?自从南唐背盟以来,每天都在加强军队,提高警惕,面对我们的强大攻势,也没有惨败,怎么可以说它弱呢?怎么能轻视它,觉得秦国没人,只要派一支军队就能侥幸取胜呢?秦王问王翦怎么攻打楚国,王翦说:“至少需要六十万大军才行。”秦王说:“将军您年纪大了!”于是派李信率领二十万大军去攻打,结果失败了,最后还是给了王翦六十万大军,才最终灭了楚国。所以说,军队数量多少是有讲究的,有些事情的成败,不是靠运气就能决定的。因此,王者做决定一定要万无一失,那些靠运气成功的,都是些无赖之徒。
唉!西路大军已经到达瓜州,却还没取得战果。国家最强大的力量在东路大军,如果他们也能迅速出击,锐意进取,一举拿下金陵和临安,那就可以成功了。如果兵力耗尽,战事拖延,进退两难,反而被敌人乘虚而入,那就后悔莫及了!然而,我还有一些担忧。我们国家吞并其他国家,一向是迅猛凌厉,依靠强大的实力取胜。现在却无缘无故地发动大规模战争,如果处理不当,不能挫败敌人的锐气,服众天下人心,那么那些心怀叵测、居心不良的人就会乘机作乱,国内空虚,很容易动荡不安。我反复劝说东路大军,之所以如此反复强调,是因为不在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而在于尚未发生的事情,这就是原因。
等到世祖渡江,包围鄂州,听说宪宗驾崩,就召集将领秘密商议,再次进言说:
《易经》上说:“懂得进退存亡的道理,而不偏离正道的,大概只有圣人吧!”殿下您聪明睿智,足以统领全局;果断刚毅,足以做出决断。关于进退存亡的正道,您早就明白了。以前在沙陀的时候,您曾下令说:“时机还不成熟。”又说:“‘时机’这两个字,最需要仔细斟酌。”还说:“时机成熟的时候,你自己就能明白。”多么伟大的王命啊!“时乘六龙”的道理,我也早已明白。自从出师以来,一直是进而不退,有些事情我理解不了,所以多次向真定、曹州、濮州、唐州、邓州等地进言,反复陈述,却一直没有得到您的批准。现在情况紧急,所以我再次冒昧进言。
国家自从平定金国以来,就一直致力于对外扩张,不顾时机,劳民伤财,最终一无所获,已经三十年了。蒙哥汗即位后,应该休养生息,图谋安定,不应该无缘无故发动战争,进而不退。您派兵东进,就不应该再次进攻,却偏偏又进攻了。您奉命行事,不敢懈怠,到达汝南后,听说噩耗,就应该立即派使者通知各路诸侯,依次撤退,与南宋修好,稳定大局,不应该再次进攻,却偏偏又进攻了。因为有约定好的会师日期,在江边会合,派使者劝说南宋停战安民,然后班师回朝,不应该再次进攻,却偏偏又进攻了。既然不应该渡过淮河,又怎么会应该渡过长江呢?既然不应该妄自进攻,又怎么会应该攻城呢?如果认为时机千载难逢,敌人不可放过,既然已经渡过长江,就不能停止,那就应该乘胜追击,夺取鄂州,分兵四出,直捣临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么南宋也可以拿下。如果不行,那就见机而退,也不失为像金兀术那样的英明决策。军队不应该进攻却进攻了,不应该渡江却渡江了,不应该攻城却攻城了,应该迅速撤退却不撤退,应该迅速进攻却不进攻,情况已经很明显,形势已经很危急了,全国的兵力都无法攻下一座城池,那么我们精疲力尽,敌人却兵强马壮,我们还指望什么呢?再说,各路军队瘟疫流行已经十四五年了,又拖延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到冬春交替的季节了,瘟疫一定会大规模爆发,恐怕到时候想撤退也来不及了。
好家伙,他们已经占据了上游,一点也不担心,吕文德又带兵死守,知道咱们的弱点,那叫一个嚣张!淮河两岸的兵,都集中在白鹭洲;江西的兵,都集中在隆兴府;岭南广东西的兵,都集中在长沙。福建、浙江沿海的大船,一艘艘地赶来,就等着机会进攻呢!要是他们在江阴、黄州渡口堵住我们,在大城关口拦住我们,封锁汉东的石门,控制郢州、复州的水路,那我们还怎么回去?不行的话,只能杀进江浙,直捣黄龙!听说临安的海门已经准备好了龙舟,那去也是白去一趟。回到金山,再想办法出去,难道就没有韩世忠那样的人物了吗?再说,鄂州和汉阳分别占据大别山两侧,中间隔着长江大水,号称活城,就算我们拼死攻下它,也只能是攻破城墙,留下孤城而去。往上游走,可以进入洞庭湖,保住荆襄地区;往下游走,精兵强将,乘着战船,冲过浒墅关、黄州,他们也未必能拦得住我们。但这样一来,白白浪费人命,能有什么好处呢?
唉,其实吧,大王心里根本不想渡江,渡江了也不想攻城,攻城了也不想拼命,不烧房子,不伤百姓,不改变他们的衣冠,不破坏他们的坟墓,三百里外都不允许抢掠。有人劝他直接打临安,说:“临安人那么多,去了即使不杀人,也会踩踏,大王您肯定不忍心。要是老天爷帮咱们,咱们不用杀人就能拿下;要是不帮咱们,杀人又有什么用呢?”结果大王最终还是没去。那些将领把责任推到文官身上,说文官没用,因为不杀人所以攻不下城池。大王说:“守城的就一个贾制置(贾似道),你们十万大军都打不赢,这是你们的错,怎么能怪文官呢!”大王更加禁止杀人,一心向善,上天都感动了,早就想回家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不能再拖延了!
宋朝现在正害怕强大的敌人,虽然咱们自己的军队都集合起来了,但还没来得及商量对策。问题是国内空虚啊,塔察国王和李行省狼狈为奸,就潜伏在我们后方;西域的那些胡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关中和陇右,切断了旭烈王(忽必烈)的联系;国内那些心怀鬼胎的奸臣们各怀心思,观望形势,都想篡权夺位,垂涎三尺。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有人起了兵,咱们就会腹背受敌,大事就完了。再说阿里不哥已经发布了赦令,任命脱里赤为断事官、行尚书省,占据了燕京,查阅户籍,向各路发布命令,已经开始行使皇帝的权力了。虽然大王您声望很高,而且掌握着重兵,但您难道没看到金世宗、海陵王(完颜亮)的下场吗?如果他果断一点,宣称接受遗诏,立刻登基称帝,向中原发布诏书,赦免江淮地区的百姓,那还能收复失地吗?
我奉命和张仲一一起视察了新月城,从西南角到东北角都走遍了,那可是固若金汤,万人难敌啊!城墙高大,上面可以并排行驶大车,楼台相连,层层叠叠,根本攻不破,只能和谈收兵了。所以,我们必须立即撤军,赶紧制定大计,把祸患消灭在萌芽状态。首先,派精兵把守江面,和宋朝议和,答应割让淮南、汉中、梓州、夔州两路,确定边界和岁币。然后把辎重留下,轻骑回军,渡过淮河,日夜兼程赶往燕京,这样一来,就像从天而降一样,那些奸臣的阴谋诡计就会土崩瓦解。再派一支军队迎接蒙哥汗灵柩,收回皇帝的玉玺。同时派遣使者召见旭烈、阿里不哥、蒙哥以及其他诸王、驸马,在和林举行丧礼。还要派官员到汴京、京兆、成都、东平、西京、北京去安抚百姓,并召真金太子镇守燕京,向他说明形势。这样一来,皇位就能回归正统,社稷也能安定了。
正巧宋朝的贾似道也派人来求和,于是我们便班师回朝了。
世祖即位后,上奏了《立政议》,文中写道:
我听说啊,那些真正能治理天下的人,是因为他们能开创新局面,树立典范,成为明君圣主,恩泽遍及百姓,名声流传后世。可不是因为他们得意忘形,得过且过啊!得意忘形,得过且过,那就像草木一样很快腐朽,一点名声都没有,这只是为了自己活而已,对天下有什么好处呢?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称道。
那些真正有志于天下的人,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能建立别人建立不了的事业,能改变别人改变不了的局面。他们才能像天地一样巍峨,像造化一样广大,行动雷厉风行,像日月星辰一样光明,像江河一样奔流不息。天下人都敬佩他们,而他们自己却并不以此为荣,只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职责。古代的统治者都是这样,后来的统治者也理应如此。
天下就像一个巨大的器物,纲纪礼义是天下的元气,文物典章是天下的命脉。要是这些都坏了,这个天下这个器物就安顿不下来,小的问题就小坏,大的问题就大坏;要是修补好了,小的问题就能小康,大的问题就能太平。所以,有志于天下的人,一定要修补这些东西,不能放弃,要尽力治理国家,把天下担在肩上,兢兢业业地维护国家的安全,一定要取得成功才罢休,让后世称赞说:天下的灾祸到了某君这里就消除了,天下的混乱到了某君这里就平定了,天下快要亡了到了某君这里就保住了,天下还没做成的事到了某君这里就完成了。这样,才能配得上天,建立极高的功业,继承皇统,成为帝王,名号流传无穷。这样,才能说是有志于天下啊!
从汉朝开始算起,那些有志向的皇帝,也就六七个这样吧。汉朝有高祖、文帝、武帝、昭帝、宣帝、世祖、明帝、章帝,一共八个;三国时期只有一个昭烈帝;晋朝只有一个孝武帝;北魏只有一个孝文帝;宇文周只有一个武帝;唐朝有高祖、文皇、玄宗、宪宗、武宗、宣宗,一共六个;后周只有一个世宗;宋朝有太祖、太宗、仁宗、高宗、孝宗,一共五个;金朝只有世宗、章宗,一共两个。这些皇帝都光辉灿烂,没有辱没君王的称号,对天下有大功劳,对百姓有大恩德。所以老百姓不至于灭绝,天下不至于变成一片荒野,人们还知道君臣、父子、夫妇、兄弟这些伦理关系,人伦没有大乱,纲纪礼义典章文物也没有彻底毁坏,这都是这些好皇帝的功劳啊!
唉!从古至今几千年,有志向的皇帝就只有这么几个,那些苟且偷安的皇帝怎么那么多呢?真正能成就一番伟业的却很少!不过,这几个有作为的皇帝,都能建立功业,成就安定局面,名扬千古,难道不都是英明的君主吗?那些破坏法纪,败坏人伦,残害百姓,祸乱国家,只顾自己苟且偷生,自欺欺人的庸懦之辈,真是让人又可怜又可笑!
国家要是光占着天下,时间长达四百多年,疆土扩张得厉害,历史上没哪个朝代能比。可惜的是,只顾着打仗,没顾上休养生息,国家的实力一天天衰弱,老百姓也越来越苦,这关键点一错过,坏事就接踵而至了。刚拿下燕云十六州,占领了河朔地区,就应该建立新的制度,可没做。后来又吞并了西域,灭了金国,占领了荆襄地区,国力强盛,军队强大,百姓众多,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整顿纲纪,制定法度,改元称帝,比肩前代,让天下焕然一新,那就能像汉朝和唐朝那样兴盛,可没做。
结果呢?法度废弛了,纲纪就没了;官制废弛了,政事就垮了;都城荒废了,宫室就毁了;学校荒废了,人才就没了;廉耻丧失了,风俗就坏了;纪律废弛了,军政就乱了;地方官吏无能,民政就瘫痪了;财政崩溃了,国库就空了。虽然国家表面上还存在,但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了。多亏了社稷神灵保佑,祖宗庇护,军队所到之处,没有攻不破的,锐不可当,气势如虹,好像拥有了天地之力,天下都被震慑住了。
太宗皇帝当政的时候,耶律楚材当宰相,他制定税收,建立制度,整顿赋税,划分郡县,登记户口,审理诉讼,区分军民,设立科举,推行恩赦,当时真想为天下做点事。可是,一些不轨之徒,趁机钻空子,互相排挤,各种手段攻击耶律楚材,趁着宫中发生变故的时候,造谣诬陷,最终导致耶律楚材抑郁而死。之后,那些人又牵连党羽,互相勾结,提拔小人当官,一起搜刮民脂民膏,天下百姓受苦受难十多年,老百姓都盼望着明君出现。
先帝刚登基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他是千载难逢的治世之主。后来,他下令收回符玺,督察邮政,派使者四处巡查,调查赋税,体恤民情,罢免了一大批贪官污吏,他治理天下的决心也很强烈。可惜的是,他任用的都是以前那些害民的官员,旧毛病没改,新毛病又出来了,治理天下的机会又一次错过了。
现在皇上您继承了先帝的英明决策,雄才大略,气度恢宏,正是统一天下的好时机。自从金朝灭亡以来,国家纲纪、礼义廉耻、文物典章都已彻底败坏,残存的也寥寥无几,微不足道。如果我们不彻底革新,重新开始,而是沿用当朝的成例,参考唐宋旧制,借鉴辽金的遗规,设置官职,划分职责,制定政策,安抚百姓,建立一套新的法制,那也只是权宜之计,最终必定失败,让后世之人认为我们没有治理天下的雄心壮志,让历代的纲纪典范彻底消失,前人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后人也没有可以效法的典章,这样会破坏天地间的正气,蒙蔽百姓的眼睛和耳朵,后世的人只会嘲笑我们,惋惜我们,痛心疾首。
以前北魏刚占据代地的时候,就参考汉朝的法制;等到孝文帝迁都洛阳后,更是全面采用汉朝的法制来治理国家,典章文物辉煌灿烂,比之前的朝代更加兴盛,直到现在人们还称赞他是贤明的君主。《元经》的作者王通也认为北魏是正统王朝,我们可以以此为借鉴。金朝起初只是东北边陲的小部落,只有几百人,渡过鸭绿江,攻取黄龙府后,就建立了国号,沿用了辽宋的制度,招揽全国的名士担任要职,让他们来粉饰太平,美化统治,号称“十学士”。到了金世宗时期,与南宋订立盟约,内外太平,天下安宁,法制完善,民风淳厚。真德秀认为金朝的典章法度,比北魏还要好,天下人都称赞他们的皇帝是贤君。燕京的老人们谈到金朝皇帝,都会流下眼泪,可见他们的恩泽深入人心,这也值得我们借鉴。
现在咱们国家地盘比汉唐还大,人口也比汉唐还多,虽然不一定能立马达到汉唐盛世的水准,但达到元魏、金源那样的治世还是可以的。陛下您英明睿智,仁慈善良,又喜欢文治,推崇礼让,爱护中原百姓,早就想励精图治了,也得到了英雄豪杰和百姓的期盼。但是,您必须得雷厉风行,遵循典章制度,建立纲纪法度,以此来安定天下,而不是做些权宜之计,要振兴纲纪,顺应天命,改革朝政,赏罚分明,让所有人都服服帖帖,这样天下就能太平无事了。自从您登基以来,就下诏书减轻苛捐杂税,实行新政,革除弊端,提拔优秀人才,启用老臣元勋,修饰文治,效法汉朝的制度,减少江上的兵力,以仁爱之心对待两国,大家都盼望着看到您的德政盛世和太平盛世。但是我担心那些危害百姓的余孽,会依附奸邪,互相勾结,互相攀附往上爬,如果不能早点辨别出来,那后果就和以前一样了。
您有雄心壮志,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拥有实现理想的条件,却不去做应该做的事,跟前朝的英明君主相比,陛下您自己也会觉得羞愧吧。《书》上说:“罔不在厥初。”《易》上说:“履霜坚冰至。”《诗》上说:“如彼雨雪,先集维霰。”《春秋》记载元年春王正月,这些都说明要注重事情的开头,要早点辨别清楚。您有雄心壮志,却不能早点辨别奸邪并加以拒绝,那就会让刚强变柔弱,让光明变黑暗,最终还是不能实现您的理想。那些奸邪之徒很容易聚集,很难清除,他们会用甜言蜜语诱骗你,用和颜悦色讨好你,用重金贿赂你,逢迎拍马,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您不早点辨别并拒绝他们,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被他们掌控,任由他们摆布。
以前王安石刚当上参政,吕献可就列举了十条罪状弹劾他,司马光认为太早了,吕献可说:“铲除危害天下的祸患,不能不迅速,将来诸位一定会遭受其害。”王安石当政后,宋朝果然灭亡了。司马光说:“吕献可的先见之明,范景仁的果断勇决,我都不如啊。”月亮周围出现晕圈就会刮风,地基潮湿就会下雨,这是有规律可循的,就连天地万物都能预见,何况是人呢!
现在的情况,关键在于果断地有所作为!清除旧的污秽,建立新的政治制度,制定法律法规,识别人才,巩固皇权,完善王化,停止战争,创造太平盛世,这些都是陛下今天应该做的事。不要因为觉得困难就不去做,也不要因为觉得容易就觉得不值得去做,抓住时机,超越前代帝王,时机就在现在!不被宵小之徒所累,不被各种说法所迷惑,广泛听取意见,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世祖皇帝非常赞同他的话,想要重用他。但是当时王文统当权,嫉妒他的才能,想把他排挤到外面去。中统元年,世祖皇帝打算派使臣去宋朝,告知自己即位的消息,并且再次提出之前的议和请求,同时还命令边境将领不得抢掠。经赴宫辞行,请求和蒙古使者一起前往,皇帝没同意,说:“你们去就行了,宋朝那些君臣都是书生。”皇帝赐给他葡萄美酒,下诏说:“朕刚即位,很多事情都刚起步,你这次远行,凡是能帮助朕治理国家的事情,都要及时向朕汇报。”经上奏了十六条建议,具体内容很多都没记录下来。有人劝经说,宋人诡计多端,不如借口生病推辞,经回答说:“自从南北开战以来,战乱不断,如果能够平息战乱,我的学问就能派上用场了,即使要冒着极大的危险,我也心甘情愿。”
好家伙,张经这趟出使,一开始就不顺利啊。他刚出发,李璮这小子就偷偷摸摸地跟宋朝勾结,想借刀杀人,把张经给办了。张经到了济南,李璮还给他写信,想让他别再往前走了。张经呢,立马把这事儿报告给了朝廷。结果宋朝在淮安打败了李璮的军队。张经到了宿州,派副使刘仁杰和参议高翿去跟宋朝商量入境的事,但宋朝压根儿没理他。他又给宋朝宰相和淮西的统帅李庭芝写信,李庭芝回信后,果然对张经起了疑心。偏偏贾似道那家伙正因为打退了敌人而沾沾自喜,害怕张经到了宋朝把他的坏事儿抖搂出来,就把张经扣在了真州。
张经没办法,只能给宋朝皇帝上奏章说:“我本想效仿鲁仲连那样,为国家排忧解难,没想到却落得像唐俭那样,被当成送兵的工具,反而误了国家大事!”他还多次给宋朝皇帝和大臣上书,详细分析了战争和议和的利弊,请求觐见皇帝和回国,但宋朝就是不答应。驿站的官吏们把门窗都锁得死死的,日夜看守,想方设法地刁难他,可张经就是不屈服。张经平时对下属要求很严格,加上被扣押这么久,很多人对他都有怨言。张经就对他们说:“当初接受任务没完成,是我的错。一旦进了宋朝的地界,生死荣辱,都听天由命,我绝对不会屈服,也不会辱没朝廷的使命。你们虽然不幸,但也要忍耐,等着瞧吧,我看宋朝的江山也撑不了多久了。”
元至元十二年,丞相伯颜南下攻宋,元朝皇帝派礼部尚书中都海牙和张经的弟弟张庸(时任枢密院都事)去宋朝,调查处置那些害张经的人。宋朝害怕了,赶紧派总管段佑用礼仪把张经送了回去。贾似道的事儿败露后,不久就逃跑了,最后死在了外地。“似道之谋既泄,寻窜死”。张经在路上病倒了,皇帝派枢密院的官员和御医前去探望,沿途百姓都哭着看着他,表达敬意。第二年夏天,张经终于回到了京城,皇帝在内廷设宴款待他,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秋天七月,张经去世,享年五十三岁。朝廷下令为他办理丧事,并追赠谥号“文忠”。还封他的儿子张采麟为奉训大夫、林州知州,后来又追赠他为昭文馆大学士、司徒、冀国公。
郝经这个人啊,为人讲气节,做学问也讲究实用。后来被扣留了,他就想着留下点东西给后人看看,写了《续后汉书》、《易春秋外传》、《太极演》、《原古录》、《通鉴书法》、《玉衡贞观》等等书,还有文集,加起来好几百卷呢!他的文章气势磅礴,很擅长议论,诗作更是奇特雄浑。他在使馆被关了十六年,跟着他的人都成了文化人。
有一次,开封有人在金明池射雁,射到了一只雁,雁腿上绑着块帛书,上面写着诗:
“霜落风高恣所如,归期回首是春初。
上林天子援弓缴,穷海累臣有帛书。”
后面还题着:“中统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雁,获者勿杀,国信大使郝经书于真州忠勇军营新馆。” 大家都说,是郝经的忠义感动了这只雁。当时南北不通,郝经不知道改元了,所以还写着“中统十五年”。
他二弟郝彝和郝庸,也都挺有名的。郝彝,字仲常,隐居到老;郝庸,字季常,当过颍州知州。郝经的儿子郝采麟,官做到集贤直学士、山南江北道肃政廉访使。跟着郝经出使宋朝的还有个叫苟宗道的人,字正甫,保定人,当过都事,郝经教他经学,后来苟宗道官至国子祭酒、江南行台治书侍御史,最后去世了。
史书上说:郝经多次劝告忽必烈,说攻打宋朝会引发连绵不断的战争,带来祸患。从成败的角度来看,他的话好像有点迂腐,不切实际。但是,如果宋朝不投降,先用文书晓之以理,如果他们拒不接受,再用武力征服,这才是正道。后来蒙古灭了宋朝,结果也确实如此。真正的王者之师,是不会靠阴谋诡计取胜的。宋朝自己亡国,没什么好说的。郝经这样有学问的人,却没能在元朝得到重用,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