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澄,字宪清,是昆山人。弘治六年,他考中了状元。 一开始,他被任命为修撰,参与编写《会典》,完成后升任右谕德,在东宫给太子讲课。 那时候武宗还是太子呢,觉得毛澄讲课讲得特别清楚明白,夸奖了他。皇帝高兴坏了,正赶上秋天晚上设宴,就把宴席上的东西都赏赐给了毛澄。

武宗当了皇帝以后,毛澄升了左庶子,继续在经筵上给皇帝讲课。后来因为母亲去世,他就回家守孝去了。 正德四年,刘瑾故意找《会典》里的小毛病,把参与编写的官员都降职,唯独毛澄被任命为侍读。 守孝期满后,毛澄回到朝廷,升任侍讲学士。 他又升了好几级,当上了掌院事,后来又做到礼部侍郎。 正德十二年六月,他终于当上了礼部尚书。

那年八月初一,皇帝微服私访去了。 侍郎王瓒、顾清他们这些人,就赶紧上书请求皇帝回宫。 结果皇帝又跑到居庸关,然后去了宣府,一待就是很久,根本没打算回来。 王瓒他们这些人就一次又一次地劝谏,但皇帝根本不理。

第二年正月,皇帝才回宫。 他下令所有官员穿盔甲到郊外迎接他。 王瓒他们又请求穿平常的衣服迎接,皇帝还是不同意。 七月份,皇帝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威武大将军朱寿”的头衔,带着军队去巡边。 他先去了宣府,然后到大同,一路往西走到榆林。 王瓒他们又多次上书劝谏。

到了十二月,他们又和其他的大臣一起上书,大概意思是说:“从去年正月开始,皇帝您就多次出巡,根本没怎么在宫里待着。这次出巡,已经半年了。 祭祀祖先和土地神的事,都是随便应付一下;元旦、冬至这些重要的朝贺仪式,也都简化了。 腊月和正月祭祀用的牲畜,两年都没准备了。 眼看着一年又要结束了,祭祀天地的大事也该准备了。 老祖宗的教诲是:‘祭祀天地,要虔诚,才能感动上天,要是怠慢了,就会招来灾祸。’ 现在皇帝您到处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万一路上遇到冰雪封路,耽误了元旦去祭祀上天,您怎么向老天爷交代?再说边疆地区又冷又荒凉,冬天尤其冷。我们这些大臣在京城里住着暖和的房子,拿着丰厚的俸禄,看着您这么劳累奔波,国家却空虚无力,我们心里都着急啊! 恳请您赶紧回宫,亲自祭祀天地,这不仅对国家社稷有利,对百姓也有好处!” 可是皇帝还是没理他们。

十四年二月,皇帝终于回京了。 他马上就告诉礼部说:“要让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太师、镇国公朱寿去两畿地区,去泰山,顺便把圣像请回来,祈福保佑百姓平安。” 王瓒他们一听,都惊呆了,又和大臣们一起上书,大概意思是说:“陛下您是受上天眷顾的皇帝,继承的是祖宗的基业,全国上下都知道您是皇帝。 现在您又给自己封了这么多头衔,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些头衔都是您自己封的,我们也不知道您到底想让谁来当这个‘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太师、镇国公’。 如果说是因为皇储还没立,想借着名山大川祈福,那派个使者去就行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干嘛要亲自去迎接圣像,像佛道那样烧香拜佛呢?” 他们列举了五条理由反对皇帝这样做,但皇帝还是没听。

宁王朱宸濠在江西造反,皇上南征去展示军威,在南京住了超过一年。杨廷和多次请求皇上回京。等到皇上要回通州的时候,因为听了江彬的话,打算立刻赐死宁王朱宸濠。杨廷和根据汉朝庶人事件的先例,请求皇上回京报告郊庙,然后在京城举行献俘仪式再处死宁王。皇上没听他的。当时宦官王堂在浙江,请求皇上为他建造生祠;西番阐化王的使者请求皇上额外赏赐九万斤茶叶。杨廷和都极力反对,但皇上没听。王琼想要陷害彭泽,只有杨廷和为彭泽辩白说他无罪。

皇上南下平叛,在南京待了一年多,杨廷和一直劝皇上回京。皇上终于要回去了,却因为江彬的建议,想在路上就杀了宁王。杨廷和赶紧劝说,说应该按照汉朝的规矩,先回京师,向天地神灵禀告,再行处决,这样才符合礼制。可惜皇上没听。 不仅如此,还有浙江的太监王堂想立生祠,西番的使者要茶叶,杨廷和都坚决反对,但皇上还是没采纳他的意见。 更过分的是,王琼还想陷害彭泽,只有杨廷和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说话,说他无辜。

武宗皇帝驾崩后,杨澄和大学士梁储、寿宁侯张鹤龄、驸马崔元、太监韦霦等人一起迎接世宗皇帝从安陆回来。到了京城,准备觐见世宗的时候,有人提议要用天子的礼仪来迎接。杨澄说:“现在就用天子的礼仪,将来还有什么更高的礼仪可以用呢?难道劝进和辞让的礼仪从此就要废除吗?”

世宗皇帝登基才六天,就下旨要讨论兴献王祭祀和尊称的问题。五月初七,戊午日,杨澄召集文武百官开会,向世宗皇帝建议说:“汉成帝曾经立定陶王为皇太子,又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并奉祀共王。而共王是皇太子的亲生父亲。当时大司空师丹认为这样做的恩义已经很周到了。现在陛下继承皇位,应该效仿定陶王的故事,让兴献王的第二子崇仁王厚炫继承兴献王的爵位和祭祀。再看看宋朝的情况,濮安懿王之子继承了仁宗皇帝的皇位,成为英宗皇帝。司马光认为应该给濮安懿王追赠很高的官爵,称他为‘王伯’,而不直呼其名。范镇也说:‘陛下既然以仁宗皇帝为父亲,如果再以濮安懿王为父亲,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于是,宋朝就为濮安懿王建立了园庙,并封宗朴为濮国公,让他负责濮安懿王的祭祀。程颐则说:‘对于过继的人来说,应该把过继来的父母称为父母,而把亲生父母称为伯父、叔父,这是人伦常理。但是,亲生父母的意义最为重大,应该另立特殊的尊称。比如称亲生伯父、叔父为“皇伯、叔父某国大王”,这样既能明确正统,又能尊崇亲生父母。’现在兴献王是孝宗皇帝的弟弟,是陛下的亲生父亲,这和濮安懿王的情况完全一样。陛下应该尊称孝宗皇帝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兴献王的妃子为‘皇叔母兴献王妃’。凡是祭祀兴献王和向王妃上奏章的时候,都自称‘侄皇帝’某,这样既能体现正统,又能表达对亲人的恩情,可谓是万世之法。” 杨澄的建议上奏后,皇帝大怒,说:“父母还能这样随意更改吗?!” 然后下令重新讨论这件事。

那一天是十月二十四日,大臣澄和其他人一起上奏皇帝说:“《礼记》里说,为别人之后代的人,都算作他的儿子,从天子到老百姓都一样。现在兴献王只有陛下您一个儿子继承了皇位,并且负责祭祀宗庙,所以我们之前建议让崇仁王厚炫继承兴献王的祭祀。至于称号,陛下应该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而您自己则自称‘侄皇帝’。我们觉得宋朝程颐的说法可以作为依据。咱们朝的制度,皇帝对宗室的尊称,只称伯父、叔父,自称皇帝而不说出自己的名字。现在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大王’,您又自称名字,尊崇的礼仪已经做到了极致,我们不敢再有什么其他的建议了。”然后他们把程颐的《代彭思永议濮王礼疏》呈给皇帝看。皇帝没同意,命令大家广泛查阅前朝的典礼制度,再讨论后汇报给他。

澄又和大臣们一起上奏皇帝说:“我们已经讨论了两次了,建议称兴献王为叔父,是为了表明大统的尊贵地位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在‘叔父’前面加个‘皇’字,那所有您的伯父、叔父们都不能和他相比了。在‘王’字前面加个‘大’字,那天下所有的王都不能和他并列了。兴献王的称号确定了,王妃的称号也就随之确定了,天下其他的王妃也无法和他相比了。况且陛下您是用天下养育他,所以要让他高兴,不要违背他的意愿,哪能把一家的养育和国家的养育相提并论呢?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事之以礼’啊。其他的那些过分尊崇的说法,以及那些亲属的称谓,看起来都不符合礼仪。过分尊崇的错误,没有比魏明帝的诏书更明显的例子了;亲属称谓的错误,没有比宋程颐的议论更明显的例子了。合适的礼仪,要点就在这里。”同时他们还把魏明帝的诏书也呈了上去。

那时候,皇帝一心想要抬高自己的亲生儿子,而进士张璁又上书极力批评礼官们的错误。皇帝心里有点动摇了,拿着澄等人的奏章很久都没做决定。到了八月初一,皇帝再次下令大家一起商议。澄等人再次上奏说:“先王制定的礼仪,都是基于人情的。武宗没有儿子,兄弟也少,是从宪庙的孙子中选择了陛下。也就是说,武宗把陛下当成同堂兄弟,父亲孝宗皇帝,母亲慈寿太后,这是无可置疑的,还需要再顾及私情吗?”奏章呈上去后,皇帝很不高兴,又把奏章压了下来。

邢寰大人给皇帝上奏,想给宪庙的皇妃邵氏定个尊号。 澄大人在奏疏里说:“王妃生下了兴献王,这可是陛下您亲生的儿子啊!但是既然您已经继承了皇位,那就要按照孝宗皇帝的标准来考虑,也就是您的祖母慈寿太后。孝宗皇帝对宪庙的皇妃应该尊称为皇太妃,那么您对您的母亲就应该尊称为太皇太妃。这样一来,伦理就正了,恩义也更深厚了。” 奏疏递交上去,皇帝知道了。

这个月,皇帝听说他母亲快来了,就让礼部官员讨论迎接仪式的规格。澄大人他们建议从崇文门进,再从东安门进宫,皇帝不同意。于是他们又建议从正阳左门进,再从大明东门进宫,皇帝还是不同意。澄大人他们坚持最初的建议。最后皇帝自己决定了仪式,所有人员都从宫门正中进入。

当时关于尊号的礼仪还没最终确定,张璁又上了一份《大礼或问》,皇帝更加倾向于他的说法。到了九月底,皇帝才把澄大人他们之前的奏疏拿出来,又让他们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再汇报。澄大人他们知道这事儿拦不住了,就和内阁商量,建议把兴献王尊称为“帝”,王妃尊称为“后”,然后以皇太后的懿旨来执行。于是他们上奏说:“我们这点微薄的见识,已经在之前的奏疏里都说了。现在是想安慰圣上您的心意,让这个决定既符合现在的情况,又不违背情理;既符合古制,又不违背道理。这需要有忠心耿耿、辅佐圣上的大臣才行。我们这些做官的,不敢擅自做主。” 皇帝最终在十月二日庚辰这天,以慈寿皇太后的旨意,把兴献王尊称为“兴献帝”,王妃尊称为“兴国太后”,宪庙的皇妃邵氏也尊为“皇太后”,并向全国宣告。虽然皇帝勉强同意了廷臣们的意见,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十二月十一日己丑这天,皇帝又下旨要加尊号为皇帝。内阁首辅杨廷和他们把圣旨退了回去,澄大人写奏疏坚决反对,还和九卿乔宇等人一起上谏,但皇帝都不听。到了第二年,嘉靖改元正月,清宁宫后面的三个小宫殿失火了。澄大人又上奏劝谏,朝中大臣也有很多人劝谏,这件事才算罢休了。

澄端亮这个人啊,既有学问又有操守,说话做事都很坦率,一点也不含糊。皇帝想给他升官,还特地派了内侍来传话,内侍甚至跪地磕头求他。澄端亮吓了一跳,赶紧把内侍扶起来。内侍说:“这是皇上您的意思啊!皇上说‘谁没有父母呢?怎么能让我不能尽孝呢?’皇上一定要您改变主意。”说着,还拿出很多金子给澄端亮。澄端亮一听,立马就生气了:“我年纪大了,糊涂了,但也不能坏了规矩啊!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辞职,不参与这件事了!”他接连几次上书请求退休,皇上都安慰他,不同意。过了两年,二月的时候,他的病更重了,又再次强烈请求退休,皇上这才答应了。结果,他的船到了兴济就去世了。

之前啊,因为在制定国家策略上立了大功,皇上封他为太子太傅,还给他儿子世袭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官职,但他坚决推辞,一个都没接受。皇帝对澄端亮非常敬重和忌惮,虽然澄端亮多次顶撞他,但皇帝对他的恩宠却一直没变。澄端亮生病后,皇帝还派御医给他看病,经常赏赐药物。澄端亮去世后,皇帝非常悲痛惋惜,追赠他少傅的官职,谥号文简。

汪俊,字抑之,是弋阳人。他父亲汪凤是进士出身,做过贵州参政。汪俊在弘治六年会试考中了第一名,被授予庶吉士的官职,后来升任编修。正德年间,他参与修撰《孝宗实录》,因为他不依附刘瑾和焦芳,被调到南京工部做员外郎。等刘瑾和焦芳倒台后,他又被召回原来的官职。后来他一路升迁,做到侍读学士,最后升任礼部右侍郎。嘉靖元年,他又升任吏部左侍郎。

当时大家都在讨论给献王加尊号的事,杨廷和跟尚书乔宇、毛澄他们据理力争。毛澄因为身体不好就辞职了,接替他的人罗钦顺还没来上任,所以就让杨廷和当了礼部尚书。这时候献王已经称帝了,有个叫桂萼的主事又提议说应该尊称新皇帝为皇考(父亲)。这个提议被提交到朝廷讨论。

三年二月,杨廷和召集了七十三位廷臣,一起上书皇帝,说:“祖训‘兄终弟及’,指的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现在陛下是武宗皇帝的亲弟弟,理所当然应该追尊孝宗皇帝为父亲,这很清楚明白。怎么能说您是给别人当儿子,从而断绝了武宗皇帝的继承呢?《仪礼》里说:‘给别人当儿子,那谁是儿子?大宗的继承人是儿子。’汉宣帝是从民间被立为皇帝的,还追尊孝昭帝为父亲;光武帝中兴汉朝,还追尊孝元帝为父亲;魏明帝因为皇后没有儿子,就选择宗室子弟继承大统。这怎么能说入继为君和给别人当儿子有什么不同呢?宋朝的范纯仁认为英宗皇帝是受诏为子,和入继不同,那是因为恩义更深厚,更应该不顾私情,这指的是生前认子,而不是说身后入继就算给别人当儿子。桂萼说‘孝宗皇帝已经有武宗皇帝做儿子了,怎么还能再立后呢?’我们认为,陛下追尊孝宗皇帝为皇考,并不是为孝宗皇帝立后。他又说‘武宗皇帝把皇位全部传给陛下,怎么能忍心不继承他的香火呢?’我们认为,陛下既然尊称武宗皇帝为皇兄,又何必非得改称孝宗皇帝为伯父,才算继承他的香火呢?他又说‘礼官们坚持的不过就是前宋朝的《濮议》’。我们这些愚钝的人,所坚持的也确实不出这个范围。宋朝程颐的观点是:‘虽然应该专心于正统,但也不能完全不顾及私情。所以继承皇位,要以大义为重;而血缘关系,则要顾及亲情。至于名称,关系到皇统的延续,如果搞不清楚,就会乱了伦理纲常。’这简直就是今天的情况啊!我们把这些奏章都整理好了,只有进士张璁、主事霍韬、给事中熊浃跟桂萼的意见相同,其他八十多道奏疏,二百五十多人,都跟我们的意见一样。”

皇上最初把奏章留中不发。然后特地派人去南京召见桂萼、张璁和席书。过了十多天,才下旨说:“我遵守祖宗的正统,大义上不敢违背。但是,我作为儿子,也应该尽到孝心。你们再重新商议一下,然后告诉我结果。” 杨俊没办法,只好召集所有大臣,建议在称呼中加上“皇”字,以完善徽号。奏章再次上呈,皇上又留了十多天。到了三月初一,才下诏令礼官,追尊兴献帝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兴国太后为“本生母章圣皇太后”。选好日子祭祀郊庙,并颁布诏书天下。同时,又另外下旨,要在奉先殿旁边修建一间房子,恭敬地祭祀献皇。

杨俊等人又争论说:“陛下继承了大宗,就不能祭祀小宗,这就像小宗不能祭祀大宗一样。以前兴献帝在安陆当藩王时,就不能祭祀宪宗皇帝。现在陛下继承了皇位,也不能祭祀兴献帝。这些都是用礼法来压抑亲情的做法。但是,兴献帝没能把寿安皇太后接到藩邸,而陛下却把兴国太后接到皇宫,享受着天下的供养,再用天子之礼乐尊崇祭祀兴献帝,这样人子之情就得以完全表达了。现在皇上圣心无限,我们哪敢不顺从,只是希望在正统方面没有问题,这样才符合礼法。”皇上说:“我只是想在奉先殿旁边另建一间房子,表达一下我的追思之情而已。把太后接到藩邸,历代祖宗都没有这个先例,你们怎么可以拿这个做文章呢?写个奏章来吧。”杨俊写了奏章认罪。皇上用严厉的旨意斥责他,并催促他赶紧建庙。杨俊等人又上奏说:“在大内建庙,有损正统。我们实在愚昧,不敢遵从圣旨。”皇上不接受,下令召集廷臣大议。杨俊等人再次上奏说:“谨按先朝奉慈别殿,是孝宗皇帝为孝穆皇太后附葬完毕后,神主没有祭祀的地方才设立的。当时议论的人,都是根据周朝的制度,特地祭祀姜嫄而言的。至于为本生皇帝在大内立庙,则自古以来都没有听说过。只有汉哀帝为定陶恭王在京城立庙。师丹认为不可,哀帝不听,最终留下了后世的讥讽。陛下有可以成为尧舜的资质,我们不敢用衰世的事情来引导陛下。请在安陆特地为献帝修建一座百年不迁的庙宇,等到以后兴王的子孙袭封,世世代代祭祀,陛下每年都派官员持节去祭祀,也足以表达陛下无穷的孝心了。”皇上仍然命令按照之前的旨意再次商议,杨俊于是上奏请求退休。他再次恳切地请求,皇上大怒,责备他放肆怠慢,准许他离开。召见席书,但席书还没到,就让吴一鹏署理他的职务。《明伦大典》完成后,杨俊被罢官,最终在家中去世。隆庆初年,追赠少保,谥号文庄。

石潭先生,人品高洁,为人光明磊落,学问渊源于洛阳和福建,跟王守仁是好朋友,但观点上不太一样。大家叫他“石潭先生”。

他弟弟叫伟,字器之,从庶吉士升到检讨。他和哥哥都得罪了刘瑾,都被调到南京礼部当主事。刘瑾被杀后,他们又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哥哥后来退休了,弟弟则一路升迁,做到南京国子祭酒。武宗皇帝巡幸南京的时候,弟弟率领学生请求皇帝到国子监看看,但皇帝没答应。后来江彬假传圣旨要拿国子监的玉砚,弟弟说:“我有以前当秀才时用过的旧砚台,拿去用吧。” 哥哥退休那年,弟弟已经做到吏部右侍郎了,他和很多大臣一起多次反对“大礼议”,还跪在宫门口力争。即使后来席书、张璁等人主张实行“大礼议”,弟弟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没有改变。后来他升任左侍郎,却被陈光弹劾罢官,最后在家中去世了。

吴一鹏,字南夫,苏州人,弘治六年考中进士。升任庶吉士,然后当了编修。户部尚书周经因为被小人陷害而被罢官,吴一鹏就上书请求留用他。正德初年,吴一鹏升任侍讲,担任经筵讲官。刘瑾把很多翰林官员调到各部当小官,吴一鹏被调到南京刑部当员外郎。后来升任礼部郎中。刘瑾被杀后,他又恢复了侍讲的职位。之后升任侍讲学士,先后担任国子祭酒、太常卿,都在南京任职。他母亲去世后,服丧期满后又回到原来的官位。

嘉靖皇帝登基后,召见我,让我担任礼部右侍郎,没多久就升了左侍郎。之后,我和尚书毛澄、汪俊多次就“大礼议”问题跟皇帝据理力争。汪俊后来离开了朝廷,我署理部务。这时,皇帝急着要修建献帝(明武宗)的庙宇。我召集朝中大臣,上奏说:“以前那些继承皇位的皇帝,有的为自己的生父立庙、建陵寝,甚至在京城里建庙。但过一段时间,朝廷就下令停止祭祀了。可见,当时人们就觉得这样做不妥,所以才留待后代议论。如果在皇宫内修建庙宇,并且皇帝亲自祭祀,这从古到今都没有过啊!我们宁愿得罪陛下,也不愿陛下做出有损于天下和后世的事。现在张璁、桂萼他们说‘继承皇位是大事,立嗣是私事’,又说‘继承皇位重,继承皇位的人轻’。我认为,正统传承下来的才是宗法,所以立宗是继承皇位,立嗣是承继宗法,继承皇位和宗法根本没有轻重之分。何况我们大明朝是子承父业,却要效仿尧舜禅让的模式,这根本不合规矩。他们还说‘孝顺不在于是不是皇帝,而在于是不是好儿子’,所以想把孝宗皇帝改称‘皇伯考’。我们查阅史书,从来没见过神主牌位上写‘皇伯考’的。只有天子称呼诸王为‘伯叔父’,这可不是能用在宗庙里的。以前称生父为皇考,这本来就是圣上的意思。他们却说我们故意留下‘皇’字来试探陛下,还说‘一百个皇字都不够表达父子之情’,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恳请陛下赶紧停止修建庙宇的计划,在安陆为献帝修建庙宇,并将张璁、桂萼交给法司审理。”

皇帝回答说:“我出身藩王,奉行宗法祭祀,岂敢违背祖制?只是生父的陵寝远在安陆,你们觉得方便吗?朕多次下令,你们却欺我年少,结党营私,违抗圣旨,败坏了父子之情,伤了君臣之义。这件事暂且不追究了,就赶紧修缮奉先殿西室,让我尽到每年祭祀先祖的孝心吧。” 这已经是嘉靖三年四月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叫一鹏的人详细地向皇帝汇报了全国各地发生的各种灾害,他说:“从去年六月到现在二月,这期间天鸣了三次,地震了三十八次,秋冬雷电雨雹十八次,暴风、白气、地裂、山崩、妖孽出现各一次,老百姓因为饥饿互相残杀的有两起。这些异常的变化,比以往要多得多。希望陛下您能带头,想办法救济百姓的疾苦,停止营建工程,相信大臣,采纳忠言,这样才能扭转乾坤。”皇帝很重视,下诏回复了他。

一个月后,皇帝亲笔写信,命令把奉先殿西边的屋子改名为观德殿,然后派一鹏和中官赖义、京山侯崔元去安陆迎接献帝的神主。一鹏他们又上书说:“查阅以前的史书,从来没有过从寝园迎接神主到皇宫的先例。这件事关系到天下后世对这件事的看法,不是小事。而且安陆是恭穆皇帝受封的地方,神灵依恋着这里,又是陛下龙兴之地,王气聚集的地方。所以我们太祖重视中都,太宗重视留都,都是因为那是王业的根本,为了永远祭祀祖先。恳请陛下您能采纳大家的意见,更改神主的称号,把神主供奉在旧宫里,让它永远在那里。在观德殿里另设神位和香几来表达孝思,这样既能表达对先祖的孝心,也能符合正统的道理。”奏章呈上去了,但是皇帝没有采纳。一鹏于是就出发了。

考虑到使者在路途上可能会有危险,一鹏又上书请求朝廷下令禁止沿途滋扰,皇帝认为他的话很有道理,就下令加强戒备。等他们回朝的时候,朝臣们已经在宫门口哭着抗议了,朝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给事中陈光寿尤其激烈。一鹏写了一份奏章反驳说:“关于大礼的议论,应该由圣上您自己决定,正统的继承,昭然若揭,一点也不混乱。而陈光寿却胡说八道,说陛下您是孝宗皇帝去世三年后才出生的,武宗皇帝去世两个月后才继位,没有正式的继承手续,他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我仔细查阅了《春秋》,以受命为正始,所以鲁隐公没有继承人,也没有人给他传位,史书上就不记载他的即位。现在陛下您继承了武宗皇帝的遗诏,遵从了昭圣皇太后的懿旨,这完全符合《春秋》的道理。而陈光寿说没有正式的继承手续,这是说陛下您没有正式即位。陈光寿这个人本来就是小人,如果不狠狠地惩罚他,就无法阻止以后的人效仿。”但是皇帝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那年九月,一鹏升官了,进了内阁,专门负责起草诰敕,还兼管詹事府的事务。《武宗实录》写完了,他又升了尚书,工作还是那些。后来他回家省亲去了,回来后继续负责起草诰敕。没过多久,他又被派去吏部工作了。以前在内阁负责起草诰敕的官员,都是权力很大的。但是张璁和桂萼这俩新贵,本来就看不惯一鹏,就把他外放到南京当吏部尚书,还加了个太子少保的头衔。他在南京待了两年,南京的官员弹劾了好几个大臣,其中就包括王琼,一鹏也被牵连进去了,于是他就干脆辞职不干了。朝廷按照惯例给他发放了退休金。死后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文端。他儿子子孝,当上了湖广参政。

朱希周,字懋忠,是昆山人,后来搬到吴县住了。他高祖父吉,当过户科给事中;他父亲文云,当过按察副使。朱希周在弘治九年考中了进士,而且皇上孝宗皇帝很喜欢他的名字,直接把他点为第一名。他先被授予修撰的官职,后来升为侍讲,还当上了经筵讲官。后来刘瑾抓住他修《会典》时的一点小毛病,把他降职了,又降回了修撰。等《孝宗实录》修完了,他又恢复了原来的官职。过了很久,他又升为侍读学士,然后又升任南京吏部右侍郎。五年后,他又被调回京城,当上了礼部右侍郎。

当时朝廷正在讨论“大礼议”的事情,好几位大臣和他们的上司为此争论不休。碰巧左侍郎吴一鹏奉命出使安陆,尚书的奏章还没到,所以希周一个人负责处理部门事务。皇上正忙着修建观德殿,还命令协律郎崔元初在大内训练乐舞人员。太常卿汪举对此提出了弹劾。皇上就让太常寺派一个人进宫一起教习。希周就上奏说:“太常寺的乐舞人员数量是固定的,不应该再增加。”皇上没听他的。汪举又继续争论,皇上责备他胡乱议论。

这时,张璁和桂萼已经被召来了,他们更加积极地联名上奏请求取消“本生”的称号。皇上很高兴,就同意了,并催促礼官准备好册封的仪式。希周带着郎中余才、汪必东等人一起上奏章劝谏说:“皇上您已经追尊孝宗皇帝和昭圣皇太后三年了,现在突然又提出要更改,那之前的诏书就成了空文,不足以取信于天下,祭祀的仪式也成了亵渎礼仪,怎么能感动神灵呢?再说‘本生’也不是贬义词,它不影响正统,而且亲情的意义也包含在里面。为什么一定要去掉它,反而引起天下人的议论呢?”当时很多大臣都出来劝谏,奏章都被压了下来,于是大臣们就一起跑到左顺门跪下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希周赶紧跑去告诉内阁大臣们说:“大臣们都在宫门外跪着呢,你们能坐视不管吗?”他也跟着大臣们一起跪下请求。皇上听说后,非常生气,下令把希周和何孟春等人关起来治罪,并且把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官员都关进了诏狱。第二天,要上报圣皇太后的册文了,希周以及尚书秦金、金献民、赵鉴、赵璜,侍郎何孟春,都御史王时中,大理少卿张缙、徐文华都拒绝参加仪式。皇上大怒,责令他们陈述理由。希周等人认罪伏法,皇上又严厉地训斥了一番才罢休。

这时,被关在监狱里的官员还没放出来,希周又上奏说:“大臣们鲁莽行事,确实不可原谅。但是现在要迎接献皇帝的神主了,百官都要斋戒迎接,才能顺利完成仪式。请求皇上早点释放他们,好让他们参与这场大典。”皇上没答应。“大礼议”就这样最终确定下来了。

明年,他升任南京吏部尚书。嘉靖六年,京城官员考核,南京六科竟然没有一个人被罢免。桂萼一向因为参与礼仪之事而依附周希周,而且憎恨两京言官曾经弹劾过自己,于是就说周希周畏惧权势,徇私包庇。周希周说:“南京六科只有七个人,实在没有可以罢免的人。我以言官的私情去罢免他们固然不行,如果为了避免言官的嫌疑而诛杀责罚他们,更是万万不行。况且,如果所有被考核的官员都很贤能,难道一定要罢免一两个人来显示公正?如果所有被考核的官员都不肖,难道也只罢免一两个人敷衍了事吗?”于是他坚决称病请求退休。皇帝恩准了他的请求,还命令有关部门每年给他提供生活所需。

他退休后在林间居住了三十年,朝中内外推荐他复出的奏疏有三十多份,但他始终没有再出山。他为人恭谨,从不妄取钱财。八十多岁去世,追赠太子少保。临终前,他嘱咐儿子们说:“将来如果我的名字被列入史册,千万不要犯了我们家的忌讳。”于是避开了“文”字,谥号为恭靖。

何孟春,字子元,是郴州人。他的祖父何俊,曾任云南按察司佥事;父亲何说,曾任刑部郎中。何孟春年轻时就跟随李东阳学习,学问渊博。弘治六年考中进士,被授予兵部主事。当时言官庞泮等人被下狱,他上疏营救。后来朝廷要修建万岁山毓秀亭和乾清宫西室,动用了九千名士兵,花费了上百万两银子,他极力上疏劝谏。清宁宫失火后,他又陈述了八件事,上疏万余言。他升任员外郎、郎中,后外放陕西处理马政,条理清晰,措施完善。回京后,他上书陈述了五条整顿弊政的建议,同时弹劾了抚臣失职。正德初年,他又请求整顿孔庙祭祀典礼,但最终没有实行。后来他外放河南任参政,以廉洁公正而威望很高。之后升任太仆寺少卿,又升任太仆寺卿。皇帝巡幸宣府时,他又上疏劝谏。不久,他被任命为右副都御史,巡抚云南。他平定了十八寨叛乱的蛮族首领阿勿、阿寺等人,奏请设立永昌府,增设五个长官司和五个守御所。朝廷为他记功,要荫封他的一个儿子,但他谢绝了。

皇上世宗登基后,就把我调到南京当兵部右侍郎,结果还没到南京呢,就被召回京城,改任吏部右侍郎。那段时间,苏松一带接连遭遇旱涝灾害,长江淮河以北又发了大水,田地房屋、人和牲畜都被冲毁淹没了,损失惨重。春天的时候,我效仿汉朝魏相的做法,上奏了八条建议,皇上很高兴,都采纳了。没多久,我又升任了吏部左侍郎。后来,尚书乔宇退休了,我就代理尚书的职务。

早些时候,关于“大礼”的讨论开始了。我在云南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赶紧写奏章给皇上:我看了邸报,上面说进士屈儒建议,尊圣父为“皇叔考兴献大王”,尊圣母为“皇叔母兴献大王妃”。皇上已经把奏章下发到部门了,但是我知道还没正式批准呢。

我琢磨着,以前那些当皇帝的,要是从旁支继承皇位,尊崇自己原来的家族,这事儿成败都有记载呢。汉宣帝不敢给史皇孙加尊号,光武帝不敢给南顿君加尊号,晋元帝也不敢给恭王加尊号,他们都是克制自己的感情,遵守礼法。司马光说,这是当时受人称赞,后世也受人敬仰的做法。而汉哀帝、汉安帝、汉桓帝、汉灵帝,他们追尊自己的父祖,这就违背了道义,也逾越了礼法。司马光说,这是当时就招人批评,后世也被人指责的做法。《仪礼·丧服》里说:“为人后者”,意思是说给别人当儿子,解释说:“为什么服丧三年呢?因为受恩重的人,必须穿最尊贵的丧服。”“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解释说:“为什么只服丧一年呢?因为不能同时服两种丧服。”“重大宗者,降其小宗也”,意思是说,要尊重主要的宗族,而轻视次要的宗族。父母之恩,天下最重大了。继承了大宗之后,就要停止对原来家族的服丧,转而服侍现在的亲族,因为名分不能同时兼顾两种。给别人当儿子的人,就不敢再顾及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圣人制定礼法,就是为了尊崇唯一的长辈,如果对亲生父母的孝心分散了,就不能对继父尽孝了。

现在大臣们正在仔细讨论这件事,案情还没确定,是不是皇叔考这个称呼不太合适呢?说实话,我心里也有些疑问。《礼记》里,活着的时候叫“父母”,死了以后叫“考妣”,有“世父母”、“叔父母”的说法,但是没有“世叔考”、“世叔妣”的说法。现在想把兴献王尊称为皇叔考,有什么古代典籍可以作为依据呢?宋英宗的时候,有人请求把濮王尊称为皇伯考,宋敏求就大力批评这是错误的。那么,皇叔考这个称呼,能用在兴献王身上吗?就算称皇叔父,从道理上讲也不妥当。经书里称伯父、叔父,都是活着的时候的称呼,等他们去世了,从来没有人把亲属关系加在爵位上的。那么,皇叔父这个称呼,还能加在已经过世并被追谥的亲王身上吗?

我仔细看了之前的诏书,陛下称先帝为皇兄,诚心诚意地称献王为皇叔,就像宋朝的王珪、司马光说的那样,也已经很妥当了。可是有些人却不同意,这是为什么呢?这天下,是太祖皇帝打下来的天下。从太祖传到孝宗,孝宗又传给先帝,然后特别简拔了陛下,把这大业交到您手里。兴献王虽然是陛下至亲至爱的人,但是陛下能够坐拥九重宫阙,拥有四海疆土,子子孙孙万世为王,这都是先帝的功劳,是孝宗皇帝留下的基业啊!所以我希望效仿汉宣帝、光武帝和晋元帝的做法,如果不是古代的正规名号,不是正确的称号,我都不希望陛下使用。

到了春天,(孟春)当上了吏部官员,他就尊称自己的生身父母为“兴献帝”、“兴国太后”。 后来他又改称父母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 春天里,他三次上书请求恢复最初的诏令,但都被皇帝忽视了。

于是皇帝更加听信张璁、桂萼等人的话,又想把“本生”二字去掉。张璁当时正得意洋洋,列举了礼官们欺骗皇帝的十三件事,并且指责他们结党营私。孟春就和九卿秦金等人一起上书,大概意思是说:“伊尹说过‘如果有人说的话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就一定得从道理上寻找原因;如果有人说的话违背了自己的志向,就一定得从不正当的途径上寻找原因’。最近关于大礼的议论,正邪不一。如果我们这些大臣敢于直言进谏,说了上千万的话,这就是所谓的‘违背内心’的话,陛下您有没有从道理上寻找过原因呢?那些一两个小人,竟然敢打着顺从的旗号,拉拢那些无所事事、不学无术、不知廉耻的人,迷惑您的圣听,这就是所谓的‘违背志向’的话,陛下您有没有从不正当的途径上寻找过原因呢?为什么那些阿谀奉承的话容易被采纳,而我们这些直言进谏的话却难以被接受呢?” 然后,他们列举了十三点难处来驳斥张璁,奏疏上交后被压了下来。

那会儿啊,詹事府、翰林院、给事中、御史台,还有六部、大理寺、行人司这些部门的官员,都各自上奏章反对,皇上也没批复,大家心里都很不痛快,气氛越来越紧张。早朝散了之后,孟春就大声跟大家说:“想当年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百官曾在文华门哭着请求更改慈懿皇太后下葬的礼仪,宪宗皇帝最后也答应了,这是咱们朝廷的惯例啊!” 修撰杨慎也跟着说:“国家培养这些读书人一百五十年了,为国捐躯,忠义两全,就看今天了!” 编修王元正、给事中张翀他们干脆就把大家拦在金水桥南,说今天谁要是敢不尽力争取,咱们就一起揍他!孟春、金献民、徐文华也跟着一起号召大家。

这一下,九卿里头,尚书金献民、秦金、赵鉴、赵璜、俞琳,侍郎孟春、朱希周、刘玉,都御史王时中、张润,寺卿汪举、潘希曾、张九叙、吴祺,通政张瓒、陈霑,少卿徐文华、张缙、苏民、金瓒,府丞张仲贤,通政参议葛禬,寺丞袁宗儒,一共二十三人;翰林院那边,掌詹事府侍郎贾咏,学士丰熙,侍讲张璧,修撰舒芬、杨维聪、姚涞、张衍庆,编修许成名、刘栋、张潮、崔桐、叶桂章、王三锡、余承勋、陆釴、王相、应良、王思,检讨金皋、林时及慎、元正,一共二十二人;给事中那边,张翀、刘济、安磐、张汉卿、张原、谢蕡、毛玉、曹怀、张嵩、王瑄、张<羽廷>、郑一鹏、黄重、李锡、赵汉、陈时明、郑自璧、裴绍宗、韩楷、黄臣、胡纳,一共二十一人;御史台那边,王时柯、余翱、叶奇、郑本公、杨枢、刘颍、祁杲、杜民表、杨瑞、张英、刘谦亨、许中、陈克宅、谭缵、刘翀、张录、郭希愈、萧一中、张恂、倪宗枿、王璜、沈教、钟卿密、胡琼、张濂、何鳌、张曰韬、蓝田、张鹏翰、林有孚,一共三十人;

其他各部门的郎官,吏部有郎中余宽、党承志、刘天民,员外郎马理、徐一鸣、刘勋,主事应大猷、李舜臣、马冕、彭泽、张鹍,司务洪伊,一共十二人;户部有郎中黄待显、唐昇、贾继之、杨易、杨淮、胡宗明、栗登、党以平、何岩、马朝卿,员外郎申良、郑漳、顾可久、娄志德,主事徐嵩、张庠、高奎、安玺、王尚志、朱藻、黄一道、陈儒、陈腾鸾、高登、程旦、尹嗣忠、郭日休、李录、周诏、戴亢、缪宗周、邱其仁、俎琚、张希尹,司务金中夫,检校丁律,一共三十六人;礼部有郎中余才、汪必东、张<羽惠>、张怀,员外郎翁磐、李文中、张澯,主事张镗、丰坊、仵瑜、丁汝夔、臧应奎,一共十二人;兵部有郎中陶滋、贺缙、姚汝皋、刘淑相、万潮,员外郎刘漳、杨仪、王德明,主事汪溱、黄嘉宾、李春芳、卢襄、华钥、郑晓、刘一正、郭持平、余祯、陈赏,司务李可登、刘从学,一共二十人;刑部有郎中相世芳、张峨、詹潮、胡琏、范录、陈力、张大轮、叶应骢、白辙、许路,员外郎戴钦、张俭、刘士奇,主事祁敕、赵廷松、熊宇、何鳌、杨濂、刘仕、萧樟、顾铎、王国光、汪嘉会、殷承叙、陆铨、钱铎、方一兰,一共二十七人;工部有郎中赵儒、叶宽、张子衷、汪登、刘玑、江珊,员外郎金廷瑞、范钅悤、庞淳,主事伍余福、张凤来、张羽、车纯、蒋珙、郑骝,一共十五人;大理寺那边,寺正母德纯、蒋同仁,寺副王暐、刘道,评事陈大纲、钟云瑞、王光济、张徽、王天民、郑重、杜鸾,一共十一人。

这些人啊,都跪在左顺门那儿。皇上让司礼监的太监去劝他们回去,可这些人却说:“必须得到皇上的允准才能起来!” 从早上辰时到中午午时,皇上两次派人去劝,他们还是跪着不起。

皇帝暴怒了,立刻派锦衣卫把带头的人抓起来。 这一下,丰熙、张翀、余翱、余宽、黄待显、陶滋、相世芳、母德纯这八个人,全都被关进了诏狱。杨慎和王元正当时就抱着监狱大门哭了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哭,哭声震天响,传到了皇宫里。皇帝更生气了,下令把五品以下的官员抓了一大批,还让孟春等着受罪。

第二天,编修王相等十八个人都被打死了。丰熙他们,还有杨慎、王元正都被发配充军。 然后,皇帝才把孟春他们之前上交的奏疏拿出来,斥责他们说:“我继承皇位,一心一意地侍奉祖宗,遵循大礼,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们孟春这些人,破坏君主的政令,颠倒是非黑白。再说,张璁他们上奏的十三条建议还没公开呢,你们是怎么提前知道的?老实交代!” 孟春他们只好老老实实地写了奏疏认罪,说:“张璁他们那些建议,在还没正式上奏之前,就私下里把草稿给别人看了,而且通政司还留着副本呢,所以我们才知道。我们这些小官,有幸参与了礼仪的讨论,发现张璁他们是在欺骗皇上,所以我们才大胆地直言相谏,冒犯了圣听,罪该万死。我们只希望皇上明察秋毫,辨别是非,就算我们死了也心甘情愿。”

皇帝还是气得不行,说孟春带头闹事,逞一时之快,根本不是大臣侍奉君主的态度,按律法应该严惩,不过看在他认罪态度还算好的份上,就轻判罚他一个月俸禄。没多久,皇帝又把他外放到南京工部任左侍郎。按规矩,工部南部的侍郎只有一个,当时已经有右侍郎张琮了,又额外给孟春安排了个左侍郎的职位,算是超编了。孟春多次上奏说自己生病,直到六年后春天才获准告退。后来,《明伦大典》修成后,他的官职被撤销了。过了很久,孟春在家中去世。隆庆初年,追赠他礼部尚书的职位,谥号文简。“燕泉先生”的称号,源于孟春居住的地方有一眼泉,这泉水随着燕子来去而时干时涸,因此得名。

丰熙,字原学,是宁波人,他父亲是布政司的官员庆孙。他从小就天赋异禀。曾经在墙上大书特书写道:“立志应当以圣人为目标。对人卑躬屈膝,那不是大丈夫!”十六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他好几天不吃不喝,守孝三年住在简陋的房子里。弘治十二年,他殿试考中了第二名。孝宗皇帝很欣赏他的策论,赏赐了他第一名的袍带,对他特别优待。他先被授予编修,然后升任侍讲,最后升迁为右谕德。因为他不依附刘瑾,所以被外放去南京翰林院任职。父亲去世后服丧期满,他又回到原来的官职。

世宗皇帝即位后,他被提升为翰林学士。兴献王“大礼”的议论开始了,丰熙和其他的礼官多次极力反对。等到张璁、桂萼被召为学士,方献夫被召为侍读学士,丰熙就在朝堂上直言不讳地说:“这些人是冷谦、段玉清那样的流俗之辈,我们这些人能和他们并列吗?”他上书请求退休,但是皇帝没有批准。后来,“大礼”最终被确定下来,要选择吉日上尊号给恭穆献皇帝。丰熙等人上疏劝谏说:“‘大礼’的议论已经颁布天下三年了,现在却因为一两个人的妄言,想要去掉本生之称,只强调养育之恩。我们接到圣旨,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们私下认为,陛下是宗庙社稷之主,一定要更加隆重地举行宗庙祭祀,这样才能体现继承皇位的意义。如果违背了先王的礼制,就会留下后世的讥讽,岂不是会严重损害圣明的德行吗?”皇帝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他们就一起在左顺门前伏地痛哭。结果被下诏狱审讯拷打,又在朝廷上受杖刑,最后被发配充军。丰熙被发配到福建镇海卫。

张璁等人得势后,他们就一起请求赦免被贬谪充军的大臣的罪责,都首先提到丰熙,但是皇帝没有答应。后来,谨身殿发生火灾,丰熙当时已经将近七十岁了,给事中田濡再次请求宽恕他,皇帝还是没有答应。他在戍所待了十三年,最终客死他乡。隆庆初年,朝廷追赠官职并给予抚恤。

子坊,字存礼。乡试考第一名,厉害吧!嘉靖二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在南京吏部考功司当主事,后来被贬到通州当同知,最后干脆辞职回家了。这哥们儿博学多才,文章写得好,书法也一流,就是性格有点古怪,放荡不羁。他爹去世后,家里穷得叮当响,就想效仿张璁、夏言那样,靠几句话就飞黄腾达。

嘉靖十七年,他跑到京城,直接给皇帝上书,提议修建明堂,还说应该给献皇帝加尊号“宗”,让献皇帝和上帝一起享受祭祀。皇帝世宗一听,高兴坏了!没多久,献皇帝的尊号就改成了睿宗,还被配享在玄极殿。这事儿啊,都是子坊先提出来的,所以很多人讨厌他,说他忘恩负义,不孝顺。第二年,他又献上了一首《卿云雅诗》,皇帝下令把它收录进史馆。可他等了很久,也没啥升迁,郁郁寡欢地死掉了。晚年的时候,他还改名叫道生,还写了一套《十三经训诂》,不过很多人觉得他这书里牵强附会的地方太多了。甚至有人说,现在流传的《子贡诗传》也是他伪造的。

徐文华,字用光,是嘉定州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大理寺当评事,后来升任监察御史,去贵州巡按。当时贵州的西苗首领阿杂等人造反,他和巡抚魏英一起带兵去平叛,一口气端掉了六百三十个山寨!皇上还专门下旨嘉奖了他呢!

江西副使胡世宁因为在宁王朱宸濠案中被牵连,进了诏狱。徐文华看不下去了,就上书为胡世宁求情,他说:“胡世宁对朝廷忠心耿耿,对皇室也尽心尽力,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就招来了大祸,真是令人惋惜啊!宁王的势力越来越大,隐患也越来越严重,现在不赶紧处理,以后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朝廷却要严惩胡世宁,堵住所有人的嘴,打击忠臣义士的锐气,削弱朝廷的势力,反而会激起宗室的反叛之心,酿成更大的祸患,这一切都是从今天开始的!”可惜,皇帝没听他的。

皇帝派宦官刘允去吐蕃迎请佛像,文华极力劝谏,但皇帝没听。后来,马昂把已经再嫁的妹妹献给皇帝,文华再次上疏劝谏说:“普通人家都不会娶再嫁的女子,您是九五之尊,却做了这种事,心里不安,说出来也不顺畅,传扬出去更是丑闻。是谁给您出了这个主意,罪该灭族!万一防范疏忽,不幸出现像李园、吕不韦那样的人乘虚而入,那后果不堪设想啊!现在马昂兄弟、子侄出入宫禁,您却降低身份与他们穿着随意,一起吃饭,甚至同床共眠,破坏祖宗法度,没有比这更严重的!马氏妹妹专宠后宫,马昂兄弟在外弄权,祸患暗藏,后果难以预料。恳请您早日诛杀他们,以绝后患。” 皇帝还是没听他的。

文华多次直言进谏,皇帝和那些近臣都记恨上了他。恰逢文华上书陈述宗庙礼仪,包括祧庙、禘祫、特享、出主、祔食,一共五件事,他都根据经义考证,认为完全可行。皇帝大怒,责备他越权妄言,把他的奏章交给相关部门处理。礼部官员不懂经学,又巴结皇帝,于是奏报说文华的意见不对。皇帝下令将他关进诏狱,革职为民。那是在正德十一年十月。

世宗皇帝即位后,恢复了他的官职,先后担任河南按察副使。嘉靖二年,因政绩卓著被提拔为大理寺右少卿,不久又升任左少卿。当时正在讨论给兴献王加尊号的事(“大礼议”),文华多次和大臣们一起极力反对。第二年七月,他又带头带领大臣们伏阙哭谏,结果被停俸四个月。后来,席书、张璁、桂萼、方献夫等与廷臣们举行大讨论,文华、汪伟、郑岳等人仍然极力反对。武定侯郭勋突然说:“祖训如此,古礼如此,张璁等人的说法是对的。《尚书》上说大臣侍奉君主,应该顺从君主的旨意。” 就这样,议论结果定了。

等到要更改庙号的时候,文华又上疏谏言说:“孝宗皇帝有祖先的德行,不能用‘伯考’来称呼;武宗皇帝有父亲的德行,不能用‘兄’来称呼。不如直接称‘孝宗敬皇帝’、‘武宗毅皇帝’,这样两全其美。” 奏疏呈上去后,皇帝下令再次削减他的俸禄。

六年的秋天,李福达因为狱事被牵连。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璁、萼、献夫,因为之前在礼仪问题上和文华等人有过节,就故意歪曲狱词,把文华和一些法官都抓了起来。审讯完毕,他们指责文华巴结御史,导致他人被杀,把他发配到辽阳去戍边。后来文华遇到大赦,却在路上死了。隆庆年间,朝廷追赠他左佥都御史的官职。

从大学士毛纪、侍郎何孟春离开官场后,那些以前在“大礼议”上争论的大臣们,有的开始摇摆不定,顺着皇帝的意思来。文华却始终坚持之前的观点,没有改变。他被贬官并不是因为犯了什么罪,士人们都很惋惜他。

薛蕙,字君采,是亳州人。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写诗了。正德九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刑部主事。他曾经劝谏武宗皇帝不要南巡,结果被打了板子,还被扣了俸禄。不久他就借口生病回家了。后来他又被起用,恢复了原来的官职,之后调到吏部,做到考功郎中。

嘉靖二年,朝中大臣多次因为“大礼议”而争论不休,和张璁、桂萼等人争执不下。薛蕙写了《为人后解》、《为人后辨》以及驳斥张璁、桂萼七件事的奏章,总共几万字,上交给朝廷。《解》上下两篇,详细阐述了大宗法的道理。他的《辨》里写道:

陛下继承祖宗的基业,承继了嫡子的地位,符合为人后的道理,本来是很清楚明白的。偏偏有一些大臣,歪曲经书,违背礼法,迷惑圣上的耳朵。那些经书传说的细微之处,他们连十分之一都看不明白,就想凭借一点小聪明,夸夸其谈,真是无知之徒啊!

他说:“陛下是献帝无可取代的嫡系继承人。” 根据汉代的《石渠议》记载,里面问到:“宗族里没有继承人,旁支也没有庶子,自己只有一个嫡子,是不是应该断绝父亲的继承权来继承大宗?” 戴圣解释说:“大宗不能断绝。《礼记》里说嫡子不作为继承人的情况,只是不能在庶子之前继承而已。如果旁支没有庶子,那就要断绝父亲的继承权来继承大宗。”晋朝的范汪说:“废除小宗,宗族次序就不会混乱;废除大宗,宗族次序就会混乱。先王之所以重视大宗,难道不是为了不废除小宗而继承大宗吗?” 不管夫人所生的孩子是嫡是庶,她对孩子的爱都是一样的。但是《礼记》里说嫡子不当继承人,庶子可以当继承人的情况,并不是说父母对孩子的亲情有厚薄之分,而是因为传承宗族血脉的重点不同。现在那些说话的人,不懂得追溯到祖宗,只顾及到父母这一层,这是舍不得亏待自己的父母,却忍心遗弃祖先啊!

现在那些人只看到眼前,只考虑父母的感受,却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们觉得让嫡子继承,就显得对庶子不公平,对父母也不孝顺。其实,这根本不是亲情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宗族的传承和延续。 大宗的继承关系到整个家族的香火,不能轻易断绝。 就像范汪说的那样,废除大宗,整个家族的秩序都会乱套。所以,为了家族的延续,即使牺牲小宗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那些只顾及眼前利益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孝,才是真正地对不起祖宗!

他说:“给别人当后嗣的人,不算做他的儿子,这是汉儒的邪说。” 这话跟着欧阳修的错误说法来了。 “给别人当后嗣的人,不算做他的儿子”,这话出自《公羊传》,确实是汉儒流传下来的说法。但是,这跟《仪礼》其实是互相补充说明的,古今以来大家都能折衷理解,从来没有人提出异议。就拿欧阳修的说法来说,那简直太违背礼法了!《仪礼》里写着:“给别人当后嗣的人,要穿斩衰服三年”,这指的是儿子为父母守丧。既然穿的是父母的丧服,那不就是他的儿子吗?他的说法违背礼法,这是第一点。

经书上说:“给别人当后嗣的人,要为祖父母、妻子的父母兄弟、兄弟的儿子,也就是像儿子一样的人,守丧。” 这些“像儿子一样的人”,都是因为是别人的儿子才这样称呼的。经书明明写着“像儿子一样”,现在却说“不算做儿子”,他的说法违背礼法,这是第二点。再说,如果给别人当后嗣不算做儿子,那么称呼上,难道就不叫“父亲”,而要一直叫“伯父”、“叔父”吗?他的说法违背礼法,这是第三点。 又说,立了后嗣不算做儿子,那么古代立后嗣的人,都没真正把他们当儿子,只是虚伪地立他们为后嗣。也就是说,圣人虚伪地教导人们立后嗣,实际上根本没有后嗣。他的说法违背礼法,这是第四点。 没有后嗣,就会导致祖先的祭祀中断,所以才要立后嗣来祭祀。现在立的后嗣不算做儿子,那么祖先也就没有孙子了,还能进祖庙去祭祀吗?他的说法违背礼法,这是第五点。

从这些方面来看,用汉朝官员的邪说来解释,难道不是他们自己给自己找的名义吗?或者说,这几个官员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于是又找了个借口来推脱,说:“继承皇位和继承香火不一样,陛下继承的是两个朝代的皇位,应该继承皇位,而不是继承香火。” 这句话,是想废除先王关于立后嗣的礼法吗?这更是严重违背礼法的!但是,他们牵强附会,混淆名实,如果我们不辨别清楚就否定它,恐怕会给后世带来灾难。

《礼记》里说,大宗(宗族中地位最高的支系)立继承人,是为了重视宗族的延续。因为宗族的延续不能中断,所以才要立继承人。但小宗(宗族中地位较低的支系)就不一定需要立继承人了,因为小宗的延续可以中断,继承人也可以不继续。所以说,继承人是为了延续宗族,而延续宗族才是继承人的目的。因此,《礼记》中“为人后”指的是继承人,“后大宗”指的是延续宗族。宗族延续和继承人,并不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有什么区别呢?古时候帝王继承皇位,一定要明白“为人后”的意义,才能继承皇位。因为如果不成为继承人,就不能成为儿子。如果不成为儿子,怎么能继承皇位呢?所以,“为人后”就是成为儿子,成为儿子之后才能继承皇位,这样也能消除同宗其他人觊觎皇位的想法。圣人制定礼仪,真是做得太好了!

成为儿子之后才能继承皇位,这不仅仅是“为人后”的意义。《礼记》里没有生下来就尊贵的。即使是天子或诸侯的儿子,如果不接受君父的任命,也不敢自称尊贵。春秋时期重视授受的礼仪,认为儿子要接受父亲的任命,臣子要接受君主的任命。所以谷梁子说:“臣子一定要接受君父的任命。”这个道理,不只是尊崇君父,也是为了自我尊崇。因为尊崇君父,别人也会尊崇你。这样,礼义就明确了,祸乱也就消失了。现在有些人说“伦理秩序应该怎么立就怎么立”,他们哪里知道《礼记》和《春秋》的真正含义啊!

至于以前有些君主,弟弟死了哥哥继位,侄子死了伯叔父继位,这些都是因为遭遇变故而不得已的做法。但这些人大多都是先君的子嗣。先君对于他们来说是父亲,他们对于先君来说是儿子。所以不会出现继承先君的皇位,却有两个父亲的情况,晋哀帝和唐宣宗就是这样的例子。如果诸王继承皇位,也没有谁不尊崇先帝而尊崇诸王的。陛下(指皇帝)的父系血统并非武宗,正统继承并非从献帝开始,这些是非曲直,很容易分辨。而某些大臣却想把这种情况比作遭遇变故而不得已的做法,所以说这是违背礼仪的极端行为。

其他的七件事,也是类似的道理。

奏章递上去,皇上龙颜大怒,立刻下令镇抚司审问。审问完了,虽然放了他,但也扣了他三个月的俸禄。碰巧,给事中陈洸外放了,大家怀疑这事儿跟文选郎夏良胜和杨蕙有关。夏良胜已经被揭发出来,受到斥责,而杨蕙当时还在任上。正赶上亳州知州颜木方因为犯错被治罪,就诬陷杨蕙和颜木方私下有勾结,暗中谋取私利。奏章递到相关部门,杨蕙也上奏章为自己辩解。皇上根本不听,直接下令让他免职,接受调查。杨蕙没办法,只好回老家南方去了。后来事情真相大白了,吏部多次发文催促杨蕙复出。但杨蕙看到张璁、桂萼这些人在当权,就坚决不肯出来做官,一直在家休息。嘉靖十八年,皇上要选拔宫廷官员,本来打算让杨蕙担任春坊司直兼翰林检讨,但皇上还是因为以前的怨恨,把他给否了。没多久,杨蕙就去世了。

杨蕙长相清瘦,气质高雅,为人正直,读书广泛,无所不读。很多学者都敬重他的学问和品德,称他为“西原先生”。

那段时间,朝廷大臣们都大力支持“大礼议”,而张璁、桂萼却持反对意见,朝中很多人都批评他们。因为反对“大礼议”,而遭到张璁、桂萼迫害的大臣,还有胡侍、王禄、侯廷训等人。

胡侍是宁夏人,考中了进士,官做到鸿胪少卿。张璁、桂萼被提拔为学士后,胡侍就弹劾他们违反礼制,背离经义。他据理力争,反复辩论,写了一千多字的奏章。皇上大怒,下令逮捕他治罪。言官们为他求情,最后把他贬到潞州做同知。沈府宗室勋注因为一些事情对他怀恨在心,就奏报说胡侍在考场试卷上写了讽刺的话,还诽谤“大礼议”。胡侍被逮捕到京城,审问后被斥责为平民。

王禄是新城人,乡试中举,做过福建平和知县。嘉靖九年,他上奏章请求在安陆建献帝庙,封崇仁王来主持祭祀,认为不应该追尊献帝,这与孝宗皇帝有冲突,犯了大忌。他还说,宗室子弟中如果有年纪小但聪颖的,应该养在宫中,作为储君的候选人。奏章上交后,他就辞官回家了。皇上派人逮捕他治罪,也被斥责为平民。

侯廷训,是乐清人。他和张璁是老乡,一起考中了进士,但是俩人观点总是不合。他刚当上小官,就上书皇上,建议好好调查孝宗皇帝的事,还说不能重用以前伺候过藩王的旧臣,说话特别直接。后来他被任命为南京礼部主事。嘉靖三年冬天,“大礼议”尘埃落定,侯廷训心里非常不认同。他私下印制了自己写的关于大礼议的书,偷偷寄到京城,结果被抓进诏狱拷打。他儿子侯一元,当时才十三岁,就跑到皇宫门口哭着喊着为父亲喊冤,最后他爹才被放出来。后来侯廷训官做到漳南佥事,因为贪污残暴,被人弹劾,丢了官,成了老百姓。他儿子侯一元后来也考中了进士,官做到江西布政使。

啧啧啧,这“大礼议”啊,杨廷和带头搞的,朝中官员都跟着起哄,大部分都是按照宋朝司马光、程颐在《濮议》里的说法来的。可是,英宗皇帝是在宫里长大的,他的身份早就确定了。而世宗皇帝是奉旨继位的,是武宗皇帝死后继位,这情况完全不一样啊。那些大臣们只看到前朝的大儒们留下的说法可以参考,就想避免得罪天下人和后世,却没好好为世宗皇帝考虑,仔细斟酌,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最合适的决定。他们争得越厉害,反而错得越离谱,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