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贞是河阳人。晋高祖在河阳当官的时候,把他当作私人军队将领使用。后来李守贞经常跟随晋高祖,晋高祖当皇帝后,任命他为客省使。李守贞参与监马全节平定安州李金全的叛乱,因为战功被封为宣徽使。
后来,出帝即位,杨光远造反,还勾结契丹入侵。李守贞担任义成军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虞候,跟随出帝逃到澶州。麻荅率领奇兵攻打郓州,渡过马家口,在黄河东岸扎营。李守贞迅速赶去击败了他们,很多契丹兵溺死,还缴获了数百匹战马和七十多名将领。之后,李守贞被调任泰宁军节度使,率领两万兵马讨伐杨光远。杨光远投降后,他的旧部下宋颜把杨光远的金银财宝、美女、好马都献给了李守贞。李守贞接受了这些礼物,暗地里把宋颜安排到自己手下。当时,每次出兵打仗胜利后,朝廷都会发布赦免令,宽恕其他同伙。但是杨光远的十几个党羽都逃跑了,朝廷正在全力追捕他们。枢密使桑维翰故意拖延发布追捕令,很久都不下达。有人告发宋颜藏匿在李守贞那里,朝廷下令抓捕宋颜并处死他。李守贞非常生气,从此和桑维翰结怨。
朝廷给参与平叛的将士们发赏赐,李守贞竟然用劣质茶叶染黑的木头代替赏赐给士兵们。军队里的人都非常愤怒,他们把染色的木头用布包起来,做成人头的样子,挂在树上,写着“李守贞首”三个字。尽管如此,李守贞因为战功被封为同平章事,还赏赐给他杨光远以前的府邸。李守贞把周围官民的房屋都买下来,把府邸修建得很大,成为京城最豪华的府邸之一。出帝亲临视察,赏赐给李守贞的恩典超过其他所有将领。
契丹再次入侵,出帝第二次逃到澶州,杜重威担任北面招讨使,李守贞担任都监。晋军的将士一向骄横跋扈,李守贞和杜重威做将领时也没有什么约束,军队所到之处,老百姓的家畜、粮食都被抢光了,甚至连草木都被砍伐殆尽。军队出征时,朝廷会发放“挂甲钱”,班师回朝后,还会发放“卸甲钱”,每次出征的费用,至少要三十万贯,因此导致晋朝的国库和百姓都非常贫困。李守贞和杜重威等人攻下泰州,攻破满城,杀死两千多人。回朝后,李守贞被任命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领天平军节度使,又兼领归德。
那个时候,后唐末帝派人写信给赵延寿,让他回国。赵延寿假装说自己想回来,但要求唐朝派兵支援他,同时契丹的高牟翰也假装要投降,献上瀛州。后唐末帝信以为真,就命令杜重威他们带兵去支援。一开始,很多唐朝大臣都说杜重威不忠诚,心里有怨气,不能用他,所以就用了石守贞。当时杜重威镇守魏州,石守贞曾经带兵路过魏州,杜重威对他特别好,送给他很多兵器、铠甲和金银财宝。后唐末帝曾经问石守贞:“你经常用家里的钱财接济士兵,可以说是忠于国家的人吗?”石守贞回答说:“这些都是杜重威给我的。”然后请求和杜重威一起北上。最后,就让杜重威当招讨使,石守贞当都监,驻扎在武强。契丹军队攻打镇州和定州,石守贞他们军队在黄河中渡过,结果和杜重威一起投降了契丹。契丹封石守贞为司徒。契丹攻打京城,又封石守贞为天平军节度使。
汉高祖刘知远攻入京城后,石守贞去朝见他,被封为太保、河中节度使。汉高祖死了,杜重威也死了,石守贞害怕了,心里不安,觉得汉朝刚刚建立,隐帝刚刚即位,天下很容易图谋,这时他手下有个和尚叫总伦,用算命的方法暗中怂恿石守贞,说他有非同寻常的帝王之相。石守贞于是决定造反。而赵思绾之前已经在京兆起兵造反了,还派人送了一件赭黄色的衣服给石守贞。石守贞非常高兴,觉得天意和人都支持他,于是就起兵向西占领潼关,招募流寇,到处起事。汉朝派白文珂、常思他们带兵去打他。后来王景崇又在凤翔起兵造反,王景崇和赵思绾派人拥立石守贞为秦王,石守贞就给王景崇他们封官加爵。他还派人用蜡丸书信分别给吴越、蜀国和契丹送信,让他们出兵牵制汉朝。
文珂他们攻打景崇、思绾等人很久都没拿下,皇帝隐帝就派枢密使郭威带着禁军去督促文珂他们进攻。那些将领都建议先打思绾和景崇,郭威当时还没想好怎么办。军队走到华州的时候,节度使扈彦珂对郭威说:“现在这三个叛军互相勾结,关键在于先打守贞,守贞要是先败了,思绾、景崇就会闻风而降。要是舍近求远,先去打思绾、景崇,让守贞在后面出兵,那思绾、景崇在前面抵抗,咱们汉军的兵力就会吃亏。”郭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决定先打守贞。
那时候,冯道辞去宰相的职务住在河阳,郭威刚开始出兵,路过冯道家去请教计策。冯道问他:“你懂博弈吗?”郭威年轻的时候比较不靠谱,喜欢玩一种叫“蒲博”的游戏,他以为冯道这是在嘲笑他,就生气了,脸色很难看。冯道说:“玩博弈,钱多就赢得多,钱少就输得多,输赢的关键不在于你博弈技术好不好,而在于形势。现在你集合了这么多将士去攻打一座城,比较一下兵力多少,胜负就能预料到了。”郭威听了恍然大悟,于是决定用拖延时间的方式来消耗敌人,就和将领们一起分成三队,从三面围困守贞的城池,只留下南面没围,还调集了五个县的民夫修筑长城来连接这三队人马。守贞派兵来破坏长城,郭威就立刻修补被破坏的地方,守贞又派兵来争夺,这样一来二去,守贞的兵力每次都要损失十三四分之一,就这样持续了一年多,守贞城里的兵已经没剩多少了,粮食也吃光了,都开始杀人和吃人了。郭威说:“可以了。”就定了个日子,指挥军队从四面进攻,最终攻破了守贞的城池。
一开始,守贞还召见总伦询问能不能成功,总伦说:“大王将来一定会得到天下,但是现在天象不好,要等到杀的人差不多的时候,大王的事业才能成功。”守贞觉得他说得对。曾经有一次,守贞和将领们一起大摆宴席喝酒,守贞指着画着老虎的图画说:“我命中注定要得到天下,我要射中老虎的眼睛。”他拉弓一箭射出去,正好射中了老虎的眼睛,将领们都纷纷祝贺他,守贞更加自负了。城池被攻破后,守贞和他的妻子一起自焚而死,汉军进入城池,在灰烬中找到了他的头颅,送往京城,在南市示众,其余的同党都被处死了。
张彦泽,他祖上是突厥人。后来搬去了阴山,又搬到了太原。这老张啊,为人特别凶狠残暴,眼睛黄黄的,晚上还发光,一看人就跟猛兽似的。他箭法好,当了骑兵将领,跟着后唐庄宗、明宗打过不少仗。他和后唐高祖是亲家,高祖当政的时候,张彦泽已经做到护圣右厢都指挥使、曹州刺史了。 参与讨伐范延光后,他被封为镇国军节度使,没过多久,又调到彰义镇守。
他当官特别狠,经常对儿子发脾气,动不动就打骂。他儿子受不了了,逃到了齐州,齐州官府把他抓起来送到了京城。高祖把儿子送回了张彦泽。张彦泽居然上奏章请求杀了自己的儿子!他的掌书记张式不肯帮他写奏章,多次劝谏他。张彦泽气急败坏,张弓搭箭就要射张式,张式赶紧跑掉了。张式平时跟张彦泽关系挺好,张彦泽也经常把事情交给他办,但是张彦泽身边那些小人嫉妒张式,就一起诬陷他,还威胁他说:“你赶紧走,不然要遭殃!”张式没办法,只好逃跑了。张彦泽派指挥使李兴带了二十个骑兵去追,还警告说:“张式要是不回来,就把他的脑袋给我带回来!”
张式逃到衍州,衍州刺史派兵保护他,把他送到邠州。邠州节度使李周留下了张式,赶紧派人报告朝廷。朝廷下令把张式流放到商州。张彦泽又派司马郑元昭去京城请求,一定要把张式弄回来,还说:“要是我得不到张式,后果不堪设想!”高祖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张彦泽把张式抓回来后,把他的心挖出来,割破他的嘴,砍断他的手脚,然后才把他杀了。
老皇帝派王周去代替彦泽,让他当右武卫大将军。王周上奏,列举了彦泽犯下的二十六条罪状,还详细描述了泾州百姓受苦受难的情况。彦泽害死的式父铎跑到京城告状,谏议大夫郑受益、曹国珍,还有刑部郎中李涛、张麟,员外郎麻麟、王禧,这些官员都联名上书,为式父铎申冤,但皇帝都没理他们。李涛见到皇帝后,直接劝谏,皇帝说:“彦泽是功臣,我答应过他不杀他。”李涛大声说:“如果彦泽的罪过都能容忍,那皇帝的免死金牌还有什么用!”皇帝一听火了,起身要走,李涛紧追不舍,一直劝谏,皇帝没办法,只好召见了式父铎、他弟弟式守贞、他儿子式希范,给他们都安排了官职,还免除了泾州百姓一年的赋税和徭役,并且下诏书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是,彦泽只是被降职降爵而已。 之后,曹国珍他们又和御史中丞王易简一起,带领三院御史到宫门口连续上书弹劾彦泽,可还是没用。
等到新皇帝继位后,彦泽当上了左龙武军大将军,后来又升迁为右武卫上将军,最后当上了右神武统军。契丹和后晋在河北打仗的时候,彦泽在战场上屡立战功,被封为彰国军节度使。一次和契丹在阳城打仗,彦泽的军队被契丹包围了,军中缺水,挖井都挖坏了好几口,偏偏天上还刮起了大风,契丹人顺着风扬起尘土猛攻,彦泽的军队都吓坏了。彦泽问手下将领怎么办,将领们都说:“现在敌人顺风攻来,我们处于下风,应该等到风停了再打。”彦泽觉得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其他将领都走了,只有偏将药元福留了下来,他对彦泽说:“现在军队又饿又渴,要是等到风停,我们就全完了!不如逆风作战,敌人会以为我们肯定不行,这就是出奇制胜!”彦泽立刻下令撤掉拒马,冲上去和契丹人拼死搏斗,契丹人被杀退了二十多里,追到卫村又打了他们一个大败仗,契丹人这才逃跑了。
开运三年秋天,杜重威当上了都招讨使,李守贞是兵马都监,而石敬瑭呢,是马军都排阵使。石敬瑭经常在镇州和定州之间来回跑,结果在泰州打败了契丹人,砍了两千个敌人的脑袋。杜重威和李守贞去攻打瀛州,没攻下来,就退到了武强。这时听说契丹人趁着国内空虚又来入侵了,他们俩当时可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石敬瑭正好赶到,他说契丹人可以打败,于是他们就和杜重威他们一起往西边镇州去了。
石敬瑭当先锋,到了中渡桥,发现桥已经被契丹人占领了。但他还是拼死力战,把桥烧了一半,契丹人小败了一下,退了回去,然后在河边扎营。
十二月丙寅这天,杜重威和李守贞叛变了,投降了契丹。石敬瑭也跟着投降了。耶律德光攻打京城,派石敬瑭和傅住儿带着两千骑兵先进入京城。石敬瑭日夜兼程,到了黄河边,命令士兵咬紧牙关,夜里悄悄渡河。壬申夜里五更的时候,他们从封丘门砍断城门锁链冲了进去。没过多久,宫里就着火了,皇帝拿着剑护着十几个后宫嫔妃,准备一起投火自尽,结果被一个小官吏薛超拦住了。石敬瑭从宽仁门把耶律德光和皇太后的信送进宫里,然后火就被扑灭了。大内都点检康福当时在宽仁门值夜,看到敌人来了,爬上楼去观察,结果被石敬瑭喊下来了,其他的城门也都打开了。石敬瑭把军队停在明德楼前面,派傅住儿进去传达耶律德光的命令,皇帝脱下黄袍,穿着便服,两次叩拜接受了命令。 然后派人去召见石敬瑭,石敬瑭推辞说:“我没有脸面去见皇上。” 又派人去请他,石敬瑭就笑着不回答了。
第二天,要把皇帝迁到开封府去。皇帝、太后和皇后坐轿子,其他的宫女、太监十多个人都跟着步行。石敬瑭派控鹤指挥使李筠带兵看守,内外完全隔绝。皇帝和太后要上奏给德光皇帝的表章,都要先给石敬瑭过目了才敢送出去。皇帝想取内库的一些布料,管库房的人说:“这些不是皇帝您的东西!”所以没给。皇帝又让人去向李崧要酒,李崧说:“我家是有酒,也不是舍不得给,只是担心陛下您正忧心忡忡,万一喝了酒做出什么意外的事,所以不敢献上。”皇帝的姑姑乌氏公主偷偷给了守门人一些钱,才得以进去和皇帝告别,然后回家自杀了。德光皇帝渡过黄河,皇帝想出城迎接他,石敬瑭不让,派人去告诉德光皇帝。德光皇帝回复说:“天底下不可能有两个太阳,怎么能有两个皇帝在路上见面呢!”于是皇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开始,石敬瑭进京的时候,李涛对别人说:“我的灾难来了!与其逃到沟里躲起来最后还是逃不掉,不如直接去见他。”李涛见了石敬瑭,用很粗俗的话把自己贬低一番,请求石敬瑭杀了他。石敬瑭哈哈一笑,反而厚待了他。
石敬瑭觉得自己对契丹立了大功,就整天喝酒寻欢作乐,出入都带着几百个骑兵,还把自己的旗帜上写着“赤心为主”几个字。逼着皇帝迁出皇宫后,他就把皇宫内库里的东西都搬到自己家里,然后就放纵士兵在京城里大肆抢劫。士兵抓到犯人,石敬瑭喝醉了酒,懒得审问,就瞪着眼睛看一眼,伸出三根手指头,士兵们就把犯人拖出去腰斩了。皇子延煦的母亲楚国夫人丁氏长得漂亮,石敬瑭派人向太后索要,太后犹豫着没给,结果石敬瑭就派人抢走了。石敬瑭和阁门使高勋有矛盾,喝醉了酒就闯进高勋家里,杀了好多人才离开。
耶律德光到了京城,听说李彦泽在抢掠,气得不行,直接把他给锁起来了。高勋也跑到耶律德光那儿告状,耶律德光就把高勋的状子给百官和老百姓都看看,问:“李彦泽该不该杀?”百官都说是该杀,不能饶了他,老百姓更是纷纷上书,痛诉李彦泽的罪行。于是,耶律德光就让高勋监督处决李彦泽。
李彦泽以前杀害的那些士大夫子孙,都穿着孝服,拄着拐杖哭丧,一边哭一边骂,还用棍子打他。李彦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走到北市的时候,先给他把手腕砍了,打开锁链,然后才正式行刑。高勋剖开李彦泽的心脏,祭奠那些死难者。老百姓一拥而上,抢着砸烂他的脑袋,挖出脑髓吃,还把他的肉割下来吃。
哎,后晋的事儿真是太丢人了,坏事做绝了!它灭亡得那么快,那也是必然的啊!就算石重威他们没叛变投降契丹,后晋也未必能活下来;但是,给契丹人打开方便之门,让祸患越来越大,最终导致后晋灭亡的,就是这三个家伙(指石重威、李彦泽、安重荣)。看看石重威、李彦泽的下场,后晋百姓甘愿看到他们这样,就能知道老百姓对这三个人有多么痛恨,这恨可不是一天两天积累起来的。至于说抢着吃他们的尸体,割肉挖髓,撕扯践踏,一会儿工夫就什么都不剩了,这也太狠了吧!这在历史上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可是当时,后晋所有的军队都在北方作战,国家的存亡,都系在这三个人胜败身上,他们的责任可以说是非常重大啊!天下人都这么恨他们,后晋却还重用他们,到头来还不明白,这不是“乱世之君,各贤其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