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芹,字文林,是江西峡江人,弘治十五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福州推官。正德年间,他被朝廷召进京,担任南京御史。宁夏平叛后,大学士李东阳也借此机会升官,还把官职荫庇给了自己的儿子。张芹就上了一道奏疏,说道:“李东阳为人谨慎老成有余,但正直不够;虽然儒雅有声望,却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节义。奸臣刘瑾乱政的时候,李东阳身为顾命大臣,一开始没能阻止,等到刘瑾的恶行昭彰之后,他又没能尽力反抗,反而一味顺从,完全听从刘瑾的摆布。现在叛贼平定了,李东阳又有什么功劳呢?冒领功劳接受赏赐,怎么能服众呢?请求皇上立刻罢免他的官职,收回加给他的恩赏,以此警戒那些对皇上不忠的大臣。” 奏疏递上去后,李东阳哭得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上责备张芹是为了沽名钓誉,让他写个对质的陈述。张芹认错,被停了三个月的俸禄。
后来,给事中窦明因为上奏言事被关进了监狱,张芹又上疏营救他。皇上曾经骑马时受了伤,编修王思为此劝谏,结果被贬到边远地区戍守。张芹说:“连那些不是谏官的人尚且如此,我们这些谏官难道就能袖手旁观吗?”于是他又上了一道奏疏:“孟子说:‘纵情逐欲不知满足叫做荒淫’;老子说:‘纵情驰骋打猎,会使人心变得疯狂’。心神狂乱,志向荒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些都是说,无益的事有害处啊!现在皇上您轻视了万乘之尊,冒险骑马,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皇嗣还没出生,国家社稷怎么办啊!” 皇上没理他。
不久,张芹被外放为徽州知府。宁王朱宸濠造反时,有人说张芹的家在江西,担心叛军会劫持他的家人,建议他绕道离开徽州。于是朝廷就把他调任为杭州知府。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被调回徽州。嘉靖初年,他升迁为浙江海道副使,后来又历任右参政、右布政使。因为在担任海道副使时,处理倭寇进贡的事务上出了差错,误伤了百姓,最终被罢官回家。
张芹侍奉继母非常孝顺,为人生活俭朴,一辈子都穿着粗布衣服,吃着粗茶淡饭。
汪应轸,字子宿,是浙江绍兴人,从小就有远大的志向和操守。正德十二年,他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正德十四年,皇帝下诏要南巡。汪应轸大胆地直言进谏:“自从下诏以来,老百姓人心惶惶,都没了心思好好过日子。从临清往南,大家纷纷放弃工作,关了店铺,逃到山里躲起来。如果皇上不赶紧收回成命,恐怕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变故。以前谷永劝谏汉成帝,说:‘陛下厌倦了高贵的尊号,喜欢用平民百姓的卑微字眼。多次离开深宫,早出晚归,和一些小人物混在一起。负责看守宫门的侍卫,拿着武器却守着空荡荡的宫殿’。他的话正说到我们今天的情况。谷永,是阿谀奉承的臣子;汉成帝,是庸碌无能的皇帝。即使这样,汉成帝还容忍了谷永。何况皇上您英明圣智,难道不能接受臣子的直言进谏吗?”他的奏疏递交上去后,却被压了下来。后来他又和修撰舒芬等人一起再次上书请求,跪在宫门口,被打得差点死了。
教习结束之后,本来要授予他给事中的官职。但是皇帝有旨意让他外放,于是他就出任泗州知州。泗州土地贫瘠,百姓懒惰,不懂得耕种和养蚕。汪应轸就劝他们耕田,并且购买桑树种植。他还招募江南的女工,教她们养蚕、缫丝和纺织。因此,百姓有了足够的衣食。皇帝正要南巡,皇上的使者们骑马飞奔,弄得道路上人马喧嚣。汪应轸带领一百多名壮汉在水边列队,等皇上的船只到达时,就立刻把船拉上岸,护送出境。皇帝的车驾停留在南京,命令泗州进献几十名漂亮会唱歌跳舞的女子。汪应轸说:“我们泗州的女子粗陋不堪,无法满足皇上的旨意。我之前招募了一些养蚕的妇女,请求把她们送进宫中,传授养蚕的技术。”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世宗皇帝即位后,召应轸担任户科给事中。那时候山东闹起了矿山盗匪,他们抢掠了东昌府和兖州,甚至流窜到京畿地区和河南。应轸上奏说:“平定盗匪和抵御外敌不一样。抵御外敌的方法,就是把敌人赶出国境就行了。但如果平定盗匪却放任他们出境,那就是把祸害转嫁给邻国啊!凡是一个地方发生了警情,不去及时扑灭,导致蔓延到其他地方的,都应该从重处罚。”皇帝批准了他的奏章。应轸在户科工作一年多,上奏的奏章有三十多份,都直指当时的弊端。为了方便奉养父母,他请求调往南方,于是被调到南京户科。
张璁和桂萼当时也在南京,正计划追尊献皇帝。他们听说应轸的名声,想利用他来帮忙。但应轸和他们的意见不合,就上奏请求遵守礼法典制,维护正统,以安抚人心。这个奏章没有得到批准。
嘉靖三年春天,应轸外放江西担任佥事。两年后,他上奏请求告病回家,不等皇帝批准就回去了,结果被巡按御史弹劾。朝廷下令有关部门逮捕审问他。应轸自己陈述说父母年迈,兄弟又少,请求告老还乡侍奉父母。吏部为他求情,这才免除了逮捕。过了很久,朝中大臣纷纷推荐他,他又被起用,担任原来的官职,负责江西的学政。他父亲去世后,应轸回家奔丧,不久就病死了。
萧鸣凤,字子雝,是浙江山阴人。年轻时跟随王守仁学习,乡试考中第一名。正德九年考中进士,被授予御史的官职。副使胡世宁下狱,萧鸣凤上书为其求情。他的同僚内江高公韶弹劾王琼在边防事务上失误,说:“松潘副将吴坤请求在成都增设总兵官,王琼就让吴坤担任。花当本来是我国管辖的卫所,现在却经常受到侵犯。因为本来负责边防的官员不是合适的人选,才导致小股敌人轻视我国。”王琼很生气,上奏弹劾高公韶。皇帝下旨责备高公韶暗中勾结外族,与间谍串通,命令他坦白交代。萧鸣凤上疏说:“高公韶弹劾王琼,所论述的是关系国家大事的问题。王琼不应该逞一时之快,随意辩解,从而堵住谏官的嘴。”皇帝下旨责备萧鸣凤包庇高公韶,并把高公韶贬为富民县典史。萧鸣凤又弹劾江彬恃宠而骄横跋扈,势力越来越大,难以对付。士人们都称赞他的勇气。不久,萧鸣凤巡视山海关等关隘。武宗皇帝将要出塞捕虎,萧鸣凤上疏劝谏,并详细陈述了官吏敲诈勒索,军民疾苦的情况。但他的奏章没有得到采纳,于是他就请求告病回家了。
萧鸣凤一开始被任命为南畿学政,那些学生们把他跟之前的御史陈选相比,说“陈选像泰山一样稳重,萧鸣凤像北斗星一样闪耀”。嘉靖初年,他升迁为河南副使,继续负责督学。后来因为考察时发现了一些问题被弹劾了。吏部很欣赏他的学识和品德,就把他调到湖广当兵备副使。第二年,他又被调回广东,再次担任学政。萧鸣凤三次担任学政,清廉公正,从不徇私舞弊。但是,他性格刚烈,因为严厉处罚肇庆知府郑璋,导致郑璋羞愧愤怒,上书辞职,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八年后考核时,两京的言官一起上书弹劾他,结果他被降职调任。之后,他和郑璋互相攻击、揭发对方,都被巡按御史逮捕审理,萧鸣凤从此就隐退不出仕了。
公韶,在正德年间当过御史,曾经弹劾过总兵官郭勋。后来朵颜卫入侵,他又弹劾了总兵官遂安伯陈鏸、宦官王欣和巡抚王倬,陈鏸因此被免职。世宗皇帝即位后,把他从被贬谪的地方重新启用。他后来官至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最终以户部右侍郎的职位退休。
齐之鸾,字瑞卿,是桐城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之后被授予刑科给事中。正德十一年冬天,皇帝想要在京城西边设立一些娱乐场所。齐之鸾上奏说:“最近听说要开设一些卖酒的场所,有人说是皇帝要临幸,有人说是朝廷要收税。陛下您是天子,拥有整个天下,竟然还要去争夺那些小商小贩的利润,难道跟那些倡优馆舍一样吗?” 应州传来捷报,皇帝下诏书说:“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剿灭寇贼有功,应该特别赐予他爵位。” 诏书一下,朝野震惊。齐之鸾和其他给事中一起上奏说:“自古以来,天子也会亲自到战场上勘察平定叛乱,成功之后,不过是坐在宫殿里接受祝贺,把功劳刻在金石上,写进歌颂的诗文中而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加爵位来酬谢的。不知道陛下您是为了什么,做出这种不祥的举动,来蒙蔽天下的耳目,留下千古的笑柄啊!”
没过多久,皇上召见编修王思,给事中张原、陈鼎,御史周广、高公韶、李熙、徐文华、李稳、施儒、刘寓生,佥事韩邦奇,评事罗侨,这些人皇上一个都没听。皇上要出巡边疆,还自己封了个威武大将军的头衔。御史袁宗儒上奏章劝谏,大学士杨廷和、蒋冕、毛纪因为这事儿,跟皇上闹起了辞职。之鸾和其他的官员一起说:“三位大学士位高权重,关系着国家的安危,最近他们都先后称病。现在皇上已经出巡边境一个多月了,国家社稷、百官百姓都留在空城里。人心惶惶,事情堆积如山,皇上还闭门不出,要辞职。万一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导致事情失败,三位大学士拿什么向天下人交代?恳请皇上以社稷为重,赶紧回宫,和大臣们一起商讨治理国家的大计。”后来御史李润等人又再次劝谏,皇上还是没听。
之鸾后来升迁为兵科左给事中。宦官马永成死了,皇上要给他家九十多人都授官。之鸾说:“马永成位高权重,当权十多年,他的兄弟子侄都身居高位。现在他家的人又来请求授官,差不多要到一百人了。马永成有什么功劳,恩赏竟然如此之多,恐怕天下人都要因此而寒心啊!”皇上要南巡,之鸾和其他的官员以及御史杨秉中等一起上奏章极力劝谏。奏章递交两天了,还没回复。之鸾他们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态度,就跪在宫门口等候皇上的旨意,从早上等到下午。皇上派宦官传达旨意,他们才离开。第二天,之鸾假装生病不上朝,皇上想以此惩罚之鸾他们。结果,各部门的郎中黄巩等人联合上奏章力劝,皇上才作罢。但是黄巩等人却被下狱杖责,之鸾他们也不敢去营救。
宁王朱宸濠造反,张忠、许泰等人南征,皇上命令之鸾和左给事中祝续一起随军记录军功。还没到,叛乱就被平定了。一些小人嫉妒王守仁,百般诽谤他,之鸾极力为王守仁辩白,证明那些都是诬陷。张忠、许泰大肆搜捕叛乱党羽,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之鸾多次为他们开脱。他还请求免除田赋、停止徭役、宽免欠款,皇上也采纳了一些建议。之鸾以前冒用徐姓,到这时才恢复了自己的本姓。
皇上世宗刚登基,他就上书给皇帝说:“祖宗留下来的法制,都被那些小人们搞得乱七八糟。要补救,首先得确定皇上的圣旨,其次得让言路畅通。虽然前朝的坏蛋已经被清除掉了,但是他们的爪牙遍地都是,还在暗中勾结,说不定为了邀功请赏,或者假装忠心,来讨好皇上,博取恩宠。天下大事怎么能让这些人继续糟蹋呢!那些正直敢言的人,长期被权奸压制,想要表达他们的忠心耿耿,难免会说话不顾忌,甚至会说些逆耳的话,皇上应该欣然接受,宽容对待。如果稍微压制一下,小人就会利用这个机会打击忠良。言路一旦堵塞,就再也打不开,这对新政来说可是个大麻烦啊!皇上您要是能把这几年乱政的事情彻查清楚,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中兴的盛况马上就能看到了!”皇上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建议。他还弹劾了许泰和兵部尚书王宪,这两个人最终都被处罚了。
那年秋天,朝廷要考核京官,他因为被人中伤,被贬到崇德当丞。后来他多次升迁,做到宁夏佥事。那时候老百姓饿肚子,都吃蓬草种子充饥,他就亲自去采集了两份蓬草种子,一份献给皇上,一份送给内阁大臣。他还上书陈述了当时政事中值得担忧的三件事,以及值得惋惜的四件事,说得非常恳切。皇上把他的奏章交给相关部门处理。当时朝廷正在大修边墙,他负责工程的督办。巡抚胡东皋很欣赏他的才能,推荐他来接替自己的位置。他先后担任河南、山东副使。后来被朝廷召回,担任顺天府丞。还没等他上任,就发生盗贼作乱,他就留下来镇压匪患。不久后,他又被提升为河南按察使,最后死在了任上。
袁宗儒,字醇夫,是雄县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当上了御史。正德十二年冬天,皇帝在山西大同,准备祭祀完后回北京,结果又停下了。袁宗儒带着其他官员一起,强烈劝谏皇帝。
第二年夏天,孝贞纯皇后要下葬,皇帝才回北京。袁宗儒他们又拿出了各种灾异现象来劝谏,强烈要求停止修建皇店,派兵去边疆,还劝皇帝去边疆巡视。他们说话非常直接,也很危险,但皇帝都没听。后来,袁宗儒升职当了大理寺丞。嘉靖三年,因为“大礼议”的事,他被廷杖(杖责)。之后,他官至右佥都御史,去贵州当巡抚。吏部尚书桂萼想让他调职,他就辞职回家了。没过多久,他又被起用,先去郧阳,后来又调到山东。因为属下官员救灾不力,他没及时发现,也被罢免了。后来有人推荐他,他又被起用,当上了左副都御史。他跟随皇帝去承天府,回京的路上去世了。
许相卿,字伯台,是海宁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世宗皇帝登基后,他当上了兵科给事中。当时有两个宦官张锐和张忠犯了罪,该判死刑,但皇帝想饶了他们。给事中顾济上书反对,皇帝让有关部门讨论,最后还是想饶了他们。许相卿说:“天下人都盼着陛下效法孝宗皇帝,您怎么能这样呢?” 后来皇帝想给兴献王加尊号,许相卿又坚决反对。
嘉靖二年,皇帝下诏,要荫封宦官张钦的养子李贤为锦衣卫世袭指挥。许相卿就说了:“于谦的儿子于冕,只做到锦衣卫千户;王守仁的儿子王正宪,也只做到锦衣卫百户。李贤只是个宦官的养子,却比他们还高,这算怎么回事?忠诚有功的大臣子孙都比不上皇帝身边的近侍,为国捐躯、勤勤恳恳的大臣们,谁还愿意尽忠?部臣彭泽、科臣许复礼、安磐都相继上书反对,但都被拒绝了。这难道不是重用内侍,轻视士大夫吗!”
寻复说:“天下政权,要是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就能治理好;要是落到两三个手里,就会乱套。朝廷大臣一起商量着办事,国家就能治理好;要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乱插手,国家就会乱。陛下刚继位的时候,启用老臣,采纳忠言,打击投机取巧之辈,铲除奸邪,可以说是英明果断啊!可是没过多久,就开始偏听偏信身边的小人,错误的政策一个接一个地出台,英明少了,果断也少了,掌握权力的办法不对,结果那些暗中窥伺、图谋不轨的人反而掌握了大权。比如崔文用不正当的手段蒙蔽皇上,老师和大臣们劝谏,您却听不进去。罗洪载尽职尽责却被抓起来,朝臣们七十多次上书请求放人,您也不理会。最近又包庇崔文的家奴,让他夺取了法司的职权,斥责林俊违抗旨意,还对敢于直言的言官发脾气。事情涉及到那些近臣,您就态度软下来,违法的人也不处罚,请求您一定要采纳我的意见。这跟正德朝有什么区别!林俊是国家的栋梁,他去意已决。林俊走了,跟他一样的人肯定也不会留下。陛下打算跟几个近臣、私人一起治理天下吗?现在的天下,跟以前不一样了。武宗时期,情况已经很危险了,但元气还很足,只要调理得当,还是能恢复元气的。为什么呢?因为继承了孝宗皇帝的余泽啊!现在虽然病情稍微好转了,但元气已经耗尽了,没有办法调理,就要不行了。为什么呢?因为继承了武宗皇帝留下的烂摊子啊!我希望陛下能认真观察局势,收回政权,把那些文官重罚。然后努力亲近贤臣,远离奸佞小人,广纳忠言,体恤民情。务必使宫廷内外团结一致,上下同心,然后天下才能治理好。”同僚赵汉等人也同样劝谏皇上,但皇上最终没听。没过多久,因为给事中李学曾、章侨、主事林应骢都因为直言进谏而被降俸,他们又上书劝谏,说皇上骄横怠惰,甘于犯错,言语非常尖锐。
夏言在给事中任职三年,提出的建议都没被采纳,于是就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了。八年后,朝廷下令,凡是养病三年以上还不回京的官员,一律免职闲置,夏言因此被罢官。夏言以前和同僚关系很好,他执政后想招夏言回来,但夏言拒绝了。
顾济,字舟卿,是昆山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当了个行人,后来升职做了刑科给事中。武宗皇帝从南京回来后,就生病住在豹房,只有江彬之流伺候着他。顾济就上奏说:“皇上您孤身在外,和皇太后、太皇太后隔绝,和亲人关系越来越疏远,您现在依靠的人,到底是谁呢?汉高祖皇帝生病好几天,樊哙闯进宫去,提醒他赵高的事情。现在朝中难道就没有像樊哙一样担忧皇上的人吗!希望皇上您谨慎地挑选朝臣轮流值班,皇上的一举一动都让他们知道。所有那些淫秽低俗的戏曲、败坏道德的事情,都应该彻底禁止,这样才能保养好身体,皇上才能平安无事。”皇上没理他。一个月多后,武宗皇帝就驾崩了。
世宗皇帝即位的那个月,顾济上奏说:“皇上您登基了,开始清除弊端,广纳谏言,百姓们都非常高兴,盼望着看到您的德政。但是,制定法律并不难,遵守法律才难;听取别人的意见并不难,乐意听取别人的意见才难。现在新政改革,很多措施对那些奸诈凶狠、权势熏天的家伙不利。我担心他们势力盘根错节,依然我行我素,如果不依仗宫内势力,就一定会去巴结皇上身边的近臣。如果执法不严,这些人就会蜂拥而上,把新政破坏掉。这就是遵守法律的难处啊!唐太宗贞观初年,经常引导大臣们进谏。到了晚年,进谏的大臣就常常触怒他了。皇上您现在首先开通言路,官员们没有不尽忠的。那些高瞻远瞩的意见,好像有点迂腐空泛;那些直言不讳的意见,又好像过于冒犯。如果因为冒犯而生气,那么他们的意见就肯定不会被采纳;如果认为他们迂腐空泛,那么他们的计策就肯定不会被采用。这就是乐意听取谏言的难处啊!”接着他又上奏说:“内臣张雄、张锐等人,欺骗了先帝,已经被逮捕审理,却又被宽恕了。希望皇上能秉公处理,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免他们继续作恶。”皇帝对他的奏疏比较赞赏。他又弹劾司礼监太监萧敬包庇张锐等人,但是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却互相推诿,没有一个大臣敢于承担责任。皇上没听他的。皇上想要给兴献王加尊号,顾济说不行。后来他请求告老还乡,几年后去世了。
他的儿子顾章志,嘉靖三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官职做到南京兵部侍郎。他奏请减少进贡的马匹和船只的数量,南京人都很感激他。
章侨,字处仁,是兰溪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行人。
嘉靖元年,章侨升职,当上了礼科给事中。他上疏弹劾宦官萧敬、芮景贤等人。他还说:“自三代以后,正统的学术思想没有比朱熹的更好了。现在有些人聪明才智过人,却鼓吹其他的学说来招揽追随者,天下那些好高骛远、追求名利的人纷纷追随他们。他们夸大陆九渊学说的简洁易懂,贬低朱熹的学说为繁琐支离破碎。请求皇上在全国范围内严厉禁止这种歪风邪说。”御史梁世骠也提出了同样的意见。皇帝下诏书,严令禁止这种歪风邪说。
接下来,章侨又建议,按照祖宗的规矩,早朝结束后,允许百官依次向皇帝禀报事情;在经筵讲学时,皇上要赐予大臣们亲切的问候;重要的政务要勤于召见大臣们商议;还要挑选十几个儒臣轮流值班在便殿,随时供皇上咨询。皇帝接受了他的建议,但并没有完全采纳。奸臣何渊想在太庙东北方向修建自己的府邸,章侨极力反对,认为这样做不可行。没过多久,他又上疏说:“新设立的织造内臣贪婪横暴到了极点,老百姓被逼得倾家荡产,甚至卖儿卖女来偿还赋税。必须迅速停止这些机构,让天下重新开始。”他的奏疏呈递上去,却没得到批准。他还列举了军营中的弊端,弹劾定国公徐光祚、阳武侯薛伦失职,薛伦因此被免职。随后,他又请求罢免张璁、霍韬等人,但皇帝没有同意。
孝陵司香谷大用请求回京治病。章侨说:“大用当初与奸臣严嵩勾结,后来又拉拢宁王、安王,培植‘八党’的奸邪势力,酿成十六年的祸乱,导致先帝不能善终。如果不能及早铲除,恐怕他们会伺机作乱,群凶并起,天下再次陷入混乱。”章侨的奏疏被提交到相关部门处理。吴廷举建议召集在家的大臣们商议礼仪之事,章侨弹劾他暗中依附邪说。孟秋祭祀太庙时,皇帝派京山侯崔元主持祭祀仪式。章侨说:“奉命临时,仓促上任,哪里还能谈得上诚敬呢?”皇帝大怒,削了他的俸禄两个月。章侨后来历任礼科左给事中,出任衡州府知府,最终官至福建布政使。
余珊,字德辉,是桐城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当了个行人,后来升了御史。当时有一批庶吉士,比如许成名他们,被免去了教习的职务,但有十七个人还留在翰林院。余珊觉得这事儿太滥了,就上书弹劾,结果话里头得罪了内阁,没被采纳。后来乾清宫失火了,他又上书批评当时的弊政,狠狠地指责那些义子和西域和尚的胡作非为。
后来他去长芦巡盐,揭发了宦官贪污受贿的事儿。结果被那些宦官诬陷,被关进了诏狱,最后被贬到安陆当个小官。后来又调到澧州做知州。
世宗皇帝登基后,余珊被提拔做了江西佥事,平定了梅花峒的叛乱。之后又升迁到四川副使,负责在威远、茂州一带驻军。嘉靖四年二月,他奉诏上书,陈述了十个导致国家逐渐衰败的现象,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陛下您有尧舜汤武那样的才能,却缺少像稷、契、伊、周那样的贤臣辅佐,所以导致很多事情都做不成,这其中有十个原因。”
“正德年间,那个刘瑾专权乱政,假借皇帝的名义胡作非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纪纲法度,幸好陛下您登基,振兴了朝纲。可是没过多久,就又开始懈怠,政事敷衍了事,名实不符,宫廷内外矛盾重重,混乱不堪。表面上看好像是在朝廷办事,实际上却根本不管事;表面上看好像在宫里办公,实际上却根本不尽职。最后导致皇帝以自己的想法为标准,百官百姓也都各行其是。这就是纪纲败坏的第一个原因。”
“正德年间,那些士大夫们个个寡廉鲜耻,都去巴结权贵,幸好陛下您站出来整顿朝纲。可是现在,以前被赶走的人又回来了,而新来的人又赖着不走。那些一辈子沉浮于官场的人,一旦掌握了选拔官员的权力,就首先选择那些阿谀奉承、油嘴滑舌的人。那些重视富贵轻视名节的人,都被提拔重用,导致阿谀奉承之风盛行,廉耻之道日渐衰微。更过分的是,那些侯伯们专横跋扈,随意罢免官员,讨论礼乐制度,市舶司又重新开放,商人又开始经商了。这就是风俗败坏的第二个原因。”
正德年间,朝廷大权下移,皇帝威信不振,所以才发生了安化、南昌的叛乱,还好皇上您及时出手平息了。可是边关的士兵越来越骄横跋扈。以前杀了许巡抚却不了了之,后来又杀了张巡抚,其他人也跟着学坏。以前抓了贾参将杀鸡儆猴,最近又抓了桂总兵泄私愤。结果榆关的贼人就效仿他们杀了主事官,北边的库吏也效仿他们抢劫县官。皇上您听信了那些迂腐文人的姑息说法,采纳了那些庸碌官吏的权宜之计,以至于朝廷的命令都由几个边关士兵说了算。这就是国家衰败的第三个原因。
自从那个奸臣刘瑾当权以来,用贿赂收买将领,所以边防彻底崩溃了,还好皇上您及时出手整顿。但是积弊已久,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恢复。现在朵颜部在辽东海边徘徊观望,羌族和戎族在四川作乱,北方的游牧民族在沙漠肆虐。敌人势力越来越大,那些当官的却没提前预料到,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控制,反而假装镇定自若,掩盖自己的无能。甚至还伪造战功,贪图赏赐,虚张声势,拼命升官,边关的麻烦事也越来越多。边疆外敌势力强大,这就是国家衰败的第四个原因。
自从那个奸臣刘瑾当权以来,把全国的财富都搜刮到权贵手里,所以才发生了刘、赵、蓝、鄢等地的叛乱,还好皇上您及时出手保护了百姓。可是这几年来,朝廷一面发放免税的黄纸,一面催促交税的白纸;各种额外税收,连鸡鸭猪羊都不放过;织造局的需要,自己做起了商人。江淮地区出现了母子相食的惨剧,兖州、豫州盗贼横行,四川、陕西、湖广、贵州都疲于供应军饷。田地荒芜,老百姓都没了活下去的希望。这就是国家根本动摇的第五个原因。
正德年间,朝中大臣好多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排挤,国家都快空了,还好皇上您及时站出来收拾残局。可没过多久,那些胡说八道的人,一开口就遭到斥责。以前只是被贬官外放,现在直接被发配到边远荒凉的地方。以前只是被禁锢终身,现在竟然在朝堂上被打死。自从吕柟、邹守益这些人离开后,朝廷的殿阁就空了;顾清、汪俊等人离开后,各部衙门就空了;张原、胡琼等人死了后,敢于直言进谏的人就更少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正直的大臣,也被权奸排挤打压,不让皇上听到他们的声音,导致皇上被蒙蔽,自己都不知道身处险境了。这就是人才凋零的第六个迹象。
正德年间,奸邪之辈不断升迁,忠臣良将的劝谏根本听不进去,还好皇上您及时站出来拨乱反正。可没过多久,这种歪风邪气又卷土重来了。皇上您还没来得及惩罚那些心怀不满的人,那些逆耳之言就又让您动怒了。不认真调查就用言语打击别人,凭空猜测就怀疑别人有诈。早上进献奏章,晚上就被发配千里之外。甚至有人被杖毙,含恨而死。这就是言路阻塞的第七个迹象。
正德年间,忠良之臣被排挤,国家都快危在旦夕了,还好皇上您及时站出来主持大局。没想到转眼之间,那些坏人又趁虚而入了。他们用六艺来粉饰自己的奸诈言论,借用《周官》来夺取汉朝的政权。黑白颠倒,模棱两可。这些大奸臣表面上看着忠诚,其实都是些大骗子。就像王莽当初隐藏自己的野心,司马光刚当宰相时也装出一副清廉的样子。就算是有圣人一样的智慧,也很难辨别真伪啊!臣担心正直的人斗不过奸邪,邪恶势力会越来越强大。这就是邪正不分的第八个迹象。
正德年间,大臣们越来越疏远皇上,小人却越来越亲近皇上,导致政事混乱不堪,还好皇上您继承皇位后,重用正直的大臣。但是自从大礼议事件后,凡是稍微不合皇上心意的人,都被贬官、鞭打、流放,一定要把所有反对的人都清除干净才罢休。于是小人就乘机钻营,巧妙地迎合皇上的喜好,以求得功名利禄。皇上您总是先入为主,对迎合您的人就百般顺从,对反对您的人就勃然大怒。因此,大臣们都小心翼翼,小人们也战战兢兢,上下之间关系紧张,越来越疏远,君臣之间融洽的气氛也消失了。这就是君臣离心的第九个迹象。
正德年间,地震、天灾、怪异事件不断,几乎年年都有,多亏皇上继位,这些灾祸才逐渐平息。可是最近几年,又是冰雹打死牲畜,又是狂风暴雨摧毁房屋,还有女人生下双头婴儿,白天黑得像晚上一样,各地水灾不断,奏折像雪片一样飞来,这跟正德年间有什么区别?特别是京城,阴霾笼罩,连太阳都遮蔽了,白天也昏暗无光,很少见到阳光,这更是可怕的征兆!这些灾难的出现,原因大概有十个方面。
这十个方面,皇上占了一个,皇上没法保护天下。皇上您英明神武,怎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是不是因为您身边的辅佐大臣们出了问题?我私下认为,现在朝廷里最得宠的辅臣,不过是个奸佞小人,只会阿谀奉承,蒙蔽圣听,导致上天降下灾祸,百姓遭受苦难,国家也失去了希望。我认为他根本不是天下第一流的人才,皇上却如此信任他,这样下去,国家迟早要完蛋!我希望皇上赶紧罢免这个人,另选贤能,比如像以前杨一清大学士那样文武双全,像现在石珤大学士那样老成持重的人,让他们辅佐左右,这样才能清除弊政,治理天下。
我还听说献皇帝(明孝宗)爱惜人才,宽容待人,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可是现在负责制定礼仪的官员们,只要一句话不合皇上心意,就立刻被指责为大逆不道,被贬官、流放、甚至处死,朝堂上空空荡荡的。这难道是献皇帝的意思吗?如果不是他的意思,就算拥有天下的权力,也是枉然。皇上您为什么不启用他们,让他们在太庙尽忠职守,以慰藉献皇帝在天之灵呢?
这封奏疏长达一万四千多字,非常恳切,皇上把它交给相关部门处理了。奏疏中指责的“辅弼第一人”,就是费宏。
珊(此处应为官员姓名,原文缺失)为人清廉严谨,做官很有威望,也很有恩德。他回家奔丧后,当地百姓为他建祠堂纪念这位好官。后来副使胡东皋去祭拜,独自望着珊的祠堂感叹道:“这是我的老师啊!”珊服丧期满后,又回到原来的官职,到广东任职,最终官至四川按察使。
话说,有个御史叫汪珊,在嘉靖元年七月的时候,上书皇帝,列举了十条朝廷逐渐衰败的迹象。大概意思是这样的: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全国上下都盼着您励精图治,可现在跟刚开始比,差远了。
一开始,您每件事都亲力亲为,自己做决定;现在呢,那些皇亲国戚和身边的人,暗地里就开始左右您的决策了。以前,您每件事都跟大臣们商量;现在虽然表面上还很尊重大臣,但实际上已经不太听他们的意见了。当初,您下令废除那些不正规的淫祀庙宇;现在,又开始有人提议恢复这些庙宇了。以前,您不沉迷于享乐;现在,教坊司的人又开始用新奇的歌舞来讨好您了。以前,您每天都认真批阅奏章;现在,很多奏章都搁置一旁不看了,直接让身边的人决定要不要处理。以前,您精简冗员,削减开支;现在,那些精兵强将却没经过核实,连御马的数量都查不清楚了。以前,您整顿锦衣卫的滥权行为;现在,大臣和近侍却利用迎合您来谋取高官厚禄,那些旧的旗校都变成了亲军。以前,宦官犯了罪,就依法惩处;现在,犯错的宦官大多都能免死,满朝文武都对此无可奈何。以前,犯错的宦官不再启用;现在,那些镇守边疆和驻扎营地的官员,都能轻易地调换位置,宦官的势力又死灰复燃了。以前,您对谏言来者不拒;现在,只要是政事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言官们一奏报,您就说“朕有旨意”,直接把人给堵回去了。
皇帝听后,觉得汪珊说的挺有道理。没过多久,汪珊就被外派到河南做副使,后来官至南京户部右侍郎。汪珊,字德声,是贵池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他在贵州巡抚任上,平定了都匀苗民叛乱,立下了汗马功劳。
韦商臣,字希尹,是长兴人,嘉靖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大理寺评事。
第二年冬天,因为“大礼议”刚尘埃落定,朝廷里官员被贬谪的,每天都有,没完没了。韦商臣就上书皇帝说:“我当官的职责是审理案件,公平公正。可是自从我上任以来,就发现很多大臣因为在‘大礼议’上跟皇帝意见相左,被贬官的:吏部侍郎何孟春一个人被左迁,被发配边疆的有学士丰熙等八个人,被打死杖毙的有编修王思等十七个人;因为顶撞皇帝身边的宦官而被抓起来审问的有副使刘秉鉴,布政使马卿,知府罗玉、查仲道等十个人;因为失礼被关起来的,有御史叶奇、主事蔡乾等五个人;因为京城官员互相弹劾而被下狱的有少卿乐頀、御史任洛等四个人。这些事情太不公平了,上天都会觉得不顺,老百姓也都很害怕。我认为这些人应该得到宽恕。更何况最近几年水灾、旱灾、瘟疫流行,星星坠落、地震、山崩、泉水涌出,风雹、蝗虫等灾害几乎遍布全国,有识之士没有不感到害怕的。现在就应该平反这些冤假错案,恢复被发配的人的官职,抚恤死者的家属,释放被关押的人,纠正互相弹劾的罪名,这也是消除灾祸的一种办法啊!”
皇帝说他沽名钓誉,卖弄清高,把他贬到清江当丞,不久又调到德安当推官。
后来他升迁为河南佥事,平定了永宁的大盗,因为功劳而受到奖赏。伊王残忍地杀害了他的妃子,韦商臣按照法律条文进行了弹劾。他还曾经审理了里居给事中杜桐杀人案,杜桐就跑去跟吏部尚书汪鋐告状。韦商臣刚升迁到四川参议,就被考察罢官回家了。言官薛宗铠、戚贤、戴铣等人一起上书请求为他申冤,但是皇帝没答应。韦商臣在家待了几十年,最后去世了。
黎贯,字一卿,是广州从化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改任为庶吉士,然后当上了御史。他去福建查案,弹劾镇守内官尚春侵吞官府的钱财,结果把所有被侵吞的钱都追回来了。世宗皇帝继位后,黎贯建议恢复起居注制度,并且让文臣们把奏章整理分类,方便编写史书,皇帝同意了。登基的诏书里明令禁止各地进贡,但后来镇守的宦官们还是照样进贡。黎贯就上奏说:“皇上刚下诏书,这些内臣就歪曲事实,为了讨好皇上,谋取私利。他们借着皇上的命令征收的叫‘额贡’,自己偷偷献上的叫‘额外贡’,这严重地压榨百姓,让朝廷的恩泽无法惠及百姓,这根本不是彰显皇恩浩荡,树立君主美德的做法啊!”
嘉靖二年,皇上听信了玉田伯蒋轮的建议,在承天府为兴献帝(明宪宗)修建家庙,让蒋轮负责祭祀。黎贯上奏说:“皇上您相信了这个阿谀奉承的小人的话,把祭祀的事情交给外戚来管。神灵不会接受不符合礼仪的事情,兴献帝的牌位肯定会被扔出来的。”皇上没听他的。接着他又上奏说:“建国初期,夏秋两季的赋税,麦子是四百七十一万石,现在减少了九万石;稻米是二千四百七十三万石,现在减少了二百五十万石。国家的收入一天天减少,而支出却一天天增加。请求皇上命令有关部门调查自祖宗以来赋税的数额和现在的财政支出,把详细的账目呈报上来。只有知道国家的收入有限,才能控制住日益增长的开支。”皇上很高兴地采纳了他的建议。
我先去江西处理家事,父亲去世后我回家奔丧。过了很久,我又重新上任了。
碰巧皇帝听从张孚敬的建议,要取消孔子“王”的称号,改称“先师”,并且减少祭祀孔子的礼器和乐舞的数量。当时负责修撰的徐阶因为谏阻而被贬官。皇帝还亲自写了篇《改正祀典说》,下发给朝中大臣;而张孚敬又写了篇《祀典或问》,来迎合皇帝的意思。
这件事的决议已经确定下来了,我带领同僚一起上书反对。皇帝大发雷霆,说:“你们说朕已经尊皇考为皇帝了,难道孔子还不能称王?简直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都给我交给法司去查办!” 于是都御史汪鋐建议说:“最近言官议论政事,总是拉帮结派地欺压别人,说是‘这是天下人的共同意见’,其实发起这件事的人往往只有一个。应该查明带头的人是谁,严惩不贷。”皇帝同意了他的意见。
后来,刑部尚书许赞等人把我们的案子呈报上去,本来应该罚款杖责然后恢复官职,但皇帝却直接下令把我革职为民。过了很久,我死在了家里。
我和同僚们上书的时候,礼科都给事中中华阳王汝梅也带领同僚们一起抗议,他说:“陛下您在处理万机之余,还如此重视典礼,真是伟大的举动啊!但是恐怕那些喜欢生事的大臣会纷纷效仿,今天提一个建议说某个制度应该废除,明天又提一个建议说某个制度应该恢复,国家以后就会有很多麻烦了。况且祖宗留下来的法度已经沿用了160多年,即使有些地方不如古代,继续沿用下去也没什么错,为什么要频繁地更改呢?” 皇帝看了奏章后,斥责他违抗旨意,并把《改正祀典说》给他看。
汝梅,字济元,他从行人一步步升迁到礼科都给事中。八年二月,因为发生灾异,朝廷征求大家的意见。汝梅说:“最近的奏章大多都是阿谀奉承,应该区分忠臣和奸佞,不要轻信谄媚之言。大臣奏事,最近很多都被压着不处理,应该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大家公开讨论。人主学习最重要的不是华丽的辞藻,现在处理一件事情,都要皇帝亲自批示,也显得有点轻慢了。应该效仿祖宗的做法,经常在御平台召见宰执大臣,当面商议大事,既可以节省批阅奏章的劳力,又可以避免隐瞒欺骗。”他的奏章上奏后,触怒了皇帝。后来,夏言建议分祀天地,汝梅又和同僚们一起坚决反对。不久,他就外放浙江任参政,最终客死他乡。
彭汝实,字子充,是嘉定州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南京吏科给事中。
嘉靖三年,他上奏说:“九江发生了盗匪起义,杀害了不少官兵。负责长江巡防的伍文定没有及时组织剿匪,应城伯孙钺更是带兵不出,这两个人都应该严厉处罚!”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当时吕柟和邹守益被关进了监狱,彭汝实挺身而出,上书为他们求情。他还因为各种灾异上奏说:“最近黄风黑雾,春天就下起了早春雷,地震、泉水干涸,扬沙雨土,这些灾害接踵而至。再加上小人们得势,盗贼横行,老百姓都失业了。树木奇异,野草疯长,这些都是上天示警的征兆啊!天上出现异象,地下也发生变化,人间更是乱象丛生,可是朝廷发布的那些反省的诏书,都只是走过场而已。朝堂之上,忠臣和奸邪之辈还没能分辨清楚,逢迎拍马屁的反而被认为合乎礼仪,坚持原则的却被当成沽名钓誉。那些贪官污吏,为所欲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赏赐豪宅田地没完没了。皇上您都过了而立之年,可是经筵讲学却从不提问,内阁的奏章也都是照例批复。皇上沉迷于女色,把重要的职位交给那些奸佞小人。像廖氏兄弟、张璁这些人,竟然还逍遥法外,李隆、苏晋更是安然无恙。在这种情况下,还想指望上天改变主意,感化人心,那是不可能的!”
大学士费宏因为儿子犯事被牵连,请求辞职未获批准;礼部侍郎温仁和因为庆王朱台浤的事情被调查。彭汝实认为应该允许这两个人辞职,以表明朝廷官员进退有度的原则。他还推荐石珤、罗钦顺、顾清、蒋冕可以代替费宏;李廷相、崔铣、湛若水、何瑭、许诰可以代替温仁和。他的奏章递交到了相关部门。
那个奸臣王邦奇诬陷杨廷和和彭泽,汝实就说了:“王邦奇前后两道奏章,一开始是装模作样地惶恐不安,最后却充满了粗鄙下流的言语。奏章里引用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甚至说费宏、石珤半夜跑到杨一清家里去。现在却没听说皇上要问询杨一清,杨一清自己也一直没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呢?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廷和裁减冗员好几万人,就因为这事儿被气得罢官了。现在他的大儿子因为疯疯癫癫也被发配了,这事儿也就算了吧。可是那些小人们心里还憋着火,越传越厉害,廷和的二儿子和女婿也被抓进监狱了。诬告的法律规定,要根据被诬告的人的轻重来反过来惩罚诬告的人,这是国家的法律啊!我希望皇上能查清楚幕后主使是谁,和诬告的人一起治罪,别让他们轻易逃脱,留下坏名声给外国人笑话。” 皇上没听他的。
汝实多次直言时政的不足之处,还曾经坚决反对“大礼议”,因此被张璁、桂萼这些人恨上了。他因为父母年迈,就上疏请求改到附近任职,并且推荐贡士高任说、王表来代替自己。奏章递上去后,吏部按照张璁、桂萼的意思说:“汝实到处煽动鼓动大家,扰乱了大礼议的讨论,而且还和御史方凤、程启充结党营私,互相贿赂。他自己知道这次考核肯定过不了关,就想辞去高官做个小官,不应该让他得逞!” 于是就把他罢官闲置在家了。他和程启充、徐文华、安磐都是一个地方的,当时人们称他们为“嘉定四谏”。
郑自璧,字采东,是祥符人,户籍在京城。正德十二年考中进士。后来做了庶吉士,然后升任工科给事中。
世宗皇帝即位后,朝野上下都在议论时政。郑自璧请求收集整理那些关于教化和治理国家的奏章,编成书供皇帝参考,皇帝同意了。早些年,正德年间,那些宦官们大量侵占百姓的土地,改成自己的庄田。到了这个时候,百姓上诉,皇帝就派人去调查。郑自璧又详细地陈述了其中的弊端,皇帝命令调查的人严厉查处,百姓的苦难才稍微减轻了一些。嘉靖二年,郑自璧的继父陈万请求把黄华坊的赐宅换成西安门外的一处新宅,皇上同意了。郑自璧认为,那处新宅已经卖给了百姓,不应该强占,他和安磐极力反对。皇上没听他们的。第二年,因为“大礼议”的事儿,他被打了板子。
他升迁到兵科都给事中这个位置。宫里有个叫李能的太监,借着修建墩堡的事儿,想趁机确定山海关的税收数额。宫里另一个太监张忠,还有尚书金献民之流,都为在甘肃立功的事儿争功劳,想给儿子安排锦衣卫的职位,他们手下那些跟着办事的人也都跟着升官。镇守江西的太监黎鉴,手下的人超过了规定的数量。太监武忠的儿子武英,冒领军功,被提拔做了副千户。很多被裁撤的锦衣卫官员,都通过各种关系又复职了,而司礼监却上奏说已经辞退了将近五百个工匠。孝陵的净军于喜,居然擅自跑到京城来告状。安边伯许泰在戍边时死了,他儿子请求继承他父亲的官职。宫里两个太监,扶安和黄英,先后去世了,朝廷都给了他们的亲属官职。
自璧全都上书跟他们争论,皇上大多不听。有一次,他还跟其他官员一起弹劾郭勋贪赃枉法。后来李福达的事情闹出来后,他又弹劾郭勋跟妖人勾结。皇上因为郭勋的事儿,下旨责备了自璧。六年三月,宣府出了事,他又弹劾总兵傅铎,还牵扯到了镇守的太监王玳、巡抚周金、副将时陈等人的罪责。傅铎被抓起来审问,时陈被革职,而王玳和周金则被责令立功赎罪。礼部侍郎桂萼请求起用王琼到边关去。自璧就带着其他官员和御史谭缵等人说王琼的罪行应该追究,桂萼是拉帮结派,请求一起论罪。皇上没采纳。
自璧这个人最敢说话了,他说的都是那些当权的权贵和奸佞,他的正直之声震动朝野。那些被他得罪的人,就暗地里造谣中伤他,这些话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吏部想按照资历提拔他做太仆寺少卿,但是皇上没同意。到了这个时候,很多官员都弹劾他,皇上就下旨降他两级,调他到外地去任职,最后把他贬到江阴县丞这个小官儿。命令一下达,大臣们都觉得他该走了,没人帮他说话。后来朝中大臣多次推荐他,皇上最终也没召他回去。
戚贤,字秀夫,是全椒人。嘉靖五年考中进士。被派到归安县做知县。县里有个萧总管庙,每天都有人去祭祀,从没断过。有一天,时间久了,戚贤去祈祷,却没灵验,庙里供奉的木偶却意外掉到河里了。过了几天,有条船经过那里,木偶竟然自己跳上了船,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戚贤慢悠悠地笑着说:“它只是还没烧掉而已。”然后就让人把木偶烧了。他还暗地里派强壮的衙役到河岸边的社庙附近,吩咐他们:“要是看到水里的人出来,就立刻抓起来!”后来,果然抓到了几个人。原来是一些坏人雇佣水性好的人,在河里作恶。
知府万云鹏这个人做事很急躁,经常得罪人。到了考核的时候,有人中伤万云鹏,说他应该被免职。这个人就赶紧跑到吏部去说明万云鹏是被冤枉的,结果万云鹏就免于被处罚了。但是尚书桂萼却对这个人有意见,这个人就借着父母去世的机会,离开了官场,后来被任命为唐县知县,之后又升任吏科给事中。
十四年春天,轮到外地官员考核了。考核不合格的官员,按照惯例是永远不能再用。当时很多言官因为得罪了当权的大臣,都被借着考核的名义罢官。这个人就提前上奏,说那些被免职的人里头,有些人是被冤枉的,应该允许言官们为他们辩护。皇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他的请求。正好当时参议王存、韦商臣因为言事得罪了权贵,前给事中叶洪弹劾汪鋐也被贬官,他们都在被免职的名单里。这个人当时正在陕西出差,给事中薛宗铠就根据他的奏疏为他们求情。吏部不同意,皇帝最终还是批准了他们的请求。等这个人回到京城后,因为汪鋐的所作所为太过嚣张,实际上是张孚敬在庇护他,于是他就列举了汪鋐的罪状,说:“辅臣张孚敬把持吏部大权,用利益和处罚来堵住言官的嘴。就说这次考核的事,陛下您听取了我的意见,允许他们申诉,就是为了防止大臣徇私枉法。现在言官们为叶洪等人辩护,张孚敬却偏袒汪鋐这个大官,巧言令色地阻挠。陛下您有尧舜那样识人的智慧,而辅臣张孚敬却犯了像伯鲧那样抗命的大罪。流放的处罚典例都有,就看陛下您如何决断了。”皇帝心里很欣赏他的话,但是又很为难,因为这违背了张孚敬和汪鋐的意思,结果叶洪等人最终还是没有被处罚。
他又借着父母去世离开官场。后来补任刑科都给事中。夏言当权的时候,正好要选拔庶吉士,难免会徇私舞弊。这个人就上奏陈述选拔庶吉士的弊端,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弹劾郭勋贪污受贿,祸害天下。太庙失火后,他又弹劾郭勋以及尚书张瓒、樊继祖等人,同时推荐闻渊、熊浃、刘天和、王畿、程文德、徐樾、万镗、吕柟、魏校、程启充、马明衡、魏良弼、叶洪、王臣等人可以担任要职。他的言辞越来越激烈,惹怒了皇帝,被贬到山东布政司做都事。那些被他推荐的人也都被降了俸禄。
不久,这个人就以父亲年老为由辞官回家。回家十多年后去世了。他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王守仁的学说,非常认同。等到他在浙江做官的时候,就以弟子的身份拜王守仁为师。
刘绘,字子素,也叫少质,是光州人。他爷爷刘进做过太仆少卿。刘绘个子高,留着长胡子,为人豪爽,很有个性。他喜欢练剑,还能拉开六石弓。乡试考了第一名,嘉靖十四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行人,后来升任户科给事中。
二十年的时候,皇帝下令让京城的言官们一起推荐边疆人才。给事中邢如默等人推荐了毛伯温、刘天和等二十个人,其中还包括已经去世的御史段汝砺、副都御史翟瓒和参议王洙。刘绘就说了:“段汝砺是大学士翟銮的亲戚,翟瓒、王洙是夏言指使邢如默推荐的。大臣们仗着权势压制言官,言官们害怕权势而违背公论,上下都一味附和,这不是国家的福气啊!请求罢免翟銮和夏言的官职,处罚邢如默,以此警告那些徇私枉法、结党营私的人。”皇帝同意了他的意见,把邢如默外放了。当时夏言刚好罢官,翟銮却没受到任何处罚。
第二年,敌人大举入侵山西。刘绘上书说:“俺答势力强大,一定会成为我们腹心的祸患。现在有些人认为应该防守,不应该出战,所以边疆将领大多只顾自保,或者捡些残兵败将来邀功请赏。督察巡视的官员们也只把士兵和战马安排在险要的地方防守,说是‘清野’,实际上是躲避敌人的锋芒;说是‘守险’,实际上是自保。我请求专门任命翟鹏,让他可以便宜行事。迅速调动宣府、大同、山西的军队,一共十七八万人。三路大军同时出击,只进不退,即使敌人很多,也能在几天之内平定。”皇帝被他的话激励了,就让翟鹏便宜行事,可以处决都指挥使以下的官员。但是翟鹏最终没能出塞。过了一段时间,刘绘弹劾山西巡抚刘臬与夏言勾结,并且请求罢免吏部尚书许瓒和宣府巡抚楚书。刘臬和楚书因此被免职。
刘绘两次弹劾夏言,夏言对此怀恨在心,把他外放到重庆当知府。重庆的土官们互相争地,互相仇视,刘绘下令晓谕他们,很快就平息了争端。上级官员都推荐他升官,但他再次进入中央政府后,却被言官们弹劾罢官。他回家后住了二十年,去世了。
他的儿子刘黄裳,是兵部员外郎。倭寇入侵朝鲜的时候,朝廷命令他协助侍郎宋应昌处理军务。他渡过鸭绿江,到达平壤,大败倭寇。倭寇逃跑,刘黄裳率兵追击,又连续几次打败了他们。朝廷为他记功,升他为郎中。
钱薇,字懋垣,是海盐人,嘉靖十一年考中了进士。他师从湛若水学习。当了行人之后,为人清高自守,和同一年考中的蒋信等人朝夕相处,一起学习。后来升迁为礼科给事中。
他上书建议,让将领家里的家丁可以在塞外的田地里自己耕种,不用再向他们收税,并且建议总督大臣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处理军务。但是这个建议没有被采纳。他还上疏弹劾大学士李时、礼部尚书夏言、工部尚书温仁和以及外戚蒋轮。
升任右给事中后,郭勋想恢复内官镇守的制度,并且擅自更换宿卫将校。钱薇非常生气,上疏列举了郭勋七条违法行为。皇帝虽然很器重郭勋,但平时也知道郭勋蛮横,所以两边都没理。后来,因为出现了天象异变,钱薇极力陈述皇帝德行上的不足,皇帝心里很生气,但还没发作。他又上疏劝谏皇帝不要南巡,结果被扣了俸禄。内阁夏言等人挑选的宫中官员,很多都是徇私舞弊的,都被钱薇弹劾罢免了。钱薇和同事吕应祥、任万里一起请求按照以前的惯例,由内阁九卿共同推举官员。皇帝特别下令,把他们三个都斥责为平民。后来多次有人推荐他,都被压了下来。
他回到家乡,和当地的年轻人一起讲学,从不踏进官府的大门。倭寇作乱的时候,他向巡抚王忬请求,组织乡兵进行防御。乡亲们都很感激他。他五十三岁去世。隆庆初年,追赠他为太常少卿。
洪垣,字峻之,是江西婺源人,嘉靖十一年考中了进士。当时礼部侍郎湛若水在北京讲学,洪垣是他的学生。后来洪垣被任命为永康知县,之后又升任御史。
嘉靖十八年,皇帝南巡,要册立太子,让内阁大臣夏言和顾鼎臣挑选宫里的官员。洪垣上奏章两次说温仁和、张衍庆、薛侨、胡守中、屠应飐、华察、胡经、史际、白悦、皇甫涍这些人都是庸才,不能让他们辅佐太子。皇帝也听取了其他谏官的意见,罢免了其中几个人。没过多久,洪垣又弹劾文选郎中黄祯先,说他收受贿赂,让杨育秀当上了考功郎。黄祯先当上文选郎中后,贪污受贿,欺骗蒙蔽。知州王显祖等人明明应该被调动到偏远的地方,却被调到了大州府;知县何瑚都六十多岁了,还被选为御史。这些都不符合规定。现在要考核京官了,竟然让能力低下的曹世盛当考功郎,真是误国啊!皇帝把洪垣的奏章交给都察院,让都察院和吏科一起调查。结果黄祯先被关进监狱,杨育秀、王显祖等人也被革职为民。洪垣还追究了吏部尚书许赞和都御史王廷相的责任,并命令十三道御史举出像何瑚这样隐瞒年龄、冒进升官的人。结果,御史王之臣等人有四个人因为调动的事情被处罚,曹世盛也被调到别的部门去了。洪垣一封奏章,就让从御史、曹郎到下面的官员,二十多人受到了处罚。
洪垣后来出差去广东,因为安南归附朝廷,他的官职升了一级。还没完成任务,就被调到温州当知府。那一年温州闹饥荒,有人囤积粮食,结果被饿肚子的人杀了,洪垣因此被免职回家。之后,他和同乡方瓘一起又去拜访湛若水,湛若水给他们建了两座漂亮的楼房居住。洪垣在湛若水家住了四十多年,活到九十岁。
方瓘完全放弃了仕途。有一次他从广东回来,同行的朋友死于瘴气。船上一般不载尸体的,但方瓘偷偷地没告诉别人,和尸体一起睡了好几天,到了韶州才把尸体下葬。
洪垣的同科进士吕怀,是江西广信永丰人,也是湛若水的得意门生。他从庶吉士做起,后来当了兵科给事中,又改任春坊左司直郎,之后升任右中允,掌管南京翰林院的事务。他经常说王守仁的良知和湛若水的体认天理,意思都是一样的,关键在于改变人的气质。他还写了《心统图说》来阐述这个道理。最后,他做到南京太仆寺少卿。
周思兼,字督夜,是上海华亭人,年轻的时候就很有文名,嘉靖二十六年考中了进士。 他先被任命为平度知州。上任后,他亲自巡视郊外田野,坐在简陋的蓝布轿子里,只带了一碗饭,让乡民轮流抬着轿子走。这样,他就了解了老百姓的疾苦,然后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有一次,王府的太监纵容庄户奴仆抢夺百姓的财产,监司因为杖责奴仆致死,被太监逼着向朝廷告状。巡抚彭黯就让周思兼来审理这个案子。王府设宴想私下嘱托周思兼,但周思兼在酒席上始终一言不发。周思兼看完案卷后说:“这个案子杖责不合法,罪该杖责,但因为是王爷的缘故,加一等处罚;太监诬告,罪该流放,但因为是王爷的缘故,从轻发落。” 结果监司官复职了。
后来,附近几个州县闹饥荒,百姓抢夺粮食,地方官处理得很严厉,差点酿成大乱,上级就派周思兼去处理。周思兼让人做了几千个小木牌,分发到郊外,让拿着木牌的人来领救济,他都给他们发放钱粮,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周思兼回朝述职,因为政绩突出,被评为治行第一,按理说应该升官。但是平度州的老百姓跑到京城来请求朝廷,让他继续留在平度一年。
之后,周思兼升任工部员外郎,负责督办临清砖厂,当地百姓夹道送别,哭着送他上任。 巧的是,同年进士里有个长相跟周思兼很像的人,路过平度,老百姓都争着去拜见他。后来发现认错人了,大家都叹息着离开了。 黄河快决堤了,周思兼发动百姓筑堤,自己顶着烈日站在堤坝上。堤坝修好三天后,秋汛来了,洪水很大,但百姓都免于灾难。
周思兼升任郎中,后来外放湖广任佥事。岷州的几个宗室,五个人都封了将军,他们杀人越货,抢夺钱财,地方官二十年都不敢进武冈。周思兼查明了他们的罪行,抓捕了他们的同伙,全部关进监狱。这五个人带着刀子去见周思兼,周思兼跟他们拱手行礼,然后摸着他们的胳膊说:“我为你们考虑一百口人的性命,你们却要因为这些事而死吗?” 这五个人都吓退了。周思兼把他们的罪行上报朝廷,把他们都关进了高墙,并且把他们的田宅子女都还给了百姓。 后来周思兼因为母亲去世而辞官,此后再也没有出来做官。过了很久,他被起用为广西提学副使,但还没等上任就去世了。
颜鲸,字应雷,是慈溪人,嘉靖三十五年考中了进士,当上了行人,后来升任御史,负责巡视仓场。有个奸臣叫马汉,仗着定国公的势力,借了漕运士兵的钱,到期还不还,就强行没收他们的粮食,结果惹得民怨沸腾。马汉拿着定国公的信来,颜鲸直接就论罪要杀了他。
嘉靖四十年,畿辅地区、山东、河南等地都闹起了大饥荒。颜鲸建议把各地贪官污吏的罚没银子,别运到京城了,全部换成粮食救济灾民,并且马上发放下去。内府的新钱也拿出来当买粮的本钱。皇帝都同意了。之后,他又上奏朝廷,提出了关于漕运的六条改进建议。
第二年,颜鲸出巡河南。河南的伊王典楧是个恶霸,长期和朝中宦官、严嵩父子勾结,内外呼应,他上奏的奏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手下爪牙还经常干些盗矿的事情。颜鲸想除掉他,就和参政耿随卿商量,抓住伊王的一个承奉王钅盬的罪过,王钅盬每天都告发伊王的阴谋诡计。这时严嵩已经倒台了,颜鲸就上奏徐阶,说那些大太监们都跟伊王断绝了联系,他还抓捕了伊王那些侦察的骑兵。颜鲸假称防寇,下令知府把军队分屯到重要的地段。然后和巡抚胡尧臣一起,弹劾伊王典楧抗旨、伪造诏书、僭越、残暴等十大罪状。伊王的护卫和那些亡命之徒,差不多有几万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皇帝大怒,把伊王废为庶人,关进高墙,没收了他的财产,取消了他的爵位。两河地区的老百姓都欢欣鼓舞,互相庆祝。
景王在自己的封地,越界侵占百姓的土地,当成自己的庄田,颜鲸也严厉地惩治了他的爪牙。魏国公侵占民田,还假借皇帝赐予的名义立碑为界,颜鲸把他的碑砸了,把侵占土地的人发配充军。锦衣卫指挥使收受一些无赖小人的贿赂,把他们的名字写在校尉的名单里,让他们为非作歹,祸害百姓。列侯们到王府去办事,路上驿站都乱糟糟的。王府的内官进贡,乘坐龙舟,所到之处,横行霸道。颜鲸建议,校尉的空缺从兵部补,册封改用文官,王府进贡的事,派属吏去办。皇帝下令,册封亲王和王妃的事,还是由列侯来办,其他的都按照颜鲸的建议来办。
这位官员被调去管教京畿地区的学校了。大兴县令高世儒奉命查办逃役的人,结果都督朱希孝说他勾结军队,告了他一状,这事儿就送到朝廷去讨论了。有个叫鲸的人弹劾朱希孝乱用法律,说:“高世儒他们只是按照户籍把该服役的人叫来,根本没勾结军队啊!那些禁军子弟和家眷仗着住在京城附近,冒充禁卫军的名义,所以官吏都不敢管他们。有钱人可以抗旨不遵,穷人却只能饿死在沟里。高世儒没错,错的是那些锦衣卫!”皇帝一听就火了,说鲸诬蔑功臣,把他贬到安仁当典史去了。隆庆元年,他当上了湖广提学副使。后来因为考试录取的贡生没达到张居正的要求,就被降职到山东当参议了。之后又改任太仆寺少卿。都御史海瑞推荐鲸很有才能,但没被采纳。
鲸在河南做官的时候,罢免了一个新郑县令,那县令是高拱罩着的。在湖广的时候,有个叫王篆的人想把他父亲追封为乡贤,鲸坚决不同意。后来高拱当了吏部尚书,王篆又当上了考功司郎中,就借故说鲸不谨慎,把他给撸了职务。万历年间,给事中邹元标、御史饶位一起上奏章推荐他,结果被压下来了。御史顾云程说:“皇上您大力起用被埋没的人才,唯独对鲸和管志道进行考察就给否决了。如果朝廷大臣贤明,那提拔被埋没的人才是常规操作,否则就是排挤异己罢了。最近您又重用了被考察过的吴中行、艾穆、魏时亮、赵世卿,唯独对鲸和管志道却不行,这是为什么呢?”给事中姜应麟、李弘道也这么说,最后鲸只能以湖广副使的职位退休了。朝廷内外十多次推荐他,都没成功。
赞曰:古人说:“还没相信就劝谏,就会被认为是在诽谤自己”。但是那些有志节的人,心里充满了忠诚和爱戴,怎么能忍心因为不被相信就疏远自己的君主呢?张芹等人怀着赤诚之心,激昂地论事。他们说的话虽然没完全被采纳,但总比那些沉默不语的人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