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字仲平,是河南怀州人。从小就与众不同,跟小伙伴们玩耍,也能保持进退有度的礼仪,孩子们都不敢欺负他。七八岁的时候,他先后换了三个塾师学习,老师教过的东西他都能记住。老师跟他的父母说:“这孩子悟性非凡,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我不是他的老师。” 有个道士也来拜访,对他的父母说:“这孩子骨骼清奇,你们要好好看着他,将来名扬天下,富贵荣华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金朝末年,徭役繁重,许衡跟着舅舅做官。后来,因为要负责宣宗皇帝陵墓的修建工作,州县官吏不停地催促他。许衡叹息道:“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还要为了自保而催促他们,我做不到!”于是,他不再去县里,决定专心读书。因为天下大乱,父母想让他学习占卜算命,以避祸。他到一个算命先生家,看到《尚书》的注释,就留宿在他家,把书抄录下来。从此,他知道要认真钻研古学,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经典,当时一些人也开始向他学习。
没过多久,为了躲避战乱,他逃到徂徕山,又辗转来到大名府。当时窦默因为精通经学而闻名,见到许衡后非常尊敬他,两人见面就正襟危坐一整天,讨论经史百家之说,互相提问辩论。姚枢以理学自居,听说许衡刻苦学习并身体力行,就特意从苏门山来到大名府拜访他。姚枢隐居在苏门山,传授伊洛之学给赵复。许衡到苏门山拜见姚枢,得到了伊川的《易传》、朱熹的《论孟集注》、《中庸大学章句》、《或问》、《小学》等书,他就把这些书抄写下来带回家,对他的学生说:“我以前教你们的那些东西太粗浅了,现在我才算知道学习的正确顺序。如果你们想继续跟着我学习,就要把以前学过的那些章句都扔掉,从《小学》开始学习,学习洒扫应对等基本礼仪,以此作为修养品德的阶梯。”于是,他把以前所有的书都烧掉了,让学生们从《小学》开始学习。许衡以身作则,家里贫穷就自己耕田种地养活自己,遇到歉收年景,就吃糠咽菜,依然泰然自若。
枢密使张易之推荐了许衡给世祖皇帝,当时许衡正隐居在苏门,心里想着要为国效力。后来张易之担任劝农使,就向世祖皇帝推荐了许衡,让他担任京兆府提学。世祖皇帝南征时,许衡又回到了怀州老家。
中统元年,皇帝召许衡到上都,见面后,皇帝问他学问如何,许衡回答说:“孔子的学问。”皇帝又问他的特长是什么,许衡说:“我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是虚名而已,误导了圣上的判断。”皇帝接着问他科举考试的学问怎么样,许衡回答说:“我不会。”皇帝说:“你讲求务实,而科举考试的学问虚浮不实,这不是我想要的。”
第二年三月,皇帝再次召许衡到上都。当时王文统当权,非常忌惮张易之和刘秉忠等人,怀疑许衡也和他们是一伙的。五月,皇帝下诏,任命张易之为太子太师,刘秉忠为太子太傅,许衡为太子太保,表面上很尊重他们,实际上是不想让他们在太子身边侍奉。刘秉忠因为多次批评王文统的不是,想依靠太子来躲避王文统的迫害,许衡认为这样做不可行,并且说:“按照礼制,老师和太子应该东西相对而坐,老师坐下后太子才能坐下,你们能做到这一点吗?如果做不到,那就是师道从此断绝了!”张易之听了许衡的话,深以为然,他和刘秉忠一起上书辞去太子老师的职位,这才免去了这场麻烦。
随后,许衡被改任为国子祭酒,但他刚接受任命,就以生病为由辞去了。九月,他请求回家,皇帝准许了,并下令让他在怀孟路教授学生。三年九月,皇帝又把他召到大都。中书左丞张文谦见到许衡,想以弟子的身份向他行礼,但被许衡拒绝了。张文谦因为多次触怒权臣而受到责罚,于是向许衡请教,许衡写信教导他应该修习存诚克己的学问。
至元元年,许衡恳求回到怀州,皇帝同意了。六月,他家堂下突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跟随他的人都吓得摔倒在地,只有许衡纹丝不动。第二年,皇帝再次召见他。许衡到达上都后,就上奏说,刚才那道惊雷是上天的警告,我不应该来朝见,但皇帝没有准许。十二月,皇帝下令让他进入中书省议事,许衡又以生病为由推辞了。丞相安童一向仰慕许衡的名声,特地去拜访他,回来后对身边的人说:“你们自以为和许衡的差距有多大?恐怕是十倍百倍,甚至千万倍的差距,你们怎么能够赶得上他呢!”
第三年春天,皇上把我叫到檀州,然后狠狠地批评我说:“窦汉卿一个人就敢说王文统的不是,当时你怎么不说?难道孔子的教诲让你这样吗?还是你根本就没遵从孔子的教诲?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别再这样了。以前虽然给你安排了省里的事情,但你好像还没完全领会我的意思。现在我再次委以重任,你的职务和权力,我会好好斟酌,这样国家大事才能不出错,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国家大事的谋划都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努力工作,别辜负你平生的学习。安童年纪还小,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你要好好辅佐他。”
我回答说:“圣人的道理博大精深,我虽然读过圣贤书,但理解得很肤浅。既然皇上您这么信任我,我一定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都贡献出来。安童很聪明,也很有主见,我给他讲古人的道理,他都能理解。但我担心有人从中作梗,那很多事情就很难推行了。”
那年夏天,我被派到上都分管一些事务,我上书皇上,提出了五件事:
第一段:古话说,建国就得有个大框架,框架定了,治理才能有希望。你看啊,春秋时期子产治理郑国,孔明治理蜀地,他们都有自己的治国方略,并且一直坚持到底;咱们这天下这么大,难道不应该有个固定的制度吗?以前在北方建立政权的,要想长久,必须实行汉朝的制度,所以后魏十六个皇帝一百七十年,辽九个皇帝二百零八年,金九个皇帝一百二十年,都是统治时间比较长的;其他的那些,像刘渊、石勒、姚苌、符坚、慕容氏、赫连氏等等,他们只靠武力,蛮横霸道,结果都只统治二三十年就垮台了。这就好比陆地走车,水里行船,反过来就不行了;幽燕地区吃冷食,蜀汉地区吃热食,反过来肯定不行。所以说,国家既然从北方进入中原,居住在汉地,统治汉人,那就应该用汉朝的制度,毫无疑问。
第二段:但是,几百年来的风俗习惯,历代功臣旧将,你一下子让他们改成臣子的做法,改成亡国的风俗,这太难了!寒冷和炎热本来就不同,但寒冷变成炎热,是从逐渐变暖开始的,要热到炎热,需要一百八十二天才会完全没有寒冷;炎热变成寒冷,也一样,也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就是积少成多的道理。只要慢慢地磨合,给它时间,只要决心坚定,事情就容易办成,没有办不成的事。要改变北方的风俗,采用中原的制度,至少需要三十年才能成功。当年灭掉金国的时候,就应该考虑这个问题,可是却拖延了时间,导致局面难以收拾。祖宗们以前错过了机会,陛下您现在接手这个难题,虽然说是守成,实际上跟开创一样难,规模也比以前更难。
第三段:所以,您必须赶紧研究得失,制定规章制度,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不要急于求成,不要理会流言蜚语,那么周朝、汉朝的盛世就能恢复,辽朝、金朝的覆辙就能避免。
好家伙,第二点啊,意思是说,中书省的事务多得不得了,忙不过来,但其实最重要的就是用人和立法这两件事。 问题是,人的好坏很难完全了解,所以不能随便用人。就算你已经知道这个人是君子还是小人,但还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用他,想用君子又怕他太迂腐,想用小人又想利用他的效率,这就叫表面上会识人,实际上不会用人,有什么用呢? 你看,人人都吃饭,但只有厨师才能调出好味道;人人都看日月,但只有天文官才能计算日食月食。现在大街上都在拿古人开玩笑,却不知道咱们今天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古人留下的方法?难道国家大事,就偏偏没有固定的章法吗?治理国家靠法,遵守法令靠人,人法相辅相成,上下一心,君臣就能轻松了。现在立法用人,就算不能完全像古代那样,但已经做官的应该发足够的俸禄,让他们保持清廉;没做官的,也应该制定明确的标准,让他们有机会被提拔,这样就能减少官员因为失职而产生的怨气。 再设立监察机构,查处贪污腐败,吏部专管官员的考核任命,这样那些不该升官的人就少一些了。 官员任职三届,既要提拔优秀人才,也要照顾到那些资历较浅的,这样人才和官位就能相对平衡了。至于那些世袭的贵族、子弟官,以及官职名额等等,这些问题以后还要讨论,不能拖延。
第三点,当皇帝不容易啊,老天爷把天下百姓托付给你,当皇帝不是让你享乐的,而是让你承担巨大责任的。古代的明君圣王,个个都兢兢业业,难道他们是为了自找苦吃吗?他们之所以这么努力,是因为他们深深知道当皇帝的艰难,所以一刻也不敢懈怠。 接下来,我就说说当皇帝的关键是什么。
话说啊,说到做到很难,识人也很难,用好人更难,去除坏人更难,得到民心难,顺应天意更难。为什么呢?当领导的,不是怕说话难,而是怕说到做不到。知道说到做到很难,那说话就得特别谨慎。一天两天,事情多得像山一样,领导一个人,一颗心,要处理所有的事,想要说话不出错,哪那么容易啊!所以,以前说过的话,今天忘了;今天下的命令,明天又违背了,这样反复无常,标准定不下来,制度也立不起来,下属无所适从。这都是因为,在最难的地方不去认真对待,反而去应付简单的事情造成的。
要是能按照《大学》里说的,以修身养性为根本,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要问心无愧,不偏不倚,不感情用事,不冲动行事,虚心谨慎地去处理,很少会出错的。可是,为什么上面的领导总是喜欢轻松随意,下面的下属也总是喜欢迎合讨好呢?这是因为,私心重了就不怕人,欲望重了就不怕天,有了不怕天不怕人的心态,每天做的都是自己痛快的事,那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身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又怎么会兢兢业业,认真思考,谨慎处理呢?所以说,对领导来说,说到做到很难,对下面的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啊!
人跟人之间,感情真假,有容易看出来的,也有很难看出来的。难看出来的,当然就更难分辨了;而且,这还跟人数多少有关,人少好判断,人多就难判断了。所以,上位者很难了解下位者,而下位者却很容易了解上位者。身处难以了解的地方,去驾驭难以了解的人,想要不被欺骗,那太难了!
君主位高权重,掌握着赏罚、生杀予夺的大权,要是不幸被骗了,就会把错的当成对的,把对的当成错的,造成的危害,简直无法估量!君主要做到不喜不怒,有了喜怒,就会有人迎合他的喜怒来讨好他,借此抬高自己的地位。君主要做到不爱不憎,有了爱憎,就会有人利用他的爱来谋取私利,利用他的恨来报复仇敌。甚至本来没啥高兴的事,也会有人骗他让他高兴;本来没啥生气的事,也会有人激怒他;本来不值得喜欢的人,也会有人吹捧让他喜欢;本来没什么可恨的人,也会有人贬低让他讨厌。这样一来,被提拔的未必是君子,被贬低的未必是小人;被赏赐的未必有功,被惩罚的未必有罪;赏罚、生杀,都很难做到公正。君主要是意识不到自己被骗了,反而还依靠这些人来防范天下人的欺骗,那后果还用说吗?
总的来说,君主要重视识人,更要重视用人。用对了人,就不用担心防范欺骗的问题了。但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君主身边的人,就都是争着往上爬的人,都是贪图利益的人,都是没脸没皮的人。这些人就会耍手段、玩心计,挑拨离间,迷惑君心。想要防范他们的欺骗,就算尧舜那样圣明的君主也做不到。这就是识人的难处啊!
能知道贤才,就一定得重用贤才。贤才以公心待人,以爱心待人,不会因为利益而改变立场,不会因为权势而屈服,如果让他们充分发挥才能,那么各种事情都能得到妥善解决,天下百姓都能蒙受其恩泽,国家就能因此稳固强大,就是这样。但是,这样的人往往难进易退。他们轻利重义,即使君主知道他们的才能,召见他们并委以重任,却像对待家奴一样随意使唤,贤才对此往往不屑一顾。即使君主表面上礼遇他们,言辞上尊重他们,但如果他们的意见不被采纳,贤才也不会留下。或者,即使采纳了他们的意见,却又让小人从中作梗,苛求小利,急于求成,表面上重用贤才,实际上并没有真正重用,贤才又怎么会甘心尸位素餐,留下骂名给后世呢?况且,贤才不仅难于重用,而且难于相处。君主身处高位,大多喜欢听别人说错处,而不喜欢听自己说错处,只顾着让自己高兴,而不顾着让百姓高兴,贤才想要匡正君主,辅佐君主,做到像尧舜那样,所以往往难以相处。更何况奸邪谄媚之徒会肆意诽谤贤才,想方设法陷害他们,使他们难逃罪责,又怎么能指望事情得到妥善解决,天下百姓蒙受其恩泽呢?这就是重用贤才的困难所在。
奸邪之人,内心险恶,手段狡猾,因为险恶,所以变化多端,让人难以识破;因为狡猾,所以手段多样,让人难以防范。他们谄媚起来像很恭敬,挑剔起来像很正直,欺骗起来让人觉得可信,逢迎起来让人觉得亲近,如果在君主身边得势,就结交近臣;如果在后宫得势,就讨好后宫。他们有时用花言巧语诱人犯错,然后揭发出来,以此显示自己的清白。他们总是揣摩君主的喜怒,迎合君主的喜好,窃取权势以树立自己的威信,博得君主的宠爱以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的宠爱在上面很盛,威势在下面很强,大臣不敢议论,亲戚不敢进言,毒害遍及天下,而君主却毫不知情,这就像城里的狐狸和庙里的老鼠,想要赶走他们,本来就很难。然而,这还是君主不知道的情况,像宇文士及那样的奸佞,太宗虽然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却不能罢免他;像李林甫那样妒贤嫉能,明皇虽然看穿了他的奸诈,却不能罢黜他。邪恶势力对人的迷惑有如此厉害,难道不可畏惧吗?这就是铲除奸邪的困难所在。
上面说的意思是,领导者真心实意地爱护百姓,百姓就会忠诚地报答领导者,这是个很自然的道理。大禹治理洪水拯救百姓,启继承并发扬了大禹的功德,恩泽深远啊!可是只传了一代,太康就荒废了政事,导致百姓怨恨离心,这是为什么呢?汉高祖刘邦出身平民,却能得到天下的拥戴,荥阳之战时,纪信甚至舍身救主,可见民心所向!可是天下平定之后,却有人在暗中图谋反叛,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并不是说领导者的想法有时会突然改变,而是因为让百姓失望了,让他们感到不公平,所以才会产生怨恨。大禹和启都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百姓,而太康却沉迷享乐,荒废了德政,所以百姓失望;汉高祖凭借宽厚仁慈得到了天下,可是天下平定后,却用自己的好恶来决定赏罚,所以百姓感到不公平。古今以来,凡是那些对百姓有恩惠,却仍然导致百姓怨恨愤怒的君主,都是因为类似的原因。
君主刚登基的时候,都会发表美好的宣言,向天下许诺。可是后来却做不到,所以怨恨就产生了。这和臣子一样,没什么两样。君主要是因为个人私情而重用某一个人,那些被冷落的人就会感到失望,更何况是那些有功劳却受到惩罚,有罪过却受到奖赏的人,他们心里能不生气吗?得到民心的方法,不在于刻意结交,而在于修身养性,只要你的每一个言行都能成为天下的榜样,每一次赏罚都能符合天下的公道,那么亿万百姓的心自然就会归附,又怎么会产生失望和不公平呢?这正是得到民心的难处啊!
话说啊,从三代以后,要说哪朝哪代的统治是最好的,那肯定非汉朝的文帝和景帝莫属了。可是,你仔细想想当时的状况,天象变化多端,一会儿山崩,一会儿地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的方面会有水旱灾害,大的方面甚至会有国家灭亡的征兆。可文帝和景帝他们啊,深得民心,一心一意为老百姓着想,今年鼓励大家种田养蚕,明年就减轻田赋,对老百姓那叫一个好!所以老百姓都安居乐业,社会一片和谐。
我私下里观察到,前年秋天,西方出现彗星,东方也出现彗星;去年冬天,彗星又出现在东方,接着又出现在西方。有些人就说,这天象变化,咱们得革故鼎新,来应对天意。我说,与其这样,不如效仿文帝景帝,勤俭节约,爱护百姓,从根本上治理国家。《尚书》上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你看,天道的运行,总是以百姓为本,总是处于不足的状态。当皇帝的,不从百姓的不足之处着手,反而追求过剩,这不就招来天灾了吗?现在天灾已经发生了,征兆也已经很明显了,国家动荡的苗头也已经出现了,可咱们还依旧故我,压迫百姓,损害百姓利益,还说这是顺应天意,这怎么可能呢?
这六个方面,都是治理国家的大难题。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就是修身养德、任用贤才、爱护百姓这三点。这叫做治国之本。只要把根本抓住了,国家秩序就能建立,法度就能实行,治理国家的功绩就能实现;否则的话,爱憎混杂,善恶交织,老百姓就会遭受水深火热之苦,这样治理国家,那是万万不行的。
第四点,我认为农桑学校和法治是国家治理的两大基石。古代的圣明君主像尧舜,贤明的臣子像后稷、契,他们做的也不过是推广种植百谷,丰富百姓生活,推行五教,教化民心。这教化百姓的道理,能让百姓富裕,军队强大,人才辈出,国家兴盛,这是必然的规律啊!现在国家只知道巧取豪夺,却不知道如何发展经济;只知道防范百姓的欺骗,却不知道如何培养百姓的善心;只担心法令难以执行,却不担心法令根本没有可以执行的基础。如果真的重视农民,不扰乱、不伤害他们,让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回到田间地头,教他们认真耕种,并督促他们执行,十年之后,国家的粮仓储备,一定比现在多得多!从京城到州县,都应该设立学校,让从皇子到普通百姓的孩子都能入学,学习修身治国的道理,十年之后,人才辈出,社会风气良好,也一定比现在好得多!这两大基石一旦建立,国家就能欣欣向荣,否则,富强就无从谈起。
第五点,天下之所以能够安定,是因为百姓的志向安定了。士人安于做士人,农民安于做农民,工商业者安于做工商业者,这样,上位者才能像泰山一样稳如磐石。现在百姓不安于现状,都想着做官;做官的不安于低微的职位,都想着升官发财;天下各地,人都争先恐后地涌向京城,个个都怀着不耻的手段,上位者怎么能不寒心呢!我听说,夺取天下要靠勇敢,守住天下要靠退让,各有各的道理,不能不仔细考虑。想要百姓的志向安定,必须先让君主的志向安定,而君主的志向安定,莫过于谨慎喜怒,修明号令。古代的帝王都潜心恭谨,不轻易喜怒,他们不发怒的时候,即使最亲近的人也猜不透他们的心思;即使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左右他们的情绪。他们一旦发怒,也一定适度,所以他们的号令简洁明了,从不后悔。
奏章呈上去了,皇帝很高兴地采纳了。张衡身体不好,皇帝允许他五天来宫里一趟,还经常赏赐给他御医开的药和好酒。四年后,允许他回家。五年后,又召见了他。
六年的时候,皇上让我和太常卿徐世隆一起制定朝廷的礼仪制度。后来又下旨让我和太保刘秉忠、左丞张文谦一起制定官制,我仔细研究了古今的典章制度,把各个部门的隶属关系都理清楚了,还画了图。七年的时候,我把制定的官制上报给了皇上。没过多久,阿合马当上了中书平章政事,还管着尚书省的六部,权势很大,朝中很多大臣都依附他。我每次和他讨论事情,都坚持自己的意见,一点也不退让。后来,阿合马的儿子又当上了佥枢密院,我坚决反对,说:“国家大事,无非就是兵、民、财这三件事。现在他爸爸管着民政和财政,儿子又管着军队,这绝对不行。就算他父子俩没反心,这也是在走反道的路子啊!”
阿合马当面质问我:“你凭什么说我要造反?真正要造反的是你!人们都喜欢权势、爵位、俸禄和声色享乐,你一样都不喜欢,你只想得到民心,这难道不是造反吗?” 我反驳道:“王平章(指王文统,曾因反对阿合马而被罢官)他不喜欢权势、爵位、俸禄吗?他怎么没造反呢?” 阿合马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心里很生气,就赶紧推荐我到中书省任职,想借此陷害我。很快我就被任命为左丞,我多次上奏请求辞官,皇上却命令左右侍卫把我硬拉出去。
后来皇上到上京巡幸,我又多次上奏弹劾阿合马专权,欺瞒皇上,祸害百姓,说了很多他的坏话,但皇上没采纳。于是我就以生病为由,请求辞去一切职务。皇上很同情我,就召见我的儿子师可,向他说明情况,还让我举荐合适的人来接替我的职位。我上奏说:“用人,是皇上最大的权力。臣下可以随便说说谁贤谁不贤,但要授予他们官职,必须由皇上您亲自决定,不能让臣下有买卖官职的坏风气。”
皇帝早就想开办太学,但一直没付诸行动。后来,王恂极力请求罢免这项计划,皇帝就同意了。过了八年,皇帝又任命王恂为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让他亲自挑选蒙古学生来教导。王恂一听,高兴地说:“这正是我想做的!这些孩子年纪还小,心思单纯,只要把他们放在好的环境里好好培养几年,将来一定能为国家所用。”于是,他请求征召他的学生王梓、刘季伟、韩思永、耶律有尚、吕端善、姚燧、高凝、白栋、苏郁、姚燉、孙安、刘安中这十二个人来当助教,分别安排在不同的斋舍,让他们担任斋长。
当时挑选的学生都很小,王恂却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待他们。除了上课,他还教他们礼仪,或者教他们写字、算数;年纪小的,就教他们怎么行礼、拜跪、揖让、进退、应对,或者射箭、投壶,输了就要罚他们读书几遍。时间长了,学生们个个都很有规矩,尊敬老师,热爱学习,就连小孩子也懂得了礼仪。
十年后,阿合马多次破坏汉法,学生们的伙食供应也经常跟不上,王恂就坚决请求辞官。皇帝命令老臣们商议他的去留,窦默也为他求情,最后皇帝才准许他回家。皇帝让赞善王恂暂时代理学事。刘秉忠等人上奏,请求让王恂的学生耶律有尚、苏郁、白栋担任助教,继续保持王恂的教学规矩,皇帝也同意了。
十三年后,皇帝下诏让王恂制定新的历法。王恂认为,历法家只懂计算,不懂历法的原理,应该让王恂来负责这件事。于是,皇帝再次任命王恂为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让他兼管太史院,并召他进京。十七年,历法制定完成,上奏皇帝,皇帝赐名《授时历》,颁行全国,具体情况可以参考《郭守敬传》。六月,王恂因病请求回家,太子替他向皇帝求情,皇帝任命他的儿子师可为怀孟路总管,让他好好赡养王恂,并且派东宫官员去劝慰王恂说:“您不要因为自己的理想不能实现而担忧,您安心养病,您的理想总会有实现的一天,请您保重身体。”
十八年,王恂病危,正赶上家祭,他挣扎着起身,按照礼仪完成了祭祀。祭祀结束后,他吃了一点东西就去世了,享年七十三岁。那天,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树木都被刮倒了。怀孟的人,不论贫富贵贱,老少,都来为他哭丧。全国各地的学者,不远千里,赶来他的墓前祭奠哭泣。
北方文学,从衡开创以来,当时很多有名的大臣和官员都是他的学生。丞相安童都把他当老师一样尊敬,最后也成了个好丞相。只可惜碰上王文统、阿合马这些人当权,衡没法充分施展自己的抱负,很多人为他惋惜。元成宗大德元年,追赠他司徒的官职,谥号文正。到了元武宗至大三年,又加赠“正学垂宪佐运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的称号,追封魏国公。元仁宗皇庆二年,朝廷下令让他在孔庙里一起祭祀。元英宗延祐初年,朝廷又下令在京兆府(今西安)为他建立书院,拨给田地供奉祭祀,并命名为鲁斋书院。这个“鲁斋”是衡先生在大名府(今河北大名)时给自己书房取的名字。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师可,做到怀孟路总管;另一个叫师敬,官做到山东廉访使。到了元文宗泰定二年,师敬上奏朝廷,请求颁布族葬制度,禁止那些阴阳怪气的邪说,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师敬入朝担任中书参知政事,之后又升迁为左丞。皇上让他和纽泽等人一起编纂《帝训》,书写完成后,在经筵上宣讲,还让皇太子阅读。泰定三年,皇帝去上都,命师敬和兀伯都剌等人留守京城。这一年,《帝训》编纂完成,改名为《皇图大训》。后来师敬在任上去世了。他的孙子从宣,官做到河北河南道廉访使。元统二年,朝廷还录用了衡的另一个孙子从宗,让他担任异珍库提点。
刘因,字梦吉,是保定容城人。他家世代都是读书人,他父亲刘述,对理学研究很深。元世祖中统年间,左三部尚书刘肃在真定府宣抚,聘请刘因做武邑县令,刘因因为生病辞官回家了。他四十岁的时候还没有孩子,在他儿子出生的那天晚上,刘述梦见神人骑着马带着一个小孩来到他家,说:“好好养育他。”于是给他儿子取名嵒,字梦骥,后来又改成了现在的名字和字。
这孩子天生聪明绝顶,三岁就能认字,每天写日记都能写上千上百字,而且过目不忘。六岁就能写诗,七岁就能写文章,一出手就让人惊艳。才二十岁出头,他的才华就已经远超常人,他渴望找到像古代圣贤一样的朋友,于是写了《希圣解》这篇论文。国子监司业(相当于教育部门的领导)研弥坚在真定府任教,他就去拜研弥坚为师,同窗们都比不上他。他一开始学习经学,深入研究训诂和注疏,经常感叹说:“圣人的精妙义理,大概不止这些啊!”后来他读了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朱熹、吕祖谦等人的书,一看就能够理解其中的精妙之处,然后说:“我早就觉得应该有这样的学说存在!”他很早就失去了父亲,但他孝顺继母,即使贫困,也绝不违背道义,拿别人的东西。他在家教书,为人师表,非常受人尊敬,学生们纷纷登门求教,他根据每个学生的资质和才能进行教育,学生们最后都有所成就。他很喜欢诸葛亮“静以修身”的格言,所以把自己的住所命名为“静修”。
不忽木因为他的学识和品德被朝廷推荐。元朝至元十九年,朝廷下诏征召他,授予他右赞善大夫的官职。当初,元世祖忽必烈在宫中设立学校,命令赞善大夫王恂教导近侍子弟,王恂去世后,就让他接替王恂的职位。没过多久,因为母亲生病,他就辞官回家了。第二年,他的母亲去世,他守孝。至元二十八年,朝廷再次派使者以集贤学士的头衔征召他,但他以生病为由坚决推辞,并且上书给宰相说:
我从小读书,听到大人君子们闲聊时的一些议论,虽然其他方面没学到什么,但是对于君臣的大义,我认为自己理解得非常透彻。就拿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事情来说吧,我们之所以能够安居乐业,享受生活中的乐趣,是谁的功劳呢?都是皇上给的!所以,我们所有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有的出力服劳役,有的贡献自己的才能,都应该尽自己所能报效国家。这是必然的道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亘古不变,正如庄子说的那样:“天地之间,万物皆无处可逃”。
我活了四十三岁,从来没为国家做过什么贡献,报答国家养育之恩,可皇上却接连给我恩宠,我还不知好歹地躲着不出仕,贪图个高人隐士的名声,辜负了国家对我的知遇之恩,这简直是违背了圣人教诲啊!再说,我从小的为人处世,从来不敢标榜自己多么高洁、多么难以企及,平时交往的朋友,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我的为人。可有些人道听途说,不去了解我的真实情况,只看到我表面上有点像个隐士,就给我戴上“高人隐士”的帽子。您也知道,我从来没把自己当回事儿。
之前太子殿下派人来请我当赞善,我就立刻跟使者走了;后来又让我去教书,我也马上答应了。后来我母亲中风,我回家照顾她,不幸的是母亲去世了,我因为悲伤过度,身体垮了,所以就没再出来做官,一开始我真不是故意不出来做官的!现在圣上选拔人才,革新政治,以前那些隐居的人也都出来做官了,何况我以前也不是隐居的人呢!更何况皇上还对我如此看重,给了我这么高的职位!所以我现在心里很矛盾,想出来做事,身体却不行,只能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惶恐不安地等待处罚。
我身体一直不好,从去年丧子之后,心里一直很忧愁,后来又得了疟疾,从夏天一直到秋天,虽然病好了,但是精气神都大不如前了。没想到今年五月二十八日,疟疾又犯了,一直到七月二日,旧病复发,肚子疼得像针扎一样,还一直流血。到了八月初,我突然想到,自己身边没有能依靠的亲人,家里也没有个管事的仆人,担心自己哪天突然去世,会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就让人去容城,在我先人墓旁修建了一间小屋,如果病好不了,就住在那里等死。让人去修建小屋的时候,我不免伤感起来,因此病情更加严重了,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到了二十一日,皇上派来的使者带着圣旨到了。我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吓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仔细想了想,我觉得虽然我身体不好,不能立刻上任,但是皇上的圣旨我却不能不亲自去拜受。我又担心,如果稍微耽搁一下,不仅我作为臣子的心里不安,而且皇上如此看重我,我却迟迟不去,这也不合情理啊!所以当天我就接旨谢恩,留下了使者,等病情稍微好转一些,再和他一起上任。一直拖到现在,吃了无数的药,一点效果都没有,所以我让使者先走了,并让我的学生李道恒,把我的情况和圣旨一起呈报给皇上,等我的病好了,再亲自上任。希望您能体谅我的情况,多多关照,保全我。其实我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官,跟那些在皇帝身边辅佐的重臣不一样,我的去留,并不是什么难事,全靠您来成全。
皇上听说后说:“古人说的‘不召之臣’,大概就是指他这种人吧!” 三十年夏四月,他去世了,享年四十五岁,没有儿子。延祐年间,追赠他为翰林学士、资善大夫、上护军,追封容城郡公,谥号文靖。
欧阳元赞看着欧阳因的画像,夸奖他说:“你的画作虽然有点狂放不羁,却有着沂水祭祀时的欢愉;你身上有项羽那样的勇猛,却没有北方边境那种靡靡之音。你拥有裕皇那样的仁德,却能看到不可挽留的四皓隐士;你具备世祖那样的雄才大略,却遇到了无法招揽的两生(指隐士)。唉!麒麟凤凰,本就是世间少有的珍奇啊!然而,凤凰一鸣,便有了《六典》;孔雀一出,便有了《春秋》。可见,他志不在独善其身,而是要有所作为啊!他大概是要继承周公、孔子的衣钵,继往开来,为后世开创太平盛世吧!”大家觉得欧阳元赞说得很有道理。吴澄在当时,对学问非常谨慎,很少轻易认可别人,唯独对欧阳因推崇备至,甚至自认为不如他。欧阳因著有《四书精要》三十卷,《诗文集》二十二卷。他的学生,新安人刘英、王纲、梁至刚,容城人梁师安,都很有骨气,不愿做官。
吴澄,字幼清,是抚州崇仁人。他从小就聪明过人,五岁的时候,每天能背诵一千多字,晚上读书到天亮。他母亲担心他太辛苦了,就减少给他油灯的油,吴澄等母亲睡着后,再偷偷地燃灯继续读书。九岁的时候,每天能背诵《大学》二十遍。之后又读了《论语》、《中庸》,这样坚持了三年。十九岁的时候,他写了一篇论文,大意是:尧舜开创了大道,他们的继承者发扬光大,泗水、洙水、邹鲁地区从中受益,而濂溪、洛阳、关中、闽中地区则继承了他们的精神。具体来说,上古时期,伏羲、女娲开创了大道,尧舜发扬光大,禹、汤从中受益,文王、武王、周公则继承了他们的精神。中古时期,孔子开创了大道,颜回、曾子发扬光大,子思从中受益,孟子则继承了他们的精神。近古时期,周敦颐开创了大道,程颐、程颢发扬光大,朱熹从中受益,至于现在谁继承了他们的精神,我还没听说。那么,我们最终的归宿在哪里呢? 他如此看重道统的传承。宋咸淳七年,他参加礼部考试没有考中。当时宋朝灭亡的征兆已经显现,吴澄就用自己的学问教导乡里的人,盖了几间草房,在窗户上题字“抱膝梁父吟”,还高歌《出师表》。程钜夫和吴澄是同窗,了解他的意思,又在草房上题字“草庐”,学生们就称他为“草庐先生”。
公元1275年,抚州归顺元朝,乐安县的县丞,一个四川人黄西卿不愿意投降,就逃到深山里去了。他教自己的儿子,他儿子也跟着他一起躲了起来。乐安县人郑松又邀请他儿子到布水谷居住。在那儿,他写了《孝经章句》,还校订了《易经》、《尚书》、《诗经》、《春秋》、《仪礼》以及《大小戴记》。公元1286年,程钜夫奉命寻找江南地区隐居不仕的贤才,硬是把吴澄请到了京城。没过多久,吴澄就因为母亲年老而辞官回家了。公元1288年,程钜夫向执政大臣推荐吴澄,说吴澄不愿意做官,但他所著的《诗经》、《尚书》、《春秋》等书,都体现了圣贤的旨意,可以用来教导国子监的学生,传遍天下。于是朝廷下令江西行省抄录吴澄的著作呈送朝廷,各州县也按时推行礼仪教化。
公元1296年,董士选担任江西行省左丞,非常敬重吴澄。后来董士选升任行台御史中丞,进京办事时,首先就向朝廷推荐了吴澄。没过多久,董士选又升任枢密副使,再次推荐了吴澄。有一天,在中书省议事的时候,董士选站起来对丞相完泽说:“士选推荐的吴澄,经学造诣深厚,品德高尚,是难得的人才啊!”平章政事不忽木也说:“枢密副使推荐的人,都是天下的人才。”于是朝廷任命吴澄为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馆编修官。有关部门多次敦促他赴任,过了很久他才上任,结果他的继任者已经到任了,吴澄当天就南归了。第二年,他被任命为江西等处儒学副提举,三个月后,他又因为生病辞官了。
公元1308年,吴澄被召为国子监丞。在此之前,许衡担任国子监祭酒,开始时用《朱子小学》等书教导学生,但时间久了,渐渐地失传了。吴澄广泛运用经义,根据每个学生的资质特点,反复地进行教导,他的为人虽然不如许衡那样诚恳,但学识却比许衡更加渊博。
皇庆元年,澄迁任司业,制定了四条教学方法,分别是:经学、行实、文艺、治事,可惜还没来得及实行。他还曾经跟学生们说:“朱熹在探究道理、实践学习方面成就很大,而陆九渊则更注重提升自身品德。如果学习不以道德修养为基础,就很容易流于对文字训诂的空谈,所以学习一定要以提升道德修养为根本,这样才能有所成就。” 有人因此认为澄的学说偏向陆九渊,并非完全遵循皇帝尊崇朱熹的本意。
澄某天晚上以生病为由辞官南归,一些学生没请假就跟着他走了。没过多久,他又被任命为集贤直学士,特授奉议大夫的官职,并准许他骑驿马快马加鞭赶到京城。走到真州的时候,他的病加重了,最终没能成行。
英宗皇帝即位后,澄被破格提升为翰林学士,官阶也升至太中大夫。之前,朝廷下令召集擅长书法的能工巧匠,用黄金和石灰粉调和成颜料,抄写佛经《藏经》。皇帝当时在上都,紧急命令左丞让澄赶紧写序言。澄说:“皇上抄写佛经,是为了祈福百姓,如果说是为了超度亡灵,臣实在不清楚。虽然积德行善的功德,是大家都乐于听闻的,但关于轮回转世这些事情,那些真正研究佛学的人,都未必会多说。他们顶多说,行善的人死后会升入天堂,极至者甚至能与日月同辉;作恶的人死后则会堕入地狱,极至者甚至会与沙虫为伍。那些人却利用这种说法,鼓吹荐拔亡灵的说法来迷惑世人。如今历代圣贤的神灵,都与日月同辉,又何须荐拔!况且自建国以来,抄写佛经超度亡灵的事不知有多少了。如果没效验,就说明没有佛法;如果有效验,那就是在欺骗祖宗啊!写一篇这样的文章,我实在不能拿给后世看。请等皇上回京后再奏报吧。” 正赶上皇帝驾崩,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元泰定元年,皇上刚开始举行经筵讲学,首先任命吴澄、张珪、邓文原三位担任讲官。话说之前,元至治年间修建太庙的时候,大家习惯了“同堂异室”的旧制,结果新庙修了十三间屋子,还没来得及把祖宗牌位迁进去,英宗皇帝就驾崩了。负责这事儿的官员对祖宗牌位摆放的顺序(昭穆次序)拿不准主意,就让朝廷大臣们一起讨论。吴澄就说了:“世祖皇帝统一全国,都是按照古代制度执行的。古代天子有七座庙,每座庙都有自己的宫殿,太祖皇帝的庙在中间,左边三座庙是昭庙,右边三座庙是穆庙,昭穆的神主牌位按照顺序轮流迁徙,这些庙的宫殿,就像现在的中书省和六部一样。中书省和六部的设置,也是仿照金朝和宋朝的,难道宗庙的排列顺序就不应该遵循古代制度吗?” 他的意见上报后,负责修建太庙的官员说时间紧迫,最后还是按原来的顺序摆放了。
那时候吴澄已经有了退休的想法,正好赶上要修撰《英宗实录》,皇上就让他负责这事儿。他忙活了几个月,《英宗实录》终于完成了,他就借口生病,不再上朝了。中书左丞许师敬奉皇上的命令,在国史院设宴款待他,还转达了朝廷挽留他的意思。吴澄宴席一结束,就出了城,上了船走了。中书省听说后,赶紧派人骑快马追赶,但没追上,就回来向皇上汇报说:“吴澄是国家的著名学者,朝廷的老臣,现在他请求退休,咱们怎么能再让他劳累呢?应该特别表彰他!”皇上就下令提升吴澄为资善大夫,还赏赐给他金织的锦缎两匹和五千贯钱。
一开始,元延祐年间,朝廷免除了很多虚增的税收,但是江西省有三万多缗的增税却没能免除,后来又实行包银法,老百姓更加苦不堪言。到了泰定元年,吴澄就向执政大臣请求免除包银,增税的事儿还是没解决。直到后来,吴澄跟宣抚副使齐履谦一起再次提出请求,才最终奏请朝廷免除了这笔税收。
吴澄对《易经》、《尚书》、《诗经》、《春秋》、《礼记》都写过注释,彻底打破了以往那些牵强附会、穿凿附会的注释习惯。他的注释只注今文二十八篇,不用伪造的孔子的古文,这在当时非常独特。他还整理了《孝经》的定本,把古文和今文结合起来,把经文分成一章,传文分成十二章。他还校订了《皇极经世书》、《老子》、《庄子》、《太元经》、《乐律》、《八阵图》、郭璞的《葬书》,这些书都流传于世。他的《仪礼》逸经八篇、传十篇的稿子,危素得到了,后来又把它补充刊印出版了。
澄公在至顺元年去世,享年八十五岁。朝廷追赠他江西行省左丞、上护军,追封临川郡公,谥号文正。他留下五个儿子,其中文子担任柳州路总管府同知,京子则在翰林院担任典籍官。 我们重点来说说文子的儿子,也就是澄公的孙子——当。
当,字伯尚。他曾跟随祖父澄公来到京城,后来补任国子生。过了很久,澄公去世后,以前跟着澄公学习的人都到当这里完成学业。至正五年,当凭借祖父的功劳被授予万亿四库照磨的职位,还没正式上任,就因为有人推荐,改任国子助教。后来朝廷下诏修撰辽、金、宋三史,当参与了编纂工作。史书完成后,他被任命为翰林修撰。七年升任国子博士,次年又升任监丞。十年升任国子司业,次年又升任翰林待制,随后改任礼部员外郎。至正十三年,他被提升为监察御史,之后又再次担任国子司业。他官职一路升迁,最终做到礼部郎中,并被任命为翰林直学士。
江南战乱已经持续了五年,朝廷里有人推荐当,说他长期居住在江西,熟悉当地民情,而且才能出众,可以胜任政务。于是朝廷特地任命他为江西肃政廉访使,让他与江西行省参知政事火你赤、兵部尚书黄昭一起,负责招捕江西的盗匪,并拥有便宜行事之权。因为朝廷兵力不足,当接到任命后到达江南就立即招募民兵,从浙江进入福建。到达江西建昌后,他招安了新城盗匪孙塔。道路畅通后,便进攻南丰。至正十六年,他调遣检校章迪率领本部兵马,与黄昭一起夹击抚州,收复了崇仁、宜黄二县,建昌、抚州两郡因此平定。
这时,参知政事朵歹总兵多年来毫无战功,眼见当屡屡获胜,功劳超过自己,又认为南方人不适合担任总兵官,便散布谣言说当和黄昭都与盗匪勾结。于是朝廷罢免了当的江西肃政廉访使职务,任命他为抚州路总管,而黄昭则被任命为临江路总管,两人都受火你赤节制。火你赤竟然杀害了当的从事官范淳和章迪,将士们都感到愤怒和不满,但当却劝慰他们说:“朝廷的命令不可违抗啊!”火你赤又上奏朝廷诬告两人,朝廷下诏罢免了当和黄昭的总管职务,并革除了他们的官职。
十八年前,火你赤从瑞州回来,龙兴那地方正乱着呢,他和当、昭都留在军队里,不敢离开。一开始,当平定叛贼的战功报告,还没从广东海路送到京城,朵歹、火你赤他们的报告就先到了,所以朝廷就怪罪当和昭,把他们都革职了。等当的战功报告到了,才知道是有人诬陷,朝廷就重新任命当为中奉大夫、江西行省参知政事,昭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任命还没下达,陈友谅就已经攻占了江西好几个郡县,火你赤丢下城池逃跑了。当就打扮成道士,闭门不出,整天写书。陈友谅派人去请他出来做事,当躺在床上不吃东西,以死相抗,最后被人抬着送到江州,关了一年,始终没屈服,这才被放回来。他隐居在庐陵吉水谷坪,一年多后,病死了,享年六十五岁。他写过《周礼纂言》和《学言稿》。
史官评论说:许衡应召去真定,刘秉忠对他说:“您一被朝廷征召就去了,是不是太快了?”许衡说:“不这样,我的道义就无法推行。”后来刘秉忠不受集贤院的聘请,有人问他原因,他说:“不这样,我的道义就无法尊崇。”君子的行为,有时出仕,有时隐居,有时沉默,有时说话,怎么能因为这样就否定那样呢?自朱熹以后,通晓经史的人,没有能比得上吴潜的。我给他拟个四科评价吧:许衡的品德,刘秉忠的言谈,吴潜的文学造诣。 “公一聘而起,无乃太速乎?”“不如此,则道不行。”“不如此,则道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