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震是河北信都人。年轻时在赵王王镕手下当兵,因为立功慢慢升官,后来跟着符习将军。符习跟着李存勖(后唐庄宗)在黄河边上作战,这时王镕被张文礼杀害了,乌震跟着符习去讨伐张文礼。可他家还在赵国境内,张文礼抓了他的母亲、妻子和十几个孩子来威胁他投降。乌震根本不理会。张文礼就让人把乌震的母亲、妻子和孩子们的手和鼻子都砍掉,虽然没杀他们,但还是把他们放到了符习的军队里。军队里的人都看不下去。乌震哭了一场后就平静下来了,他更加奋发图强,总是冲在士兵前面。后来晋军攻破镇州,乌震因为战功被封为刺史,后来又担任深州和赵州刺史。

乌震为人纯朴正直,年轻时就喜欢学习,精通《左氏春秋》,喜欢写诗,擅长书法。当上刺史后,他廉洁公正,政绩显著,后来升迁为冀州刺史,兼任北面水陆转运使。后唐明宗听说他的名声后,提拔他为河北道副招讨使,兼任宁国军节度使,代替房知温驻守卢台军。他刚到卢台军,戍兵龙晊等人就造反,结果被杀,死后被追封为太师。

哎!忠孝如果合乎道义,就能两全其美,我已经说过了,像乌震这样的人,能算得上忠诚吗?唉,乌震真是太不考虑后果了!拿着人家的俸禄,做着人家的差事,既然接受了这份差事,就要尽到责任,国家的兴衰成败,都取决于你做不做,即使这样做对国家有利,但对自己的亲人有害,也应该辞去官职离开。更何况,你做的事情别人都能做,责任也不是你一个人承担,你的做与不做,对国家也没有什么影响,在这种情况下,都不顾自己的亲人,就算不说是为了国家利益,也说不上孝顺,何况还因此而使亲人受苦呢!能够孝敬父母,才能忠于君主,像乌震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大不孝,还谈什么忠诚呢!

孔谦是魏州人,在魏州做孔目官。魏博归顺后唐后,庄宗任命他为度支使。孔谦为人勤奋敏捷,而且很会讨好别人,庄宗和他的左右都很喜欢他。他年轻时就做官,擅长书写和计算,很了解如何聚敛钱财。后唐和后梁在黄河边上对峙十多年,大小打了上百次仗,孔谦负责调拨军需物资,从未出现过短缺,庄宗能够成就霸业,孔谦的功劳很大,但是老百姓也因此受了不少苦。

一开始,庄宗刚建立大号,很谦虚,自己说应该去做个租庸使(负责赋税的官员)。结果,郭崇韬却用魏博观察使的判官张宪当了租庸使,只让孔谦当副手。孔谦心里很不爽。

后来,庄宗灭了梁国,孔谦跟着进了汴州(今河南开封)。他对郭崇韬说:“邺城是北方的都城,应该派个厉害的人物去镇守,非张宪莫属啊!”郭崇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让张宪留守北都邺城,而让宰相豆卢革去管租庸事。孔谦更失望了,就开始暗地里找豆卢革的错处。结果发现豆卢革曾经用亲笔信函借出十万租庸钱,孔谦就把这封信拿给郭崇韬看,还故意让豆卢革知道这事儿。豆卢革害怕了,赶紧请求辞职,把位置让给郭崇韬,但郭崇韬也不愿意接。

庄宗就问:“谁能胜任这个职位?”郭崇韬说:“孔谦虽然在金谷园(指孔谦的才能)很出色,但大家对他的评价还不足以担此重任,不如再用张宪吧。”于是赶紧派人去召张宪。张宪这个人很聪明能干,说话也犀利,所以很多人忌惮他。孔谦就趁机跟豆卢革说:“租庸钱粮这些事,随便找个小吏都能管,邺都可是全国最重要的城市,不能随便派人去啊!”豆卢革就把这话告诉了郭崇韬,郭崇韬就罢免了张宪,没再召他回来,而是让兴唐尹王正言当租庸使。

孔谦更生气了,于是也请求辞职。庄宗很生气,觉得他这是逃避责任,想治他的罪,幸好伶官景进出来求情才算放过他。没过多久,王正言得了风寒,干不了活了。景进多次向庄宗禀报这事,于是王正言被罢免了,孔谦终于被任命为租庸使,还被赐封“丰财赡国功臣”。

李谦这个人啊,没什么本事,就只会想着法子敛财。唐庄宗刚当上皇帝,为了笼络人心,就下令免除百姓的田租,还把以前欠的赋税都给免了。可李谦呢,根本不听皇帝的,照样催着大家交税。

按照以前的规矩,地方上的事情,都得经过观察使(相当于省长)同意才行,朝廷要征税什么的,也得通过观察使来执行。但李谦这家伙,直接越过观察使,自己就下令各州交税,根本不把观察使放在眼里。观察使们当然急眼了,纷纷上奏章说:“这是违反唐朝祖制的!朝廷的命令不能直接下到州县,地方长官也不能直接向朝廷汇报,租庸调法(古代赋税制度)是沿袭了后梁的弊政,根本行不通。现在唐朝要中兴,应该恢复旧制!”皇帝也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可李谦根本不鸟皇帝,还是我行我素地执行他的税收政策。

他还上奏说要减少百官的俸禄,裁撤节度使、观察使、判官、推官等一大批官员。更过分的是,他还在全国各地封锁山路,禁止人们通行,就是为了搜刮商旅的钱财;还派人去放牧猪羊,烧柴做饭,霸占老百姓的房子;甚至还重新制定了土地丈量的方法;最后,他还把各州府的公款都卷走了。所以,天下百姓都恨死他了。

后来明宗继位,直接下令公布李谦的罪行,把他砍头示众,抄了他的家。从此以后,就取消了租庸使这个职位,把盐铁使、度支使、户部这三个部门分开了,分别管理财政、盐铁和户籍。

张延朗是开封人,在后梁当官,做了个负责粮草供应的小官儿。后来后梁被后唐明宗打败,明宗把张延朗收编了,继续让他管粮草,后来又调到宣武、成德两地,当了个类似于财务总监的职位。明宗当皇帝后,张延朗一路升迁,当上了管皇宫房产的、管财政的,最后还当上了节度使。长兴元年,他被任命为三司使。

唐朝的时候,户部和度支这两个部门,都是由郎中、侍郎来负责的,另外还有个盐铁转运使。后来因为打仗多,国家财政成了大事,就让宰相兼管这些部门。到了乾符年间以后,天下大乱,国库空虚,就设立了租庸使,这个官职是根据打仗的需要临时设立的,打完仗就取消。后梁建立后,也设立了租庸使,负责全国的钱粮,把盐铁使、户部、度支这些部门都给废除了。后唐庄宗灭了后梁,也没改这个制度。明宗当皇帝后,杀了租庸使孔谦,取消了这个职位,让一个大臣同时负责户部、度支、盐铁三个部门,叫做“判三司”。张延朗就建议设立三司使,这事儿报到中书省,中书省参考唐朝的制度,任命张延朗为特进、工部尚书,兼任各地盐铁转运使,还兼管户部和度支的事务。最后,皇帝下诏书正式任命张延朗为三司使,官职在宣徽使之下。从此,三司使这个职位正式设立了。

张延朗号称很有心计,把三司的事当成自己的责任,但是全国的钱粮账目却没怎么理清楚。明宗经常出游,还召张延朗一起吃饭,张延朗总是推脱说:“三司事务繁忙,没空。” 听到这话的人,都觉得好笑。后来,他又当上了泰宁、雄武两地节度使。后来废帝李从珂让他当了吏部尚书,还兼任中书门下平章事,继续管着三司。

晋高祖石敬瑭有反叛之心,三司在太原的钱财,都被张延朗调走了,石敬瑭因此对他恨之入骨。晋军起兵的时候,废帝想亲自带兵征讨,但又害怕石敬瑭,犹豫不决。张延朗和刘延朗等人劝废帝一定要出兵。张延朗还征集各地的壮丁和马匹,壮丁和马匹还没运到,晋军就打进京城了。石敬瑭抓住了张延朗,把他杀了。

李严,是幽州人,一开始叫李让坤。他先给刘守光当刺史,后来又给后唐庄宗当客省使。李严这个人啊,聪明伶俐,多才多艺,骑射样样精通,还读过不少书,口才也特别好。

同光三年,他出使蜀地,跟王衍好好夸了一通唐朝光复的功劳有多大,说得那叫一个声音清脆响亮,听得蜀地的人个个都肃然起敬。王衍的枢密使宋光嗣就把他请来喝酒,一边喝一边慢慢地问他中原的情况。李严回答说:“前年,皇上在邺宫正式登基,从郓州打到汴州,没几天就平定了天下。当时投降的梁军还有三十万呢!咱们的地盘东边到海边,西边到甘肃凉州,北边把幽州都吓住了,南边越过闽岭,方圆万里,没有哪个不臣服的。就连淮南的杨氏,虽然家底厚实,势力强大;凤翔的李氏,虽然是前朝的旧臣,也都派儿子来当人质,磕头称臣。至于荆州、湖州、吴越这些地方,更是定期进贡,送来各种珍奇宝物,巴不得把自己比作普通的郡县。皇上既用恩德感化他们,又用威严震慑他们,天下大势,只能统一!”

宋光嗣说:“荆州、湖州、吴越我不太了解,但这凤翔李家可是咱们蜀国的姻亲啊,他们反复无常,能信得过吗?再说,我还听说契丹越来越强大了,大唐难道不应该有所警惕吗?”李严说:“契丹再强,能比得上之前的后梁吗?”宋光嗣说:“比后梁还是差一些的。”李严说:“唐朝灭掉后梁就像摧枯拉朽一样容易,更何况契丹还比不上后梁呢!唐朝的军队遍布天下,随便调动一个地方的兵力,就能把契丹打得落花流水。但是,自古以来,那些边疆少数民族,只要他们不来侵犯中原,历代帝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要是不想穷兵黩武。”蜀地的人听了李严的回答,对他更加敬佩了。

那时候,蜀国的君臣个个庸碌无能,昏庸愚昧,只知道依仗险要的地势自以为安全,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严可求从蜀地回来后,详细地汇报了蜀国可以攻取的情况。一开始,庄宗派严可求带着名贵的马匹到蜀地去,购买珍奇异宝来充实后宫。但是蜀国法律严禁珍奇货物出剑门关,凡是那些不是珍奇之物而能运出来的,都被称为“入草物”。所以严可求这次什么也没得到,只带回了二百两黄金、一些地衣和毛布之类的粗布。庄宗听到后,大发雷霆,说:“那些东西运回中原,叫做‘入草物’,王衍难道能逃脱成为‘入草人’的命运吗?”于是,他决定讨伐蜀国。

冬天,魏王李继岌率军西征,任命严可求为三川招讨使,和康延孝率领五千兵马先行。他们所经过的州县都纷纷投降。康延孝到达汉州后,王衍说:“只要李严来了,我就投降。”大家都认为讨伐蜀国的计策是从严可求开始的,而王衍又深深地怨恨严可求,所以觉得他不应该去。严可求听说后很高兴,立刻骑马直奔益州。王衍见到严可求后,以妻子母亲为由,当天就投降了。严可求回来后,明宗李嗣源任命他为泗州防御使,客省使的职务依旧保留。

后来,孟知祥在蜀地势力强大,安重诲逐渐削弱孟知祥的势力,想找个办法来控制孟知祥,严可求于是请求担任西川兵马都监。将要出发时,他母亲说:“你以前策划了攻破蜀国的计策,现在你去,恐怕要死在蜀人手里!”严可求没听。当初,严可求和孟知祥一起在庄宗手下做事,当时孟知祥是中门使,严可求曾经犯过错,庄宗非常生气,下令斩了他。孟知祥请求行刑的人稍稍缓一下,然后进去向庄宗禀报说:“严可求只是小错,不应该因为一时喜怒而杀人,恐怕会失去士大夫们的心。”庄宗的怒气稍微消了一些,命令孟知祥监视鞭打严可求二十下然后释放了他。虽然孟知祥和严可求以前有过恩情,但他讨厌严可求来蜀地。蜀地的人听说严可求来了,也都讨厌他。严可求到了之后,孟知祥摆酒设宴,从容地问严可求:“朝廷派你来是吧?还是你自己想来?”严可求说:“是君王的命令。”孟知祥大怒道:“天下藩镇都没有监军,为什么偏偏你独自来到这里?这是个小孩子迷惑朝廷啊!”于是当场抓住严可求并将他斩首,明宗李嗣源对此也无可奈何,孟知祥因此而最终叛乱。

李仁矩,具体家世背景不清楚。年轻的时候,他给明宗当过私人卫队将领。明宗当上皇帝后,就提拔他做了客省使和左卫大将军。有一次,明宗要去南郊祭天,东川和西川需要上缴助祭的钱款,明宗就派李仁矩去催促。李仁矩仗着皇帝的宠信,骄横跋扈,对藩镇官员一点礼貌都没有。

东川节度使董璋设宴请李仁矩,李仁矩却借口喝醉了不去,反而在驿馆里和妓女喝酒寻乐。董璋大怒,带兵拿着刀冲进驿馆,李仁矩吓得光着脚穿着靴子就往外跑。董璋喝道:“你仗着在西川能砍掉李严的头,就以为我不能砍掉你的头吗?”说着,就让人把李仁矩拖出去砍了。李仁矩哭着跪地求饶,董璋才停手。第二天,董璋又设宴款待李仁矩,还让他见到了他的妻子,并送给他很多礼物赔罪。

李仁矩回到京城后,就说董璋肯定要造反。李仁矩一向得到安重诲的信任,安重诲自从察觉到董璋有异心后,就想办法对付他。于是,他把东川的阆州分出来,设立保宁军,任命李仁矩为节度使,还派姚洪带兵驻守那里。董璋给在京城的儿子董光业写信说:“朝廷把我的地盘割走,又设立新的节度使,还派兵驻守,这是要杀我啊!如果唐朝再派一支军队进入斜谷,我就要造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董光业偷偷把信给枢密承旨李虔徽看,让他转告安重诲,但安重诲没理他。

李仁矩到阆州上任后,总是把董璋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朝廷,董璋更加疑神疑鬼,最终决定造反。安重诲又派荀咸乂带兵增援阆州,董光业极力劝阻,说这样做不行,但安重诲不听。荀咸乂还没到,董璋就已经造反了,他攻打阆州。李仁矩召集将校商议对策,大家都说:“董璋早就心怀二意了,他总是用好处收买我们的士兵,士兵不可靠,而敌军来势汹汹,我们应该坚守城池,挫败敌人的锐气。坚守十几天,朝廷大军一定会来,敌人自然会退兵。”李仁矩却说:“蜀地的人胆小怕事,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我们精锐的部队!”于是,他命令军队出城迎战,结果还没交战就溃败了,李仁矩被俘,他和家人全部都被杀害了。

毛璋是沧州人。梁朝末年,戴思远担任横海军节度使,毛璋在他手下当军校。后来晋朝攻下魏博,戴思远丢下沧州逃跑了,毛璋却带着沧州投降了晋朝,因此立功被任命为贝州刺史。毛璋这个人胆子大,也很勇敢,从晋朝和梁朝在黄河边上对峙开始,他就多次作战,屡立战功。等到庄宗灭了梁朝后,就封毛璋为华州节度使。

他在华州当官,做了很多违法的事,很多人怀疑他另有图谋,于是朝廷把他调到昭义镇。毛璋一开始想抗旨,他的判官边蔚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他才听从了调令。毛璋在各个藩镇辗转任职,又在华州得到了魏王继岌伐蜀后剩下的钱财,变得非常富有,也因此变得骄横奢侈起来。他经常穿着红色的袍子喝酒,还让从蜀地弄来的奴隶在他面前表演王衍宫中才有的戏。明宗皇帝听说后非常生气,把他召回朝廷,任命他为金吾上将军。

东川节度使董璋上书说,毛璋派他儿子廷赟带着书信去了西川,怀疑他有什么阴谋。明宗皇帝就派人把廷赟追了回来,并且把毛璋关进了御史台的监狱。廷赟说自己确实是毛璋的义子,他的叔父在蜀地,他是想去探望叔父,并没有什么秘密书信。毛璋并没有什么罪名,但是有关部门认为:“毛璋以前在藩镇任职期间,暗中图谋不轨,现在回到朝廷后,行为举止也不谨慎。”于是就免去了毛璋的官职,勒令他回到家中。

一开始,廷赟去蜀地的时候,他的客人赵延祚也跟着去了。等到他们都被抓进监狱后,赵延祚搜集了很多毛璋的罪证想揭发他,毛璋答应给赵延祚很多钱财让他闭嘴。赵延祚出狱后向毛璋索要钱财,毛璋没给,赵延祚就跑到朝廷自首,说了毛璋的事,毛璋再次被关进监狱,经过审问,没有发现什么罪证。中丞吕梦奇说:“毛璋之前已经被调查过,已经洗清了嫌疑,现在赵延祚因为索要钱财的事,又把毛璋翻了出来。”于是稍微宽恕了毛璋。毛璋上书谢罪后,有人告发吕梦奇受贿,没有彻底查清案情,于是朝廷派军队巡视监狱。监狱里的官员奉承圣意,故意夸大其词,毛璋最终承认:他答应给赵延祚钱财但没有给,曾经借给吕梦奇马匹,但没有受贿。毛璋最终被判处流放儒州,不久后,当地官员奉命赐他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