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字用修,是四川新都人,他爸爸是杨廷和。二十四岁那年,他参加正德六年殿试,考中了状元,被授予翰林修撰的官职。后来他母亲去世,他守孝三年后,又回到原来的官位上。正德十二年八月,武宗皇帝微服私访,刚出居庸关,杨慎就上书直言劝谏。没多久,他就借口生病告假回家了。

世宗皇帝继位后,又起用杨慎担任经筵讲官。有一次他讲《舜典》,说:“圣人设立赎罪的刑罚,是为了处理那些小过错,让老百姓有机会改过自新。但是对于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根本就没有赎罪的道理。”当时张锐、于经因为犯了罪被处死,有人说只要送上金银就能免罪,所以杨慎就借此机会说了这些话。

嘉靖三年,皇帝采纳了桂萼、张璁的建议,召杨慎为翰林学士。杨慎和另外三十五位同僚一起上书,说:“我们和桂萼他们学问不同,看法也不一样。我们坚持的是程颐、朱熹的学说,而他们坚持的是冷褒、段犹的学说。现在陛下已经提拔了桂萼他们,显然不认同我们的意见,我们没办法和他们共事,请求陛下罢免我们。”皇帝很生气,严厉地斥责他们,还削减了他们的俸禄。一个月后,杨慎又和学士丰熙等人再次上书劝谏,但皇帝不听,于是他们和朝中大臣一起在左顺门前跪下力谏。皇帝大怒,下令逮捕带头抗议的八个人,关进诏狱。

这时,杨慎和检讨王元正等人就拍着宫门大声哭喊,声音传遍了整个皇宫。皇帝更加生气,把所有参与抗议的人都关进诏狱,并且廷杖(用木棍打)他们。过了十天,有人报告说,那天早朝结束后,大臣们都散了,杨慎、王元正以及给事中刘济、安磐、张汉卿、张原,御史王时柯,他们这些人竟然又聚集在一起哭喊。于是皇帝又下令廷杖这七个人。杨慎、王元正、刘济都被发配到边疆戍守,其余的人都被革职。杨慎被发配到了云南永昌卫。

早些时候,杨廷和当政时,曾经大力清除锦衣卫中滥竽充数的官员。后来,那些被清除的官员伺机报复杨慎,想加害于他。杨慎知道了这件事,就小心谨慎地防备着。直到到了临清,那些人这才散去。杨慎带着病,一路奔波万里,非常疲惫。到达戍守的地方后,他几乎站不起来了。

五年的时候,听说廷和生病了,我赶紧赶回家。廷和很高兴,病也好了。回到永昌后,听说寻甸的安铨和武定的凤朝文造反了,我就带着家里的仆人和一百多个士兵,火速赶到木密,和守城的官员一起打败了叛贼。八年的时候,听说廷和去世了,我赶紧跑去告诉巡抚欧阳重,然后请求朝廷允许我回去奔丧。把廷和安葬好后,我又回来了。从那以后,我时而在四川老家,时而在云南会城,有时还在戍守的地方,各级大官都很照顾我。到我七十岁的时候,我回到四川,巡抚派了四个指挥使来抓我回去。嘉靖三十八年七月,我去世了,享年七十二岁。

我从小就聪明好学,十一岁就能写诗了。十二岁的时候,我模仿着写了《古战场文》和《过秦论》,连村里的老人都很惊讶。进京后,我写了一首《黄叶诗》,李东阳先生看了之后非常赞赏,让我做了他的学生。在翰林院的时候,武宗皇帝问钦天监和翰林院的官员:“星星上有‘注张’,还有‘汪张’,这是什么星啊?”大家都答不上来。我说:“是柳星。”然后我引经据典,从《周礼》、《史记》、《汉书》里找到了答案。我参与修撰《武宗实录》,做事总是坚持实事求是。总裁蒋冕和费宏把所有的稿子都交给我,让我来修改定稿。有一次奉命出使经过镇江,我去拜访杨一清,观赏了他收藏的书籍。我向他请教一些不懂的问题,杨一清都能倒背如流。我非常惊讶,更加努力学习古代典籍。被贬谪到边远地区后,我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各种各样的书我都读。我常跟人说:“天资不能完全依靠,要不断提升自己的德行,应该从学习中获得。”所以我很喜欢学习,探究事物的道理,而且年纪越大越刻苦。

世宗皇帝因为大礼议的事,特别恨我和我的父亲。每次问起我的情况,内阁大臣都说我年老体弱,皇帝才稍微消气一些。我听说后,就更加放纵自己,借酒消愁。明朝那些博闻强记、著作等身的人里,我算是第一名了。除了诗文,我还有其他杂著一百多种,都流传于世。隆庆初年,追赠我为光禄少卿。天启年间,追谥我为文宪。

王元正,字舜卿,是盩厔人。他和我同年考中进士。从庶吉士升任检讨。武宗皇帝去宣府、大同巡视的时候,王元正写了一首《五子之歌》来讽刺他。最后因为大礼议的事,被贬谪到茂州,在那里去世了。隆庆初年,追赠他为修撰。

王思,字宜学,是太保直的曾孙。正德六年考中进士,后来做了庶吉士,然后当上了编修。

正德九年春天,乾清宫失火了。王思根据皇帝的旨意上了一道奏章,大概意思是:国家要治理好,就得依靠法纪,而法纪的建立全靠皇帝您自己。如果皇帝您不偏袒身边的亲信,不把权力交给左右近臣,那法纪就能建立起来,大臣们就能各尽其职。现在的情况是,内阁的奏章明明写得很清楚,却被传旨的人故意拖延;六部拟好的方案,却被内批给卡住了,这就是法纪败坏的原因啊!皇上您只要抑制私情,端正政事根本,用人和罢免官员不听信谗言,赏罚不徇私情,那朝廷的秩序就能恢复,朝廷的威望也能提升。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是,除了正朝之外,每天都在左顺门接受大臣奏事,而且还会随时在便殿召见大臣。现在您一个月只上朝三五天,每次上朝也不超过一两件事,这样一来,您想修身养德,想励精图治,大臣们根本就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您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喜好,大臣们也无从知晓。天下这么大,百姓的疾苦,盗贼横行的状况,怎么能一件件都送到您面前呢?希望皇上您能遵循祖宗的旧例,在宴饮的时候,多召见大臣询问一下朝政。不要因为宫中失火就害怕,等灾难过去了就放松警惕,这样才能得到上天的保佑。

过了几个月,皇上跟老虎玩耍时受了伤,一个月不上朝。王思又上了一道奏章,意思是:孝宗皇帝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您啊,您应该为天下万世着想。最近路上都在传,老虎从笼子里跑出来了,把您吓着了。我听说后,又惊又怕。您登基九年了,很少勤于政事,也不常去太庙祭祀。对太后和皇太后的问候也少了,上经筵也觉得厌烦。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嗜酒,荒废了志向;二是好勇,轻忽了自己的身体。这样一来,戒惧之心日渐淡薄,放纵的欲望日益增长,好恶全凭喜怒,政令也出自多个渠道,法纪越来越松弛,国家就危险了。士气低落,人心惶惶,上天已经示警了,出现了日食和地震。社稷的安危,就在旦夕之间啊!勇敢不能过分追求,您已经为此受了教训。至于荒废志向,耽误政事,最主要的就是嗜酒。《尚书》上说:“沉迷于酒,喜欢听音乐,建造高大的房屋,雕梁画栋,只要有一样,国家就可能灭亡。”您住在外宫,整天沉迷于酒,身边侍奉的人杂乱无章,禁卫也不严密,万一发生意外,您拿什么来应对呢?这是我最担心的。奏章递上去后,被压了好几天,突然传旨,把王思贬到远方一个不起眼的职位,最后被贬到潮州三河驿当驿丞。

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很冲,总爱在人群中指指点点,评论别人的是非对错。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啊!后来我收敛了性子,变得沉默寡言。等到被贬官,我反而觉得轻松自在,坦然接受了现实。有一次晚上经过泷水,我的小船飘到一块大石头上,我就坐在石头上放声高歌。家人后来赶到,听到我的歌声才靠岸来接我。王守仁先生在赣州讲学的时候,我很想拜他为师。后来王守仁讨伐宸濠,还让我参与军议,出谋划策。

世宗皇帝继位后,召我回朝,恢复原来的官职,还提升了一级俸禄。我上疏辞谢,并且说:“陛下如果想树立敢于直言的氛围,以防止奸邪蒙蔽,最好的办法就是认真审阅奏章,召见大臣,不要让那些邪恶谄媚的言论迷惑圣听,这样才能实现尧舜那样的盛世。否则,即使对前朝被贬斥的大臣加恩,也是治标不治本。”皇帝没同意我的建议,反而下令近期升迁加俸的人,一律不得推辞。不久,我就被任命为经筵讲官。嘉靖三年,我和同僚多次就“大礼议”进行争论,但意见不被采纳。当时张璁、桂萼、方献夫都是学士,我感到羞于和他们为伍,就上疏请求辞官回家。皇上不准。那年七月,我和朝臣一起在左顺门前哭谏。皇帝大怒,把我关进诏狱,打了三十杖。过了十多天,又打了我一顿。我和同僚王相,给事中张原、毛玉、裴绍宗,御史张曰韬、胡琼,郎中杨淮、胡琏,员外郎申良、张澯,主事安玺、仵瑜、臧应奎、余祯、殷承叙,司务李可登,一共十七个人,都因为伤病先后去世了。隆庆初年,朝廷为我们每人荫封一个儿子,并追赠官职。我被追赠为右谕德。

我的志向和行为都超脱于世俗,我和李中、邹守益关系很好。高陵的吕柟先生非常赞赏我,曾经说过:“闻过而喜如同季路,想减少私欲却做不到如同伯玉,这就是改斋先生啊!”“改斋”是我的别号。

王相,字懋卿,是宁波人。正德十六年考中进士。从庶吉士升任编修。他为人豪迈,注重气节,侍奉父母非常孝顺。家里很穷,经常入不敷出,但他却始终泰然自若。他在官场上只干了四年就去世了。

张翀,字习之,是四川潼川人,正德六年考中了进士。 先是被选为庶吉士,后来调任刑科给事中。 他因为生病回家了,后来又重新被任命为户科给事中。

嘉靖皇帝登基后,下令停止全国各地额外进贡。 可是第二年,中都的镇守太监张阳又进贡新茶。礼部想按照皇帝的命令禁止,但没成功。张翀就说:“皇上刚下的命令墨迹还没干,就有人违抗,老百姓会怎么看朝廷?会觉得朝廷的命令可以随便玩弄啊!再说,张阳说是进贡茶叶,其实里面还夹杂着其他东西。要是各地都学他,那还得了? 我希望皇上坚持之前的命令,别让奸臣得逞!” 但皇帝没听他的。

宁夏每年进贡红花,给当地军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各地镇守的官员上任后,也都会进贡马匹表示感谢。 张翀都请求停止这些进贡。皇帝虽然觉得他说得对,但也没办法做到。 后来张翀又说:“太监出镇守边疆,这可不是太祖、太宗皇帝时期的制度。景帝时期国家多难,才偶尔这么做的。 说是内臣是朝廷的家人,有什么急事就让他们来汇报。但你看,当年宁王朱宸濠造反,镇守太监王宏还帮着造反呢! 能指望得上太监吗? 太平的时候,他们就享受荣华富贵,欺压百姓;一旦出事,他们就瞻前顾后,根本不管边疆安危。 必须赶紧把他们撤了!” 后来张孚敬当了宰相,最终罢免了所有镇守的太监,这主意其实就是张翀最先提出来的。

他(指说话人)升了好几次官,最后当上了礼科都给事中。然后他又说:“我听说最近紫禁城里,各种祭祀祈祷活动特别多。乾清宫里,十几个内官整天研究经典,念诵祭祀仪式,皇上赏赐的东西多得没边儿,对他们也越来越宠信。这是因为前朝那些罪犯的余党,比如太监崔文之流,用邪术来迷惑皇上。皇上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他们却借此机会干坏事,欺骗皇上。他们干预朝政,拉拢坏人,损害了国家的安定,辜负了天下的期望。我私下觉得,皇上宁愿重用那些好人,也不忍心斥责他们的同伙;宁愿放弃那些直言进谏的人,也不愿意违背那些人的意思,大概觉得这样才能延年益寿、治好疾病吧。我还听说最近宫里嫔妃和宫女们,成天在后宫里走动,其中有一些聪明伶俐、温柔妩媚的,更是被迷惑得很厉害。因此,皇上减少了日讲,疏远了大臣,政令也变得荒谬,生活作息也变得不规律。小人就趁着这个机会,用歪门邪道来迷惑皇上。用斋醮祈祷来麻痹自己,纵情声色;认为荒淫无度也没什么关系,反而去求助那些邪恶的巫术,这根本就不是古代帝王祈福的正道啊!”

嘉靖二年四月,因为发生了灾异,我和六科的各位官员一起上奏章,说:“从前成汤反省自己,提出了六件事:‘我的政事是不是不节制?百姓是不是失职?宫殿是不是过于奢华?女官是不是太多?贿赂是不是盛行?奸佞是不是得势?’现在我们用最近发生的事情来对照一下。本来要减少快船,却轻易答应了戴保的奏请增加;本来要裁撤镇守军队,却又听从赵荣的建议分兵驻守。皇上要查核马房的案子,却因为阎洪一句话就不了了之;皇上要裁减军匠,却又被监门官员的吵闹声给阻止了。这怎么能说政事是节制的呢?

现在民间流行追求奇巧的工艺品,游手好闲的人遍布大街小巷。耕种和养蚕的农事荒废了,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教化没有普及,偷盗懒惰的风气盛行。这怎么能说百姓没有失职呢?皇宫和两宫的营建工程,采买运输十分艰难。有时候为了砍一棵树,就要动用上万民夫;有时候为了盖一间屋子,就要花费巨额钱财。工地上到处都是死伤的民夫,哀嚎遍野,陛下却看不到也听不到。这怎么能说宫殿不奢华呢?

自从奉圣、保圣之后,皇帝先把宠爱给了宫女,而不是皇后;庄奉、肃奉这些名号,竟然用在了乳母身上。有的宫女受宠程度可以比得上汉代的赵飞燕,有的宫女聪明伶俐不输于武则天时期的上官婉儿。她们在内宫影响皇帝的性情,在外宫结党营私,倚仗权势。这怎么能说女官不盛行呢?那些穷凶极恶的奸诈之徒,公开受贿行贿,逃避抄没家产的法律制裁;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暗中进行请托,逃脱了三年的追捕。像钱神、灵王英这样的案子,居然因为锦衣卫的干预而不了了之;像于喜这样的案子,居然也漏过了法网。这怎么能说贿赂不盛行呢?

祭祀庙宇,竟然屈从了府部的意见,而采用了王槐阿谀奉承的计策;重臣的批复,缺乏应有的体面,却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有些人暗中在宫中进行诽谤陷害,有些人公开在朝堂上排挤异己。这在上面扰乱了朝廷的是非,在下面扰乱了社会的正邪。这怎么能说奸佞不猖獗呢?以上这些,都是成汤时代没有的,而今天却都出现了,所以我们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向陛下进谏。希望陛下能够采纳我们的意见。”

那年冬天,朝廷要派他去监督苏州和杭州的织造局,朝中很多人反对,这事儿没办成。 但他和同事张原等人又一起极力争取。当时嘉靖皇帝刚刚登基,杨廷和等人在内阁。虽然一些小人已经开始得势,但正直之士的言论还能伸张,他前后指责那些奸邪之徒,丝毫不避讳。皇帝虽然没采纳他的建议,但也只是记下了,并没有处罚他。

第二年三月,皇帝听信了桂萼的话,一心想追究献帝(明孝宗)的过错,还想在宫里建庙祭祀献帝。他又和同事们一起极力劝谏。皇帝因此指责他们结党营私,扰乱朝政,下令削了他的俸禄。后来他又和尚书乔宇等人再次上疏,反对在内殿修建宫室,结果被皇帝严厉斥责。吕柟、邹守益被下狱,他和其他人一起上疏营救。后来张璁、桂萼被召进京,他和三十多个给事中联名上书,说:“这两个人天性奸邪,心怀叵测,他们篡改宗庙祭祀的礼仪,离间宫廷关系,诋毁圣旨,诽谤好人。希望皇上赶紧把他们赶走,以此警示那些不忠的臣子。” 但皇帝都没采纳。皇帝更想追究献帝的责任,想把孝宗皇帝的庙号改成“伯考”,他和其他大臣都很担忧。

这时,给事中张汉卿弹劾席书振贪污腐败,户部尚书秦金请求派官员去调查,皇帝同意了。于是,他和其他人把朝臣弹劾桂萼等人的奏章送到刑部,请求皇上处理,私下里还跟人说:“如果皇上也认为他们有罪,那就把他们杀了!”张璁等人把这些话告诉了皇帝。皇帝把奏章压了下来,却责备刑部尚书赵鉴等人结党营私,包庇邪恶,说他和其他人是忠义不彰,反而提拔张璁、桂萼做了学士。朝臣们互相看着,都感到震惊和惋惜。各部门都写了一份奏章,极力陈述孝宗皇帝不能称作“伯考”,签名的官员共有二百二十多人。皇帝把这些奏章都压了下来,没有回复。七月戊寅日,大臣们一起到左顺门前跪求皇帝。皇帝两次派宦官去劝他们,他们都不肯退去,皇帝大怒。先把各部门带头抗议的八个人抓进诏狱,他也在其中。后来在朝堂上被杖责,被贬谪到瞿塘卫戍守,而张璁、桂萼却更加受宠。他在戍所待了十多年,因为太子册立才被赦免回京,不久后去世了。

刘济,字汝楫,是腾骧卫人,正德六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庶吉士,后来升任吏科给事中。山西巡抚李钺弹劾左、右布政使倪天民和陈达,吏部建议罢免他们,但是皇帝不同意。刘济上疏力争,但皇帝没采纳。皇帝去宣府、榆林巡视,刘济都上疏请求他回宫。皇帝要封许泰、江彬为伯爵,刘济又和其他给事中一起极力反对,但都没成功。

世宗皇帝即位后,派刘济去查核甘肃的边防军费。刘济奏请革除凉州的分守太监和永昌新增加的游兵。之后,他又升迁为工科左给事中。

嘉靖年间改元后,刘济升任刑科都给事中。有个主事叫陈嘉言犯了事被关进监狱,刘济上疏请求救他,但没被批准。廖鹏父子和钱宁的党羽王钦等人,都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判处死刑,廖鹏等人想方设法托关系求情,想逃过一死。刘济上奏说:“以前死囚临刑前,即使锣鼓已经敲响了,还可以受理他们的申诉。奏章上报后,得到回复时往往已经日暮西山了,再请求行刑,就更晚了。这可不是要抛弃他们的意思啊!请求从第三次请求之后,锣鼓响了就不能再受理申诉了。廖鹏、王钦等人的罪行确凿,希望陛下不要再犹豫。”皇帝下令从今以后,在申时和酉时行刑,廖鹏等人这才暂时免于处决。后来王钦因为皇帝的旨意免除了死罪,刘济极力反对,但皇帝不听。

按照惯例,厂卫(东厂和锦衣卫)抓捕了人,一定要把原来的奏章和案情送交刑科签发逮捕文书。有个千户叫白寿,拿着文书来了,刘济要求查看原来的奏章,白寿不肯给,刘济也不肯签发。两个人为此争执,都上奏弹劾对方。皇帝先听信了白寿的话,最终驳回了刘济的意见。太监崔文仆、李阳凤犯了罪,已经被送交刑部。皇帝收到了他们的申诉,把他们移交给了镇抚司。刘济带领六科官员一起力争,但皇帝还是不听。都督刘晖因为是奸党的同伙被发配充军,后来皇帝下诏恢复了他的官职。甘肃总兵官李隆煽动军队杀害了巡抚许铭,被押解进京,他正想方设法逃避审讯。刘济都极力陈述不可,皇帝都听从了他的意见。刘晖被罢官,李隆受审后认罪伏法。

定国公徐光祚霸占老百姓的田地,还唆使滦州的老百姓告发前任永平知府郭九皋。太监芮景贤从中作梗,派锦衣卫把郭九皋抓起来审问。郭九皋请求一起查办徐光祚,上奏朝廷。

给事中刘最因为弹劾太监崔文,导致崔文被外放。芮景贤又反过来弹劾刘最违反禁令,和御史黄国用一起被抓进诏狱,刘最被发配边疆,黄国用被降职。三法司互相推诿,无法定夺。郭九皋就说:“国家设立了三个法司,专门负责处理刑狱案件,有的负责定案,有的负责平反冤假错案。当权者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而随意枉法,皇帝也不能因为喜怒而改变刑罚的轻重。自从锦衣卫和镇抚司官员专管诏狱后,三法司几乎成了摆设。像刘最他们这种小错,却被利用告密陷害,在诏狱里遭受酷刑折磨。圣旨从宫中下达,大臣们事先根本不知道,这严重损害了朝廷的声誉。再说,李洪、陈宣犯了杀人罪,也只是降级而已;王钦兄弟结党营私,祸乱朝政,也只是被发配边疆而已。拿刘最他们和这些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罪责却一样,这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呢?”皇帝一听很生气,就扣了郭九皋一个月的俸禄。

后来,郭九皋的父亲陈万言的奴仆何玺打死人,皇帝下令释放他。郭九皋坚持上奏说:“万言纵容奴仆杀人,能免罪已经很幸运了,现在竟然连何玺等人都释放了,这不是说法律对权贵家奴不管用吗?”郭九皋在谏官的位子上待了很久,说话直言不讳,经常和权贵们对着干,正直的声名非常响亮,皇帝越来越受不了他。

“大礼”的议论开始了,很多大臣因为反对而获罪。郭九皋上疏营救修撰吕柟,编修邹守益,给事中邓继曾,御史马明衡、朱浙、陈逅、季本,郎中林应骢,但没有成功。后来,郭九皋在金水桥拦住朝臣,伏在左顺门哭泣,在朝廷上受杖刑。过了十二天,他又一次受杖刑,然后被发配到辽东。十六年册立皇太子,朝廷大赦被发配的人,郭九皋却不在赦免之列,最终客死在戍所。隆庆初年,郭九皋被恢复官职,追赠太常少卿。

安磐,字公石,是嘉定州人,弘治十八年考中了进士,后来改任庶吉士。正德年间,他先后担任吏科和兵科的给事中,后来请求休假回家了。世宗皇帝即位后,又把他重新启用,让他回到原来的官职。皇帝曾经想给兴献王加尊号,安磐就上奏说:“‘兴’是藩国的称号,不能加在皇帝的尊号之上;‘献’是谥号,不能加在还活着的母亲身上。皇太后和生母,不可能同时都尊为最高地位。国家大义和个人恩情,轻重自有分别。”当时朝中有很多大臣也极力反对,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嘉靖元年,主事霍韬上奏说,一些言官穿着便服接旨,非常不敬。安磐和同事们一起上奏,认为霍韬之前因为议论礼仪得罪了名教,担心言官揭发他的坏事,所以故意抓住一些小事来攻击别人,目的是想排挤别人。皇帝没有理会这件事。不久,安磐又上奏说:“前朝内外那些大奸臣,比如张忠、刘养、韦霦、魏彬、王琼、宁杲等等,都侥幸逃脱了惩罚。他们用钱财贿赂,无所不通,说不定还会伺机东山再起。应该严加防范,千万别让这些人再祸害国家。”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命令锦衣卫秘密调查追捕这些人。当时有个太监张钦的家人李贤,皇帝想让他当锦衣卫指挥使,安磐极力反对,但皇帝没听他的。锦衣卫千户张仪因为依附太监张锐而被罢官,御史杨百之却突然为张仪鸣冤,说:“张仪在宸濠谋反的时候,首先倡导大义,劝张锐拒绝了宸濠的贿赂。现在张锐因此免死,而张仪的功劳却没被记下,实在没有办法报答他的功劳。”安磐上奏说:“杨百之这个人阴险狡诈,表面上为张仪说情,实际上暗中和张锐勾结,是为了让张锐复职。”杨百之的阴谋被揭穿,就诬陷安磐因为自己的请求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怀恨在心,诽谤他。吏部尚书乔宇等人建议罢免杨百之,刑部认为事情还没查清楚,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审问。皇帝最后宽恕了他们两人,只是夺了杨百之三个月的俸禄,安磐一个月的俸禄。

皇帝老是搞斋醮活动,磐直接就说了:“以前武宗皇帝被身边的人蛊惑,让番僧锁南绰吉进出豹房,内官刘允去西域迎佛。十几年下来,耗费巨大,民怨沸腾。自从刘允被放逐,锁南被囚禁后,供奉的费用减少了,那些小人也都老实了。怎么才两年时间,又故态复萌了呢?不是斋就是醮,一个月没几天消停。这可不是陛下的本意吧?其实是太监崔文他们搞的鬼。崔文本来就是个打钟敲鼓的小喽啰,靠着巴结上位,后来虽然被降职了,又想方设法复职。他就是为了引导陛下这样,留下骂名给后世,这崔文该杀!” 奏章递上去,皇帝知道了。

户部主事罗洪载用杖责打了锦衣卫百户张瑾,把他关进诏狱,磐和同事张汉卿、张逵、葛鴊等人请求把张瑾交给司法部门处理,结果皇帝没答应。永福长公主要出嫁,选定的日子是七月下旬。磐又说了:“长公主是孝惠皇太后的亲孙女,服丧期还没满,应该改个日子。以前的规矩,驸马见到公主要行两拜礼,公主坐着接受。这违背了夫妻平等的道理,也应该改改。”皇帝用遗诏驳回了他的意见,公主和驸马的见面礼仪还是照旧。

王邦奇,锦衣卫革职的旗校,多次请求恢复官职。他上书说:“像我这样的官员,在正德年间,贪婪残暴,如同虎狼一般。抓捕盗贼时,往往一人牵连十多人,一家牵连数十家,编造罪名,交给刑部,叫做‘铸铜板’。查办妖言时,就派番役四处搜查老百姓家里有没有奇怪的书,或者收买奸诈的和尚暗中诱骗老百姓信奉弥勒教,然后再把他们抓起来,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叫做‘种妖言’。几十年来,死的人塞满了监狱,活着的人都在喊冤。现在不追究他们的罪责,让他们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他们竟然还如此肆无忌惮,多次上奏请求复职,这是怎么回事呢?皇上您应该收拢涣散的人心,巩固将要动摇的国本,这实在应该在登基后就下诏处理。如果让这些人兴风作浪,一旦事情败露,奸邪之徒就会蜂拥而起,就像堤坝决口一样,后果不堪设想!应该严厉查办,斩断祸根。”皇上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后来王邦奇果然因为这些事而遭到严厉惩罚,正如他上书中所说的一样。

皇上紧急召见席书、桂萼等人,王邦奇请求斥责他们来向天下人谢罪,并且说:“现在想要在大内另建一座庙宇,这就明知恭穆皇帝不能入太庙了。孝宗皇帝没有被追尊,恭穆皇帝也不能入太庙,这就等于没有祖先供奉。世上哪有没祖先供奉的太庙呢?这说法本身就自相矛盾!”皇上还是没听他的。他历任兵科都给事中,因为率众跪在宫门外上书而再次受杖刑,最后被革职为民,死在家中。

张汉卿,字元杰,仪封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他被授予魏县知县,后被征召为刑科给事中。他曾经上书陈述杜绝侥幸心理、广积储备、谨慎审理案件三件事,直指当时的弊端,但没有得到回应。武宗皇帝要南巡,他和同僚一起跪在宫门外劝谏。

世宗皇帝继位后,听从巡抚李铎的建议,拨款二十万两白银,用于抚恤宣府地区的军民。 他又根据汉卿的建议,又拨了十三万两白银给大同。汉卿因此屡次升迁,最后当上了户科都给事中。

嘉靖元年冬天,汉卿和同事一起上奏皇帝说:“陛下您非常关心畿辅地区庄田被侵占的问题,已经派官员去调查核实。圣旨规定,自正德年间以来,所有额外献纳和非法侵占的庄田,都要归还给百姓。您的仁政一出,天下谁不称颂您的恩德!可是,给事中夏言、御史樊继祖、主事张希尹他们调查后上报说,涿州的薰皮厂和安州的鹰房草场应该保留。相关部门坚持上奏要求保留,就是不肯听从圣旨,这不是彰显诚信和公正的做法啊!薰皮厂是马永成霸占民田建的,鹰房草场是谷大用霸占民田建的。现在马俊、赵霦凭借着和皇室的关系,妄图免除罪责,这简直是重蹈马永成、谷大用的覆辙!恳请陛下下令将这些田地全部归还给百姓,同时严惩马俊、赵霦,以此警示那些欺骗蒙蔽皇上的人。”

后来,汉卿的父亲陈万言请求建造新宅,又请求赐予庄田;内官吴勋等人请求督促苏州织造局;汉卿都极力劝谏,但皇帝没有采纳。应天府等地发生大旱灾,皇帝打算卖掉淮浙两地的余盐和没收的财产,换取白银救济灾民。汉卿说:“卖盐换银很慢,不如直接拨款赈灾。”皇帝于是拨款十五万两白银。没过多久,汉卿又和同事一起上奏说:“现在全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不够一年的支出,再加上水旱灾害频繁发生,国力已经非常匮乏了。陛下您正带头节俭,可是中官梁栋等人却奏请修建宫殿,缺少珠宝,这分明是想搜刮户部的钱财!梁政等人又以减免赋税三分之一为由,想从京仓拨款,这分明是想耗尽太仓的粮食!内库没钱了,就向户部要;户部没钱了,就向郡县百姓要;郡县百姓又要到哪里去弄钱呢?现在东南地区连年饥荒,百姓都到了吃人的地步,搜刮百姓的命令却不断下达,我们认为这实在是不应该啊!”奏章上报后,汉卿又弹劾席书赈灾不当,请求派官员去调查,严惩他的欺诈罪行。皇帝当时非常看重席书,甚至派驿站快马召他为礼部尚书,却没有追究他的罪责。

一开始,皇帝想给自己加个皇号,张汉卿极力反对,后来又带头在宫门口跪求皇帝收回成命。结果两次都被打板子,最后被贬为平民。过了二十年,言官邢如默、贾准等人推荐天下人才,也提到了张汉卿,但皇帝最终也没召见他。

张原,字士元,是陕西三原人,正德九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吏科给事中。他上书提出了六件事:裁汰冗员、谨慎用人、禁止无谓的进贡、明确赏罚、畅通言路、提倡学习。书中说到:“咱们国家疆域辽阔,只要一办事,官员就哭穷说没钱,这是因为老百姓太穷了。老百姓为什么穷?因为地方官吏巧取豪夺,中央官员索要贡品造成的。这几年军队的各种开支比以前翻了十倍,都是地方官吏负责筹措。地方官吏借此机会中饱私囊,又比上交朝廷的多了十倍。老百姓已经很穷了,那些进贡的人还故意想出各种名目,互相攀比,还美其名曰‘孝顺’。从老百姓那里搜刮十倍百倍,上交给朝廷的只有一两成,朝廷图什么乐子要收这些东西呢?君主治理国家,赏罚分明最重要。现在那些没本事的人,只要巴结权贵,都能封侯拜相,腰缠万贯。有些人足不出户就能得到赏赐,没上过战场也能立功。真正上战场打仗的却得不到赏赐,打败仗的反而能逃脱罪责。所以士兵们才会军心涣散啊!”这奏疏递上去后,那些权贵们很生气,皇帝下令把他贬到新添驿当驿丞。

嘉靖初年,张原被重新召回朝廷,担任兵科给事中,还升了一级俸禄。南宁伯毛良杀了张原的儿子,锦衣卫指挥朱震等人包庇纵容,张原先后弹劾他们,结果大家都丢了官,闲赋在家。皇帝却晋封张鹤龄为昌国公;封陈万言为泰和伯,世袭罔替,还把陈万言的儿子陈绍祖任命为尚宝丞;又提拔蒋泰等五个外戚为锦衣卫千户、百户。张原再次上书极力反对,请求裁减冗员。没过多久,他又弹劾建昌侯张延龄强占民田,定国公徐光祚的儿子、外戚玉田伯蒋轮、昌化伯邵蕙的家人都仗势欺人。虽然这些事没完全办成,但那些权贵们都被震慑住了。

他被任命为户科右给事中。后来因为上书哭诉,再次遭到杖责,伤势很重,最后死了。家里穷,连把他送回老家安葬都做不到。过了很久,都御史陈洪谟详细地陈述了毛玉、裴绍宗、王思、王相、胡琼等人妻子流离失所的惨状,请求朝廷给予抚恤,但请求没有得到批准。隆庆元年,朝廷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毛玉,字国珍,又字用成,是云南右卫军人家的孩子,祖籍是良乡。弘治十八年考中进士。正德五年,他从行人升任南京吏科给事中。刘瑾垮台后,各地盗贼蜂起。毛玉上奏说大学士焦芳、刘宇是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请求公开处罚他们,向天下百姓谢罪。当时山东、河南一带盗贼猖獗,毛玉请求朝廷加强南京的防备。后来盗贼果然渡过长江,因为南京的防备森严,他们不敢轻易进攻。他因为母亲去世而离职,服丧期满后,重新被任命为吏科给事中。嘉靖皇帝即位一年多后,一些宫中内官仗着皇帝宠信,逐渐骄横放纵。而且,像谷大用、魏彬这些曾经的太监也陆续图谋复出,事情已经有了苗头。毛玉立即上奏,详细叙述了武宗时期发生的事情,劝告皇帝戒除嗜欲,杜绝请托,以此来堵塞侥幸的途径,消除蛊惑的裂隙。皇帝很欣赏他的奏疏,采纳了他的建议。

御史曹嘉这个人挺轻率冒失的,他学着宋朝范仲淹的《百官图》那样,把朝中的大臣分成四等,还给他们写评价。这可把给事中安磐给气坏了,他上书批评曹嘉,说唐朝的王珪评价房玄龄等人,咱们大明朝的解缙评价黄福等人,这些都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才做的评价,哪有像曹嘉这样随便乱评价人的?安磐还说曹嘉违反了祖制,扰乱了朝纲,请求皇帝把他贬官。

皇帝听了安磐的话,就把曹嘉贬到外地去了。有个御史叫许宗鲁,他为曹嘉鸣不平,请求皇帝惩罚安磐,还有其他一些官员也跟着一起帮曹嘉说话。给事中张原一看,这帮小官们都跟着瞎起哄,朝廷因为这事儿忙得不可开交,影响太坏了,于是就请求皇帝先把自己给贬了。安磐也上书请求辞职,他说:“许宗鲁他们只顾朋友私情,不顾朝廷大局。我个人怎么样无所谓,但这件事关系到朝廷的公正,我请求辞职,向御史们赔罪。”皇帝呢,把他们俩都留下了。

那时候,宁王朱宸濠的亲戚朋友被抓的抓,关的关,好几百人呢。安磐奉命去审问这些人,他尽量保全了很多人的性命。他还说,宁王造反,都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些贪官污吏收受贿赂造成的。于是他就弹劾那些对宁王造反负有责任却没受到处罚的地方官员,并且禁止天下所有官员和藩王府邸来往。皇帝都同意了他的建议。后来安磐升迁为左给事中。没多久,他又在宫门口跪着反对“大礼议”,结果被打板子,最后受不了伤去世了。死后追赠光禄少卿。

裴绍宗,字伯修,是渭南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海门知县。后来武宗皇帝南巡,裴绍宗奉命代理江都的政务,那些权贵们都很怕他,所以供奉和开支都节省了很多。世宗皇帝即位后,召他进京担任兵科给事中。他马上上书,建议学习祖宗的定制,说:“太祖皇帝留下的好措施太多了,比如重视大臣,勤于上朝,亲自下田考察民情,穿洗过的衣服,在宫里自己种菜,毁掉金床,砸碎水晶漏壶,建造观心亭,推广《大学衍义》等等,这些都是陛下应该认真思考并继承发扬的。而朝廷中的二三品大臣更应该日夜学习这些,来辅助陛下的圣德。陛下如果每天在便殿处理政务,亲近儒臣,就能避免被奸邪蒙蔽,不被奸佞迷惑,这样您的意志就能坚定,治理国家的功业就能成就。”皇帝很欣赏他的话,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皇帝想给献帝加尊号,裴绍宗极力劝谏。

嘉靖二年冬天,因为灾害频繁发生,皇帝想取消第二年的郊祀大典和庆成宴。裴绍宗说:“祭祀典礼,没有比郊祀更重要的了,君臣之间的感情也必须通过宴会来表达。过去因为国戚的原因废除了大礼,现在情况已经好转,应该照常举行,怎么能因为灾害就取消呢?” 当时修撰唐皋也提出了同样的意见。最终,郊祀大典和庆成宴如期举行。第二年,裴绍宗因为在宫门外跪谏而被杖责致死,死后追赠官职,如同毛玉一样。

王时柯,字敷英,是万安人,正德十二年也考中了进士,被授予行人的官职。嘉靖三年升任御史,他上疏弹劾说:“桂萼等人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在议礼的事情上阿谀奉承,因此升迁到了高官厚禄的职位。薛蕙、陈相、段续、胡侍等人,联名上书弹劾他们,这完全是出于公心。现在那些奸佞小人被提拔重用,而那些正直的大臣却受到处罚,恐怕天下人都认为陛下喜欢阿谀奉承,厌恶正直的人。我希望陛下采纳忠正的意见,消除朋党之祸,特赦薛蕙等人,允许席书、方献夫辞职,并且让张璁、桂萼另行任职,这样是非就能分明,人心也能服气。” 他的话触怒了皇帝,被严厉斥责。没过多久,因为有人在宫门外跪谏的事情,他又被杖责,并被革职除名。

话说有个叫余翱的御史,字大振,老家是安徽定远人,正德年间考中了进士。嘉靖二年,他当上了御史,曾经弹劾司礼太监张佐欺上瞒下,犯了罪。第二年七月,他和当时的柯某等人一起被打了板子,发配到边疆戍守。他在边疆待了十四年,后来皇子出生,朝廷大赦天下,他才得以回京。穆宗皇帝登基后,柯某和余翱都官复原职,朝廷还追赠柯某光禄少卿的官衔。

接下来,咱们说说郑本公,他是山西朔州卫的人,正德九年考中了进士。后来也当上了御史。武宗皇帝身体不好,皇位继承人还没确定,郑本公就上奏章建议皇帝慎重选择宗室里德才兼备的人来继承皇位,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大事啊!可惜,他的建议没被采纳。世宗皇帝继位后,到了冬天,乾清宫终于建成了,皇帝从文华殿搬了进去。郑本公就上书皇帝,说:“这事儿值得好好想想的有六点:这宫殿修了八年才完工,您现在住进去了,可要居安思危啊!要远离那些小人,少搞些吃喝玩乐,防止哪天出乱子;要重视皇后的地位,多生几个孩子,为江山社稷着想;要始终保持谨慎的态度,勤勤恳恳地做事,时刻想着祖宗的教诲;要多听取别人的意见,勤于政事,防止被蒙蔽;要保持圣明的内心,远离财物和美色,别沉迷于享乐;要重视国家建设,节约钱财,吸取前朝的教训。”皇帝很欣赏他的建议,都采纳了。过了一个多月,皇帝想给兴献帝加尊号,郑本公极力劝阻,认为不可行。

嘉靖年号刚改元,郑本公被派去辽东巡视,他弹劾罢免了副总兵张铭和都指挥周辅。回朝后,他又为给事中刘最说话,结果触怒了皇帝,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嘉靖二年十月,祭祀太庙,皇帝没亲自去,郑本公和同事彭占祺极力上奏,说皇帝派人代替祭祀不合适,应该亲自前往。

明年三月,皇上打算追封兴献帝,并在宫里给他建庙。我和其他官员一起极力反对,说:“皇上您还是皇子的时候,是孝宗皇帝的侄子,兴献王的儿子;您登基以后,是孝宗皇帝的儿子,兴献帝的侄子。这两种说法都可以,没必要非得争个你死我活。况且,在皇宫里建庙,实在不合规矩。兴献帝的牌位既不能进太庙,又白白丢掉一个国家的祭祀,反而要寄托在皇宫里。您在太庙祭祀,祭文称您为‘嗣皇帝’,那在兴献帝的庙里,又该如何称呼您呢?这样一来,您的孝心和敬意,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兴献帝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皇上听了很生气,说我们结党营私,扰乱朝政,还扣了我们三个月的俸禄。

六月,皇上任命席书为礼部尚书,又把张璁、桂萼召进京城。我和其他四十四位官员一起联名上书,说:“桂萼是祸乱朝纲的罪魁祸首,张璁一再欺骗皇上,黄绾、黄宗明、方献夫、席书这些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礼部尚书的任命,是皇上私下决定的;选拔官员的旨意,已经取消又重新发布。很多大臣因此被罢官,言官也因此受牵连。就算以前王守仁、杨廷和那样的奸臣,造成的祸害也没有这么严重!”皇上根本不听。后来,我和其他大臣一起跪在宫门口哭着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结果被关进监狱,还受了廷杖的刑罚,最后才被放回原职。当时,所有御史中,就我关于“大礼议”的论述最切中要害。

后来我被调任通政参议。九年里都没升迁,因为生病请求调到南京去。皇上就让我做了大理寺丞,又慢慢升到南京太仆寺少卿。后来我又告病辞官回家了。二十年后,言官邢如默、贾准等人一起推荐我复出,但皇上诏令下来时,我已经去世了。

张曰韬,字席珍,是福建莆田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常州推官。

那时候武宗皇帝南巡,江彬带着他的爪牙在州县里横行霸道,眼看就要到常州了,老百姓都吓得想逃走躲起来。当时常州知府和武进知县都去朝见皇帝了,张曰韬一个人管着府县的大印。他把当地父老乡亲召集起来,说:“江彬的人马来了,咱们要一起抵抗!”他还把监狱里的囚犯放了出来,让他们和要饭的乞丐一起,每人准备一些瓦片石头。

果然,江彬的手下骑着马浩浩荡荡地来了。父老乡亲们直接拦在路口,说:“常州这些年灾害不断,百姓已经穷困潦倒了,没什么东西能招待你们。府里就只有一个张推官,自己都没什么钱,就算想准备点草料,也拿不出来啊!”江彬的手下一听这话,觉得情况不对劲,好像有埋伏,就稍微往后退了退,赶紧派人去报告江彬。张曰韬立刻写信向巡按御史报告了这件事。御史大人在东郊巡查,路过常州的时候,对张曰韬说:“情况危急,江彬可能会找个借口抓你。”于是命令张曰韬先上他的船离开,自己则用小船跟着。

江彬的人马果然大举进攻,到处搜捕张曰韬,结果误截了御史的船。御史大人表面上严厉地追捕截船的人,暗地里却下令手下放他们一马。江彬的手下害怕御史向皇帝告状,都吓得跑散了,张曰韬因此逃过一劫。江彬也警告他的手下不要再闹事了,所以南方几个府的百姓总算能安宁一些。

世宗皇帝继位后,召张曰韬做了御史。当时杨廷和等人和朝廷因为织造局的事发生争执,张曰韬也上书说:“陛下既然说阁臣奏报的事都是为了爱护百姓,就说明您知道织造局的危害。既然知道,却还不停止,是因为您过于信任大臣,没有专断,让一些小人在朝中作乱。自古以来,都没有小人在朝廷内部蒙蔽君主,大臣还能在外面尽忠的情况。像崔文这样的二三流小人,曾经扰乱前朝,现在又蒙蔽圣上,擅自专权。陛下怎么能让他们为所欲为,不早点斥责他们呢?我听说织造这个官职,要花几万两黄金才能得到。既用这么多的钱财去买官,还想不从下面捞钱,这是不可能的!”可是皇帝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席书因为皇帝的旨意被任命为尚书,张曰韬和同僚胡琼一起上书力争,结果都被打了板子,即使这样,他还写奏折弹劾奸臣陈洸的罪行。没过多久,他就去世了。隆庆初年,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胡琼,字国华,是南平人,正德六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慈溪当县令,后来进京做了御史。他在贵州和浙江做官的时候,政绩很出色,口碑很好。后来因为哭着上奏章谏言,被打板子打死了。死后朝廷追赠官职,具体是什么官职记不清了,好像是叫韬。

杨淮,字东川,是无锡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先在户部当主事,后来升了郎中。他先负责管理京城的粮仓,把那些冗员和积弊都清理干净了。接着又管理淮安和通州的粮仓,取消了宦官们索要茶果的陋习,还把粮仓的基建费用和多余的席草费用都省掉了。最后,他负责管理内库,那些太监们本来都有例行的供奉,杨淮全部都取消了。他为人公正廉洁,勤勤恳恳,深受户部尚书孙交和秦金的器重。后来他也在宫门口跪着上奏章,被打板子打死了,一个月后就去世了。他死的时候家里一点钱都没有,家人只好卖掉房子给他办丧事。秦金跟杨淮是老乡,帮他料理了后事。死后朝廷追赠他为太常少卿。

申良,字延贤,是高平人。考中了乡试,被任命为招远县令。当时山东闹起了盗匪,申良就提前准备好了防御措施。盗匪来了,他带领官兵追击到黄县,抓获并斩杀了数百人。盗匪又来犯,他又一次打败了他们。后来他又先后担任了诸城县令、良乡县令。一些权贵来往索要好处,他都坚决拒绝了。后来他升任安吉知州。锦衣卫指挥使叶琼仗着钱宁的势力霸占了百姓的田地,申良就判决把田地还给了百姓。叶琼就唆使坏人诬告申良,但事情最终真相大白了。申良后来慢慢升迁,当上了常州同知,最后进京做了户部员外郎。他和杨淮一样,都是因为上奏章被打板子打死的。死后朝廷追赠他为太仆少卿。招远的老百姓怀念他的好政绩,为他画了像供奉起来。

张澯,字景川,是广东顺德人。他爷爷张善昭,在四川做过佥事,后来被贬到临江当通判。早些时候,练子宁的亲戚朋友有八十多人在临江服兵役,张善昭就上书朝廷说:“练子宁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太宗皇帝都说‘要是练子宁还在,朕肯定重用他’,仁宗皇帝也把他和方孝孺等列为忠臣。既然他这么忠诚,为什么还要连累他的亲戚朋友,还用奸邪的罪名流放他们,让他们受百年之苦呢?”虽然奏疏没被采纳,但朝野上下都对他表示敬佩。

张澯在正德九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建平县知县。后来因为得罪了巡江御史贺洪,被调到广昌县。他上奏弹劾贺洪的罪行,结果贺洪被革职。张澯从广昌调到礼部做主事,负责监督会同馆。当时礼部尚书王琼和都御史彭泽关系不好,王琼就抓住彭泽派使者去吐鲁番用钱赎回哈密城印章这件事,说彭泽有罪,还唆使在会同馆的吐鲁番人揭发彭泽的罪行,并想诱骗张澯签署文书,还说:“彭泽的做法,跟南宋灭亡一样啊!这事儿办成了,你就能高升!”张澯坚决拒绝,说:“王大人您搞错了!彭泽和吐鲁番的文书都在那儿呢,这怎么能跟南宋议和相比?当年范仲淹也曾给西夏元昊写信,难道只有彭泽不能吗?” 他就是不肯签字。后来他升任员外郎,最后被杖毙而死。

仵瑜,字忠父,是湖北蒲圻人。他父亲仵绅是工部主事。仵瑜从小就有志气,正德十二年考中进士后,就以生病为由辞官回家了。后来又补任礼部主事,不久又再次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世宗皇帝登基后,重新起用他担任原来的官职。他上书朝廷,陈述了十件事:勤奋学习圣贤之学、孝敬父母、畅通言路、尊敬大臣、选拔敢于直言的大臣、去除佛教的弊端、救济贫困百姓、重视地方官吏、修整军备、储备人才。最终,他也死于杖刑之下。

臧应奎,字贤徵,是长兴人,正德十二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南京车驾主事。有一次进贡,太监要多要船,他坚决反对,减少了船的数量。太监就派兵到部门闹事,臧应奎大声呵斥手下,把闹事的兵抓起来,那些兵吓得跑了。他父亲去世后,母亲也去世了,按规定不能再服丧,但他还是坚持为母亲守孝三年。后来他升任礼部主事,没多久就因为受杖刑去世了。臧应奎是湛若水的学生,一直以圣贤为目标。他曾经路过文庙,很感慨地对朋友说:“我们死后,也希望能在这里被供奉。” 他的志向就是这样高远。

胡琏,字重器,是新喻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在刑部做官。他曾经因为劝谏武宗皇帝不要南巡而受杖责。余祯,字兴邦,是奉新人,正德九年考中进士。李可登,字思善,是辉县人,弘治末年考中乡试,他们都在兵部做官。李可登为人一向慷慨,以忠义为己任,最终也做到了。安玺是宛平人,正德十六年考中进士,在户部做主事。殷承叙是江夏人,正德九年考中进士,在刑部做主事。

穆宗皇帝即位后,追赠胡琏为太常寺少卿,余祯为太仆寺少卿,臧应奎、殷承叙、安玺、余祯为光禄寺少卿,李可登为寺丞。郭楠,字世重,是晋江人,正德九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浦江知县。他政绩突出,后来升任御史。世宗皇帝即位后,他请求召回被贬的正直官员舒芬、王思、黄巩、张衍瑞等人,皇帝同意了。嘉靖元年,他负责核查两广地区的军饷,弹劾总兵官抚宁侯朱麒贪婪懦弱,皇帝下令对他进行训诫。后来他又上奏章,请求皇帝在朝政之余接见大臣,就像祖宗时那样。他还说,主事陈嘉言得罪了太监,不应该被逮捕关押。皇帝很生气,夺了他的俸禄。

一群大臣在皇宫门口哭着喊着争论“大礼”的事,结果都惹恼了皇帝,一个个都倒霉了。楠,当时正在云南巡查,他火速写信给皇帝说:“臣子侍奉君主,一味讨好不一定忠诚,敢于直言也不一定就犯上。现在这些大臣在宫门口哭喊,有的被打死了,有的被流放,这可是圣明的朝代啊,忠臣良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求您恢复那些活着的大臣的官职,抚恤那些死去的臣子的家属,这样才能收拢人心,维护君臣之间的道义。”皇帝一听就火冒三丈,派人把楠抓起来,那些替他说话的言官也都没用。楠被抓到后,关进监狱拷打,还被廷杖,最后被革职。

之前那些大臣死了以后,朝中的大臣谁也不敢吭声。后来,有个叫俞敬的官员上奏说:“丰熙等学士因为冒犯了皇上的权威,被关进监狱拷打。这些大臣虽然行为鲁莽,但内心却是忠诚的。我听说给事中裴绍宗、编修王相、主事余祯等人都死了,丰熙等还在狱中的人也都快不行了。他们在床上呻吟,伤势严重起不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现在献皇帝的神主已经迎进庙里了,正是应该赦免罪过的时候,才能体现孝道。希望皇上能收回雷霆之怒,施以恩泽。已经死了的,抚恤他们的家人;快要死的,饶了他们一条命。这样才能让臣子们不再害怕说话,也是对国家社稷有利的。”

通政司的经历李继先也上奏说:“皇上追尊先帝的称号,是人子应尽的孝心,实在无可厚非。但大臣们一时冲动冒犯了天威,受到重罚,死了十多个人。大臣们纷纷辞官,小官们都自保自危。现在国家大事有变,竟然没有一个人上书献策,可见大小官员都没有斗志。请求皇上抚恤已经死去的,赦免被流放的,恢复那些离开朝廷的大臣的官职,对还在职的大臣们宽容一些,让他们各抒己见,献计献策。” 可是皇帝对这些奏章都置之不理。

明年三月,御史王懋言上奏说:“因为议论大礼而死在廷杖之下的大臣已经有十七个人了,他们的父母妻子流离失所,非常可怜,恳请皇上恩赐优恤,并追赠官职,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可以得到荫庇。”皇上听了非常生气,就把王懋贬到四川高县当典史去了。

过了几天,杨慎的奏疏到了。皇上更加生气,直接把杨慎抓起来,治罪,并且革去了他的官职。六年春天,因为发生了灾害,皇上反省自身,听从了吏部官员的建议,恢复了杨慎的官职,让他担任吉水教谕。最后,杨慎做到南宁知府。

“大礼议”的争论,朝中大臣们甚至跑到宫门口哭喊,这确实有点过激和鲁莽了。但是,两次受廷杖,有的被杖毙,有的被贬官,一辈子都被打压,这也太惨了!杨慎学识渊博,在文学方面很有造诣;王思、张翀这些人,有的在武宗朝就敢直言进谏,有的在世宗初年就敢据理力争,他们说话铿锵有力,为国捐躯,可不是一时冲动,逞一时之勇那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