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崇韬是山西代州雁门人,一开始在河东当教练使。这人聪明伶俐,反应快,办事能力很强,很受人称赞。李存勖当晋王的时候,孟知祥是中门使,郭崇韬是副使。中门使管着机密要事,以前吴珙、张虔厚这些中门使都因为各种原因获罪了。孟知祥害怕了,想申请调到外地去,李存勖说:“你想躲事,那你就推荐个合适的人来接替你吧。”孟知祥就推荐了郭崇韬当这个中门使,李存勖对他非常信任。

晋军围困张文礼在镇州,很久都没拿下,结果定州的王都竟然勾结契丹来入侵。契丹军队打到了新乐,晋军将士都很害怕,想解围撤兵,李存勖拿不定主意。郭崇韬说:“契丹来,不是来救张文礼的,是王都用好处贿赂他们的,再说咱们晋军刚打败了梁军,士气正旺,这时候不能自己先胆怯退缩。”李存勖听从了他的建议,结果果然打败了契丹。李存勖当皇帝后,就封郭崇韬为兵部尚书、枢密使。

梁王朱温的儿子朱友贞的军队在德胜被击败,唐军东边退守杨刘,朱友贞围困杨刘。李存勖登上高处观察,看到朱友贞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来阻断唐军的退路,李存勖轻敌了,笑着说:“我知道他的想法了,他想拖延时间,消耗我们的力量。”于是就率领轻装部队出战,结果中了朱友贞的埋伏,被打得大败而归。李存勖问郭崇韬:“怎么办?”这时,唐军已经拿下了郓州,郭崇韬说:“朱友贞围困我们,他的目的是想夺取郓州。我请求带几千兵,占据黄河下游,在必争之地修筑营垒,对外宣称是为了支援郓州,朱友贞一定会来争夺,这样就能分散他的兵力,然后我们就可以想办法反击了。不过修筑营垒需要时间,陛下可以每天都派精兵去挑战,不让朱友贞的军队东调,十天就能建好营垒。”李存勖觉得有道理,就派郭崇韬和毛璋带几千人夜里出发,沿途驱赶抢掠百姓,砍伐树木,渡过黄河,在博州东边修筑营垒,日夜赶工,六天就完成了。朱友贞果然带兵来猛攻,当时正值盛夏酷暑,朱友贞的士兵很多都热死了,而且攻打营垒也没成功,损失惨重,只好退回杨刘,李存勖迎上去反击,彻底打败了朱友贞。

康延孝从梁国逃到唐国,先去见了崇韬。崇韬把他留在了自己卧室里,从他那里彻底了解了梁国的虚实情况。那时候,庄宗的军队在朝城,段凝的军队在临河。唐军自从丢失了德胜之后,梁军天天抢掠澶州和相州,还攻占了黎阳和卫州。李继韬又带着泽潞叛变投降了梁国,契丹也多次侵犯幽州和涿州。再加上康延孝说梁国正召集各镇军队准备大举进攻,唐朝将领们都很忧虑,觉得胜负难料。

庄宗为此很苦恼,就问众将领怎么办。将领们都说:“唐军好不容易才得到郓州,隔着黄河很难防守,不如把郓州送给梁国,然后向西攻取卫州和黎阳,以黄河为界,跟梁国约定停战,不再互相攻击,这样才能图谋将来。”庄宗很不高兴,退回帐中休息,然后召来崇韬商量对策。崇韬说:“陛下您兴兵打仗,讲求正义,将士们打了十多年仗,百姓也苦于运送军粮。况且现在您已经称帝,黄河以北的人们都翘首以盼着您取得胜利,渴望安定。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郓州,却守不住又要放弃,即使想把黄河作为边界,谁能为陛下守住它呢?再说,唐军还没丢失德胜的时候,各地商贾云集,赋税和军需物资堆积如山。自从丢失了南城,驻守在杨刘,道路颠簸,物资损耗了一大半。而魏州、博州等五个州,秋收歉收,百姓已经竭尽全力交税,也撑不了几个月了。这哪里是按兵不动、长期作战的时候啊?自从康延孝来了之后,我已经完全了解了梁国的虚实,这真是天要灭梁国的时候啊!我希望陛下您派兵防守魏州,坚守杨刘,然后从郓州直接进攻梁国的首都汴州,不出半个月,天下就能平定!”

庄宗听了非常高兴,说:“这才是大丈夫干的事!”然后他问了负责占卜的官员,官员说:“今年不宜用兵。”崇韬说:“古时候派将领出征,都是选择凶险的道路前进的。况且作战计划已经决定,那些普通的占卜之说,有什么可信的呢!”庄宗当天就下令全军,把将士的家属都送到魏州,晚上渡过黄河,从郓州出发偷袭汴州,八天就灭掉了梁国。庄宗论功行赏,给了崇韬铁券,任命他为侍中、成德军节度使,依旧担任枢密使。庄宗和众将领用武力夺取天下,而崇韬却从未上过战场,仅仅凭借谋略,就获得了头等功劳,官位位极人臣,于是把天下都当成自己的责任,遇到事情从不回避。但是,宦官和伶人专权当道,这实在是不好的现象。

一开始,崇韬和宦官马绍宏都是中门使,不过马绍宏的官职比崇韬高。后来庄宗当了皇帝,两人都有机会当枢密使,但是崇韬不想马绍宏在他上面,就推荐张居翰当枢密使,而让马绍宏当宣徽使。马绍宏因为丢了官位心里很不爽,崇韬就给他安排了个内勾使的职位,让他负责。全国的钱粮收支,只要是租税之类的,都得经过内勾使。结果,文书工作太多了,弄得地方官吏苦不堪言,最后不得不取消了这个职位,马绍宏更是对崇韬恨得牙痒痒。崇韬有点害怕,就对自己的老朋友和晚辈说:“我帮皇上打天下,现在大功告成了,可是小人越来越嚣张,我想躲躲,回镇阳去守着,说不定能躲过灾祸,怎么样?”他的朋友和晚辈回答说:“俗话说得好:‘骑虎难下’。你现在权势正盛,下面的人又很多嫉妒你,要是你一下失去权力,还能安稳吗?”崇韬问:“那怎么办?”朋友和晚辈说:“现在后宫还没立皇后,而刘氏很受宠,你应该建议立刘氏为皇后,多做一些对百姓有利的事,然后请求退休。皇上看在你功劳大、又没犯错的份上,肯定不会让你走。这样一来,表面上你有退避权力的名声,内心里又有皇后撑腰,而且还得到了天下的赞誉,就算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你坏话,也动摇不了你。”崇韬觉得很有道理,就上书请求立刘氏为皇后。

崇韬平时很清廉,自从进入洛阳后,才开始接受各地送来的礼物。他的朋友和晚辈曾经劝过他,崇韬说:“我的官职相当于将相,俸禄和赏赐多得不得了,难道还缺这点东西吗?现在那些藩镇节度使,很多都是以前梁朝的旧将,都是皇上亲手提拔起来的,都是曾经出生入死的人。现在如果我全部得罪他们,岂不是要引起反叛?再说,把这些东西藏在家里,跟放在国库有什么区别呢?”第二年,皇上要去南郊祭祀,崇韬就把所有收到的礼物都献给了皇上,用来犒赏将士。

庄宗皇帝在郊外祭祀完毕后,就立刘氏为皇后。崇韬多次上书,请求按照唐朝旧制,把枢密使的职位还给内臣,同时辞去镇阳节度使的职务。但是庄宗皇帝的诏令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崇韬又说:“我跟随陛下攻打朝城,制定了打败梁国的策略,陛下还拍着我的肩膀答应我:‘事情办成了,就给你一个镇守一方的职位。’现在天下已经统一,人才辈出,我实在是太累了,希望陛下能按照之前的约定让我退休。”庄宗皇帝召见崇韬,说:“朝城之战的约定,是答应给你一个镇守一方的职位,而不是答应让你离开。你想要离开我,打算去哪里呢?”崇韬于是就提出了治理天下的利害关系二十五条,并付诸实施。

李嗣源被任命为成德军节度使,崇韬则被调任到忠武军。崇韬于是就上书陈述自己已经位极人臣,言辞恳切至极。庄宗皇帝说:“我身为天下的主人,怎么能让你没有一点地盘呢?”崇韬执意不肯罢休,最终庄宗皇帝还是取消了他的任命,让他继续担任侍中和枢密使。

同光三年夏天,连日大雨不止,洪水泛滥,农田被淹,百姓死伤无数。庄宗皇帝觉得宫里又潮又热,住得很不舒服,就想建一座高楼避暑。宦官进言说:“臣听说长安城在全盛时期,大明宫和兴庆宫的楼阁有上百座。现在皇宫的规模还比不上以前那些大臣的家。”庄宗皇帝说:“我拥有整个天下,难道还建不起一座楼吗?”于是就派宫苑使王允平负责建造。宦官又说:“郭崇韬总是愁眉苦脸的,平时对赋税和开支都很吝啬,陛下即使想要建造,恐怕也难以实现吧?”庄宗皇帝就派人去问崇韬:“以前我和梁国在黄河边上对峙的时候,即使是严寒酷暑,我也披甲上马,从不觉得辛苦。现在住在深宫里,有宽敞的房屋,却受不了热,这是为什么呢?”崇韬回答说:“陛下以前是以天下为己任,现在是以自身为重,对待艰难和安逸的态度,考虑问题的角度都不同了,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希望陛下不要忘记创业的艰难,永远像在黄河边上那样,这样就能让酷暑变成清凉。”庄宗皇帝沉默不语。最终还是派王允平建造楼阁,崇韬果然极力劝谏。宦官又说:“崇韬的府邸,和皇宫没什么两样,谁知道陛下是不是真的热呢!”于是谗言更加盛行。

河南县令罗贯,是个正直刚硬的人,挺受当时权臣崇韬赏识的。罗贯为人清正廉洁,奉公守法,那些达官贵人、权贵豪强想请他帮忙,他一概不理;就连宦官和戏子求他办事,他的案头上都堆满了他们的求情信,但他一封都没回复,全都拿给崇韬看。崇韬多次为此跟庄宗说情,那些宦官和戏子因此对他恨得牙痒痒的。

河南府自唐朝末年张全义当府尹时,很多县令都是他提拔起来的,张全义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家臣一样养着。罗贯当了河南县令后,却丝毫不屈服于张全义,那些仗着张全义的势力胡作非为的百姓,都被罗贯依法处置了。张全义气得不行,还曾经派人去告状给刘皇后,罗贯从容不迫地为自己辩解,但张全义的爪牙却日夜不停地攻击罗贯的缺点,庄宗一时也没拿他怎么办。

皇太后去世了,要葬在坤陵,坤陵在寿安,庄宗去寿安祭奠,结果路上泥泞不堪,桥梁也坏了。庄宗停下来问:“这是谁管辖的地方?”宦官说:“是河南府管的。”庄宗立刻把罗贯叫来,罗贯到了之后说:“我一开始没接到修桥的命令,请您查问一下负责的人。”庄宗说:“这是你管辖的地方,你还问谁?”当场就把罗贯关进监狱,狱卒用刑具狠狠地打他,把他打得遍体鳞伤。第二天,就下令处死了罗贯。崇韬赶紧劝谏说:“罗贯的罪过也就修桥没修好这一条,按律法不应该处死。”庄宗怒道:“皇太后的灵柩要启程,我的车驾要通行,桥梁没修好,你说他没罪,这是包庇!”崇韬说:“罗贯即使有罪,也应该按照程序审理,依法处置。陛下您是天子,却因为一个县令的事发怒,会让天下人觉得您执法不公,这是我们的失职啊!”庄宗说:“罗贯是你欣赏的人,你自己来决定吧!”说完就进宫去了,崇韬跟着他,继续劝谏,但庄宗关上了殿门,崇韬进不去。最终,罗贯还是被杀了。

明年要出兵打蜀地,得选个厉害的大将才行。当时李存勖(明宗)自己当总管,要亲自带兵去。可崇韬因为得罪了人,处境危险,就想立个大功来保住自己,于是就说:“契丹老是骚扰北方,只有总管您才能对付得了他们啊!魏王李继岌是国家的储君,但还没什么功劳,而且让亲王当元帅,这可是唐朝的惯例。”李存勖说:“李继岌那小子,能担得起这么大的事吗?我得给他找个副手才行。”崇韬话还没说完,李存勖就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没人能比得上你!”于是就让李继岌当西南面行营都统,崇韬当招讨使,军队的政务都由崇韬说了算。

唐军打进蜀地,沿途很多地方都主动投降。王衍的弟弟王宗弼偷偷地给崇韬送礼,想当西川的兵马留后,崇韬就答应给他个节度使当。军队到了成都,王宗弼把王衍软禁到西宫,把王衍的妃嫔、歌妓和珍宝都献给了崇韬和他儿子崇廷诲。他还和蜀地的官员一起上书给魏王,请求崇韬留守蜀地。李继岌对崇韬有点怀疑,崇韬没办法解释清楚,就借机杀了王宗弼和他弟弟王宗渥、王宗勋,抄了他们的家。蜀地的人民都吓坏了。

崇韬这个人本来就看不惯宦官,曾经跟他的部下继岌说:“咱们大王打了胜仗,平定了蜀地凯旋而归,肯定会被立为太子。等皇上驾崩之后,我一定要把所有宦官都赶走,就连骑马用的马鞭,他们都不能碰!” 继岌还有监军李从袭等人,早就看崇韬专权独揽军事很不爽了,一听崇韬这么说,更是咬牙切齿,想着怎么把他搞掉。

后来庄宗听说蜀地平定了,就派宦官向延嗣去犒劳军队。崇韬压根儿没出去迎接,向延嗣气坏了,就和李从袭他们一起合伙陷害崇韬。向延嗣回来后,上交了蜀地缴获的清单:兵三十万,马九千五百匹,兵器七百万件,粮食二百五十三万石,钱一百九十二万缗,金银二十二万两,还有珠玉、犀牛象牙两万件,丝绸锦缎五十万匹。庄宗说:“都说蜀地是天底下最富有的国家,怎么就这些东西啊?” 向延嗣就说蜀地的宝贝都被崇韬私吞了,还诬陷崇韬有反叛之心,想危害魏王(即后来的庄宗)。庄宗一听就火了,赶紧派宦官马彦珪去蜀地,查清楚崇韬的事,看他到底该不该死。马彦珪把这事告诉了刘皇后,刘皇后就让马彦珪伪造圣旨,命令魏王杀了崇韬。

崇韬有五个儿子,其中两个死在了蜀地战场上,剩下的都被杀了。他从蜀地抢来的所有东西,都被抄家没收了。后来明宗继位后,才下令把崇韬重新安葬,还把太原的旧宅子赏赐给了他的两个孙子。

崇韬当权的时候,从宰相豆卢革、韦悦这些人,都巴结着他。崇韬他爹叫弘,豆卢革他们就借着机会,奏请把弘文馆改名叫崇文馆。因为崇韬姓郭,他们就说崇韬是郭子仪的后代,崇韬自己也信了这个说法。有一次他去蜀地打仗,路过郭子仪的墓,还下马痛哭了一番才走,当时不少人都觉得他挺可笑的。不过话说回来,崇韬对国家还是忠心耿耿的,而且很有战略眼光。他平定蜀地后,还派使者带着唐朝的威风去劝说南诏的各个少数民族,想把他们也收服了,这心胸也算是够大的了!

安重诲是山西应州人。他爹安福迁,给后晋当将军,因为骁勇善战出了名。后来梁国打朱宣,地点在山东郓州,后晋派兵去救,结果朱宣还是败了,安福迁也战死了。安重诲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后晋明宗,为人聪明敏捷,做事认真谨慎。明宗在安国镇守的时候,就让他当了中门使。后来魏州发生兵变,所有重要的军事决策,都是安重诲和霍彦威一起决定的。明宗当皇帝后,就封他为左领军卫大将军、枢密使,还兼任山南东道节度使。安重诲坚决推辞,没接受节度使的职位,改任兵部尚书,但权力和以前一样大。他在位六年,官职不断升迁,最后做到侍中兼中书令。

安重诲自从当上中门使,就得到皇帝的信任,因为是参与辅佐皇帝登基的大功臣,所以负责处理很多机密事务,大事小情都要他参与决定,他的权力可以说是权倾天下。虽然他确实尽心尽力,也确实做出了一些贡献,但是他仗着功劳,骄横跋扈,专横跋扈,身边又没有贤人君子辅佐,他个人独断专行的想法,就成了祸患的根源,最终导致他和皇帝都受到了伤害,差点儿连累全家被灭族,这真是令人惋惜啊!

有一次安重诲出门,经过御史台门口,殿直马延误冲撞了他的仪仗队,安重诲大怒,当场就在御史台门口把马延杀了,然后再上奏皇帝。差不多同时,随驾的厅子军士桑弘迁殴打了相州录事参军;安重诲的亲信安虔,骑马冲撞了宰相的仪仗队。桑弘迁被判处死刑,安虔只被打了板子。安重诲因为杀了马延,就请求皇帝下诏书处理此事,明宗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从此以后,御史和谏官都不敢说话了。

宰相任圜主管三司(户部、度支、盐铁),因为职务关系和安重诲发生冲突,争执不下,任圜一气之下,谎称生病,辞官退隐到河北磁州去了。后来朱守殷在河南汴州起兵造反,安重诲派人伪造诏书,快马加鞭送到任圜家,杀了任圜之后再向皇帝禀报,还诬陷任圜和朱守殷有勾结。明宗对此也无可奈何。安重诲担心天下人议论他,就请求皇帝把三司积欠的二百多万钱款免除,想以此讨好百姓,堵住悠悠众口。明宗无奈,只好下诏免除了这些欠款。安重诲的专横跋扈,就是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

那时候,全国各地奏事,都要先经过重诲过目,然后才能呈报皇帝。河南县献上嘉禾,一根茎上结了五个穗子,重诲一看就说:“这是假的!”然后打了献禾的人一顿,把他打发走了。夏州的李仁福献了一只白鹰,重诲拒绝接受,第二天就禀告皇帝说:“陛下下令全国禁止进献鹰和鹞子,李仁福违抗圣旨献鹰,我已经把它拒收了。”重诲说完就出去了,明宗偷偷派人把那只鹰取了进去。过了几天,明宗在西郊试鹰,还特意嘱咐左右:“别让重诲知道!”宿州进献了一只白兔,重诲说:“兔子阴险狡诈,就算毛是白的又怎么样!”于是拒绝接受,也没向皇帝报告。

明宗为人虽然宽厚,但性格粗犷蛮横,杀起人来毫不手软。马牧军使田令方负责管理的马匹,瘦弱而且死了很多,因此被弹劾,要被处死。重诲劝谏说:“让天下人知道因为马匹的事,杀了一个军使,这就等于说重视牲畜而轻视人命。”田令方因此免于一死。明宗派回鹘侯三快马加鞭地送信到回鹘国。侯三到了醴泉县,这个县很偏僻,没有驿站的马匹,县令刘知章正在打猎,没及时提供马匹,侯三就赶紧把这事报告给了明宗。明宗大怒,把刘知章押解到京城,准备杀了他,重诲不慌不忙地劝说,刘知章才得以保住性命。他尽忠职守,为国家出力的事例,还有很多类似的。

重诲把天下大事都扛在了肩上,于是想在朝廷内部为国家计策,对外压制那些强大的藩镇。可是他轻信了韩玫的谗言,疏远了钱镠的臣子;白白地让彦温送了命,却没能消除潞王的祸患;李严刚一出兵就发生了叛乱,仁矩还没到达就董璋叛变了;各地骚乱不断,战争此起彼伏,他就像往火里加油,反而加速了局势的恶化。这就是所谓的“独断专行”,祸乱由此而生。

钱镠控制着两浙地区,号称兼并吴越称王。从梁朝到后唐庄宗时期,他跟朝廷的关系一直比较微妙,朝廷对他采取的是一种又拉拢又控制的策略,算是名义上的臣属吧。

等到后唐明宗继位后,钱镠派使者去京城朝见皇帝,还捎带了一封信,语气比较傲慢。明宗的宰相,也就是重诲,当时气得够呛,但一时没找到发作的理由,于是就派他身边一个宠信的小官韩玫,还有个副供奉官乌昭遇,一起回访钱镠。结果这韩玫仗着重诲的权势,一路对乌昭遇各种欺压,喝醉了酒还用马鞭抽打乌昭遇。钱镠本来想把这事儿上奏朝廷,但是乌昭遇觉得这会让国家蒙羞,就坚决阻止了。

韩玫回朝后,就在重诲面前造谣说:“乌昭遇见到钱镠的时候,又蹦又跳地称臣,还私下把朝廷的机密告诉了钱镠。” 结果乌昭遇被御史台的人抓起来,最后被判死刑。朝廷随后下诏书,剥夺了钱镠的官爵,让他以太师的身份退休。 就这样,钱氏家族和唐朝的关系彻底断绝了。

潞王李从珂当上河中节度使,枢密使郭重诲觉得他根本不是李家的人,将来肯定要给国家惹麻烦,于是暗中想办法除掉他。 李从珂去黄龙庄阅兵,他手下的牙内指挥使杨彦温突然关闭城门造反了。李从珂派人去问杨彦温:“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造反?”杨彦温回话说:“我不是造反,是奉了枢密院的命令,请殿下赶紧回朝廷去!”李从珂逃到虞乡,骑马飞奔,上报朝廷说自己遭遇了变乱。

唐明宗怀疑事情的真相不明朗,想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派殿直都知范氲带着金腰带、华丽的衣服和金鞍骏马赏赐给杨彦温,还封他为绛州刺史,想以此诱降他。郭重诲坚持要出兵讨伐,明宗没办法,只好派侍卫指挥使药彦稠和西京留守索自通带兵去征讨,并特意嘱咐他们:“一定要活捉杨彦温,我要亲自审问他!”药彦稠他们攻破河中,听从了郭重诲的命令,杀了杨彦温灭口。郭重诲带着一群大臣向明宗祝贺,明宗大怒道:“我自己的家事还没解决,你们就来祝贺,合适吗?!”

李从珂被罢免了河中节度使的职务,住在清化里的府邸。郭重诲多次在宰相面前挑拨,说李从珂丢了河中,应该受到惩罚,冯道就趁机请求对李从珂依法处置。明宗生气地说:“我的儿子是被奸人陷害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们就说这些话,是不想让我儿子活在这个世上吗?”赵凤这时说:“《春秋》里记载了责备将领的道理,这是为了激励做臣子的。”明宗说:“这都不是你们的意思!”冯道他们吓得赶紧退下。过了几天,冯道他们又来请求处置李从珂,明宗却顾左右而言他。第二天,郭重诲主动提出要议论此事,明宗说:“你想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做!”郭重诲说:“这是父子之间的事,我不应该多说,还是陛下您来决定吧!”明宗说:“我当小兵的时候,连吃穿都难以自足,这个孩子曾帮我扛石灰、捡马粪,养活我,现在我贵为天子,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吗?让他在家闭门思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郭重诲因此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孟知祥管着西川,董璋管着东川,这俩人心里都憋着坏呢,想造反。重诲处处提防他们,想方设法地压制他们的野心。西川东川的守将换人,重诲都用自己信任的人,而且都配给精兵强将,慢慢地把这些兵分散到各个州县驻守,以防万一。孟知祥和董璋察觉到了,觉得重诲这是在防着他们,心里更不安了。

后来,重诲派李严去西川监军,孟知祥勃然大怒,直接把李严给杀了!接着,重诲又把阆州分出来,设立保宁军,任命李仁矩为节度使,想以此来牵制董璋,还削减了董璋的地盘。董璋气不过,直接带兵把李仁矩给杀了。这下,孟知祥和董璋都公开造反了。唐朝驻守蜀地的军队,加起来有三万人,结果后来孟知祥杀了董璋,控制了西川和东川,唐朝的精兵强将全都被困在了蜀地。

一开始,明宗皇帝去汴州,重诲建议趁机打吴国,但明宗觉得不太好办。后来,户部尚书李鏻得到吴国间谍的消息,说徐知诰想把吴国献给朝廷当藩属,想听听安重诲的意见,以此作为保证。李鏻就带着间谍去找重诲,重诲一听,高兴坏了,觉得这事靠谱!他直接赏了间谍一条价值千缗的玉带,让间谍带回去给徐知诰,作为信物。一开始这事儿他没上报,过了一年多,徐知诰那边还没动静,他才上奏朝廷,把李鏻贬为行军司马。

这还没完,捧圣都军使李行德和十将张俭告密说,枢密承旨李虔徽跟他的朋友边彦温说,重诲私下招募士兵,制造武器,想自己攻打吴国,还跟吴国间谍私下勾结。明宗皇帝问重诲怎么回事,重诲吓得够呛,请求彻查此事。明宗皇帝一开始也挺怀疑的,但大臣们都为他辩解,明宗慢慢地也就释怀了。然后,明宗把边彦温叫来,当面对质,边彦温承认自己说谎了。这时,君臣二人相对而泣。边彦温、李行德、张俭都被诛灭三族。重诲趁机请求辞职,明宗安慰他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别放在心上。”重诲坚持要辞职,明宗生气地说:“让你走就走,朕还怕没人用!” 然后,明宗叫来武德使孟汉琼,让冯道等人商量重诲的继任人选。冯道说:“诸位要是心疼安重诲,让他辞职,反而能免除他的灾祸。”赵凤则认为大臣不能轻易更换。最后,范延光被任命为枢密使,而重诲仍然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董璋他们造反了,皇帝派石敬瑭去讨伐。可问题是,川蜀路途险峻,运送粮草太难了,每运送一石粮食,到地方就只剩下一斗。关中以西的老百姓苦不堪言,被迫运送粮草,很多人干脆逃到深山老林里当土匪去了。 明宗皇帝跟重诲说:“情况这么糟糕,我得亲自去一趟。” 重诲说:“这是我的责任。” 于是他就请求亲自去督运粮草。

关西的人听说重诲要来,个个都吓得不轻。重诲每天都能跑几百里路,沿途的人都被他吓坏了。他督促着粮草日夜不停地运送,累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重诲路过凤翔的时候,凤翔节度使朱弘昭把他请到自己卧室,让自己的妻儿好好伺候他,非常恭敬。重诲喝多了酒,跟朱弘昭说:“前些日子有人陷害我,差点儿小命不保,多亏皇上英明,我才保住了全家老小。”说着说着,他就哭了起来。

重诲走后,朱弘昭赶紧派人骑马进京告状:“重诲怨气很大,不能让他去行营,恐怕他会闹事!” 这时,宣徽使孟汉琼正从行营回来,他也说了西边百姓被重诲吓坏的情况,还添油加醋地说了重诲的坏话。重诲走到三泉的时候,就被召回京城了。他再次路过凤翔,朱弘昭却拒不接待他,重诲害怕了,赶紧往京城赶。还没到京城,就被任命为河中节度使了。

好家伙,重诲告老还乡的事儿办完了,结果那些拍马屁的家伙就开始找他的茬儿了。安希伦这宦官,跟重诲私交甚好,平时还偷偷摸摸地打探宫里的消息,结果东窗事发,被砍头了。重诲吓得够呛,赶紧上奏章请求退休。他被封为太子太师,光荣退休了;朝廷那边呢,立马任命李从璋当河中节度使,还派药彦稠带兵去河中,防着万一有什么变故。

重诲的儿子崇绪和崇赞,平时在京城当侍卫,一听这消息,当天就跑去他爹那儿了。重诲看到他们,吓了一跳,说:“你们俩怎么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不是你们自己想来的,肯定是被人指使的。我这一死是为了报效国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然后,他就把两个儿子绑起来,送回京城。走到陕州的时候,父子三人一起被抓进大牢了。 皇帝明宗又派翟光业去河中,看看重诲到底什么情况,还特意警告他:“要是重诲有异心,你就和他一起造反!” 他还派了个宦官去见重诲。这宦官一见到重诲就哭个不停,重诲问他怎么回事,宦官说:“大家都说您有反意,朝廷已经派药彦稠带兵来了!” 重诲叹了口气说:“我死了都还没尽到责任呢,现在朝廷还要兴师动众,这不是给皇上添麻烦吗?”

翟光业到了河中,李从璋带着兵把重诲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进门后给重诲跪下行礼。重诲也回了个礼,结果李从璋抄起棍子就往重诲头上打,重诲的老婆赶紧跑过去抱住他,哭喊着说:“老爷您还没死呢,干嘛这么急着死啊!” 李从璋又狠狠地打了重诲几下,夫妻俩当场就死了,血流了一地。李从璋搜查了重诲的家产,结果发现也就几千贯钱而已,少的可怜。 后来,明宗下旨说,重诲得罪了钱镠,导致孟知祥和董璋造反,还提议攻打吴国,这些都是他的罪过。 皇帝把他的两个儿子也杀了,其他的子孙倒是没受牵连。

重诲知道自己死定了,临死前叹息道:“我本来就该死,只是可惜没能帮国家除掉潞王!” 这就是他最大的遗憾了。

哎,官僚们不称职已经很久了!我读到梁朝的历史,看到敬翔、李振担任崇政院使,凡是皇帝的旨意,他们就传达给宰相去执行。如果宰相认为旨意不妥,或者需要重新请示皇帝,就详细记录下来,然后交给崇政院使,等皇帝有了决定再由崇政院使传达下去。梁朝的崇政院使,相当于唐朝的枢密使,主要负责上传下达。唐朝经常用宦官担任这个职位,到了梁朝才意识到宦官当权的危害,开始改用士人。虽然崇政院使也参与顾问和参谋议事,但并没有实际处理政务的权力。直到崇韬、重诲担任这个职位,才恢复了唐朝枢密使的名称,但他们的权力已经和宰相差不多了。后世沿袭这种做法,就分成了文武两套班子,文事由宰相负责,武事由枢密使负责。枢密使的权力越来越大,宰相也就渐渐失去了实际权力。

你看,枢密使的权力这么重,宰相从此就名存实亡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官场上的权力分配出了问题,导致了职能混乱,最终影响到整个国家的治理。 这可不是小事,这关系到国家兴亡啊! 所以说,一个国家的制度设计,一定要合理,权力分配一定要平衡,不然就会出现这种“官失其职”的局面,长此以往,国家焉有不乱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