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马迁、班固开始写《儒林传》,记述了汉朝兴盛时期儒生们研究经学、发展儒学的情况,朝廷也大力兴办学校,这和当时的政治是互相影响、互相促进的。后来的史书都沿袭了这种写法,那些抱着经书互相传授知识的读书人,即使没有其他事业,他们的事迹也大多被记载下来。
《宋史》把《道学传》和《儒林传》分开写,以此来阐明伊川学派和洛学派源流,追溯到孔子的洙泗学派,儒家学说的传承脉络,都体现在这里。这些记载跟社会风气和人心有很大关系,所以尽管史书很多,但这些内容都不能丢弃。
明太祖朱元璋出身平民,打天下的时候,到处征召德高望重的儒生,讨论道德,研究治国方略,发展教化,形成了一个盛世景象。虽然朱元璋本身就很有才能,但儒生们的贡献也是功不可没的。科举考试选拔人才,都以经义为首要标准,网罗天下有学识的人。后来朝代承平,文教特别兴盛,很多大臣都是凭借文学才能被重用的,朝堂上人才济济。
英宗时期,河东人薛瑄以品德高尚的儒生参与朝政,虽然没有完全发挥作用,但他清廉正直、勤奋好学的品德,全国都敬仰他。吴与弼因为是有名的儒生而被推荐,皇帝还派人送去礼物,隆重地邀请他见面,大家都非常仰慕他的风采,但他的名声大于他的实际才能,所以毁誉参半。从那时起,科举考试越来越重要,儒学风气稍微有所下降。自从白沙先生(指王阳明)之后,这方面的记载就很少了。
明朝早期的那些儒生,都是朱熹的学生的后代,师承关系很正规,规矩也很多。像曹端、胡居仁这些人,都认真践行儒家学说,严格遵守儒家规范,死守着儒家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不敢有一点改动。学术上的分歧,是从陈献章和王守仁开始的。 追随陈献章的叫江门学派,比较孤僻,影响力不大。追随王守仁的叫姚江学派,另立一套理论,跟朱熹的学说明显不一样,学生遍天下,影响持续了一百多年,影响很大,但也滋生了不少弊端。到了嘉靖、隆庆年间以后,真正相信并坚持程朱理学的,已经很少了。
总而言之,明朝的儒生们,虽然继承了伊尹、曾子的学说,探究了性命之理的奥妙,但细节上稍有偏差,就导致了学术上的分歧,错误的学说也一代代地传下去,离正确的方向越来越远。至于专门研究经学的,从传承和流派来看,两百七十多年里,也没听说有什么名家。明朝的经学,没有汉唐时期的精深,性理学更是继承了宋元时期的糟粕。有人说科举考试盛行导致儒学衰微,大概就是这样吧。
现在我们要对这些人进行区分,按照以前的历史记录的例子,编写一本《儒林传》。那些有功绩可以载入史册的人,我已经列在正传里了,这里就不再赘述了。那些圣人和贤人的后代,明朝特别重视,衍圣公世袭罔替,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其他那些世代享有荣华富贵的人家,也是儒林盛事。至于他们的起源,我会另写一篇,放在书的最后,作为对明代儒林的一个补充说明。
伯元 黄淳耀〔弟渊耀〕
范祖干,字景先,是金华人。他跟着同乡许谦学习,掌握了许谦的学术精髓。他的学习以诚意为根本,并且严格要求自己,时刻保持谨慎自持。朱元璋攻下婺州后,他和叶仪一起被召见。范祖干带着《大学》进宫,朱元璋问他治理国家的道理应该从哪里入手,范祖干回答说:“就在这本书里。”朱元璋让他详细解释书中的意思,范祖干说:帝王的治国之道,要从修身齐家做起,最终才能治国平天下。必须上下四方都协调一致,公平公正,让万物各得其所,才能谈得上治理。朱元璋说:“圣人的道理,是给后世做榜样的。我从起兵以来,赏罚号令,如果有一点不公平,怎么能服众呢?用武力平定祸乱,用文治带来太平,这都是道理啊。”朱元璋非常尊重他们,任命两人为谘议,但范祖干因为父母年迈而辞官回家。后来李文忠在处州做官,对范祖干特别尊敬,一直尊称他为老师。范祖干侍奉父母非常孝顺,他的父母都活到八十多岁才去世。家里贫穷无力安葬,乡里乡亲一起帮忙操办后事,他悲痛了三年,如同一天一样。这件事被上报朝廷,朝廷下令在他家居住的地方立一块牌坊,叫做“纯孝坊”,人们称他为“纯孝先生”。
叶仪,字景翰,也是金华人。他师从许谦,许谦教导他说:“学习一定要以五常和人伦为根本,以开明心性、改变气质为先。”叶仪每天都努力学习,深入研究其中的奥妙。后来他开始教书育人,学生们都争着来听他的课。他对学生说:“圣贤的言行,都包含在《六经》《四书》里,那些精微的词句和深奥的道理,近代先儒的解释已经很完整了。要从他们的言论去探寻他们的内心,潜心研读,慢慢就能领悟,不能预先设定自己的观点,妄下是非。”朱元璋攻下婺州后,召见了他,授予他谘议的职位,但他因为年老体弱而辞官。后来,知府王宗显聘请叶仪和宋濂做《五经》老师,但他没多久也辞官回家,隐居奉养父母。他著有《南阳杂藁》。吴沉称赞他学识渊博,为人正直,清廉自守,安贫乐道,始终如一。
他的学生何寿朋,字德龄,也是金华人。他勤奋学习,坚守节操,从不随意干预别人的事。洪武初年,他被举荐为孝廉,但他因为父母都年迈而辞官。父亲去世后,他还把自己的房子卖掉,换个地方安葬父亲。后人根据他的自号,称他为“归全先生”。
咱们同县有个叫汪与立的人,字号是师道,是朱熹的学生。他和寿朋齐名,名声响当当的,而且文学造诣更高。他隐居起来教书,活到很高寿才去世。
谢应芳,字子兰,是武进人。从小就特别努力学习,潜心研究理学,用道德和节操来严格要求自己。元朝至正年间初期,他就隐居在白鹤溪边。他建了个小房子,取名叫“龟巢”,也以此为号。县里请他去乡校教书,他先教学生做人,再教他们读书写字,学生们都变得文雅规矩了。他痛恨那些歪理邪说迷惑世人,还特意编了一本书叫《辨惑编》,里面收集了圣贤的格言和古今的教训。有人推荐他去做三衢书院的山长,他没答应。后来天下大乱,他就躲到吴地去了,吴地的人都争着请他当老师。过了很久,江南平定后,他才回家,那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搬到芳茂山住,就一间小屋,生活很平静。后来官府请他修县志,他才勉强去帮忙。年纪越大,学问和品德越高。达官贵人路过他县,都一定要去拜访他,谢应芳虽然只是个平民百姓,穿着布衣,系着皮带,却能和他们平等相处。谈话的内容总是关于社会教化,关心百姓疾苦,而且他教化世人的心志一直没衰退。他的诗文优雅华丽,蕴藉深厚,但他最深的造诣还是在理学方面。他活到九十七岁才去世。
汪克宽,字德一,是安徽祁门人。他爷爷汪华,曾经在双峰山拜饶鲁为师学习,继承了勉斋黄氏的学问。汪克宽十岁的时候,他爸爸就给他《双峰问答》那本书看,他一看就明白了。于是他就自己拿来《四书》,自己断句,然后没日没夜地读,学习特别刻苦,比一般孩子强多了。后来跟着他爸爸去了浮梁,向吴仲迂学习,他的学习劲头更足了。
元朝泰定年间,他参加乡试,考中了。后来参加会试,因为他答卷直言不讳,得罪了人,所以落选了。他很干脆地放弃了科举考试,一心一意钻研经学。《春秋》方面,他主要以胡安国的观点为基础,又广泛参考各种说法,最后汇集成书,取名为《春秋经传附录纂疏》。《易经》方面,他写了《程朱传义音考》。《诗经》方面,他写了《集传音义会通》。《礼记》方面,他写了《礼经补逸》。《资治通鉴纲目》方面,他写了《凡例考异》。各地很多读书人,都来拜他为师学习经书。
到了元朝至正年间,起义军攻打蕲州、黄州,他的家和所有财产都被烧光抢光了。经常吃不上饭,但他依然很开心,很乐观。朱元璋洪武年间,朝廷请他到京城,参加《元史》的编修工作。书写完后,朝廷要给他官职,但他坚决推辞,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朝廷赏赐了他银子和路费,让他坐驿站的马车回家。五年后,也就是洪武五年冬天,他去世了,享年六十九岁。
梁寅,字孟敬,是江西新喻人。他家世代务农,家里很穷,但他靠自己的努力学习,熟读了《五经》和很多其他的书籍。好几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没考中,他就放弃了。后来他被聘请到集庆路儒学当训导,做了两年,因为父母年迈就辞官回家了。
第二年,天下大乱,战乱四起,他就隐居起来教书。朱元璋统一全国后,招募天下有名的儒生来修订礼乐制度。梁寅也被征召,那时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当时把礼、律、制度分成三个部门来讨论,梁寅在礼部,他讨论问题非常细致认真,其他儒生都很佩服他。书写完成后,朝廷赏赐了他金银财宝,想给他授官,但他以年老体弱为由推辞了,回家了。
他在石门山盖了间小屋,很多各地来的学生都跟着他学习,人们称他为“梁五经”,也叫他“石门先生”。邻县有个年轻人刚做官,就来拜访梁寅请教。梁寅说:“清廉、谨慎、勤奋,这是做官的三个字啊!” 那年轻人又问治理国家、实现王道的关键是什么,梁寅笑着说:“说话要忠诚守信,做事要认真敬业,这就是天德;不浪费钱财,不损害百姓,这就是王道。”年轻人回去后说:“梁先生说的话,太普通了。”后来,这个年轻人因为行为不检点而被罢官,这才感叹地说:“我不敢再去见石门先生了。”梁寅去世时,八十二岁。
赵汸,字子常,是休宁人,从小就天赋异禀。一开始他跟着老师学习,读朱熹的《四书》,遇到很多疑问,于是把朱熹所有的书都找来读。听说九江的黄泽学问和人品都很好,他就去拜访黄泽学习。黄泽的教学方法是引导学生自己思考领悟,点到为止。赵汸多次登门拜访,才得到黄泽整理的《六经》疑难问题一千多条。之后,他又去拜访黄泽,住了两年,得到了黄泽口授的六十四卦的大义以及学习《春秋》的要点。后来他又跟着临川的虞集学习,了解了吴澄的学术思想。
于是,赵汸在东山建了个精舍,在那里读书著述。每天鸡叫就起床,静心默坐。就这样,他的学问越来越深,各种经书都融会贯通,尤其精通《春秋》。他最初根据从黄泽那里学到的知识,写了《春秋师说》三卷,后来又扩充成十五卷的《春秋集传》。因为《礼记》经解中有“属辞比事《春秋》教”这句话,他又写了八篇《春秋属辞》。他还认为学习《春秋》一定要先研究《左传》中的史实,杜预和陈傅良在这方面都有成就,但各有偏颇,所以他又写了十卷的《左氏补注》。当时天下战乱不断,赵汸辗转于战乱之中,颠沛流离,但他始终坚持学习。朱元璋建立明朝后,下令修撰《元史》,征召赵汸参与修书。书写完后,赵汸辞官回家,不久就去世了,享年五十一岁。后人称他为东山先生。
陈谟,字一德,是泰和人。从小就能写诗作文,精通经学,还广泛涉猎诸子百家,深入研究,仔细辨析,他的见解总是切中要害。他隐居不仕,却潜心研究经世致用的学问。他曾经说过:“学习一定要注重根本,没有什么比修养自身更重要,没有什么比伦理道德更重要,没有什么比改变气质更重要。但是像礼乐、刑法、财政、军事、度量衡这些具体的知识,也绝对不能不学习。”当时很多经生学子都跟着他学习。他对父母孝顺,对弟弟友爱。乡里有人做坏事,他都不愿听到。洪武初年,朝廷征召他到京城,让他参与讨论学术。学士宋濂和待制王祎想留他在国子监做老师,陈谟以生病为由辞官回家。他多次受聘担任江浙地区的考试官,著书立说,教书育人,最终寿终正寝。
薛瑄,字德温,是河津人。他爸爸薛贞,洪武初年考中了秀才,当上了元氏县的教谕(相当于中学校长)。他妈妈齐氏,曾经梦到一个穿紫色衣服的人来拜访,不久之后就生下了薛瑄。薛瑄从小就聪明过人,刚上学的时候,老师教他读《诗经》和《书经》,他很快就背下来了,每天都能写上好几百字的文章。后来他爸爸薛贞调到荥阳工作,薛瑄就跟去了。那时候他才十二岁,他就把自己的诗赋拿给上司看,上司对他非常惊奇。
后来,薛瑄听说高密人魏希文和海宁人范汝舟在理学方面造诣很深,他爸爸就让薛瑄拜他们为师。于是薛瑄把之前写的那些诗赋全烧了,一心一意钻研洛阳学派和闽学派理学的精髓,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后来他爸爸又调到鄢陵工作,薛瑄也跟着去了,考中了鄢陵县的学生员,后来又考中了河南乡试第一名,那年是永乐十八年。第二年,他考中了进士。考中进士后,他回家探望父母。后来父亲去世,他按照古代的礼仪尽心尽力地操办丧事。
宣德年间,薛瑄的服丧期满后,被朝廷任命为御史。当时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执政,想见见薛瑄,但是薛瑄谢绝了。后来他被派去监察湖广的银矿,每天都研读理学书籍,学问更加精进了。因为继母去世,他又回家守孝。
正统初年,薛瑄回到朝廷,尚书郭琎推荐他担任山东提学佥事(相当于教育部门的官员)。他首先在白鹿洞书院公布了学规,给学生们讲解。他经常召见学生,亲自给他们讲课。有才能的学生喜欢他宽厚,没才能的学生害怕他严格,大家都叫他薛夫子。“白鹿洞学规”原文如下:
王振跟三杨说:“我们老家谁可以当京官呢?”他推荐了薛瑄,于是薛瑄被召为大理寺左少卿。三杨知道这是王振的意思,想让薛瑄去见见王振,李贤也劝过他。薛瑄严肃地说:“接受官职是在朝廷上,感谢皇恩是在家里,我不会去的!”后来,在东阁议事的时候,很多官员见到王振都赶紧行礼,只有薛瑄一个人笔直地站着。王振主动向他行礼,薛瑄也没有多回礼,从此王振就记恨上了薛瑄。
指挥使死了,他老婆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妾室。指挥使的儿子振想娶这个妾,可指挥使的妻子不同意。结果,这个妾就倒打一耙,诬告指挥使的妻子毒死了丈夫,官府都察院开始审问,她还装模作样地认罪了。薛瑄和他的同僚们觉得这案子有冤情,三次上书为她辩护,想把案子翻过来。可都御史王文却偏袒指挥使的儿子振,还故意诬陷薛瑄和左、右少卿贺祖嗣、顾惟敬等人包庇罪犯,甚至还唆使言官弹劾薛瑄等人受贿,把他们都关进了监狱。最后判薛瑄死刑,贺祖嗣等人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
薛瑄被关进监狱,等待处决,但他依然泰然自若地读着《易经》。他当时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愿意为父亲牺牲,一个儿子顶替父亲受死,另外两个儿子愿意充军,但朝廷没答应。行刑的那天,指挥使儿子振家的一个老仆人在厨房里突然哭了起来。大家问他怎么回事,他哭得更厉害了,说:“听说今天薛夫子要被处死了!”振听了这话,心里很受触动。正好这时刑科三番五次上奏,兵部侍郎王伟也为薛瑄求情,薛瑄这才免于一死。
景帝继位后,因为给事中程信的推荐,薛瑄被重新起用,做了大理寺丞。也先入侵犯边,薛瑄负责北门的防守,立下了功劳。后来他又被派去督促贵州的军饷,事情办完后,他就想退休,但大学士江渊奏请皇帝留下他。景泰二年,薛瑄被提升为南京大理寺卿。当时有个富豪杀人案,拖了很久都没判决,薛瑄坚持依法办事,最终解决了这个案子。后来他又被调到北平的大理寺。苏州闹大饥荒,穷人们抢了富人的粮食,还放火烧了富人的房子,甚至有人逃到海里躲避罪责。王文作为内阁大臣去视察,就说这些人造反了,要处死二百多人。薛瑄极力为他们辩护,说这是冤枉的。王文生气地说:“这老头子,还是那么倔强!”但最后还是减少了一些人的死刑。薛瑄多次上书请求退休,但都没得到批准。
英宗复辟后,薛瑄被任命为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进入内阁参与政务。王文和于谦被关进监狱,朝廷让大臣们商议处置。石亨等人想把他们处死,薛瑄极力向皇帝求情,虽然王文和于谦两天后还是被处死了,但薛瑄的求情使得他们的罪行减轻了一等。皇帝多次召见薛瑄,薛瑄每次进言都围绕着君王应该具备的德行。后来,薛瑄看到石亨、曹吉祥专权乱政,就再次上书请求退休。皇帝很器重薛瑄,只是觉得他年纪大了,就准许他回家养老了。
瑄先生专研程朱理学,为人处世,教导学生,都以恢复本性为根本,修养深厚精细,一言一行都堪为典范。他曾经说过:“自从考亭先生之后,理学已经非常明朗了,不必再著书立说,只管认真去做就行了。”他著有《读书录》二十卷,语言平实简洁,都是他自己的心得体会,很多学者都奉为圭臬。天顺八年六月,先生去世,享年七十二岁。朝廷追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清。弘治年间,给事中张九功请求将先生从祀孔庙,皇上准奏,在先生家乡祭祀。后来,给事中杨廉又请求在国子监颁布《读书录》,让六馆的学子学习诵读,并且请求赐予先生庙号,皇上准奏,赐名“正学”。隆庆六年,朝廷批准了大臣们的请求,将先生从祀孔庙。
阎禹锡,字子与,洛阳人。他父亲阎端,在河南乡试中考中第一名,做过教谕,后来去世了。禹锡当时才九岁,哭父亲哭得死去活来。长大后,他博览群书,正统九年乡试中举,被任命为昌黎县的训导。母亲去世后,他回家守孝三年,朝廷还为此表彰了他的孝行。他听说河津的薛瑄先生讲授濂洛之学,于是就辞去了官职,去拜薛先生为师。学习很久后,将要回家,薛先生把他送到里门外,告诉他:“为学最重要的,就是居敬穷理而已。”禹锡回家后,明白了薛先生讲的道理,更加努力地实践。
天顺年间初期,大学士李贤推荐他担任国子学正。他请求严格监察学校规章制度,以杜绝不正之风,又请求恢复武学,以加强军事训练,皇帝都同意了他的请求。不久,他升任监丞,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贬到徽州府做经历。很多学生在宫门口跪求皇上留下他,但皇上没有答应。他又被调到南京国子监做丞,掌管京卫武学,四次担任同考官,最后被破格提升为监察御史。他负责督导京畿地区的学校,给士子讲解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和《通书》,一时之间,很多人都知道了他的学问。成化十二年,他去世,享年五十一岁。
周蕙,字廷芳,是泰州人。他原本是临洮卫的士兵,在兰州服役。二十岁那年,他听到别人讲解《大学》第一章,心里受到很大的触动,于是开始认真读书。当时泰州有个叫段坚的人,是薛瑄的学生,在当地讲学。周蕙就去听课,和段坚辩论,段坚对他非常佩服,就教他圣贤的学问。之后,周蕙又深入研究《五经》,还拜安邑的李昶为师学习。李昶也是薛瑄的学生,曾经做过清水县的教谕。当时的学使很欣赏李昶的才华,想推荐他接替自己的职位,但还没来得及下令,李昶就去世了。周蕙跟随李昶学习很久,学问越来越深厚。后来,恭顺侯吴瑾镇守陕西,想聘请周蕙做儿子的老师,周蕙坚决拒绝了。有人问他原因,周蕙说:“我是一个军人,服役是应该的。但如果让我当老师,老师怎么能被征召呢?”吴瑾亲自把两个儿子送到周蕙家,周蕙这才收下了见面礼。后来,周蕙回到泰州小泉居住,穿着布巾深衣,行动都非常讲究礼仪。当地很多人受他影响,都称他为小泉先生。可惜的是,因为父亲长期在江南游历没有回来,周蕙渡过长江去找父亲,结果船翻落水而死。周蕙的著名学生有薛敬之、李锦、王爵、夏尚朴等人。
薛敬之,字显思,是渭南人。他五岁就喜欢读书,从不和小朋友一起玩耍。长大后,他跟随周蕙学习,每天鸡叫就起床,先打扫干净,摆好座位,然后跪着向老师请教。薛敬之曾经对别人说:“周先生为人孝顺友爱,学问深受伊洛之学的影响,我把他当老师。陕州的陈云逵为人忠诚正直,做事认真谨慎,我把他当朋友。”宪宗初年,薛敬之通过岁贡考试进入国子监学习,他和同舍陈献章都非常有名。后来,他的父母相继去世,他在大雪天里徒步奔丧,哭声震天,结果落下了腿疾。他母亲喜欢吃韭菜,薛敬之为了纪念母亲,终身不吃韭菜。成化末年,他被选为应州知州,政绩在全国名列第一。弘治九年,他升任金华同知。两年后,他退休回家,七十四岁去世。他著有《道学基统》《洙泗言学录》《尔雅便音》《思庵埜录》等书。“思庵”是薛敬之的自号。他的学生吕柟最为著名,他的事迹另有记载。
锦,字名中,是咸宁人。天顺六年考中了乡试。进了国子监学习,得到了祭酒邢让的赏识。后来邢让因为事情牵连被贬官,锦就带领大家上书,为邢让申冤,说他并没有罪过。锦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他侍奉母亲非常孝顺,尽心尽力地操办丧事,从不搞那些虚浮的佛教仪式。巡抚余子俊想请他当儿子的老师,锦因为正在服丧期间不能进官府,就坚决推辞了。他住的地方只能遮风挡雨,穿粗布衣服,吃粗粮,从不贪图不义之财。成化年间,他被选拔为松江府同知,最终在任上去世。
爵,字锡之,是泰州人。弘治年间初期,他从国子监学生被任命为保安州判官,以公正廉洁而闻名。他教导学生时,总是强调诚实和恭敬最为重要。
胡居仁,字叔心,是余干人。听说吴与弼在崇仁讲学,就前往拜师学习,从此放弃了仕途的追求。他的学习以忠诚和信义为首要目标,以寻求内心平静为关键,强调要持之以恒,而最重要的就是恭敬,因此他把自己的书房命名为“敬斋”。他为人端庄稳重,对待妻子也像对待尊贵的客人一样恭敬有礼。他手里总是拿着一本册子,详细记录自己的得失,用来反省自己。虽然穿着粗布衣服,吃着粗茶淡饭,但他却生活得平静而快乐。他在山中建了一间小屋,四方来求学的人很多,他总是告诫他们:“学习是为了自身提高,不要想着让别人知道。”谈到治国之道,他说:“只有王道才能使万物各得其所。”他写了一本《居业录》,大概是为了阐述修身养性、立志诚信的道理。他还经常说:“与我的道最相似的莫过于禅学。但是后来的学者误解了存养心性的道理,很多都流于禅学,或者想通过摒弃思虑来寻求内心平静。他们不知道圣贤之所以能够做到戒慎恐惧,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邪念,并不是刻意追求平静才平静的。所以,地位低的人沉溺于功利,地位高的人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两种情况都有害处:一是看不清事物的真相,二是修行断断续续。”他还写过一篇《进学箴》: “诚敬既立,本心自存。力行既久,全体皆仁。举而措之,家齐国治,圣人能事毕矣。”
老先生为人善良厚道,特别孝顺,他父亲去世的时候,悲伤过度,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拄着拐杖,三年都没进过卧室。跟人说话,从来不谈钱财和官位那些事。他和罗伦、张元祯交情很好,经常一起到弋阳龟峰去玩。他曾经说过,陈献章的学问太接近禅宗的顿悟了,庄昶的诗只追求豪放,这两种风气一旦形成,危害可就大了。他还批评那些读书人写文章太繁琐,说朱熹注《参同契》和《阴符经》,根本就不怎么样。
后来,督学李龄和钟成先后邀请他去白鹿书院当老师。有一次路过饶州城,淮王请他讲解《易传》,还把他当成贵宾一样对待。那时候,吴与弼因为学问好而出名,还得到了朝廷的赏识,但是有些人却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老先生呢,一直默默地做自己,一辈子都穿着布衣,人们都说,自从薛瑄之后,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正直清廉。他五十一岁去世了。万历十三年,他被列入孔庙祭祀,还追赠了“文敬”的谥号。他的学生里,余祐最有名。
祐字子积,是江西鄱阳人。十九岁的时候,拜居仁先生为师,居仁先生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弘治十二年,他考中了进士。
后来他当上了南京刑部员外郎,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刘瑾,被罢官了。刘瑾被杀后,他又被起用,做了福州知府。 福州的镇守太监在市场上买东西不给钱,老百姓都来向祐子积告状。祐子积一边安慰他们,一边哭着说要向上级反映情况。
镇守太监害怕了,稍微收敛了一点,但心里非常生气,就派人到京城去告诉他的同伙:“如果不把祐子积弄走,我这个镇守太监就别想安生!” 但是祐子积平时很清廉,那些人查来查去,最终什么也没查到。没过多久,他就升迁为山东副使。
他父亲去世后,他守孝三年,守孝期满后,又补任徐州兵备副使。 当时有个叫王敬运的中官,押运皇上的东西进京,带了很多商船,跟徐州知州樊准和指挥王良发生了冲突。王良查出了王敬运走私违禁物品的事,王敬运害怕了,就跑去求祐子积帮忙,但祐子积没答应他。
王敬运就诬告樊准等人殴打自己,结果把祐子积也一起抓起来了,把他贬到了南宁府做同知。后来他又慢慢升迁,做了韶州知府,但他最终还是辞职了。
嘉靖初年,他历任云南布政使,后来朝廷又召他进京做太仆寺卿,但他还没去上任,就被改任为吏部右侍郎,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上任就去世了。
祐子积的学问,一直遵循老师的教诲,他在狱中写了三卷《性书》。书里阐述程朱理学,特别强调诚敬的重要性。他认为,学习的人只要能够去除不诚不敬的心态,就一定能够达到古人的境界。
当时王守仁写了《朱子晚年定论》,说朱熹的学问最终归于存养。祐子积对此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朱熹关于心学的论述经历了三次变化,‘存斋记’里说的,是他年轻时的观点,后来他见到延平先生(朱熹),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他又在南轩先生那里学习了五峰先生的学问,他的观点又发生了一次变化。最后,他修改了‘已发未发’的论述,这才使体用不偏,动静交致,达到了他毕生的学术境界。怎么能拿着他年轻时未成熟的观点,说那是他晚年的思想呢?” 他的辩驳非常有理,王守仁的门徒们都无法反驳。
蔡清,字介夫,福建晋江人。年轻的时候,他跑到侯官去,拜林玭为师学习《易经》,把《易经》的精髓都学到了手。成化十三年乡试考中了第一名。成化二十年考中了进士,马上就请求回家乡讲学。后来,他又参加了选拔考试,被任命为礼部祠祭主事。
王恕担任吏部尚书的时候,很器重蔡清,把他调到稽勋主事的位置上,经常向他请教时政。蔡清就上书了两道奏章:一道是请求整顿朝纲,另一道是推荐刘大夏等三十多个人才。王恕都采纳了他的建议。不久,蔡清的母亲去世了,他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他又被任命为祠祭员外郎。他请求告假在家奉养父母,后来改任南京文选郎中。有一天,他突然心里难受,赶紧请求告假回家照顾父亲,回家两个月父亲就去世了,从此以后,他就待在家里教书育人,不再出来做官了。
正德元年,他直接在家被起用为江西提学副使。宁王朱宸濠骄横跋扈,每逢朔望,各部门官员都要先去朝见宁王,第二天再去祭祀孔庙。蔡清不同意,坚持要先祭祀孔庙,然后再朝见宁王。宁王的生日,宁王让各部门官员穿着朝服去祝贺。蔡清说:“这违反礼制!”他脱下蔽膝才进去,宁王因此对他越来越不满。
后来,宁王请求恢复他的护卫,蔡清对此发表了不同意见。宁王想诬陷蔡清诋毁圣旨,蔡清于是请求退休。宁王假意挽留他,还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儿子,但蔡清坚决辞去。刘瑾知道天下人都在议论他,就效仿蔡京召见杨时的故事,起用蔡清为南京国子祭酒。任命还没正式下达,蔡清就去世了,那是在正德三年,他享年五十六岁。
蔡清的学问,最初注重内心的平静,后来注重虚静的境界,所以他的书房叫做“虚名斋”。他一生严于律己,品行端正,虽然贫穷,却乐于助人,是族人乡邻的依靠。他以精通《易经》而闻名。嘉靖八年,他的儿子蔡存远把蔡清所著的《易经》《四书蒙引》进献朝廷,朝廷下令刊印颁布。万历年间,追谥蔡清为文庄,并追赠礼部右侍郎。他的门生陈琛、王宣、易时中、林同、赵逮、蔡烈都很有名气,其中陈琛最为著名。
琛,字思献,是晋江人,他闭门苦读,潜心学习。后来,著名学者何景明(清)看到了他的文章,非常欣赏,说:“我找到这位朋友就足够了!” 琛于是通过朋友引荐去拜访何景明,何景明说:“我苦心钻研,费尽心力才勉强有所成就的东西,跟别人说他们常常不明白。你已经完全掌握了,我现在就把所有东西都传授给你吧!” 何景明去世十年后,琛考中了进士,被授予刑部主事,后来调任南京户部,又升迁为考功主事,之后他请求回家奉养父母。嘉靖七年,有人推荐他为官,朝廷下诏征召他,但他推辞了。一年后,他被任命为贵州佥事,不久又改任江西佥事,都是负责督导学校的职位,但他都辞而不赴。回到家乡后,他打扫干净一间屋子,躺在里面休息,地方长官都见不到他一面。
林希元,字懋贞,和琛是同乡,同一年考中进士。他做过云南佥事,因为考核不认真而被罢官回家。他著有《存疑》等书,和琛所著的《易经通典》《四书浅说》一样,都成为科举考试的参考书。
王宣,也是晋江人。弘治年间乡试中举,参加了一次会试没有考中,因为父母年迈需要照顾,就没有再参加科举考试。他曾经说过:“学习的人把朱熹和陆九渊的学说混为一谈,就不是真正的了解。”为人性格豪放洒脱,看不起世俗的一切。
易时中,字嘉会,也是晋江人。乡试中举后,被授予东流教谕,之后升任夏津知县,政绩很好。后来又升任顺天府推官。因为处理胡守中案得罪了权贵,被借故罢官,回家奉养父母。他回乡经过夏津时,老百姓争着送给他果脯。临别时,有人哭着送别,声音凄厉。他母亲九十一岁去世,易时中当时七十岁,悲痛过度而死。
赵逮,字子重,是东平人。弘治年间乡试中举,师从何景明学习《易经》。蔡氏《易经》的学说只流行于闽南地区,到了赵逮这里,才传到了齐鲁地区。他母亲去世后,他非常悲伤,身体消瘦。后来会试落榜,就从此不再出仕,终生在家潜心学习。他一生热爱濂溪、洛阳学派等诸子百家的学说,在明朝独爱薛瑄的《读书录》。
蔡烈,字文继,是龙溪人。他爸爸蔡昊,是琼州知府。蔡烈年轻的时候,也就是不到二十岁,就成了秀才,得到了清流的某位先生和莆田陈茂烈先生的赏识。
后来他隐居在鹤鸣山的白云洞里,不再参加科举考试了。嘉靖十二年,朝廷下诏举荐有才能但被埋没的人才,知府陆金觉得蔡烈很合适,推荐了他。但是蔡烈以母亲年老为由,拒绝了。后来,巡按御史李元阳下令各郡县修建书院,蔡烈也坚决推辞了。
没过多久,突然山里连续三天都传来山鸣声,之后蔡烈就去世了。 县里的主簿詹道曾经想和蔡烈聊聊他的思想,蔡烈说:“咱们还是谈谈做事吧。孔子的门徒们追求仁德,从来没离开过实际行动。尧舜的治国之道,就是孝顺和友爱;孔子的思想核心,就是忠诚和宽容。”
后来,学士丰熙在镇海戍守,见到了蔡烈,感叹地说:“先生您不说自己如何躬行实践,我就已经被您的为人深深折服了!”
罗钦顺,字允升,是泰和人。弘治六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编修。后来升迁到南京国子监当司业,和祭酒章懋一起认真教导学生。没过多久,他就回家奉养父母,请求辞官养老。刘瑾一听,气得不行,直接把他撸了职,让他回家当老百姓。等刘瑾被杀了,罗钦顺又重新当官了,先升南京太常少卿,然后又升南京吏部右侍郎,最后调到京城当吏部左侍郎。
世宗皇帝登基后,让他暂时代理尚书的职务。罗钦顺上书说自己升迁太快,时间太长,应该按照规矩调整一下,但皇帝没理他。后来“大礼议”开始了,罗钦顺建议谨慎处理大礼,以维护皇家的孝道,但这建议也没被采纳。他又被升为南京吏部尚书,然后回家探亲,请求退休。之后又改任礼部尚书,但正赶上他家中有丧事,还没来得及上任。再次被起用为礼部尚书,他又辞了。然后又改任吏部尚书,朝廷还下诏书催促他,但他还是辞了。最后朝廷准许他退休,还给他发放了退休金和粮食。
那时候,张璁和桂萼因为参与大礼议而迅速升官,掌握大权,拉帮结派,排挤正直的人。罗钦顺看不起他们这种行为,所以多次拒绝朝廷的起用。他在家乡住了二十多年,一步也没进城,一心一意钻研格物致知的学问。王守仁创立心学,很多有才华的人都纷纷拜他为师。罗钦顺给王守仁写信,大致意思是说:“圣人的教育方法,是德行和学问并重,广泛学习知识,这是圣人的教诲。如果说学习不需要向外求,只要反观内省,那么‘正心诚意’四个字又该如何解释呢?入门学习的时候,难道不需要下功夫格物吗?”
王守仁收到信后,也回信给他,大意是说:“道理没有内外之分,人性也没有内外之分,所以学习也没有内外之分。学习讨论,本来就是内在的;反观内省,也并没有忽略外在。” 他们俩就这个问题来来回回地写了二千多字。罗钦顺又写信辩论说:“你说:‘格物就是格除心中的杂念,格除心中的邪念,格除心中的偏见;正心就是端正心中的杂念,诚意就是诚实心中的邪念,致知就是使心中的偏见明朗。’自从有了《大学》以来,从来没有这种说法。你说格除心中的杂念、邪念、偏见,这算三种‘物’;你说端正心中的杂念,诚实心中的邪念,使心中的偏见明朗,这算一种‘物’。如果从三种‘物’的角度来看,按照程颐格物的解释,还可以理解;但按照你的解释,就无法理解了。如果从一种‘物’的角度来看,这个‘物’究竟是什么呢?如果一定要说是意念的作用,即使你安排得再巧妙,最终也是无法理解的。
你还在论学的书中说:‘吾心之良知,就是天理。把吾心良知的道理运用到事物中,那么所有的事物都能得到它们的道理;运用吾心良知就是致知,所有的事物都得到它们的道理就是格物。’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大学》应该说‘格物在于致知’,而不是说‘致知在于格物’,以及‘物格而后知至’了。” 罗钦顺的信还没寄到,王守仁就去世了。
钦顺这个人啊,学习特别认真,一心扑在探究道理、存养身心、认识本性上。一开始他信佛教,后来觉悟了,觉得不对,就坚决摒弃了佛教,说:“佛教的明心见性,跟儒家的尽心知性,看着像,其实大不一样。佛教的学问,大多只注重内心的体悟,而忽略了对本性的认识。现在很多人讲明心,都跟禅学混在一起,根本不知道两者之间谬误巨大。道理不明,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钦顺对此很担忧啊。” 他写了《困知记》这本书,给自己取号叫整庵。八十三岁去世,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文庄。
曹端,字正夫,是渑池人。永乐六年考中了举人。五岁的时候看到《河图》《洛书》,就在地上画图问他父亲。长大后,专心研究性理之学。他的学习注重躬行实践,并且以静心养性为根本。读了宋儒的《太极图》《通书》《西铭》后,感叹道:“道就在这里啊!”他潜心研究,坐下来看书的地方,两块砖都被磨穿了。他对父母极其孝顺,他父亲一开始信奉佛教,曹端就写了一本《夜行烛》给他看,说:“佛教以空为本性,这可不是天命之性。道家以虚为道,这也不是遵循本性的道。”他父亲听了很高兴,就放弃了佛教。后来父母相继去世,他悲痛欲绝,好几天吃不下饭。父母下葬后,他在墓旁守孝六年。
曹端开始读谢应芳的《辨惑编》,很喜欢,从此就摒弃了所有佛教、巫术、风水、择日之类的说法。他给县令上书,拆除了百余座淫祠,又建起了里社和里谷坛,让老百姓可以祭祀祈福。遇到荒年,他还积极赈灾,救活了很多百姓。他当了霍州学正,大力推广儒家经典。学生们都很服从他的教导,霍州人都受到他的影响,不再互相争斗打官司。知府郭晟问他治理地方的秘诀,曹端说:“关键在于公正廉洁。公正了,老百姓就不敢胡作非为;廉洁了,官吏就不敢欺压百姓。”郭晟非常敬佩。后来曹端因为一些原因辞官回家,渑池、霍州很多学生都到他墓旁去学习。守孝期满后,他又被任命为蒲州学正。霍州和蒲州都上书朝廷争着要他,最后霍州先得到了批准。他在霍州一共做了十六年学正,宣德九年去世,享年五十九岁。学生们为他守孝三年,霍州百姓都停止买卖,在街上哭泣,连小孩子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因为曹端家里穷,没办法把他的遗体运回老家安葬,就把他葬在了霍州。他的两个儿子瑜、琛,都在他父亲墓旁守孝,相继去世,也葬在了他父亲墓旁,后来才迁葬回渑池。
端先生曾经说过:“想要达到圣人的境界,必须从太极上扎根。”他还说:“做人一定要像志士勇士一样,时刻不忘向上提升自己。” 他又说:“孔夫子和颜回的快乐都源于仁,孔子安于仁,从中获得快乐;颜回不违背仁,也始终保持快乐,程颐先生也让我们体会到这种自我满足的快乐。” 他还说:“天下没有脱离本性的东西,而本性又无处不在。本性就是理,理的不同名称就是太极、至诚、至善、大德、大中,名称不同,但道理都是一样的。”
起初,伊洛学派诸儒,从明道先生、伊川先生之后,刘绚、李<籥页>等人直接拜在二程先生门下学习,到河南许衡、洛阳姚枢在嵩山讲学,北方学者都纷纷追随他们。到了明朝建立三十多年后,端先生在崤山、渑池之间兴起,倡导并阐明绝学,人们都认为他是明初理学第一人。他著有《孝经述解》《四书详说》《周易乾坤二卦解义》《太极图说通书》《西铭》释文、《性理文集》《儒学宗统谱》《存疑录》等书。
霍州的李德先生与端先生同时代,也在家乡讲学。等到他见到端先生后,就退回到学生们中间说:“学无止境,教诲不倦,这是曹子(指曹操)的伟大品德啊!至于对古今的通晓,以及对时局变化的洞察,我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古人说‘找到教书的老师容易,找到做人老师难’,诸位学生,你们找到做人老师了!”说完就离开了座位。端先生也很敬重李德先生的高尚品德,于是让学生们把他请来,一起阐明正统的学术思想。 一开始,端先生创作了《川月交映图》来比喻太极,学者们称他为月川先生。他去世后,人们私下追谥他为静修先生。正德年间,尚书彭泽和河南巡抚李桢请求把他一起祭祀在孔庙,但最终没有成功。
吴与弼,字子传,是崇仁县人。他父亲吴溥,建文年间做过国子监司业,永乐年间当过翰林院修撰。吴与弼十九岁的时候,看到《伊洛渊源图》,心里很受感动,于是放弃了科举考试,专心致志地读《四书》《五经》和一些地方志,好几年都不出门。
中年以后,他家境越来越贫困,就亲自下地耕种,如果不是正当的收入,他一分钱也不要。各地来求学的学生,他都尽量节省自己的东西和他们分享,给他们上课,从不厌倦。正统十一年,山西佥事何自学向朝廷推荐他,想让他担任一个高官。后来,御史涂谦、抚州知府王宇也推荐过他,但都没成功。他曾经感叹说:“宦官和佛教不清除,想让天下太平,太难了!”
景泰七年,御史陈述再次请求朝廷礼聘吴与弼,让他在经筵侍奉皇帝,或者到成均馆教书育人。朝廷下令让江西巡抚韩雍用隆重的礼仪去请他,但他还是没去。天顺元年,石亨想拉拢一些贤才来壮大自己的势力,就跟大学士李贤商量,让他起草奏章推荐吴与弼。皇帝就让李贤起草诏书,送去很多礼物,派行人曹隆带着皇帝的亲笔信和礼物,去征召吴与弼进京。
吴与弼到了京城,皇帝问李贤:“吴与弼应该给他什么官职?”李贤回答说:“应该让他担任宫里的官职,侍奉太子讲学。”于是,皇帝就授予吴与弼左春坊左谕德的官职,但吴与弼推辞了。李贤请求皇帝召见吴与弼,并为他安排住处和生活用品。于是,皇帝在文华殿召见了他,看着他说:“听说处士您品德高尚,特地派人来征召您,您为什么推辞呢?”吴与弼回答说:“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没有什么高尚的品德,陛下听信了虚名,而且我还得了关节炎。您派人送来这么多礼物,我实在惭愧,我一路爬着来到京城,今年都快六十八岁了,真的不能做官了。”
皇帝说:“宫里的官职很清闲,不必推辞。”皇帝赏赐给他丝绸、酒肉,还派宦官送他回住处。皇帝又对李贤说:“这位老人并非迂腐之人,一定要让他上任。”当时皇帝对吴与弼非常器重,但吴与弼更加坚决地推辞。他又上疏说:“我的学问很浅薄,如果冒昧地追求官职,一定会误了国家大事。”皇帝不准他这样做。于是,吴与弼请求穿着便服住在驿馆,借阅秘阁的书籍。皇帝说:“想看秘书监的书籍,你就勉为其难接受官职吧。”皇帝让李贤去劝说他。
吴与弼在京城住了两个月,因为病情严重,请求回乡。李贤请求皇帝准许,始终给予他优厚的礼遇,以彰显朝廷的礼贤下士。皇帝同意了,下诏书慰劳他,送给他银子和钱币,又派行人送他回去,还命令有关部门每月给他供应两石米。吴与弼回到家乡后,上书感谢皇帝,并陈述了十条关于尊崇圣贤、推广圣学的建议。成化五年,吴与弼去世,享年七十九岁。
王与弼刚到京城,大家都很尊敬他,把他当作宾客和老师一样对待。编修尹直也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尹直心里很不高兴,与弼一离开就到处说与弼的坏话。后来与弼回乡,知府张璝想拜访他却没见着,非常生气。于是花钱雇人冒充他弟弟去告状,还派人立刻把与弼抓起来,百般羞辱,最后才放他回去。与弼知道这并非他弟弟的本意,所以和弟弟的感情依然像以前一样好。编修张元桢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写信责备与弼,信里写道:“上告素王,正名讨罪,岂容先生久窃虚名”。尹直后来还在他的《琐缀录》里记录了这件事。他还说与弼在跋扈亨族谱时,自称是与弼的门下弟子,士大夫们就以此来攻击与弼。后来顾允成评论说:“这是好事者故意做的”。与弼的门人后来都为他祭祀,但与弼本人最终没能实现这个愿望。他写的《日录》,都是他生平所得的记录。
他的门人中最有名的是胡居仁、陈献章、娄谅,其次是胡九韶、谢复、郑伉。胡九韶,字凤仪,从小就跟随与弼学习。有学生来求学,与弼都让他们先见胡九韶。与弼去世后,很多门人转而拜胡九韶为师。他家境贫寒,靠自己耕田养家,勉强够吃穿。成化年间去世。谢复,字一阳,祁门人。听说与弼宣扬道义,就放弃科举考试,跟随他学习。他身体力行,努力追求自身的修养。在家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祭祀、冠礼、婚丧大事都遵从古礼。有人问他学习方法,他说:“知行要并进,否则就会落入死记硬背、解释训诂的窠臼里了。”晚年在西山脚下建屋居住,学者们称他为西山先生。弘治年间去世,享年六十五岁。郑伉,字孔明,常山人。他做过秀才,参加过官府的考试,但屡试不第,就放弃了科举,拜与弼为师。辞别老师后,每天钻研儒家学者的论述,并将各种观点融会贯通于朱熹的理学。他孝顺父母,还创办义学,修建社仓,造福乡里。他写的《易义发明》《读史管见》《观物余论》《蛙鸣集》,大多毁于火灾。
陈真晟,字晦德,是福建漳州镇海卫人。一开始他准备参加乡试,结果听说主考官们管得太严,一点都不尊重考生,他觉得这太丢人了,干脆放弃了考试,从此就一心一意钻研圣贤的学问。
他读《大学或问》,看到朱熹反复强调“主敬”,明白了“敬”是《大学》的根本。他又读到程颐的“主一”之说,就专心致志地修身养性,感慨地说:“《大学》里‘诚意’就像一道铁门关,而‘主一’这两个字,就是打开这道门的玉钥匙啊!”
天顺二年,他进京,把写好的《程朱正学纂要》呈献给皇帝。这本书首先阐述了程颐的学说体系,然后引用朱熹的论述,还画了两幅图,一幅图是圣人的心与天地同运行,另一幅图是学习者的心法效法天道的运行,最后提出要培养优秀的老师、辅佐皇太子、重视教育这三件事,以此来完成他的学术构想。
书稿呈上去后,被交给礼部讨论,结果礼部侍郎邹干把这事给压下来了。陈真晟回到家乡,听说江西临川的吴与弼正在讲学,就想去找他请教。路过南昌的时候,张元祯留他住了一晚,两人交谈后,张元祯非常佩服地说:“程朱理学以来,只有先生真正掌握了它的精髓。像康斋(指陆九渊)那样的人,不见也罢,其实也没必要见。”
于是陈真晟回到福建,潜心研究,闭门静修,自称“漳南布衣”。他在成化十年去世,享年六十四岁。陈真晟的学问没有老师指导,完全是靠自己钻研经典得来的。因为他住在偏僻的海边,所以主动去拜访当时有名的学者,虽然没和吴与弼见面验证学问,但他的学问和吴与弼的思想却有很多相似之处。
吕柟,字仲木,高陵人,别号泾野,大家都叫他泾野先生。正德三年,他考中了状元,被朝廷任命为修撰。当时权臣刘瑾是他的同乡,想拉拢他,但他拒绝了。后来因为西夏的事情,吕柟上书皇帝,建议皇帝亲自处理政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刘瑾很讨厌他这么正直,想杀了他,吕柟就装病辞职了。刘瑾被诛杀后,朝廷又起用了他。
乾清宫失火后,吕柟根据皇帝的诏令,提出了六条建议,其中包括废除义子、遣送番僧、收回镇守太监的权力等等,这些都是别人不敢说的话。那年秋天,因为父亲生病,他回乡了。都御史盛应期,御史朱节、熊相、曹珪等人多次上书推荐他。正好世宗皇帝继位,第一个就召见了吕柟。吕柟上书劝谏皇帝勤于学习,以此作为新政的辅助,大概意思是:“克己慎独,上对得起天意;亲近贤人,远离奸佞,下能了解民心,这样才能实现太平盛世。”
大礼议事件发生后,他和张璁、桂萼等人意见相左。他写了十三条意见陈述自己的观点,其中提到大礼尚未确定,而那些阿谀奉承之词却日渐增多,他把这些都归咎于自己。皇帝很生气,把他关进了诏狱,贬为解州判官,并代理州事。他在解州期间,非常关心孤寡贫困的人,减轻了百姓的赋税徭役,鼓励农业生产,兴修水利,筑堤保护盐池,推行《吕氏乡约》和《文公家礼》,还寻找子夏的后代,修建了司马光祠堂。各地学者纷纷前来拜访他,御史们特地为他腾出了解梁书院让他居住。
三年后,御史卢焕等人多次推荐他,他被提升为南京宗人府经历,后来又历任尚宝司卿。吴、楚、闽、越等地的读书人,有上百人追随他。之后,他又升任南京太仆寺少卿。太庙失火后,他请求辞职,但皇帝没有批准。后来他被任命为国子监祭酒,又升任南京礼部右侍郎,并代理吏部事务。皇帝打算亲自祭祀显陵,吕柟多次上书劝谏,但没有被采纳。恰逢发生天灾,于是他请求退休回家。他六十四岁去世,高陵县的人们为此停业三天表示哀悼。解梁书院及各地学者听说后,都设灵位,为他守丧。皇帝得知噩耗后,停朝一天,并赐予祭祀和厚葬。
这位柟先生啊,先是在渭南跟薛敬之学习,后来又继承了河东薛瑄的学问衣钵。他学习的特点是注重穷究道理,并且力求实践。
后来他在南京当官,跟湛若水、邹守益一起担任讲席。他做了三十多年官,家里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辈子都没偷懒过。那时候,大家说起学者,不是说王守仁,就是说湛若水,只有坚持程朱理学不变的,就只有柟先生和罗钦顺两个人了。他写了不少书,《四书因问》《易说翼》《书说要》《诗说序》《春秋说志》《礼问内外篇》《史约》《小学释》《寒暑经图解》《史馆献纳》《宋四子抄释》《南省奏藁》《泾野诗文集》。万历、崇祯年间,李祯、赵锦、周子义、王士性、蒋德璟这些人先后都请求把他配享孔庙,这事儿后来在部门讨论过,但没最终实行。
柟先生的学生里,泾阳的吕潜,字时见,乡试考中了,后来做了工部司务;还有张节,字介夫;咸宁的李挺,字正五,这几个学生都有学问和操行。
他家乡泾阳的郭郛,字维藩,考中了举人,后来做了马湖知府;蓝田的王之士,字欲立,也是举人出身,后来被赵用贤推荐,做了国子博士。这两个人虽然没直接拜在柟先生门下,但也是陕西出了名的刻苦学习的人。
邵宝,字国贤,是无锡人。十九岁的时候,在江浦跟庄昶学习。成化二十年考中了进士,被派去许州当知州。每个月初一,他都会在学宫召集学生们讲学,讲解义利、公私之间的道理。他还整修了颍考叔的祠堂和墓地。 把魏文帝庙改成了汉愍帝庙,用“愍”而不是“献”来称呼,这是沿用了昭烈帝的谥号。 当地有人说龙骨出土会带来祸福,邵宝就把龙骨取出来,在院子里毁掉,然后把那个巫师赶走了。他亲自督促农桑,效仿朱熹的社仓制度,设立了积散法,实行计口浇田法,以备不时之需。
1514年,他进了户部,当了个员外郎,后来升了郎中,又升到江西提学副使。他还去祭拜了周元公祠。 他修缮了白鹿书院的学舍,亲自教导学生们。他的教学方法,是以知行合一为根本。江西当时流行迷信阴阳家的说法,甚至有些人家几十年都不给父母下葬。他下令,不尽孝道、不给父母下葬的士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于是,好多人纷纷去下葬父母,数以千计啊!宁王朱宸濠向他要诗文,被他直接拒绝了。后来朱宸濠造反失败,有关部门清查相关人员,却根本找不到他的任何牵连。 他后来升任浙江按察使,又升任右布政使。 在与镇守太监一起勘察处州银矿的时候,他说:“费钱多,收获少,劳民伤财,还容易出乱子。”最后,他奏请朝廷停止开采银矿。之后,他又升任湖广布政使。
1519年,他升任右副都御史,负责督运漕粮。当时刘瑾专权,他到京城后,根本不和刘瑾来往。刘瑾很生气,想整治漕运总督平江伯陈熊,就想让这位大人弹劾陈熊,就派了好几个校尉到他住的地方,吓唬他说:“我们要抓你!” 张彩和曹元从宫里出来,对他说:“你弹劾平江伯,就不会有后患了。” 他说:“平江伯是功臣之后,督运漕粮的时间也不长,没有大错,我不知道要弹劾他什么。”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三天后,有给事中弹劾了陈熊,也牵连了他,勒令他退休回家。刘瑾被杀后,他又被起用,巡抚贵州,接着升任户部右侍郎,又升任左侍郎。 朝廷又让他兼任左佥都御史,负责处理粮运。他参与勘察通州城濠后,上奏的方案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后来,他上疏请求退休回家养老,御史唐凤仪和叶忠请求让他在南京养老,于是他被任命为南京礼部尚书,但他又再次上疏辞官。
嘉靖皇帝即位后,朝廷起复了他的官职,但他又因为母亲年迈再次请求退休。朝廷准了他的请求,并派人去慰问他。过了很久,他去世了,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文庄。
宝儿三岁就成了孤儿,但他特别孝顺继母过氏。十岁那年,他母亲生病了,宝儿还写文章祈祷上天,希望能减少自己的寿命,延长母亲的寿命。母亲去世后,宝儿自己也病了,左手都动不了了,但他依然每天都侍奉在父母身边,从不懈怠。他把洛阳和福建作为学习的目标,曾经说过:“我愿意做真正的士大夫,不愿意做虚伪的道学家。”后来他在南直隶参加科举考试,得到了李东阳的赏识。他写的诗文典雅庄重,以李东阳为学习榜样。至于他研究经史,那都是正统的,是他自己真正领悟到的。他广泛阅读各种书籍,有所收获就记在简册上,这是效仿程颐“今天参悟一样东西,明天参悟一样东西”的意思,他把这个简册叫做“日格子”。他写的《学史》、《简端二录》等著作,巡抚吴廷举还上报给了朝廷,此外还有《定性书说》、《漕政举要》等好几卷书。人们称他为二泉先生。
他的学生,同乡王问,字子裕,因为学问和品德出名。嘉靖十七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户部主事,负责监察徐州粮仓,减少了十二三的亏空。因为父亲年老,王问请求调回老家侍奉,改任南京职方司,后来又升迁为车驾郎中、广东佥事。还没走一半路程,他就请求回家侍奉父母。父亲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做官了。他在湖边建了一座房子,读书三十年,从不进城,多次被推荐做官,他都推辞了。他擅长诗文书画,生活清雅高洁,很多士大夫都敬佩他。他八十岁去世,学生们私下里给他谥号为文静先生。
他的儿子宝鉴,字汝明,嘉靖末年考中了进士。官至吏部稽勋郎中。因为思念年迈的父亲,他辞官回家,一直侍奉在父亲身边。父亲去世很久以后,他又被任命为尚宝卿,后改任南京鸿胪卿,然后请求退休。后来又升任太仆卿,最终退休回家。宝鉴也擅长绘画,有人说他的画技超过了他父亲,所以他从此不再作画了。
杨廉,字方震,是丰城人。他父亲杨崇做过永州知府,杨廉从小就跟着吴与弼的学生胡九韶学习。杨廉继承了家里的良好学风,很早就因为文章写得好、品德高尚而有名气。成化年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改任为庶吉士。
弘治三年,他被任命为南京户科给事中。第二年,京城发生了地震,他弹劾了几个当权的大臣。弘治五年,他又因为灾异上奏了六件事:第一,经筵停课的时候,应该每天都让讲官值班,随时准备回答皇帝的提问;第二,召回那些因为言事而被贬谪的官员,不应该限制台谏官和登基以后被贬的官员;第三,治理两浙、三吴的水患,应该停止额外的织造;第四,应该召回那些隐退在山林田园的清廉大臣;第五,应该删减法司的条例;第六,应该因为灾异免去一些大臣的职务。最后,他还说,遇到重大的政事,应该召集大臣们当面商议,让给事中和御史们一起参与,提出反对意见。皇帝对他的建议比较采纳。当时吏部尚书王恕被人诬陷,杨廉请求皇帝斥退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不要被他们迷惑。
他母亲去世后,守孝期满,重新上任,担任刑科给事中。他请求追封薛瑄,并将薛瑄的《读书录》收藏在国子监。第二年三月,皇帝下诏说下旬要举行经筵。杨廉说:“按照惯例,经筵一个月要举行三次,如果以月底结束,月初开始,那实际讲课的时间能有多少?而且经筵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日讲,现在推迟一天经筵,就等于取消十天的日讲啊!”皇帝听了他的奏报。因为父亲年老,需要照顾,他又改任南京兵科给事中。
宦官李广死后,他的通贿名单被廷臣们得到了。言官弹劾那些受贿的人,皇帝想查办,但后来又停了。杨廉和其他的官员一起力争,但最终没有成功。之后,他又请求明确祀典,认为宋代儒家学者周敦颐、程颢、程颐、朱熹的从祀地位,应该在汉唐诸儒之上;阙里孔庙,应该重新立木主;大成本乐的名称,不符合谥法。这些建议都没有被采纳。后来,他升任南京光禄寺少卿。正德初年,他又改任太仆寺卿,后来又担任顺天府尹。当时京师军队经常出征,车马费用动辄数千金,杨廉请求用递运所剩余的银子来支付这些费用。他还奏请免除夏税一万五千石,考虑到州县可能会巧取豪夺民财,他又设立了岁办簿,防止官吏作奸犯科。乾清宫失火后,他极力陈述时政的缺失,奏疏却被压了下来。第二年,他被提升为南京礼部右侍郎。他上疏劝谏皇帝不要南巡,但没有得到回应。皇帝驻跸南京,命令百官穿着戎服朝见。杨廉认为不应该这样做,请求按照常仪,并且请求去太庙祭祀,皇帝都同意了。世宗皇帝即位后,杨廉被提升为尚书。
廉先生和罗钦顺关系很好,都致力于“居敬穷理”的学习,写文章必定要以《六经》为根本。从礼乐、财政到天文历法、数学,他都通晓其根本和枝末。学者们都称他为月湖先生。他认为帝王之道最重要的是《大学》,所以自从做了给事中就上书建议,讲学应该先讲《大学衍义》,后来就首先进献了《大学衍义节略》。皇帝还专门下诏书答复了他。他上疏论述大礼,引用程颐、朱熹的观点作为论据,并且说:“现在持异议的人大多追随欧阳修。但是欧阳修在‘考’这个字上,虽然想把它加在濮王身上,却又不忍心把它从仁宗身上去掉。现在却想把它从孝庙身上去掉,这是欧阳修自己都不敢说的事情。”皇上看到了他的奏疏。他八次上疏请求退休,到嘉靖二年,皇上赐给他敕书,派驿站快马送来,并按规定给他发放俸禄。他回家住了两年后去世,享年七十四岁。朝廷追赠他太子少保的官职,谥号文恪。
刘观,字崇观,是吉水人。正统四年考中进士。他年轻的时候,突然称病告假回家。不久父亲去世,他守孝,服丧期满后,始终没有再出来做官。他闭门读书,钻研圣贤的学问。四方来向他求教的人很多,有时连座位都不够。县令刘成为了他,在虎丘山修建了一座书院,取名“养中”。他平时吃粗粮,穿洗过的衣服,生活简朴而自在。每天都端坐在屋里读书,从不懈怠。有人劝他出来做官,他都不答应。他还写了《勤》《俭》《恭》《恕》四篇箴言来教育家人,并把《吕氏乡约》刻印出来,用来教育乡里。婚丧嫁娶祭祀等事宜,都严格按照《朱子家礼》来办理。族中有孤儿寡妇生活不能自理的,他都给予帮助。有人请他著书立说,他说:“朱子以及吴文正公的话,我足够尊崇信奉了,还有什么话需要再说的呢?”吴与弼是他的邻郡人,非常推崇他。
刘观之前还有孙鼎,是庐陵人,永乐年间做过松江府教授,以孝悌立教。后来督学南直隶,人们称他为贞孝先生。还有李中,是吉水人,官至副都御史,号谷平先生,在刘观之后。这三位被称为吉水三先生。
马理,字伯循,是陕西三原人。他老家同乡,有个尚书叫王恕,在家讲学著书,马理就跟着他学习,得到了王恕的指点。后来杨一清巡视学校,看到马理和吕柟、康海在一起学习,非常惊讶,夸赞说:“康海的文章,马理和吕柟的经学,都是天下少有的啊!”马理考中了乡试举人,进了国子监学习,和吕柟、还有林虑县的马乡、榆次县的寇天叙、安阳县的崔铣、张士隆,以及同县的秦伟,每天一起刻苦学习,名声传遍了京城。就连高丽的使者都听说过他,还特意抄录了他的文章带回国。可惜后来他连续几次考试都不顺利,没考上。
有一次,安南的使者来到京城,问主管事务的黄清:“关中那个马理先生在哪儿?为什么他不做官呢?”可见马理在国外都这么有名气。正德九年,马理考中了进士。杨一清当了吏部尚书,马上提拔马理做稽勋司的主事。后来调到文选司,马理就请求回家。之后他又被起用,做了考功司的主事,还和郎中张衍瑞等人一起上书反对皇帝南巡。结果被皇帝下令跪在宫门口,还被打了板子,扣了俸禄。没过多久,他又回家了,在家教学生,学生很多。嘉靖初年,他又被起用,做了稽勋司的员外郎,和郎中余宽等人一起在宫门口反对“大礼议”。结果被关进了诏狱,再次被打了板子,扣了俸禄。后来他官职不断升迁,做到考功郎中。
曾经有个户部郎中叫庄绎,正德年间带头帮助刘瑾清查全国的仓库。刘瑾倒台后,庄绎被罢官。到了这个时候,庄绎想复职,很多人想帮他,但马理坚决反对,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五年一度的官员考核,大学士贾咏和吏部尚书廖幻因为私怨,想把广东副使魏校、河南副使萧鸣凤、陕西副使唐龙都撤职。马理极力争辩说:“这三个人都曾经负责巡视学校,名声很好,如果一定要撤职,那就先撤了我吧!” 这才作罢。第二年考核京官,要罢免张?王总、桂萼党羽吏部郎中彭泽,但张?王总、桂萼却得到皇帝的旨意留任。马理被提升为南京通政参议,马上就请求离开。在南京待了三年,他又被起用为光禄卿,没多久又回家了。过了十年,他又被起用为南京光禄卿,不久后就以年老为由退休了。嘉靖三十四年,陕西发生地震,马理和他的妻子都遇难了。
这位理学大家,为人纯正笃实,守丧期间严格遵循古礼,并参考司马光《书仪》和朱熹《家礼》,从中取其精华,结合实际运用。他和吕柟一起,成为关中地区学者的楷模。穆宗皇帝即位后,追赠他右副都御史的官职。天启初年,又追谥为“忠宪”。
魏校,字子才,是昆山人。他祖上原本姓李,住在苏州葑门庄渠,所以他自己也号称“庄渠”。弘治十八年考中进士。后来在南京刑部担任郎中。当时守备太监刘瑯仗着刘瑾的势力,非常嚣张跋扈,有些人自己写好状子送到法司,也没人敢反抗。魏校却坚持自己的原则,丝毫不徇私枉法。后来他调任兵部郎中,因为生病就回家了。嘉靖初年,他又被起用,担任广东提学副使。父亲去世后,他丁忧守孝,服丧期满后,补任江西兵备副使。之后一路升迁,做到国子祭酒、太常卿,最后退休回家。
魏校私底下师从胡居仁学习主敬之学,同时又融会贯通各种儒家学说,对儒家经典的理解非常精深。他曾经和余祐讨论性善论,大概意思是这样的:“天地是阴阳五行之气的根本,所以道理无所不包。人的本性和万物之性都来源于天地,但是人能得到天地之气的全部,而万物只能得到其中一部分。”他又说:“古圣贤对‘性’的论述主要有两种:第一种,把‘性’和‘情’相对而言,这是‘性’的本义,直接指明这个道理。第二种,把‘性’和‘习’相对而言,只取‘生’字的意义,这并不是‘性’之所以得名的原因,因为‘天生的叫性,人为的叫习’。以前的儒家学者因为‘性相近’这句话,就认为‘性’包含气质而言,他们不知道人性本身是完整无缺的,不能添加任何东西,一旦加上气质,就不能称之为‘性’了。荀子认为人性本恶,杨朱认为人性善恶混杂,韩非子认为人性有三等,这些说法互相矛盾,必须用圣人的说法来纠正。如果说夫子‘性相近’一句话,正是论述‘性’之所以得名的原因,那么前后说法都不违背圣人的意思,而孟子说性善,反而成了偏颇之论。孟子理解得很清楚,所以说得直接,但他没有说明‘性’是什么,所以荀子、杨朱、韩非子等儒家学者才能用他们的说法来混淆视听。伊川先生一句话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说‘性,即理也’,这样一来,其他说法都自相矛盾了。”他著有《大学指归》《六书精蕴》等书。去世后,谥号恭简。唐顺之、王应电、王敬臣都是他的学生,顺之另有传记。
王应电,字昭明,是昆山人。他从小就认真学习,特别喜欢《周礼》,觉得自宋朝以来,胡宏、程迥(季本应为程迥)都写过书,指出《周礼》的错误,字数多达几十万字。但是,余寿翁、吴澄却认为《周礼·冬官考》并没有失传,只是散落在其他五官的篇章里,只是顺序被打乱了。近代的何乔新、陈凤梧、舒芬等人也都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整理过《周礼》。然而,这些都是儒生们自己理解的《周礼》。
王应电潜心研究了十几年,首先探究圣人的本意,追溯这些礼仪制度的起源;然后考证天象的记载,探究设置官职的用意,推论五官之间相互联系的原因,最终理解了《周礼》的纲领和整体结构。他由明显的方面去探究隐晦之处,由细微之处去推论宏大的内容,最终完成了数十卷的《周礼传诂》。他认为,要想让后世继续遵循周朝的礼制治理国家,就必须从这里入手。嘉靖年间,他家被战火毁了,就流落到江西泰和。他把自己的书拿给罗洪先看,罗洪先非常佩服他。翰林陈昌积更是以老师的礼节对待他。后来胡松在江西做巡抚的时候,把王应电的书刊印流传于世。
王应电还深入研究文字学,对于《说文解字》中记载有误的地方,他都进行了订正,写成了一本书,叫做《经传正讹》。他还写了《同文备考》《书法指要》《六义音切贯珠图》《六义相关图》等书。最后,他死在了泰和。陈昌积为他料理后事,把他葬回了昆山老家。
当时有个叫李如玉的人,是同安的读书人,他也精通《周礼》,写了一部十五卷的《周礼会要》。嘉靖八年,他进京把书献给皇帝,得到了皇帝的嘉奖,还被赐予了冠带。
王敬臣,字以道,是苏州人,他父亲是江西参议。十九岁的时候,他考上了秀才,在学校里读书。他特别孝顺,他父亲长了毒疮,他亲自用嘴帮父亲吸脓。他父亲年纪大了,得了头晕眼花的病,他就睡在父亲床边,晚上也不脱衣服,只要听到一点咳嗽声,就立马起来问候父亲。他对待继母就像对待亲生父亲一样,他妻子去世后,他十三年的时间都没有再娶。一开始,他接受老师的教诲,认为议论不如写作,写作不如身体力行,所以平时很少说话。后来他见到了耿定向,耿定向告诉他圣贤的学问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从此王敬臣得到了很多引导和帮助,他的学生多达四百多人。他的学习方法是以“慎独”为先,并且认为在对待长辈和日常生活中就要做到“慎独”,尤其告诫自己不要标榜门户。乡里人都尊称他为少湖先生。万历年间,朝廷大臣推荐他,征召他担任国子博士,但他推辞了。朝廷就根据他原来被授予的官职让他退休。二十一年后,巡按御史甘士价再次推荐他。吏部考虑到王敬臣年纪大了,请求有关部门对他多加优待,皇帝批准了。他八十五岁去世。
周瑛,字梁石,是莆田人。成化五年考中进士。他做广德州知州时,因为政绩突出而受到朝廷嘉奖。后来升任南京礼部郎中,又外放做抚州知府,后调任镇远知府。任期结束,他回家探亲。弘治初年,吏部尚书王恕推荐周瑛担任四川参政,不久后升任右布政使,他都做出了很好的政绩,尤其注重清廉。给事中和御史多次上书推荐他,很多大臣也都了解他,但他因为母亲去世而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他就以年老为由请求退休。孝宗皇帝很欣赏他,下诏给他加一级官衔。正德年间去世,享年八十七岁。周瑛年轻时和陈献章是朋友,陈献章的学问主张以静为主。周瑛不同意他的观点,认为学习应该以“居敬”为主,心存敬畏,然后才能探究事理。《六经》的奥妙,以及天地万物之广阔,都必须去探究。积累多了,就能融会贯通,就能明白道理的根本,这就是说,从众多不同的现象中才能找到根本的道理。学者们称他为翠渠先生。他的儿子周大谟也考中了进士,但没有做官就去世了。
潘府,字孔修,是上虞人,成化年间考中了进士。正赶上宪宗皇帝驾崩,孝宗皇帝登基才二十天,礼部官员就请求潘府穿戴丧服,到西角门去处理政务。第二天再脱去丧服,换上素服,戴上翼善冠,穿麻衣系麻带。但是皇帝不同意,命令他等到二十七天后再这么做。
等到百日之后,皇帝说因为先帝还没下葬,所以潘府依然穿着麻衣、戴着丧服。潘府于是上书请求实行三年丧,大概意思是说:“儿子为父亲守丧,臣子为君主守丧,都应该穿斩衰服守丧三年,这是仁义的极致啊。汉文帝的遗诏缩短了丧期,只是为了图个方便,让天下百姓少受点苦,景帝也照做了,结果导致几千年来的纲常伦理一下子就垮掉了。晋武帝想实行三年丧制却做不到,魏孝文帝虽然实行,但也没完全做到,宋孝宗虽然很想恢复古制,在满一个月之后,也还是穿着普通的丧服,但他也没能推广到全国,所以还不能算得上是圣明的君王,真正做到孝顺的君王。现在先帝突然驾崩,百姓都悲痛万分,陛下您心里也一定很难过,您穿着麻衣上朝,已经一百天了都没换。我希望您能排除众议,下定决心,实行三年丧制,就像三代时期那样。然后让礼部官员查阅史书典籍,既能保证丧事不违背礼仪,又能保证朝政不中断,再把这个制度定下来,传给子孙后代,那该多好啊!”
潘府上书之后,就穿着丧服等待处置。皇帝下令让辅臣和礼部官员一起详细讨论,结果大家都坚持沿用旧制,最终没有实行潘府的建议。
我参加考试,考中了长乐县知县。上任后,我教老百姓学习《朱子家礼》。 我经常深入田间地头,了解百姓疾苦,嘘寒问暖。农民们都觉得我这个知县跟他们很亲近,就来求我写字,我总是很高兴地答应他们。
后来我升迁到南京兵部主事,上书朝廷,陈述了七条关于军民的利弊。 父亲去世后,我守孝三年,守孝期满后,被任命为刑部官员。 那段时间,正好碰上旱灾、蝗灾、天象异常,还有北方的敌人入侵,孔庙还失火了!我赶紧上书朝廷,建议朝廷一方面修德反省,一方面加强国防,以警示自己,顺应天意。我还上书朝廷,提出了十条救国救民的策略。 因为想照顾年迈的母亲,我请求调回南方,后来调到南京兵部,又升迁为武选员外郎。 兵部尚书马文升知道我很贤能,破格提拔我为广东提学副使。 那段时间云南连续七天黑天,楚地妇人的胡须都长到三寸长了,我上书朝廷,提出了三个解决灾难的办法。 因为母亲年事已高,我请求退休,没等朝廷批准就回家了。
后来,吏部尚书杨一清和巡按御史吴华多次推荐我的学识和品德,但朝廷始终没有再起用我。 嘉靖皇帝即位后,很多官员一起推荐我,我才被起用为太仆寺少卿,后来又改任太常寺卿,最后才退休。 退休后,我隐居在南山,穿布衣,吃素菜,只专注于研究经书。 当时王守仁先生在老家讲学,离我家不到一百里,我们俩的学说有些相同,也有些不同。
我曾经说过:“做官的根本有三点:俸禄少而能满足,这是廉洁的根本;远离声色享乐,这是勤政的根本;远离谗言和私心,这是明智的根本。” 我还说过:“推荐人才应该唯恐落后,论功行赏应该唯恐迟缓。” 我七十三岁去世。 按照规定,四品官员只能享受祭祀。 嘉靖皇帝看重我的孝行,特地下令为我办理丧葬。
崔铣,字子钟,是安阳人。他爸爸崔升,当过参政官。崔铣在弘治十八年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当上了编修。
参与修撰《孝宗实录》的时候,他和同事们去见太监刘瑾,只有他一个人拱手行礼,没有下跪。因此,得罪了刘瑾。书修完了,他就外放到南京吏部当主事。刘瑾倒台后,他又被召回原来的官职,当上了经筵讲官,后来又升了侍读。 他以生病为由告退回家,建了个叫“后渠书屋”的地方,在里面读书讲学。
世宗皇帝登基后,提拔他做了南京国子监祭酒。嘉靖三年,朝廷讨论大礼议,很久都没结果。大学士蒋冕、尚书汪俊因为坚持己见而辞官,其他被排挤、被惩罚、被发配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而张璁、桂萼这些人却突然升官发财,权势熏天。崔铣上书请求辞职,并且弹劾张璁、桂萼,说:“我仔细研究那些议论大礼的奏章,文字华丽空洞,就像欧阳修吃剩下的饭菜,内容全是迎合圣意,互相攀比,没完没了。那些强硬的人,拿法律来激怒皇上;那些软弱的人,用好听的话来讨好皇上。这些人既没有功劳,也没有德行,却一下子得到官职和赏赐,难道会让那些投机钻营的人蜂拥而至吗?我听说天子要得到天下人的欢心来侍奉父母,没听说过只得到一两个人欢心的道理。赏赐他们,只不过是公开宣扬自己和他们的私情罢了。 坚持正道就是忠诚,忠诚就会违背圣意;迎合圣意就是邪恶,邪恶就会背叛正道。现在忠诚的人越来越少,邪恶的人越来越富贵。一个邪恶的人就能扰乱国家,何况让他们富贵呢!”皇上看完很不高兴,让崔铣退休回家。
十五年后,有人推荐他,他又被起用,当上了少詹事兼侍读学士,后来又升任南京礼部右侍郎。没过多久,他又生病了,再次退休。他死后,被追赠为礼部尚书,谥号文敏。
铣这个人年轻的时候,长得挺帅气,还特别爱喝酒,喝到几斗酒都不会醉。 中年以后,他开始认真学习,说的话、做的事都很有章法。他曾经说过:“学习的关键在于修养身心,成就则在于谨慎行动。” 他还说过:“孟子说的‘良知良能’,就是心的运用。孝敬父母、尊敬长辈,这是人的本性。如果丢掉了‘良能’,只留下‘良知’,那就是霸道的儒生了。” 他还写过十篇关于政治的议论文章,在序言里写道:“夏商周三代以前,实行井田制和分封制,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施行教化很容易;三代以后,改成了阡陌交通、郡县制,百姓分散了,所以施行教化就难了。何况现在的情况比三代以后更糟糕呢?然而,人心并没有改变,关键在于统治者如何去做。” 他所有文章的论述,都和这个意思相近。 他的书流传很广,所以这里就不再详细记载了。
何瑭,字粹夫,是武陟人。七岁的时候,看到家里有佛像,就主动要求把佛像拿走。十九岁的时候,读了许衡和薛瑄的遗书,高兴得忘记了吃饭睡觉。弘治十五年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在阁试中,他写了篇《克己复礼为仁论》,里面写道:“仁,就是人。礼,是人的根本元气,就像人的元气容易受风寒暑湿的影响一样。人如果能不被邪气所影响,就能恢复元气,元气恢复了,人也就完善了。” 当时的老学究们都非常佩服他。刘瑾专权的时候,有一天赏赐给翰林院扇子,很多人去拜谢。何瑭当时是修撰,他只是拱拱手就算了。刘瑾很生气,没给他扇子。 其他人去拜谢,何瑭严肃地说:“干嘛这么卑躬屈膝啊!”刘瑾大怒,问他的名字。何瑭直接回答:“修撰何瑭。”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被刘瑾容忍,于是多次上书请求退休。后来刘瑾被杀,他又复职了。 后来因为在经筵上触犯了忌讳,被贬到开州做同知。他修好了黄陵冈的堤坝,升任东昌府同知,之后又请求退休。嘉靖初年,朝廷起用他为山西提学副使,因为父亲去世,他没去上任。守孝期满后,他又被起用为浙江提学使。他注重实际,提倡务实,使得浙江的学风大变。不久,他升任南京太常少卿。他和湛若水等人一起改革太学的教学方法,很多学生都纷纷效仿。他后来历任工部、户部、礼部侍郎,升任南京右都御史,不久后就退休了。
那时候,王守仁凭借道学名扬天下,唐瑭却默默无闻。他曾经说过,陆九渊、杨简的学说流入禅宗,充斥着仁义之说,后学者还没能领会游酢、夏竦的精髓,就开始议论超越颜回、曾子的境界,这是我们儒家道统的大害啊!他在家乡住了十多年,教育子侄后代要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忠于君主、诚实守信,就连一件小事也要求严格。他两次为父母守丧,都悲痛欲绝,非常伤心。后来追赠谥号“文定”。他写的《阴阳律吕》、《儒学管见》、《柏斋集》十二卷,都流传于世。
唐伯元,字仁卿,是澄海人。万历二年考中进士。先后担任万年县和泰和县的县令,都施行了惠民的政策,老百姓都为他修建了生祠来纪念他。后来升迁为南京户部主事,之后又升为郎中。伯元师从永丰的吕怀先生,为人踏实肯干,却非常痛恨王守仁的新学说。等到王守仁被列入文庙祭祀的名单时,他上书朝廷极力反对。他还请求罢黜陆九渊,并将孔子的弟子有若以及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五位理学大师列入十哲之中,同时建议将罗钦顺、章懋、吕柟、魏校、吕怀、蔡清、罗洪先、王艮等人都列入乡贤。他的奏疏刚递交到户部,就被南京给事中钟宇淳驳回,伯元因此被贬到海州做判官。后来又多次升迁,做到尚宝司丞。吏部尚书杨巍本来就不喜欢王守仁的学说,欣赏伯元之前的奏疏,于是提拔他做了吏部员外郎。他先后担任考功郎中、文选郎中,辅佐尚书孙丕扬整顿吏治,贪污受贿之事在他的门下绝迹。任期满了,朝廷推荐他担任太常少卿,但最终没有得到任命。当时吏部推荐官员的奏疏都积压下来没有处理,伯元就说:“贤能和庸才都一起被耽搁,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是因为我的建议不当造成的,请皇上罢免我吧!”皇帝不高兴,就特别批准了他的请求,但那些奏疏还是一直压着没处理。过了两年,吏部要甄别郎官,皇帝记起了伯元的名字,命令把他调到南京的其他部门,但这时候伯元已经去世了。伯元为人清廉俭朴,生活简朴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但他却甘之如饴,成为岭海地区士大夫的楷模。
黄淳耀,字蕴生,是嘉定人。年轻的时候,他特别讨厌科举考试的文章写得浮夸、庸俗、华丽,所以他回去认真研读《六经》,写出来的文章就显得典雅多了。当时的名士都忙着追求名利,只有他一个人淡泊名利,甘于平淡,不去追求功名利禄。崇祯十六年,他考中了进士。考中进士后,他回到家乡更加努力地研读书籍,穿着粗布衣服,吃着粗茶淡饭,独自一人过着简朴的生活,房间里冷冷清清的。
北京城破了,福王在南京建立了南明政权,其他的进士都去南京上任了,只有黄淳耀一个人不去。等到南京也失守了,嘉定也沦陷了。他深深地叹息,和弟弟黄渊耀一起躲进寺庙里,准备自杀。和尚说:“您还没当官呢,不用死啊。”黄淳耀说:“国家灭亡了,我也跟着灭亡,哪里会在出仕和隐居之间改变自己的心意呢?”于是他拿来笔,写下遗言:“弘光元年七月二十四日,进士黄淳耀在城西的僧舍自尽。唉!我既不能为朝廷出力,又不能洁身自好隐居山林,读书没什么益处,修道也没什么成就,心里总是耿耿于怀,睡不着觉,这就是我的心声啊!”然后他和弟弟黄渊耀一起悬梁自尽,享年四十一岁。
黄淳耀不到二十岁就写了《自监录》和《知过录》,立志学习圣贤的学问。后来他还每天记日记,白天做了什么,晚上就记录下来。凡是言语上的得失,思想上的纯正与杂乱,他都详细地记录下来,用来反省和改正自己。年纪大了以后,他的学问更加充实和醇厚,造诣越来越深。他写的诗歌和古文,都遵循前人的规范,是名副其实的名家。他著有《陶庵集》十五卷。他的学生私下里给他谥号为“贞文”。他的弟弟黄渊耀,字伟恭,也是个秀才,好学上进,和哥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