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字静,是江西高安人。嘉靖十四年考中了进士,当上了翰林院编修。后来官职越升越高,最后做到礼部左侍郎。嘉靖三十五年,他又调到吏部任职。没多久,就接替王用宾当上了礼部尚书。第二年,皇上又给他加了个太子太保的头衔。吴山和权臣严嵩是老乡。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曾经带着大学士李本去吴山家做客,想和吴家结亲。但是吴山不同意,严世蕃很不高兴,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皇上本来想让吴山进内阁,却被严嵩暗中阻挠了。
有个叫朱隆禧的府丞,因为考核不合格被罢官了,他献上了一些所谓的奇方秘术,结果又重新被任命为礼部侍郎。朱隆禧死后,他的家人请求朝廷给予抚恤,但吴山坚持不同意。当时裕王和景王两位皇子都长大成人了,皇位继承人还没确定下来。嘉靖三十九年冬天,皇上突然下令礼部,要准备景王的藩王仪仗。严嵩知道这是皇上被郭希颜的奏疏激怒了,想试探一下大臣们的态度,于是暗示吴山要尽量拖延景王就藩的事。可是吴山说:“朝野上下都盼着这件事早点解决呢!”于是立刻按照程序拟定仪仗,呈报皇上,景王最终还是去了封地。司礼监的黄锦曾经私下跟吴山说:“你以后能安安稳稳地做个老百姓就不错了,景王去封地,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本意。”
第二年正月初一,日食,天色有点阴。负责天文历法的官员说:“这次日食看不见,就相当于没有日食。”严嵩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赶紧催促礼部赶紧上报祝贺,礼部侍郎袁炜也跟着附和。吴山抬头看了看天说:“太阳都已经被遮挡了,还能骗谁呢?”然后按照正常的礼仪程序处理这件事。皇上大怒,吴山因此引咎自责。皇上觉得吴山只是恪守礼仪,并没有什么罪过,于是就责备礼科的奏章。给事中李东华等人吓得不轻,弹劾吴山,请求皇上一起治罪。皇上于是指责吴山沽名钓誉,停了李东华的俸禄。严嵩说罪责在于礼部官员。皇上这才赦免了李东华等人,暂时搁置了对吴山的处罚。吏科的梁梦龙等人见皇上对吴山非常生气,又讨厌别人专横地弹劾吴山,于是就和吏部尚书吴鹏一起弹劾吴山。皇上就下令让吴鹏退休,吴山则被停职在家。当时大家都惋惜吴山,却为吴鹏的退休感到高兴。穆宗皇帝即位后,召吴山回朝担任南京礼部尚书,但他坚决推辞,没有赴任,最终去世,追赠少保,谥号文端。
陆树声,字与吉,是松江华亭人。一开始他用林姓,后来发达了才恢复本姓。他家世代务农。陆树声年轻时主要下地干活,有空就读书。嘉靖二十年,他考中了会试第一名。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当上了编修。嘉靖三十一年,他请求紧急回家,因为父亲去世了。过了很久,他又被任命为南京国子监司业。没过多久,他又请求告假离开。后来被任命为左谕德,掌管南京翰林院。接着朝廷又召他回北京春坊,但他没去。过了很久,他又被任命为太常卿,掌管南京国子监祭酒的事务。他严格执行学校规章制度,还制定了十二条教诲来激励学生。后来朝廷召他为吏部右侍郎,但他以生病为由推辞了。隆庆年间,朝廷再次任命他为原来的官职,但他还是没接受。神宗皇帝即位后,他被召回家,拜为礼部尚书。
陆树声多次推辞朝廷的任命,朝野上下都很敬佩他的高风亮节。每当遇到重要的职位空缺,大家都会首先推荐陆树声,就怕他推辞不来。张居正当政的时候,非常看重陆树声,用迎接后辈的礼节先去拜访他。陆树声接待他态度很冷淡,好像不太热情的样子,张居正失望地离开了。有一天,陆树声因为公事去政府办事。看到自己的座位有点偏,他就仔细端详着,不肯坐下,张居正催促他坐到正席上。陆树声就是这样正直不阿。北方想增加岁币,兵部想答应,陆树声坚决反对。年底的时候,他向皇帝陈述了全国各地发生的灾异,请求皇帝遵循旧例,减少奏章,谨慎赏赐,防止壅蔽,采纳正直的意见,崇尚节俭的美德,掌握政权,辨别忠奸。皇帝都欣然采纳了他的建议。
万历年间改元后,宫里的宦官们不喜欢陆树声,多次宣召他到会极门接受旨意,而且催促得很紧。等陆树声赶到那里,却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陆树声知道他们的意思,就连续上疏请求退休。张居正告诉他的弟弟陆树德说:“朝廷要让平泉隐退了。”平泉是陆树声的别号。陆树声听说后说:“我一个史官,离开朝廷二十年了,还指望再回到朝廷任职吗?况且空在那里有什么好处呢?”那年冬天,他更加坚决地请求退休,朝廷才准许他乘驿车回家。他辞官的时候,上书陈述了十条当时的政事,很多话都切中要害,只是上报朝廷而已。张居正到他住所和他告别,问他谁可以代替他。陆树声推荐了万士和、林燫。等他出了城门,城里的士大夫都出来送他,他都谢绝不见。
树声这个人,为人清高淡泊,超凡脱俗,很难相处,也很容易得罪人。他做了六十多年官,但实际在位的时间还不到十年。他和徐阶是老乡,和高拱同岁。这两个人先后掌握大权,都因为生病而辞官回家。虽然有人推荐他,但他始终没怎么巴结权贵。后来,朝廷按规定给他发放俸禄,还加封他为太子少保,并多次派人去慰问他。他的弟弟树德,有单独的传记记载。他的儿子彦章,是万历十七年的进士。树声告诫彦章不要去参加馆选,让他安心做个行人,好好尽孝。朝廷还特地给他发放月俸,这可是破例的事儿。树声活到九十七岁去世,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文定。他的儿子彦章为人正直有担当,官至南京刑部侍郎。
瞿景淳,字师道,是常熟人。八岁就能写文章。他长期困于科举考试,靠在乡里教书维持生计。嘉靖二十三年,他考中会试第一,殿试第二,被授予编修的官职。郑王因为言官弹劾而被废黜,迁往凤阳。瞿景淳奉旨册封郑王之子载堉为世子,并代理国事。世子心里害怕,送给他很多钱财,都被瞿景淳拒绝了。当时,恭顺侯吴继爵是正使,他已经收了钱,很惭愧瞿景淳没收,也推辞了。后来他对瞿景淳说:“皇上派人暗中调查情况,要不是你,我差点儿犯法。”过了九年,他升任侍读,请求赶紧回家。江南地区长期遭受倭寇侵扰,总督胡宗宪的军队还没取得胜利。瞿景淳回到京城,拜访了大学士严嵩。严嵩问他:“倭寇很快就要平定了,胡总督有能力解决这件事,为什么南方人还总是说他不行呢?”瞿景淳严肃地说:“相公您只是在远处推测而已。我刚从南方来,亲眼目睹了倭寇的危害。胡总督统领十万大军,南方百姓却连觉都睡不安稳。相公您不愿意听,那谁来替百姓说话呢?”严嵩吃惊地向他道歉。瞿景淳历任侍读学士、掌院事,后改任太常卿,兼任南京国子监祭酒,随后升任吏部右侍郎。隆庆元年,他被召为礼部左侍郎。因为参与校对《永乐大典》有功,兼任翰林院学士,享受二品官员的俸禄,侍奉皇帝讲经,参与修撰《嘉靖实录》。后来他生病了,多次上书请求退休回家。一年后去世,追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懿。
给皇帝起草诏书和文告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啊,他前后娶了四个老婆,想要给最后一个老婆封个官,就找景淳帮忙写个词儿,结果景淳不同意。后来又让严嵩去求景淳,景淳还是没答应。陆炳甚至还塞钱给他,景淳最后还是笑着谢绝了。
景淳有两个儿子,叫汝稷和汝说。汝稷字元立,特别好学,文章写得也好,通过荫补当了官。他升了好几次官,最后当上了刑部主事。有一次,他在扶沟当县令的时候,因为惩罚了一个宗室子弟,皇上神宗皇帝就让他重新解释一下。汝稷说:“那是微服私访到县衙的宗室子弟,我惩罚的是扶沟老百姓啊!”皇上听完他的解释,就把那个宗室子弟给放了。后来,汝稷又当了黄州知府,然后调到邵武,最后又去辰州当知府。永顺土司彭元锦帮助他弟弟保靖土司象坤,跟酉阳的冉跃龙打仗,你死我活的。汝稷马上写信给彭元锦,让他撤兵,结果三个土司都安分了。之后,他又升了长芦盐运使,最后以太仆少卿的职位退休,没多久就去世了。
汝说,字星卿,五岁就没了父亲。他写好文章后,总是跪在父亲的灵位前呈上。万历年间,他考中了进士,做到湖广提学佥事。他也以刚正不阿闻名。他的儿子叫式耜,另有传记记载。
田一俊,字德万,是大田人。隆庆二年,他乡试考第一。被选为庶吉士,当了编修,后来又升了侍讲。万历五年,吴中行弹劾张居正徇私情,赵用贤等人也跟着弹劾,张居正气得要命。田一俊就和侍讲赵志皋、修撰沈懋学等人一起上疏营救张居正,结果没被采纳。于是他们又和王锡爵等人一起去找张居正,跟他讲大道理。田一俊的奏疏写得特别强硬,张居正心里很不爽。没过多久,赵志皋他们都被罢官了,田一俊先请假回家,这才躲过一劫。张居正死后,田一俊又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后来他升了好几次官,最后当上了礼部左侍郎,掌管翰林院。他请求告老还乡,还没来得及走就去世了。田一俊生活很节俭,家里没什么积蓄。死后被追赠为礼部尚书。
懋学,字君典,是宣城人。他爹叫宠,字畏思。嘉靖年间,他爹考中了乡试,当上了行唐县知县。因为老百姓不怎么会织布,他爹就买了织布机和梭子教他们织布。后来他爹又调到获鹿县任职,之后还被朝廷征召当了御史,最后官做到广西参议。他爹的老师是贡安国和欧阳德,他还跟王畿、钱德洪学习过。知府罗汝芳办了个讲学聚会,御史耿定向还请他爹和梅守德一起主持。
懋学从小就有才名,万历五年考中了状元,被授予修撰的官职。他同科进士里有个叫居正的儿子,叫居嗣修。懋学上书朝廷的建议不被采纳,于是三次写信劝居嗣修去劝谏,但居嗣修没听他的。因为工部尚书李幼滋跟居正关系好,懋学又写信给李幼滋说这事儿。李幼滋回信说:“你说的那些,都是宋朝人那些腐朽的言论,赵匡胤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没听这些。张居正不奔丧,还有他那些揖让征诛的做法,都能符合圣贤的道理,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就看不明白呢?”李幼滋刚开始讲学的时候,是虚张声势,到这时候,那些达官贵人们都不跟他来往了。懋学因为这事儿就称病回家了。在家里住了几年,就去世了。福王当政的时候,追封他为文节。
孙寿民,字眉生,读书的时候就挺有名气的。崇祯九年,朝廷实行保举制度,巡抚张国维推荐了孙寿民。他刚到北京,就上书弹劾兵部尚书杨嗣昌徇私枉法。接着又攻击总督熊文灿,说:“杨嗣昌掌握着军队的权力,把十二万大军和二百八十多万两军饷交给熊文灿。就算贼寇束手就擒,也应该先展示一下皇上的威严,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饶他们一命;现在却跟他们讲和谈条件,好像跟敌国一样。天下还有把权力交给敌人还能制服敌人的道理吗?” 通政使张绍先把他的奏章压着不上报。孙寿民写信责备他,张绍先这才把奏章呈给皇上裁决,杨嗣昌吓得赶紧请罪。皇帝觉得孙寿民的奏章不合规矩,命令不要再上报了。孙寿民于是把两份奏章的内容合并在了一起,再次上奏,结果还是被压了下来。少詹事黄道周感叹说:“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朝中官员都不敢说,却让民间人士说了出来,我们真是愧疚死了!”后来黄道周和何楷等人也接连上书抗议,这股风气都是从孙寿民开始的。孙寿民的名声一下子传遍了天下。没过多久,他就借口生病离开了官场,在姑山讲学,听他讲课的学生有几百人。
福王当政的时候,阮大铖当权,他记恨孙寿民在弹劾杨嗣昌的奏章里写了“大铖妄陈条画,鼓煽丰芑”的话,一定要杀了他。孙寿民只好改名换姓,躲到金华山避难。等到清军入关,他才回到家乡,从此不再出来做官了。
黄凤翔,字鸣周,是福建晋江人。隆庆二年,他考中了进士,被授予编修的官职。
他在内书堂教书的时候,还特意收集整理了以前宦官们做的那些可以作为警戒的案例,让学生们学习。 《世宗实录》修撰完成之后,他升职为修撰。
万历五年,张居正强行复出任职,还打了那些上书劝谏的大臣板子。黄凤翔心里非常不平,就在朝堂上公开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并且把那些大臣们的奏章都编纂成册,完整地记录了他们的谏言。
后来,张居正的两个儿子参加会试,有人想走后门帮忙,但黄凤翔坚决拒绝了。 之后,朝廷要他去南方主持考试,因为听说主考官王篆想徇私舞弊,为自己的儿子谋取好处,黄凤翔干脆推辞不去。
他几次升迁,最后做到南京国子监祭酒。 后来他回家侍奉母亲,母亲去世后,他又被朝廷起用,调回北京国子监任职。
那时候朝廷正在校对刻印《十三经注疏》,黄凤翔上书皇帝说:“最近陛下读了《贞观政要》,还讲解了《礼经》,真是太好了!陛下读到曾子说‘孝敬父母就要爱护他们的身体’,就应该想到要珍爱自己的龙体;读到《学记》里说‘学习才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就应该想到要更加努力地学习圣贤的学问;读到《月令》里讲到根据四季来施政,效法天道的运行规律,就能明白圣明的统治需要勤勉努力;读到《世子》篇里讲到对太子进行保傅教育和各种礼仪教育,就能明白皇储的教育应该及早开始,并且要认真准备。” 他的奏疏上呈后,皇帝也接到了汇报。
我被提升为礼部右侍郎。这时洮州、河州告急,我上书皇帝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陛下应该停止游乐享乐,亲自处理政事,才能真正图谋安定和抵御外敌。当务之急,只有用人和理财两件事最重要。宋朝有个大臣说过:‘平时没有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那么等到危难来临的时候,也就不会有为国家赴汤蹈火的大臣了。’邹元标正直刚毅,吏部特意拟定要召用他。还有其他一些人,像潘士藻、孙如法,我也建议调动他们,但这些奏疏都被压了下来。士气一天天低落,言路一天天被堵塞。平时只想着享受俸禄和结交权贵,等到危难来临的时候,谁还会愿意为国家牺牲自己呢?以前宋太祖想用两百万匹绢来换辽国的首级,宋太宗把内库的供奉之物拿出来用于军费和培养士卒。现在户部每年进献二十万两,这本来就不是以前的数额,积攒下来足够常备之需。陛下拥有整个天下,为什么还要自己私下积攒钱财呢!我私下认为,京城里的寺庙道观,装饰得金碧辉煌,佛寺的供奉,斋醮的祈禳,哪一样不需要耗费国库的钱财?与其向虚无缥缈的鬼神祈福,不如多为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做些实事。”但是皇帝没有采纳我的建议。
朝臣们争论着立储君的事,很久都没定下来,皇帝告诉内阁大臣们,明年春天举行册立仪式。大学士王家屏把这件事告诉礼部,我与尚书于慎行、左侍郎李长春一起商议册立的礼仪。皇帝生气了,把我们几个人的俸禄都扣了,并且改变了主意。我又上疏争辩,但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请求告假离职。过了二十年,礼部左侍郎韩世能离职,张一桂还没上任就去世了,我又被重新起用,接替他的位置。后来调任吏部,又升任南京礼部尚书。因为要侍奉父母,我请求回家养老。后来我又被重新起用,但因为父母年迈,我极力推辞。很久以后母亲去世了,我就再也没有出来做官,最后在家中去世。天启初年,追谥为文简。
韩世能,字存良,长洲人。他和我同年考中进士。从庶吉士开始,后来被授予编修的官职。参与修撰世宗、穆宗的实录,还担任经筵日讲官。先后担任侍读、祭酒、礼部侍郎、教习庶吉士。在馆阁撰写的文章,我们这一科是最多的。韩世能曾经出使朝鲜,别人赠送的礼物他一样都没有接受。
余继登,字世用,是交河人,万历五年考中了进士。后来改任庶吉士,被授予检讨的官职。参与修撰《会典》完成后,升任修撰,并在经筵上讲解经书。没多久又升任右中允,担任日讲官。那时候经筵已经很久没开了,大臣们也没机会向皇帝进言。余继登和同事冯琦一起上交了《通鉴》的讲义,借此指出当时政治上的不足之处。他后来升任少詹事兼侍读学士,还担任了正史副总裁。之后又升任詹事,掌管翰林院。
宫里发生了火灾,他和其他的讲官一起引用《洪范五行传》来劝谏皇帝,但皇帝没采纳。之后他升任礼部右侍郎。万历二十六年,他以左侍郎的身份代理部务。陕西、山西发生了地震,南京遭遇雷火,西宁的钟自己响了,绍兴的地里涌出了血。年底的时候,余继登上奏章,请求停止一切搜刮民财、开采矿山的行为,但他的建议没有被采纳。
后来太庙的树被雷击中了,他又再次请求皇帝亲自举行郊祀和庙享祭祀,册立太子,停止矿税,撤回宦官。皇帝只是下了一道优诏回应而已。没过多久,他又升任礼部尚书。当时朝廷正准备讨伐播州的杨应龙,余继登请求停止四川的矿税,以解决军队的粮饷问题。他又上书说:“最近天象异常,水旱灾害频发,白天都能看到太白星,这说明上天不悦。凿山开矿,到处挖砂,导致狄道山崩地裂,这说明地也不安宁。百姓穷困潦倒,还要被层层盘剥,国库空虚,还要强征珠宝,奸民蜂拥而至,宦官们飞扬跋扈,朝野隔阂,上下不沟通,这说明人和也不和谐。怨气聚集不散,怨毒结成灾害,山川变迁,地位变换,这是阴盛阳衰、邪恶战胜正义、下层叛乱上层的征兆。臣子们无法劝动君父,说得越多,皇帝就越厌烦,所以上天用非常的事变来警示陛下,您难道还能无动于衷吗?”
皇帝还是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余继登自己署理部务,请求册立太子并举行冠婚大礼。他多次上书,但都没能如愿,因此郁郁寡欢,得了重病。每当谈到这件事,他就流泪说:“大礼不举行,我这个礼部官员死不瞑目!”他病了三个月,多次上书请求退休,但都没得到批准。他又请求停止发放俸禄,也同样没有得到批准。最终,他在任上去世。朝廷追赠他太子少保的官衔,谥号文恪。
这个人啊,为人正直严谨,很少说笑。一到关键时刻,说话就特别有条理,很有气势。在家生活也很节俭。学士曾朝节曾经去他家拜访过,只见他家门口杂草丛生,乱糟糟的。等到他病重的时候,曾朝节去看他,发现他盖着粗布被子,脚上只盖着羊毛毯子而已。他儿子参加考试,他媳妇想让他帮忙说句话,他坚决不同意。
冯琦,字用韫,是临朐人。从小就聪明过人,特别厉害。十九岁的时候,考中了万历五年进士,然后当了庶吉士,接着被任命为编修。参与修撰《会典》完成后,升任侍讲,担任日讲官,后来又做了庶子。当时三王同时受封的议论纷纷,他写信给王锡爵,极力反对这件事。后来升任少詹事,掌管翰林院的事务。之后又升迁为礼部右侍郎,后来又调到吏部。他在任上勤勤恳恳,很努力地压制那些争权夺利的人,尚书李戴对他非常器重。
二十七年九月,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正午;而且狄道山发生山崩,平地上突然冒出了大小五座山。冯琦起草奏疏,和尚书李戴一起上奏朝廷:
臣近来见月亮白天横贯天空,金星白天也能看见,这本身就很不寻常了。更别说山塌陷成谷,地涌出成山这种事了,自开天辟地以来,只有唐朝垂拱年间有过,如今又出现了。臣私下认为,上天是公平的,只听从百姓的心声。要想顺应天意,就必须顺应民心。最近这几年全国的赋税,跟二十年前比,增加了四成。而百姓家境殷实的人家,却减少了五成。东征西讨,到处都是穷兵黩武的景象。自从开征矿税以来,老百姓的苦日子更难过了。再加上水旱蝗灾,流离失所的人到处都是,就连京畿附近,盗贼都横行霸道,这可不是小事啊!那些奉旨出行的中使,身边跟着的奸邪之徒,动辄成千上百。陛下想发展商业,他们却处处刁难商人;陛下想爱护百姓,他们却处处迫害百姓。现在朝中出现两种奸邪之徒:一种是专门揣摩圣意,写好奏章,假借武官的手递上来;另一种是专门搜刮百姓,策划好阴谋,假借宦官的手去实施。他们阴险狡诈,搜刮钱财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远近百姓都怨声载道,贫富都受其害。穷人本来家里就没啥积蓄,只能靠点小买卖过活。只要夺走他们微薄的利润,就断了他们一日的生计。至于富人,更是遭受毒害。他们要么被诬陷漏税偷矿,要么被诬陷贩卖私盐盗伐树木。他们编造各种谎言,声势浩大。等他们搜刮到钱财,就悄无声息了。老百姓只能忍气吞声,无处申冤。利益都落到了奸邪之徒手里,怨气都积聚在了朝廷。百姓们穷困潦倒,痛心疾首,只要一声呼喊,就很容易煽动起民变,一旦民变,就难以平息。现在虽然还算太平,但民怨已经沸腾了,一旦发生战乱,天下还有谁能保证太平呢?哱拜被诛杀,关白被处死,这些都是因为征用百姓当兵,用百姓的钱粮当军饷。如果一方穷苦百姓起义,而其他地方都响应,那还怎么征兵,怎么筹集军饷呢?!
陛下应该派一些忠诚可靠的人,调查一下都城内外,街巷里人们的歌谣,让他们把听到的一切都报告给陛下,这样就能知道百姓的怨恨有多深了。上天仁慈,已经显现了灾祸的预兆,正是希望陛下能够幡然悔悟,平息祸乱。可是礼部关于整顿吏治的奏章还没得到批复,那些奸臣搜刮民财的奏章却得到了批准。像纳何其这种人,竟然胡说八道,说可以普遍免除天下无碍的官银。全国的钱粮都有定额,所谓的“无碍”是指经费的剩余部分。最近征调频繁,正额的税款都还没收齐,哪来的剩余?这个命令一下达,催促得紧,一定会把国库的钱拿出来充数。经费都筹措不到,还要向民间征收,这件事绝对不行!还有像仇世亨弹劾徐鼐掘墓的事,从道理上说,哪有墓里藏着几百万黄金的?即使有,也应该由地方官府调查核实。先查明盗墓的罪行,然后再没收墓里的财物。哪有罪行还没查明,就先没收财产的道理?奏章早上递交,晚上就下达命令,即使有冤屈,谁还敢分辨?不仅要抄家灭族,还要株连很多人。只要牵连到,马上就会被灭族。在京城脚下尚且要反复调查三次,万里之外却只凭一句话就定罪,让那些狡猾的人掌握了生杀大权。这种风气一旦形成,谁不会效仿?这就像告缗令一样,又开了告密的先河。我们正要上奏陈述,奸臣的奏章却得到了圣旨。五天之内,就搜刮了全国公私金银二百万两。奸臣生奸臣,例外创例外。我们以前还希望情况能有所好转,现在却担心情况会越来越糟,如果不及时解决民怨,最终会导致民不聊生,天下大乱。恳请陛下能够高瞻远瞩,赶紧和大臣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不要让天下百姓怨恨朝廷,留下千秋骂名,损害圣明的名声。
不报。
好吧,这事儿没成。
然后他升任左侍郎,后来又当上了礼部尚书。皇上要册立太子,时间紧迫,负责宫里事务的太监说钱不够。杨琦说:“今天这仪式最重要,不能因为钱的事儿耽误。”他弟弟,户部主事杨瑗,正好押着四万两银子出京,杨琦立刻让人把钱追回来,这才把事儿办成了。
过了三十年,皇上得病了,下令停止收矿税,后来又后悔了。杨琦和同事一起上奏章反对,还建议皇上亲自去祭祀天地,在朝堂上接见大臣,皇上没听。湖广的税监陈奉因为欺压百姓被撤职了,正好陕西黄河断流,杨琦说辽东的高淮、山东的陈增、广东的李凤、陕西的梁永、云南的杨荣,这些人都和陈奉一样坏,也应该撤职,皇上也没同意。南京的守备太监邢隆想另外弄个印章收税,杨琦不同意,最后只好用皇上的印章给他。
那时候很多士大夫信奉佛教,读书人写文章,老爱抄佛教的那些说法,看不起传统的经书注解。以前的上书余继登就上奏章建议限制这种风气,但还是没啥用。杨琦又反复陈述这种做法的坏处,皇上这才下诏告诫大家。
杨琦对典故很熟悉,学问也很扎实。他经常直言进谏,朝野上下都很敬佩他,皇上也很信任他。内阁缺人,皇上本来想用朱国祚和杨琦,结果沈一贯暗中告状,说他们俩年纪轻,应该先用老资格的。所以最后用了沈鲤和朱赓。杨琦身体一直不好,这时候病更重了,他上奏章十六次请求退休,皇上都不准。最后,他死在任上,才四十六岁。他死前留下的奏章里,请求皇上认真选拔官员,团结人心,话里充满了真情实感,皇上很悲伤,追赠他太子少保的职位。天启初年,追谥文敏。
从杨琦的曾祖父杨裕开始,他们家几代都是进士。杨裕,字伯顺,是辽东的军户出身,拜贺钦为师,为人有学问有品德,最后做到云南副使。他祖父杨惟重是行人,父亲杨履是河南参政。他的从祖杨惟健是举人;杨惟讷,字汝言,做到江西左布政使,加光禄卿后退休。杨惟重、杨惟健、杨惟讷都有文名,其中杨惟讷最有名。
话说这位叫健子咸的人,字受甫。他从小就没了父亲,但他特别孝顺母亲。母亲生病的时候,他好几年都没脱下过衣服,日夜侍奉在床前。母亲去世后,他悲痛欲绝,瘦得跟骨头架子似的。万历元年,他考中了乡试。后来又参加了两次会试,都没考上,于是就彻底放弃科举考试了。
他潜心研究程朱理学,也就是濂溪先生和洛阳先生的学说。他还经常说:“学习一定要刚毅和坚持。不刚毅就会意志消沉,不坚持就会退步。”他在家里也严格按照《颜氏家训》的教诲来管理家务。当时有个叫钟羽正的人,这样评价子咸:“子咸啊,他信奉道义,不追求仕途,就像漆雕开那样;他遵循经典,崇尚古代,又像高子羔那样。” “为学须刚与恒。不刚则隳,不恒则退。” “钟羽正称‘子咸信道忘仕则漆雕子,循经蹈古则高子羔’云”。
王图,字则之,是耀州人,万历十一年考中了进士。后来他被改任为庶吉士,接着当上了检讨,然后又担任右中允,负责掌管南京翰林院的事务。之后被召回京城,当上了东宫的讲官。
“妖书案”发生后,沈一贯想借机陷害一些人,想把王图的教习门生也牵扯进去,王图就直言规劝了他。王图后来升迁了好几次,当上了詹事,还担任了日讲官,教习庶吉士。之后又升任吏部右侍郎,掌管翰林院。他哥哥王国方当时是保定巡抚,朝廷里那些依附东林党和李三才的人,总是极力推荐王图兄弟俩。
这时孙丕扬掌管吏部,孙玮当上了尚书,督管仓场,这两人都是陕西人,所以一些看不惯王图的人,就说他俩是“秦党”。当时郭正域、刘曰宁和王图三人势力相当。郭正域后来被罢官,刘曰宁去世了,所以舆论就都倾向于王图了。叶向高独揽大权很久了,王图眼看着就要入阁了,嫉妒他的人就更多了。
正好赶上京察,那些讨厌东林党和李三才、王元翰的人,就编造谣言迷惑孙丕扬,让他发单子询问是非,暗中想借此打击政敌。王图赶紧劝说孙丕扬,让他打消这个念头,那些小人就非常恨他。
一开始,王图负责庚戌科的会试。分校官汤宾尹想徇私舞弊,帮助韩敬中举,和主考官吴道南为此大吵了一架。会试结束后,吴道南想弹劾汤宾尹,但被王图阻止了。王绍徽是王图老乡,也是汤宾尹的学生,他极力在王图面前夸赞汤宾尹,还说吴道南一党想扳倒汤宾尹,进而连累王图,应该想个办法应对。王图严肃地拒绝了他,王绍徽很生气地离开了。
那时汤宾尹已经当上了祭酒,他以前在翰林院做过京察,轮到王图考核他时,汤宾尹就想先下手为强。于是他和王绍徽合谋,让御史金明时弹劾王图的儿子王宝坻(宝坻当时是知县),说他贪污受贿,数额巨大。他们还说王国方一向痛恨李三才,王图为了替哥哥脱罪,王国方因此大骂王图,王图于是想辞官离开王国方。王国方兄弟俩上书为王图辩解,那些嫉妒王图的人又伪造了王宝坻弹劾王国方的奏疏,散布到邸报上。王图上疏陈述事情的真相,皇帝下令捉拿伪造奏疏的人,这才罢休。
到了考核的时候,最终还是查出汤宾尹不检点,被罢官,金明时也被罢黜了。于是汤宾尹一党就大肆攻击王图。秦聚、奎朱一桂、郑继芳、徐兆魁、高节、王万祚、曾陈易等人,接连上书弹劾王图。王图也接连上书请求辞职,到郊外等待旨意。朝廷多次下诏慰留他,但他坚决不起,足足九个月后才获准退休回家。王国方也请求退休,不久就去世了。
万历四十五年京察,当权的大多是汤宾尹和王绍徽的党羽,他们故意让王图在考核中落选。天启三年,王图被重新起用,恢复了原来的官职。之后升任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第二年,魏忠贤的党羽刘弘先弹劾王图,王图被削籍为民。不久就去世了。崇祯初年,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文肃。他的儿子王宝坻最终当上了户部郎中。
刘曰宁,字幼安,是南昌人,万历十七年考中了进士。后来他被任命为庶吉士,接着又当上了编修。升迁到右中允,在皇长子的讲学场所当老师。当时太子还没册立,外面议论纷纷。刘曰宁在旁边安慰劝解,处处以仁孝为本,光宗皇帝对他印象很好。后来矿税到处乱收,刘曰宁很生气,上书弹劾,列举了六个疑点和四个祸患,痛斥税监李道、王朝等人各种违法乱纪的行为。奏章递交上去后,却被压了下来。因为母亲生病,他就回家侍奉母亲了。
之后,他又被起用为右谕德,掌管南京翰林院,不久又升任国子祭酒。他回家侍奉母亲的时候,官员送来几千两银子,说这是惯例,刘曰宁坚决拒绝了。没多久他又被提升为少詹事,但他母亲去世后,他没去赴任。守孝期满后,朝廷召他为礼部右侍郎,协助詹事府工作。后来刘曰宁去世了,朝廷追赠他礼部尚书的职位。天启初年,又追谥他为“文简”。
翁正春,字兆震,是侯官人。万历年间,他当过龙溪的教谕。万历二十年,他考中了进士第一名,被授予修撰的职位,后来一步步升迁到少詹事。万历三十八年九月,他被任命为礼部左侍郎,代理吴道南处理部里的事务。十一月,发生了日食,翁正春极力上奏说这是朝廷的过失,但奏章没被采纳。
第二年秋天,万寿节的时候,翁正春献上了八条箴言:清君心,遵祖制,振国纪,信臣僚,宝贤才,谨财用,恤民命,重边防。但皇帝没理会。吉王翊銮请求封他的庶子常源为郡王。翁正春说,翊銮的封爵已经按照《宗藩条例》确定了,他的庶子应该沿袭本来的爵位。于是常源被封为镇国将军。王贵妃去世后,很久都没下葬,翁正春为此进言。皇帝下令让他和宦官一起去选择墓地,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宦官想省钱,翁正春勃然大怒说:“贵妃生下了太子,将来是国母,怎么能因为省钱而委屈她呢?”奏章上报后,皇帝批准了。代王想废掉长子鼎渭,立次子鼎莎,朝中为此争论了二十多年。翁正春汇总了大家的意见,上书朝廷,最终鼎渭得以继承王位。琉球中山王派使臣来进贡,翁正春说:“中山王已经归顺倭寇了,现在来的使臣大多是日本人,贡品也多是日本的东西,最好是拒绝他们;如果不能拒绝,也应该命令福建巡抚只接受当地的土特产,不要让他们进京。”皇帝同意了他的建议。
四十年过去了,进士邹之麟在乡试考试中,暗中帮助考生童学贤作弊,结果被御史马孟祯等人揭发出来。当时正春(指正春这个人)正打算把学贤给黜落,并且把邹之麟贬官,但是没来得及追究主考官的责任。结果给事中赵兴邦、亓诗教就弹劾正春徇私舞弊。正春请求辞职,但是皇帝没批准。没过多久,言官又揭发了汤宾尹、韩敬在科场舞弊的事情。正春因为对韩敬不够严厉,而韩敬又很恨正春,所以亓诗教又弹劾了正春。正春上疏辩解,并且再次请求辞职。皇帝虽然安慰他留下,但是正春心里从此就不安稳了。
后来,正春被调任吏部,掌管詹事府,最终以侍奉母亲为由告老还乡。到了天启元年,他又被起用为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的事务。结果因为直言进谏,得罪了魏忠贤,被皇帝斥责了一顿。第二年,御史赵胤昌又跟着魏忠贤一起弹劾他,正春再次上疏请求退休。皇帝考虑到正春曾经是太祖皇帝的讲官,就破格授予他太子少保的荣誉称号,还赐给他免税的通行文书,这可是非常特殊的待遇啊!那时候正春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母亲也一百岁了,正春带着子孙给母亲祝寿,乡里人都很羡慕他们。没过多久,正春就去世了。崇祯初年,追赠他为文简。
正春为人风度端正,整天都不说闲话,累了也不倚靠东西,天气热也不袒露身体,眼睛里没有轻浮的眼神。见到他的人都感到肃然起敬。明朝一代,在朝廷上担任科目职官,并且能被皇帝召见对答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曹鼐,以典史的身份;另一个就是正春,以教谕的身份。
刘应秋,字士和,是江西吉水人。万历十一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翰林院编修,后来升迁到南京国子监司业。
万历十八年冬天,他上书弹劾当时的首辅申时行,说:“皇上召见您这些辅臣,向您们咨询边境战事,申时行您却不能诚恳地为国家献策,只会一味地蒙蔽皇上。敌人大举入侵,已经抢掠了洮州、岷州,直逼临洮、巩昌,打败了我们的军队,杀害了我们的将领,屡屡战败,而申时行您却还说‘只是抢掠了一些少数民族’,说‘只是虚张声势地入侵’,难道洮州、河州以内的地区,都属于少数民族的地盘吗?辅臣是皇上交付以真心实意的人啊!您作为辅臣首先就蒙蔽皇上,还怎么责怪下面的官员呢?所以最近边境的情况,有些地方官员上报的情况,督抚官员没有上报;有些督抚官员上报了,朝廷的枢臣也没有奏报给皇上。他们这些人习惯了看到执政的大臣们喜欢听好消息,讨厌听坏消息,所以内外互相欺瞒,习以为常,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种欺骗蒙蔽的行为,都是从辅臣您开始的。国家的风气好坏,关系到国家的兴衰,有人说,从嘉靖年间到现在,士风已经变了三次。第一次是严嵩当政时贪污成风,导致士大夫们都变得贪婪;第二次是张居正专权,导致士大夫们都变得冒险投机;到了现在,表面上躲避贪污的名声,但实际上很多顽固不化的官员都跑到申时行门下;表面上躲避专权的迹象,但实际上却拿着锋利的刀剑倒过来使用。权力和恩宠暗中转移方向,爱憎的指向也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想要天下没有腐败,是不可能的。” 他的话还暗指了次辅王锡爵。当时,主事蔡时鼎、南京御史章守诚也上书弹劾申时行,结果都被压了下来。
后来刘应秋被召回朝廷担任中允,兼任日讲官。之后又升任右庶子、祭酒。
话说崇祯年间,有个叫应秋的官员,二十六年前,有人写了一篇叫《忧危竑议》的文章,弹劾大学士张位,还牵连到了应秋。当时负责处理这事儿的官员觉得应秋和张位不是一伙的,应该留下他。但是皇帝还是下令把他调到外地去。结果应秋就借口生病,辞职回家了。
早些时候,御史黄卷向商人徐性善索贿,没要到多少,就上奏朝廷要抄没徐性善的家产。应秋当时就骂黄卷,说他开了个坏头,让皇上觉得贪财是好事。 还有件事,就是有个叫诸龙光的家伙,上奏弹劾李如松,结果被戴上枷锁,在大热天里受罪。应秋就说,一个疯子乱写东西,犯得着要弄死他吗?那时候,朝中的那些写文章的官员,都喜欢安安稳稳地混日子,就想着升官发财,只有应秋一个人喜欢议论时政,批评时弊。 所以,他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被罢官了。回家几年后,他就去世了。后来崇祯皇帝追赠他礼部侍郎的官职,谥号文节。
子同升,字晋卿,是同乡邹元标的学生。崇祯十年,他殿试考中了状元。皇帝问他多大年纪,他回答说:“五十一岁了。”皇帝说:“你年纪虽然不算年轻,但还是要继续努力啊!”于是,他被任命为翰林修撰。
杨嗣昌凭借丧服期间可以上任的特殊情况进入内阁,何楷、林兰友、黄道周等人因此获罪。子同升就上书抗议说:“最近朝廷选拔官员,启用杨嗣昌,是因为内外形势都很紧张,希望他能有所作为,拯救百姓。皇上用心良苦啊!可是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杨嗣昌穿着丧服就入阁,这可不是打仗杀敌啊。我认为杨嗣昌应该悲痛欲绝,向皇上请辞;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上任,然后就着手处理政务。一个人要有所作为,就必须有所克制;要有所成就,就必须有所不为。我看杨嗣昌能忍耐,就能推测出他会做什么,我知道他志向短浅,才智不足,一定不能为国家建立功勋,为什么呢?成就天下大事在于志向,胜任天下重任在于气概;志向失败,气概消沉,还能胜任天下大事,这是不可能的!他只不过是耍些小聪明,只想苟且偷安,图个富贵。他身兼兵部尚书,掌握着重大的权力,借着丧服入阁来逐渐掌握兵部大权。他独断专行地主张议和,自己草拟奏章,和方一藻、高起潜等人互相勾结,欺上瞒下,掩盖失败,将失败说成胜利。年年耗费大量的钱财和物资,却养成了边境的祸患。他这样居心叵测,难道就不怕尧舜在天上看着吗?以前皇上严厉批评议和,杨嗣昌不应该做臣子;现在他突然忘记了丧服,他又不应该做儿子。如果我附和他们,闭口自保,杨嗣昌会犯下违背礼法的罪过,我也会犯下违背礼法的罪过!”
奏疏呈上去后,皇帝大怒,把他贬到福建做按察使。后来,他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朝廷多次推荐他复职,正要召他回京,京城却沦陷了。福王继位后,召他恢复原来的官职,但他没有去。
第二年五月,南京失守,江西很多州县也丢了。子同升带着家人准备前往福建,途中在雩都停留,和杨廷麟商议恢复大业。唐王封他为祭酒。于是,子同升进入赣州,和杨廷麟一起筹集兵粮。他们攻下了吉安、临江,子同升被提升为詹事兼兵部左侍郎。这时,子同升已经身体很虚弱了,他每天都和士大夫们一起谈论忠孝节义,听到的人都非常振奋。应杨廷麟的请求,他负责抚慰南昌、赣州地区,十二个月后,在赣州去世。
唐文献,字元徵,是上海华亭人,万历十四年考中了状元。 先是被任命为翰林院修撰,后来官至詹事府詹事。
沈一贯因为“妖书”案把尚书郭正域给整得够呛,死咬着不放。唐文献就和他的同事杨道宾、周如砥、陶望龄一起去找沈一贯,说:“郭大人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大家都说您其实是想置他于死地啊!”沈一贯当时吓得缩成一团,还对着地猛拍脑袋,像发誓一样。唐文献接着说:“我们也知道您不是真想杀他,但是上面那些官员都落井下石,您要是不赶紧把这案子结了,拿什么向天下人交代呢?”沈一贯这才收敛了神色,向他们道谢。陶望龄看到朱赓也不肯帮忙,就义正言辞地跟朱赓讲大道理,说愿意辞官跟郭正域一起死。 因为他们的努力,郭正域的案子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不过,唐文献他们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当权派。过了很久,他才被提升为礼部右侍郎,兼管翰林院的事务。
一开始,唐文献是赵用贤的学生,两人互相看重对方的节操和气节。同一年进士,担任给事中的李沂因为弹劾张鲸被廷杖,唐文献把他偷偷扶出去,还给他找药治伤。荆州推官华钰因为得罪了税监被抓进诏狱,唐文献也是全力帮忙周旋,才让他免于一死。 唐文献掌管翰林院的时候,正好赶上官员考核,当时当权者想徇私枉法,庇护一个人,但是唐文献坚决不同意。 最后,唐文献在任上去世了。死后追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恪。
杨道宾,字惟彦,是福建晋江人。万历十四年考中进士第二名,被授予编修的官职。后来一步步升迁,做到国子祭酒、少詹事、礼部右侍郎,还掌管过翰林院的事务。之后又升任礼部左侍郎,再次掌管礼部。有一次发生天象异变,他上书请求释放被关押的知县满朝荐等人,还请求赶紧举行朝讲大典,但都没被采纳。南京发大水,他又上书陈述时政,大概意思是说:“皇上深夜才睡觉,白天很晚才起床,导致政务积压。应该早起晚睡,才能治理好国家。应该在便殿召见大臣,当面商议政务,奏章要及时批复,不要搁置或者让内官传达批复。”皇上对他这个建议很重视,专门下旨回复了。皇太子停课已经四年了,杨道宾极力劝谏,还引用唐朝宦官仇士良的例子来警戒皇上。那年冬天,天鼓自己响了,杨道宾说:“老天爷的眼睛和耳朵都在老百姓身上。现在老百姓生活困苦,无处申诉,老天爷这是在替老百姓鸣不平啊!应该赶紧罢免矿使,整顿朝政,以安抚民心。”皇上没听他的。第二年,杨道宾就去世了。朝廷追赠他礼部尚书的官职,谥号文恪。
陶望龄,字周望,是浙江绍兴人。他父亲陶承学是南京礼部尚书。陶望龄从小就有文名。万历十七年会试考中第一名,殿试考中一甲第三名,被授予编修的官职,后来做到国子祭酒。他特别喜欢王守仁的学说,并且尊崇周汝登。他和弟弟陶奭龄都以讲学著称。死后,谥号文简。
李腾芳,字子实,是湖南湘潭人。万历二十年考中进士,后改任庶吉士。他好学,很有才名。当时要册封三位藩王,圣旨已经下达,李腾芳就写了一封信,跑到大学士王锡爵那里,大概意思是说:“您想暂时顺从皇上的意思,巧妙地借着册封藩王的时机,转而奏请册立太子。但是恐怕藩王封号既已确定,册立太子的典礼就会越拖越久。将来您不在朝中而事情办砸了,皇上就会怪罪您当初的谋划,您拿什么来解释呢?这不仅是国家社稷的忧患,也是您子孙后代的祸患啊!”王锡爵还没看完信,就赶紧拉住李腾芳的衣服让他坐下,说:“别人都在骂我,我拿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呢?照你这么说,我接受你的教诲。但是我的奏章一定要亲笔书写,你说会祸及子孙后代是怎么回事?”李腾芳说:“朝臣们都以为您是亲笔写了密奏,所以不知道事情的详细情况,您却想借此来为自己开脱。将来您能拿着您亲笔写的奏章向天下人解释吗?”王锡爵听了之后很感动,流下了眼泪,第二天就上奏请求撤回同时册封三位藩王的诏书。
李腾芳先是被提升到左谕德的职位。他和昆山人顾天飐关系很好。顾天飐为人比较冒险,行为不端,受到了很多人的批评指责,最终被弹劾罢官,李腾芳也跟着上书辞职回家了。当时就有了“顾党”、“李党”的说法。朝廷下令批评那些擅自离职的大臣,并降职李腾芳为太常博士。三十九年京察,因为被认为浮躁轻率,他又被贬到江西做都司理问。后来慢慢升迁到行人司正,再到太常少卿,掌管司业事务。光宗皇帝即位后,李腾芳被提升为少詹事,署理南京翰林院。没多久就升任礼部右侍郎,教习庶吉士。御史王安舜弹劾李腾芳升迁太快,李腾芳请求辞官,熹宗皇帝不同意,最后还是让他回家尽孝去了。天启初年,他又以原来的官职协理詹事府,不久改任吏部左侍郎。父亲去世后,朝廷加封他为礼部尚书,让他回家守孝。魏忠贤讨厌李腾芳和杨涟是同乡,御史王际逵也弹劾李腾芳升迁太快,守孝期间还升官,违反了制度,最终李腾芳被罢官。崇祯初年,他又以尚书的身份协理詹事府。京师戒严的时候,他提出的防御策略很多都得到了皇帝的赞赏,接替何如宠掌管礼部事务。最后李腾芳在任上去世,追赠太子太保。
蔡毅中,字宏甫,是光山人。他爷爷蔡凤翘做过平阳同知,他父亲蔡光做过临洮同知。蔡毅中五岁就能背诵《孝经》。他父亲问他:“读书是为了什么?”他回答说:“为了成为圣贤啊!”万历二十九年,他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授予检讨的职位。当时矿税压榨百姓,蔡毅中就收集了《祖训》、《会典》等书中禁止矿税的条文,编纂成两卷,并加上了注释。大学士沈鲤是蔡毅中的同乡前辈,和首辅沈一贯关系不好。而温纯当时在河南做参政,很器重蔡毅中这个年轻人。等到蔡毅中做了都御史后,上疏弹劾沈一贯。沈一贯怀疑这是蔡毅中受沈鲤指使所为,怀恨在心,于是就设计陷害他,降了他的官职。后来蔡毅中被起用为麻城丞,不久又被召回朝廷,升任尚宝丞。之后他称病回家。万历四十五年,因为被认为浮躁轻率,他的官职又被降了。天启初年,朝廷大规模起用被罢免的官员,蔡毅中被任命为长芦盐运判官。他屡次升迁,最后做到国子祭酒,然后被提升为礼部右侍郎,仍然兼任国子祭酒。
杨涟弹劾魏忠贤,结果惹来皇上严厉的旨意。 杨涟心里很清楚,这回是闯大祸了。 但他和他的同僚们,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儿,决定一起上书抗争,意思就是: “我们不怕! ” 他们写了一封强硬的奏疏,内容大概是这样子的:
接下来是奏疏内容,请提供奏疏内容以便翻译成现代汉语口语。
学校嘛,是天下人都关注的地方。我正跟学生们讲《为君难》这本书呢,突然收到了杨涟弹劾魏忠贤的奏疏,学校里一千多师生,没一个不拍手叫好的。结果皇上不把奏疏交给九卿处理,反而说朝政都由他亲自裁决,还把那个奸臣魏忠贤当成忠臣,替他承担责任,学校里一千多师生听了,心里都叹气啊!
唉,自三代以后,汉朝、隋朝、唐朝、宋朝的皇帝,他们怎么对付宦官的祸害,怎么处理宦官,都在《资治通鉴》里记载着呢。《明史》里也记载着咱们明朝历代皇帝是怎么受宦官祸害,又是怎么处理宦官的。这些我都不用多说了。就拿最近的,跟咱们关系最近的武宗皇帝处理刘瑾,神宗皇帝处理冯保这两件事来说吧,我希望皇上能从中吸取教训。刘瑾在武宗皇帝身边,皇帝的话言听计从,一听说大臣们弹劾他,半夜就起来把刘瑾抓了杀了。神宗皇帝登基才十岁,冯保在身边辅佐他,尽心尽力。后来冯保稍微有点跋扈,台谏官员弹劾他,朝中大臣也没上书弹劾,神宗皇帝就不动声色地把冯保发配到南京去了。现在这个魏忠贤,既没有冯保的功劳,却干尽了刘瑾的坏事。他犯了二十四条大罪,每一条都该严查。朝中大臣们想在早朝上,跪着等候皇上的旨意,结果魏忠贤却硬要皇上进宫,不理会大臣们。现在又到了皇上视察太学的日子,大臣们和太学学生们想当面陈情,皇上却根本不在乎。这几天,只要是关于魏忠贤的奏疏,都被压着不发,这样蒙蔽皇上,这其中还有什么可测度的呢!
所以,恳请皇上把杨涟的奏疏交给九卿和科道官员,让他们公正地调查审理。就算不杀魏忠贤像杀刘瑾那样,但也要像处理冯保那样惩罚他,这样恩威并施,就能和神宗皇帝一样英明了!
奏疏递交上去了,魏忠贤气得跳脚。杨涟又上奏疏请求退休,皇上不准。后来,魏忠贤就指使他的党羽弹劾杨涟,把他罢官了。
杨涟啊,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四岁的时候,父亲生病,他就哭着向天祈祷,希望自己能代替父亲受苦。赶上科举考试的时候,他听说母亲去世了,悲痛欲绝,一口血吐了好几升,守孝期间不吃肉喝酒,也不进内室休息。他母亲生病的时候,盛夏酷暑,他想着要冰块,盛水的盆子竟然自己就结冰了。杨涟去世后,墓地出现紫芝、白鸟、乌鸦成千上万聚集的奇异景象,朝廷追赠他礼部尚书的职位。
公鼐,字孝与,是山东蒙阴人。他曾祖父奎跻做过湖广副使,他父亲家臣做过翰林编修。公鼐在万历二十九年考中了进士,后来改任庶吉士,被授予编修的官职。他多次升迁,最后做到左谕德,当上了东宫的讲官。之后又升任左庶子,但他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了。
光宗皇帝登基后,召他回朝,任命他为祭酒。熹宗皇帝又提拔公鼐当詹事,这时公鼐上了一道奏疏,说:“我最近听说,南北朝的官员们,议论先帝驾崩的事,说法很奇怪,话里藏着很多东西。我担心这些街巷里的谣言,会变成像湘山野史那样的不实之说,我心里非常痛心。皇祖皇帝当年,本来就没有偏爱哪个儿子的想法。只是因为册立大典迟迟没有举行,所以才有了后来三王同时受封的事;《忧危竑议》之后,又有关于国本继承的大事。等到庞、刘二人图谋不轨,张差行刺,情况就变得非常危急了。我当时在宫里当官,亲眼目睹了那些奸臣的阴谋多么猖獗,他们把那些拥护太子的人当成小人,把那些不拥护太子的人当成君子,把朝中正直的官员都排挤掉,暗中剪除太子羽翼,他们步步为营,扰乱朝纲,破坏常理。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觉得后怕。臣子爱戴君主,应该忠诚,不能虚伪。现在《实录》就要修撰了,我希望能够另立一卷,专门记载光宗皇帝的事迹。凡是一月之内光宗皇帝的善政,都要详细记载;那些听到的不同说法,以及宫廷内幕的微妙之处,也要如实记录,写成可信的历史。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奏疏递上去后,没有得到批准。
天启元年,距离熹宗皇帝即位才过了半年,被处罚的言官就多达十几人,公鼐上疏极力劝谏,还委婉地批评了辅臣。结果触怒了皇帝,受到了严厉的斥责。不久后,他被提升为礼部右侍郎,协助管理詹事府,并担任《实录》副总裁。公鼐好学多才,为人正直,很有见识。看到魏忠贤专权乱政,他又以生病为由辞官回家了。
一开始,朝廷讨论要不要起用李三才,意见不统一。 这时,鼐飏站出来说:“现在边疆重镇的官员,很多都路途遥远还没到任。李三才的才能和谋略本来就很好,而且家就在京城附近,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 但是侍郎邹元标赶紧阻止他,说太多了,用言官的职责来互相牵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后来,御史叶有声又追究说鼐飏和李三才有亲戚关系,是徇私枉法推荐他,结果鼐飏被罢官闲置在家,没多久就去世了。崇祯初年,朝廷恢复了他的官职,追赠了抚恤,谥号文介。
罗喻义,字湘中,是湖南益阳人。万历四十一年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然后被授予检讨的官职。后来请假回家了。天启初年回到朝廷,先后担任谕德,直经筵。六年后升迁为南京国子监祭酒。当时有些学生想为魏忠贤修建祠堂,罗喻义严厉处罚了带头的人,这事儿才算完。魏忠贤的党羽搜集东林党的籍贯,湖广有二十个人,罗喻义排在第一位。庄烈帝即位后,召见他,任命他为礼部右侍郎,协助詹事府工作。接着又让他担任日讲官,教导庶吉士。
罗喻义为人严厉冷峻,闭门读书,很少接待客人。后来他看到朝政混乱,将领们不懂军事,就一心钻研军事,设计了战车图献给皇帝。皇帝很欣赏并采纳了他的建议。因为当时正值用兵,但是地方督抚大吏却没有设立军府,军费也没有着落,所以罗喻义上奏说:“军事有七个重要的方面,充足的军费是其中之一。除了正常的军饷之外,应该另外设立军府,朝廷不要插手管理。士兵的伙食、奖赏功臣、购买敌方物资,都从军府的钱粮里支出。”他又极力陈述车战的优势。皇帝下令让有关部门讨论设立军府的事,并让罗喻义自己设计制造战车。罗喻义又上奏陈述按亩加派赋税的危害,但是战车的制造本是有关部门的职责,他们却不肯遵照圣旨去做。皇帝很不高兴,他的奏疏最终没有被采纳。
明年九月,我要给皇上讲授《尚书》,同时写了篇叫《布昭圣武讲义》的讲稿。讲稿里结合了当时的时事,提到了“左右之者不得其人”这句话,这可是暗指当权者啊,估计把那些当官的得罪得不轻。最后,我还根据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谈了京营的整顿方案,希望能有点儿改进。
我把讲稿交给了政府,温体仁那个老家伙很不高兴,就让正字官去跟喻义说,让他改稿子。正字官进了温体仁的办公室,隔着门就批评了温体仁一顿。温体仁气坏了,直接向皇上告状:“按照惯例,只有在经筵上讲课才能多谈些政事,平时讲课内容主要是讲经书,少谈政事。现在喻义在日常讲课时却用了经筵的规矩,还让我删改他的讲稿,这简直是公然侮辱我!请皇上明察秋毫!” 结果,这事儿就交给了吏部去处理。
喻义也上奏解释说:“讲课的时候,除了讲正文,顺便谈谈时事,这也是老规矩啊!我只是想尽力把我的想法表达清楚,希望能对国家有点儿帮助。温体仁把我的话删掉了,我担心我的忠心不能够传达到皇上那里,所以才得罪了辅臣。现在讲稿还在,希望皇上能看看。”吏部那边明显是向着温体仁的,最后决定革掉喻义的职务,让他回家闲住,皇上也批准了。喻义当时可是很受大家期待的,却被温体仁给整了,很多人都为他抱不平。临走前,他请求皇上准许他坐驿站的马车回家,皇上也答应了。喻义就这样在家待了十年,最后去世了。
姚希孟,字孟长,是苏州吴县人。他十个月大就没了父亲,母亲文氏发愤图强把他养大。长大后,他和舅舅文震孟一起读书,两个人都很有名气。万历四十七年,他考中了进士,后来改任庶吉士。他的座主韩爌和馆师刘一燝都很器重他。这两个人后来都当了朝廷重臣,遇到大事经常向姚希孟请教,听取他的意见。天启初年,文震孟也考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叔侄俩都在朝中坚持清正的言论,声望越来越高。后来姚希孟告假回家了。
四年冬天,他回到京城上班。这时候,赵南星、高攀龙这些人已经被罢官了,党争非常激烈,姚希孟心里郁闷,仕途不顺。第二年,他母亲去世,他又回家奔丧。刚离开京城,给事中杨所修就弹劾他,说他是缪昌期(东林党人)的死党,结果姚希孟被革职了。魏忠贤倒台后,他的党羽倪文焕害怕被杀,派人送来很多贿赂想让姚希孟帮忙说情,但姚希孟坚决拒绝,还把这事报告给了朝廷。
崇祯元年,姚希孟重新被起用,担任左赞善。后来升任右庶子,做了日讲官。崇祯三年秋天,他和谕德姚明恭一起主持顺天府乡试。考试中,有两个武生冒充籍贯考中了,给事中王猷上奏弹劾此事,结果姚希孟也受到了牵连。姚希孟一向受到东林党的推崇。韩爌等人查办逆案时,也参考了他的意见。很多小人嫉妒姚希孟,想方设法陷害他。等到华允诚弹劾温体仁、闵洪学的时候,温体仁和闵洪学怀疑奏疏是姚希孟起草的,温体仁就借着乡试冒籍事件报复他,上奏要求重新考试,把那两个冒籍的考生发配到地方,还说要处罚考官,建议停姚希孟半年的俸禄。
温体仁还不解气,又让别人重新拟定处罚方案。这时姚希孟已经升任詹事,结果被降了两级,做了少詹事,调到南京翰林院工作。不久,他又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在家住了两年,去世了。
许士柔,字仲嘉,是常熟人,天启二年考中了进士。后来改任庶吉士,当上了检讨。到了崇祯年间,他一路升迁,最后当上了掌管左春坊的左庶子。
早些时候,魏忠贤编纂了《三朝要典》,发现里面记载的内容和《光宗实录》有出入,就说叶向高等人修的《光宗实录》不靠谱,应该重修。于是他就随意改动,把和《要典》冲突的地方都改掉了。崇祯皇帝登基后,下令销毁了《三朝要典》,但是对之前修改过的《光宗实录》却没动。
过了六年,少詹事文震孟说:“皇上他爹的实录是魏党的人写的,故意歪曲事实,应该改正,恢复原来的版本。”当时温体仁当权,他和王应熊等人暗中阻挠,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许士柔很生气,说:“这样下去,《三朝要典》不就白烧了吗?”于是他就上书皇帝,说道:“皇上他爹的实录总记部分,关于皇室家谱记载得太简略了。皇上出生那年的月份、生日都没写;起名字的典故、在宫里时的称号也没写;皇太后是哪个家族的,受了什么封号,也没写。这些内容原先的实录里都有,可是修改后的实录却都删掉了。原先的实录是在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编写的,都那么详细认真;而修改后的实录,是在皇上登基后才完成的,怎么反而这么简略呢?搞得皇室父子、母后、兄弟这些重要的关系,都模糊不清,查都查不到。这还能叫可靠的历史记录吗?” 他的奏疏上去了,但是皇帝没理他。
温体仁让中书官拿出穆宗的总记给许士柔看,想堵住他的嘴。许士柔马上又写了一份奏疏反驳说:“皇上他爹的实录和历代皇帝的条例不一样。那些皇帝在位时间长,登基后的事,编年排纂起来,总记里可以不写。可是皇上他爹只当了一个月皇帝,三位皇太后生育皇上的事都在他登基前,总记里不写,那要写在哪儿呢?穆宗大婚的礼仪,皇子的出生,都在嘉靖年间,所以总记里没写,但是年鉴里都详细记载了。皇上他爹只当了一个月皇帝就去世了,熹宗皇帝的册立典礼应该写,皇上您的册立典礼难道不应该写吗?”温体仁气坏了,想弹劾他,但被同僚们拦住了。
许士柔又上了一道奏疏说:“历朝历代的实录,没有不记载皇室家谱的。我之所以揭露修改后的实录,就是因为它违背了历朝历代的惯例。孝端皇后,是皇上他爹的亲生母亲,原先的实录详细记载了她保护皇上的功劳,可是修改后的实录却删掉了,这是为什么呢?当时皇位继承差点出问题,是她精心照料,才让皇位稳固,这份深恩大德,史官怎么能用笔抹掉呢?这更是让人无法理解!” 这份奏疏上报后,皇帝知道了这件事。
体仁这个人,心里不舒服。他就指使刘孔昭弹劾祭酒倪元璐,说倪元璐的族子重熙私下写了本《五朝注略》,想以此牵连倪元璐。倪元璐赶紧把《五朝注略》呈献上去,这才没事了。不久,倪元璐就被外放,做了南京国子祭酒。
体仁走了之后,张至发当权,更加想方设法把士柔弄走。之前,高攀龙去世被赠官,士柔起草了诏书送进内阁,但是一直没给高攀龙家送去。按照惯例,赠官的诰命,是属于诰敕中书负责的。崇祯初年,朝廷褒奖忠臣的时候,翰林院里文笔好的官员有时会帮忙起草,但中书省认为这是侵犯了他们的权力。崇祯三年,朝廷还禁止诰命文书用骈俪句。现在高攀龙家请求发放诰命,这都过去好几年了,相关部门却还是拿士柔以前写的稿子来用。中书省的黄应恩就向张至发告状,说这诰命违反了禁令。张至发一听,高兴坏了,就弹劾士柔,把他降了两级,还调离了原来的岗位。司业周凤翔就上书为士柔辩解说:“翰林院的规矩,内阁大臣分管撰写文章,有的只是稍微修改一下,有的只是删改几处,从来没听说过直接弹劾的。诰命要用御宝,每年都有固定的时间,从来没听说过过了十年才用御宝呈上的,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嘛!赠官的诰命本来就归中书省管,崇祯三年才下的禁令,怎么能追究到第一年的史官,说他们越权了呢?” 但是,他的辩解没被采纳。士柔后来补任了尚宝司丞,又升任少卿,最后去世了。他的儿子琪儿到京城为父亲申冤,这才恢复了父亲的原职,并追赠詹事兼侍读学士。
顾锡畴,字九畴,是昆山人。十三岁的时候,以诸生的身份去南京参加考试,魏国公把女儿嫁给了他。万历四十七年,他考中了进士,改任庶吉士,授予检讨官职。天启四年,魏忠贤权势很大,顾锡畴和给事中董承业一起到福建主考,考试的策论里有很多讽刺魏忠贤的话。魏忠贤的党羽就指责他们是东林党人,两个人都被降职,后来干脆被革职了。
崇祯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就重新启用了他,让他回到原来的官位上。后来,他一路升迁,最终当上了国子监祭酒。他上书建议恢复积分法,但是礼部官员觉得不行。他又反复跟皇帝说明情况,还建议挑选优秀的监生去担任州县长。之后,他又建议调整从祀的位次,让考中进士又当上国子监博士的人可以参加选拔考试。皇帝都同意了他的建议。
回家探望父母后,他请求留在家里尽孝。母亲去世服丧期满后,他被任命为少詹事,然后升任詹事,最后被任命为礼部左侍郎,并代理部务。皇帝曾经召见他,询问他关于理财和用人的看法。他退朝后,详细列举了用人五方面的错误:铨叙没有章法,考核标准过于严苛,议论太多,资格限制太死板,激励措施不到位。他建议首先要整顿用人的根本问题。“精心鉴别,随才器使,一善也。赦小过而不终废弃,二善也。省议论而专责成,三善也。拔异才而不拘常格,四善也。急奖励而宽督责,五善也。”最后,他还极力陈述了浪费钱财的弊端,并最终归结于用人问题。皇帝对他的奏疏很满意。
杨嗣昌上书建议平定流寇,其中用了“乐天者保天下”和“善战服上刑”这样的说法。他对此强烈反对,认为这些说法不伦不类,是诸侯之间互相攻伐的言论,跟杨嗣昌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杨嗣昌当权后,很多言官都攻击他,杨嗣昌也开始怀疑他。恰逢驸马都尉王昺犯了罪,他建议从轻处罚,杨嗣昌借机陷害他,最终把他革职了。崇祯十五年,朝中大臣纷纷推荐他,他又被重新起用。但是御史曹溶和给事中黄云师又出来反对启用他。皇帝没有听他们的,任命他为南京礼部左侍郎。
福王登基后,我被提升为本部尚书。当时尊福恭王为恭皇帝,准备商议庙祀,我请求另建一座专门的庙宇。接着,我又请求追封建文帝庙号谥号,以及为建文朝的忠臣追赠谥号,皇上都同意了。东平伯刘泽清说:“宋高宗在南京即位,就以靖康二年五月为建炎元年,是顺应民意的。请求把今年五月定为弘光元年。”我说明皇上的诏书已经颁布了,不能更改,这事儿就算了。当时确定大行皇帝的庙号为思宗,忻城伯赵之龙说“思”不是好的庙号,还列举了很多证据,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上疏请求更改。大学士高弘图之前就参与过讨论,他力挺原来的庙号,这事儿最终不了了之。温体仁死后,被追赠谥号“文忠”,而文震孟、罗喻义、姚希孟、吕维祺等人却没得到谥号。我说:“温体仁得到皇帝的宠信,执政时间长,而且专权,他辜负了先帝,罪行重大,请求把‘文忠’这个谥号取消或者更改,然后追赠给文震孟等人,这样天下人才能有所警戒。”皇上批准了我的请求。于是,那些人得到了谥号,温体仁的谥号也被取消了。
吏部尚书张慎言离职,继任者徐石麒还没到任,皇上让我暂时代理吏部尚书的职务。当时马士英当权,我和他关系不好。给事中章正宸、熊汝霖弹劾我,我就请求去南海祭祀,离开朝廷。第二年春天,御史张孙振极力颂扬温体仁的功劳,请求恢复他的谥号。于是,朝廷勒令我退休。南都失守,我的家乡也被攻破了。那时我正遭遇丧父之痛,辗转来到福建。唐王让我以原官复职,我坚决推辞,住在温州江心寺。总兵贺君尧侮辱学生,我正准备弹劾他,贺君尧却派人夜里把我杀害,抛尸江中。温州百姓找了三天,才找到我的尸体,将其安葬。
赞曰:吴山等雍容馆阁,扬历台省,固所谓词苑之鸿儒,庙堂之岿望也。要其守正自立,不激不争,淳静敦雅,承平士大夫之风流,概可想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