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璁,字秉用,是永嘉人。乡试考中了秀才。他参加了七次会试,都没考上。正准备去参加吏部考试选官的时候,御史萧鸣凤,他懂点星象占卜,就对张璁说:“从现在开始,三年后你就能考中进士,再过三年,你就会迅速升官。” 张璁听了就回家去了。
直到正德十六年,他才考中了进士,那一年他已经四十七岁了。
世宗刚登基,就要追封他亲生父亲兴献王。大臣们对此意见很大,反反复复讨论了好几次,都没结果。当时杨廷和在部门实习,在七月初一上书说:“孝顺父母的最高境界,莫过于尊崇父母;尊崇父母的最高境界,莫过于用国家的资源供养父母。陛下刚刚继位,就议论追尊生父,以正其名号,迎接圣母,以尽孝道,这真是大孝啊!朝臣们抓住汉朝的定陶王和宋朝的濮王的事例,说做别人儿子的人,不能再顾念亲生父母。难道天下还有没有父母的国家吗?《礼记》说:‘礼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地上长出来的,而是人情而已。’汉哀帝和宋英宗都继承了定陶王和濮王的爵位,但是汉成帝和宋仁宗都是被预先立为继承人,在宫中抚养长大的,他们做别人儿子的道理非常清楚。所以师丹、司马光他们的说法在当时是说得通的。现在武宗没有儿子,大臣们遵照祖训,因为陛下的辈分应该继位,所以拥立了陛下。遗诏上只写着‘兴献王长子’,并没有说做别人儿子这件事。所以陛下的继位,实际上是继承祖宗的皇位,和预先立为继承人在宫中抚养长大的人,情况完全不同。那些大臣说孝庙恩泽于民,不能没有继承人。假如圣考还活着,今天陛下继位,恐怕弟弟也不会认为有兄终弟及的道理。再说迎接圣母,是因为母子亲情。如果称皇叔母,那就得用君臣之礼对待,恐怕儿子就没有对母亲的孝顺之情了。《礼记》上说‘长子不能做别人的儿子’,圣考只生了陛下一个人,为了天下而做别人的儿子,恐怕儿子就没有了对父母的孝顺之情了。所以,对陛下来说,如果说是继承祖宗的香火,而不废除对亲生父母的尊崇,是可以的;如果说是做别人的儿子,以此断绝与亲生父母的关系,那就不行了。继承皇位和继承香火是两码事,不一定是父亲死了儿子就继承。汉文帝继承惠帝的皇位,是弟弟继承;宣帝继承昭帝的皇位,是侄子继承。如果一定要夺去这父子之情,建立那父子之名,才能说是继承皇位,那么古代那些称高伯祖、皇伯考的人,都不能说是继承皇位了吗?我认为,今天的礼仪,应该在京师另立圣考的庙宇,这样既能隆重地表达对亲生父母的孝顺,又能使母亲因儿子而尊贵,尊崇程度与父亲相同,这样圣考就不会失去父亲的身份,圣母也不会失去母亲的身份了。”
皇帝正为大臣们的议论所困扰,看到杨廷和的奏疏非常高兴,说:“有了这篇奏疏,我和我父亲都能保全了!”马上让大臣们讨论。大臣们都非常惊讶,纷纷反驳。礼部官员毛澄等人坚持原来的意见。这时兴献王妃到了通州,听说尊称礼仪还没确定,就停下来不肯进京。皇帝听说后哭了起来,想要退位回藩地。杨廷和于是写了《大礼或问》呈上,皇帝于是连续驳回了礼部官员的奏疏。大臣们没办法,只好同意尊称孝宗为“皇考”,兴献王为“本生父兴献帝”。杨廷和也被贬为南京刑部主事,追封的议论也就暂时停止了。
嘉靖三年正月,皇上看到桂萼的奏章后心里很受触动,又下令廷议这件事。汪俊接替毛澄担任礼部尚书,秉承毛澄的意见。张璁又上奏说:“皇上您遵循兄终弟及的祖训,继承皇位是理所当然的。礼部官员不考虑皇上您是真正继承大统的君主,却强要比照为人之后的情况,断绝了皇上您对兴献王天性般的恩情,蔑视武宗皇帝的传承,导致皇上您在父子、伯侄、兄弟的名分上都乱套了。他们宁愿辜负皇上,也不敢得罪权臣,这是什么居心?我看到圣旨上写着:‘兴献王只生下我一人,既不能承继皇位,又得不到应有的尊号,罔极的恩情该如何报答?’那些执政的大臣揣测皇上的心思,看到了尊崇兴献王的重大意义,所以今天争一个‘帝’字,明天争一个‘皇’字。而皇上您的心里,也一天天因为没有‘帝’、没有‘皇’而感到不安。后来加封为‘帝’,说是皇上的心意已经慰藉了,所以留下一个‘皇’字来试探皇上将来未尽的心思,竟然敢称孝宗皇帝为皇考,称兴献帝为本生父。父子名分既已更改,推崇兴献王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就急忙诏告天下,趁皇上不察觉,陷皇上于不孝之中。《礼记》说:‘君子不夺人之亲,亦不可夺亲也。’皇上您尊为万乘之尊,父子之亲,别人可以夺取,又怎么能容许别人夺取呢?所以,今天的礼仪不在于‘皇’与‘不皇’,而在于‘考’与‘不考’。如果只是争一个‘皇’字,那么执政的大臣一定会暂时用这个来堵住今天的议论,皇上您也会暂时用这个来满足今天的心意,臣担心天下懂礼仪的人,一定会为此嘲笑不止。” 这奏章和桂萼的第二道奏章内容相似。
皇上听了更加高兴,立刻召见两人进京。圣旨还没到,张璁、桂萼和黄宗明、黄绾又联合上奏,极力争论此事。等到兴献帝改称“本生皇考”后,内阁大臣认为尊称已经确定,请求停止召见,皇上无奈只好同意。张璁、桂萼二人已经在路上了,又飞快地递上奏章说:“礼部官员害怕我们当面质问,所以先用这种手段,想达到他们私心。如果不赶紧去掉‘本生’的称呼,天下后世都会认为皇上是孝宗皇帝的儿子,这样就会落入礼部官员欺骗的圈套里了。”皇上更加心动,赶紧召见两人。
五月,张璁到了京城,然后上奏了七件事。朝臣们群情激愤,想要把他杀掉。张璁害怕了,不敢出门。过了好几天他才上朝。给事中御史张翀、郑本公等人接连上奏章强烈攻击他,皇帝因此更加不高兴,特意提拔这两个人当翰林学士。这两个人极力推辞,并且请求当面驳斥朝臣的错误。给事中御史李学曾、吉棠等人说:“张璁、桂萼曲意逢迎,阿谀奉承,这是圣明时代必须诛杀的。提拔他们当学士,有损圣上德行。”御史段续、陈相又专门上奏章论述此事,还牵扯到了席书(指席卷的奏章)。皇帝责令李学曾等人对质,把段续、陈相关进诏狱。刑部尚书赵鉴也请求处置张璁、桂萼,还跟人说:“得到皇帝的旨意,就立刻把他们打死。”皇帝责备赵鉴结党营私,也让他对质。张璁、桂萼于是又列举了十三条欺骗蒙蔽皇帝的罪状,有力地驳斥了朝臣的指控。等到朝臣们跪在宫门口哭着争辩时,都被关进诏狱挨打。被打死的人十多个,被贬谪流放的人接二连三。因此,张璁他们势力越来越大。那年九月,最终采纳了他们的建议,确定了尊号。皇帝更加倚重张璁、桂萼,张璁、桂萼也更加恃宠而骄,仇视朝臣,整个朝廷的官员都对这几个人咬牙切齿。
四年冬天,《大礼集议》完成,张璁升任詹事兼翰林学士。后来商议世庙的神道、庙乐、武舞以及太后祭祀庙宇的事宜,皇帝都主要依靠张璁的意见来决定。张璁巧妙地解释经文,曲意迎合皇帝的意思,皇帝更加器重他。张璁急于掌握权力,被大学士费宏压制,于是他和桂萼一起联名上奏攻击费宏。皇帝也知道他们的用意,留着费宏,并没有马上让他离开。五年七月,张璁以回乡祭扫为由请求告假。他辞朝之后,皇帝又任命他为兵部右侍郎,兼任原来的官职。给事中杜桐、杨言、赵廷瑞接连上奏章强烈指责他,并且弹劾吏部尚书廖纪任用奸邪之人。皇帝大怒,严厉地责备他们。两京的给事中御史解一贯、张录、方纪达、戴继先等人又接连上奏章论述此事,但皇帝都不听。不久,张璁升任左侍郎,又和桂萼一起攻击费宏。第二年二月,兴起了王邦奇的案子,他们诬陷杨廷和等人,费宏和石珤同一天被罢免。
彭泽那个吏部郎中,因为做事浮躁被皇帝批评了,他赶紧跟皇帝解释说:“以前讨论大礼的时候,我劝您采纳了《大礼或问》,结果得罪了一大堆人。现在那些大臣都离职了,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们这些人了。” 皇帝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就让他留了下来。
过了三天,彭泽又跑去找皇帝,说:“我跟朝中大臣对抗了四五年,他们写了一百多道奏章攻击我。现在《大礼全书》要修好了,那些坏蛋心里发慌,那些奸邪之徒也害怕了。所以,事情进展得越顺利,诽谤我的声音就越多。要是《全书》真完成了,他们诬陷我的手段会更厉害。” 于是,他借口生病,请求退休,想以此来试探皇帝的态度。皇帝很重视他,下旨安慰他,并且留下了他。
吏部尚书空缺了,大家推荐了前任尚书乔宇和杨旦;礼部尚书也缺人,推荐了侍郎刘龙和温仁和。温仁和因为俸禄高,主动争取这个位置。彭泽却说乔宇和杨旦是杨廷和的党羽,温仁和也不应该自己推荐自己。皇帝下令,所有退休的大臣,如果没有得到皇帝的命令,都不能推荐别人担任要职,所以乔宇他们就落选了。
彭泽心里一直对朝中大臣不满,天天想着怎么报复他们。正好山西巡按御史马录审理反贼李福达的案子,牵连到了武定侯郭勋,司法部门的判决和马录的建议一样。彭泽就向皇帝告状,说朝中大臣因为大礼的事情陷害郭勋。皇帝还真信了,怀疑大臣们互相勾结,就让彭泽负责都察院,桂萼负责刑部,方献夫负责大理寺,重新审理这个案子,把原来的判决全部推翻,把所有跟自己不对付的人都整倒了。大臣颜颐寿、聂贤以下好多人都被拷打,马录也被判罪流放。皇帝对彭泽更欣赏了,在便殿赏赐他,给了他二品官服,还给他的祖上追封了官爵。
京察和言官互相弹劾,已经罢免了十三个御史,彭泽掌握了权力后,又请求考察,罢免了十二个御史。他还上奏实行七条宪纲,限制巡按御史的权力。那年冬天,彭泽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兼任文渊阁大学士,参与朝廷机务,从他入仕算起,才六年时间啊!
杨一清当了首辅,翟銮也在内阁,但是皇帝更喜欢张璁。皇帝曾经私下告诉张璁说:“我有秘密旨意,不能泄露出去,我和你的信都是我亲手写的。”张璁就借着仁宗皇帝赐给杨士奇等人银章的事,皇帝也赐给他两块银章,上面分别刻着“忠良贞一”和“绳愆弼违”,还顺便提到了杨一清等人。张璁刚开始当学士的时候,其他翰林官员都看不起他,不愿意和他平起平坐。张璁心里一直很记恨这事儿。后来,侍读汪佃讲《洪范》没讲到点子上,皇帝就把他外放了。张璁就主动请缨,说应该根据才能高低来决定外放,结果一下子就外放或罢黜了二十二个人,那些庶吉士都被安排到各部当属员或者当知县去了,翰林院一下子就空了。
第七年正月,皇帝上朝,看到张璁、桂萼排在兵部尚书李承勋的下面,心里很不高兴。杨一清就请求给张璁和桂萼加官,于是皇帝就手写圣旨,给他们两人加太子太保的官衔。张璁推辞说,现在还没立太子,不应该设这个官职,最后就加了个少保兼太子太保。等到《明伦大典》编撰完成,他又被加封为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杨一清第二次当首辅,很大程度上是靠张璁和桂萼的帮助,他心里也挺感激这两位。但是张璁始终觉得被杨一清压了一头,没法完全如愿以偿,所以两人之间一直摩擦不断。指挥聂能上奏弹劾张璁,张璁想置聂能于死地。杨一清拟的旨意比较轻,张璁更恨他了,骂杨一清是奸人、鄙夫。杨一清上书两次请求退休,还暗讽张璁的隐情。皇帝手写圣旨慰留他,并且严厉批评张璁自夸才能,恃宠而骄,实在令人惋惜。张璁看到皇帝突然揭了他的短处,心里很惭愧,也很沮丧。
第八年秋天,给事中孙应奎弹劾杨一清、桂萼,还牵连到了张璁;他的同僚王准又弹劾张璁私下参与将领陈璠的事,应该斥责。张璁两次请求退休,奏疏里很多话都暗中诋毁杨一清,皇帝就褒奖了张璁。但是给事中陆粲又弹劾他擅自专权,报复仇怨。皇帝终于醒悟了,马上罢免了张璁。不久之后,张璁的党羽霍韬极力攻击杨一清,稍微为张璁说了一些好话。张璁走到天津的时候,皇帝派人送来手诏召他回来。杨一清最终被罢免了,张璁成了首辅。
皇帝亲自主持朝议,决定要搞“大礼”,于是自己承担起制定礼乐制度的责任。当时夏言开始掌权,就提出一系列建议:皇后亲蚕,改祭祀勾龙、弃配社稷,更改祭祀天地的方法,取消太宗皇帝的配祀,在东郊和西郊分别举行朝日和夕月祭祀,祭祀高禖,在文庙设立主祭,并增加其他儒者的从祀,将德祖和太祖的牌位改成南向,举行祈谷祭祀,举行大禘祭祀,设立帝社和帝稷。这些奏章都必须经过璁的审核。但是皇帝往往独断专行,璁的意见并不总是被采纳。他曾多次劝谏不要取消太宗皇帝的配祀,反反复复劝了三四次,最终也没能阻止。
十年二月,因为名字和皇帝的年号相近,璁请求改名。于是皇帝赐名孚敬,字茂恭,还御笔亲书了四个大字赐给他。夏言仗着皇帝的宠信,多次借事攻击孚敬。孚敬心里记恨着,却还没找到机会反击。后来,他接受彭泽的建议,陷害行人司正薛侃,想借薛侃来打击夏言。廷议审理后,事情败露,皇帝斥责孚敬心术不正,玩弄权术。御史谭缵、端廷赦、唐愈贤等人联合上奏弹劾他。皇帝下令按照法律处置,让孚敬致仕(退休),孚敬因此非常羞愧地离开了朝廷。没过多久,皇帝又派人送来诏书召他回朝。
第二年三月,孚敬回到朝廷,夏言已经被提升为礼部尚书,更加得势。李时、翟銮都在内阁,方献夫也即将入阁,孚敬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专横跋扈了。八月,彗星出现在东井,皇帝怀疑大臣们专权,孚敬于是请求辞职。都给事中魏良弼诋毁孚敬奸诈,孚敬说:“魏良弼因为滥用职权在京营任命官员而被扣发俸禄,这是我拟旨造成的,他这是挟私报复。”给事中秦鳌弹劾孚敬强词夺理,掩盖罪行,说他拟旨不谨慎,把责任推卸给别人,明示内外,好像天子的权力掌握在他手里。皇帝相信了秦鳌的话,让孚敬自己陈述情况,准许他致仕。李时请求给予孚敬一定的俸禄和敕书,但皇帝没有答应。李时再次请求,这才准许孚敬乘驿车回家。
十二年正月,皇帝又想起了孚敬,派鸿胪寺官员送来诏书召他回朝。四月,孚敬回到朝廷。六月,彗星再次出现在毕昴之间,孚敬请求辞官避祸,但皇帝没有允许。第二年,孚敬被提升为少师兼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
一开始,潞州陈卿造反,孚敬大人亲自带兵,很快就平定了叛乱。后来大同又乱了,他又亲自带兵,还推荐刘源清当总督,可军队打了很久都没啥进展。等大同的乱事平息后,代王建议朝廷派大臣去安抚百姓。结果夏言就使劲儿批评带兵打仗的策略有多么错误,说应该按照代王的建议来办,话里话外都暗讽孚敬。孚敬一听就火了,直接把代王的奏章给压了下来,不予理会。皇帝知道后,就让孚敬和夏言好好相处,还派黄绾去大同,让他看着办。
孚敬因为自己的建议没被采纳,就说自己生病了,请求退休,连续三次上奏章。后来,他的儿子死了,他就更坚决地要退休了。皇帝回话:“你根本没病,是怀疑朕的旨意吧!”孚敬又上奏章,还是不认错,还一个劲儿地批评跟他意见相左的礼部官员萼、献夫、韬、绾等人。皇帝没办法,只好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然后又让他回去上班。皇帝在文华殿后面建了九五斋和恭默室作为静修的地方,还让大臣们作诗。孚敬一个人就写了四首以上。之后,皇帝经常召见他到便殿,两人一起轻松地讨论政事。
十四年春天,孚敬生病了,皇帝派宦官送去酒肉,还跟孚敬谈话,话里话外都点到他性格倔强,而且不珍惜人才,导致很多人对他有怨言。皇帝又派宦官送药,还亲笔写信说:“古代有为了大臣的病而剪掉胡须的,朕现在把朕自己吃的药给你。”孚敬总算感受到了皇帝的关怀,就多次上奏章请求退休。皇帝就派了驿站官员和御医护送他回家,各级部门也按照规定给他提供粮食和仆人。
第二年五月,皇帝又派锦衣卫官员带着亲笔信去看望他,催促他回来。孚敬走到金华,病情加重,只好回家了。十八年二月,孚敬去世了。皇帝在承天宫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悲伤,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人啊,为人正直刚正,果断勇敢,一点也不怕得罪人。皇上在位的时候,他也敢经常直言进谏。皇上本来想因为张延龄谋反的事儿,抄他全家呢。结果,他赶紧劝皇上说:“张延龄就是个守财奴,哪有本事造反啊?”皇上问了好几次,他的说法都没变。
眼看着秋天就要到了,要开始处置张延龄了,他又上书给皇上说:“皇太后年纪大了,要是突然听说张延龄死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向在天之灵的先帝交代啊?”皇上当时就火了,责备他说:“历史上强臣逼迫皇帝的事儿多了去了,你现在这是心疼死囚,要逼着朕啊!是不是后悔当初没跟着廷和一起侍奉先帝啊?”皇上故意用重话吓唬他,想让他闭嘴,但他就是不改主意。所以,在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张延龄一直关着,没被处死。
其他的,像整顿那些清闲的勋戚庄田,罢免天下镇守内臣,这些事,几乎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他为人特别清廉,痛恨贪官污吏,当时那些送礼走后门的路子,都被他堵死了。但他性子又狠又倔,报复心很强,而且不会保护好人。他想铲除大臣们私下结党营私的行为,结果自己却成了党魁。“大礼”这件案子闹得很大,他死后还被人骂个没完。
可是皇上始终很器重他,朝中大臣也没人敢说他坏话,皇上经常提起少师罗山,却从不直呼其名。他死后,礼官要给他上谥号。皇上考虑到他冒着危险为国家效力的功劳,特地给他谥号为“文忠”,还追赠他太师的职位。 “文忠”二字,正是对这位大臣一生功过最好的总结。
话说有个叫胡铎的人,字时振,是余姚人。弘治年间考中了进士。正德年间,做到福建提学副使。嘉靖初年,升任湖广参政,后来官至南京太仆卿。胡铎和张璁是同乡,一起考中乡试。
“大礼议”这事儿闹起来后,胡铎也主张尊献王为帝,跟张璁一条心。张璁想拉他一起上书,胡铎说:“皇上天性如此,咱们也改不了;天下人的想法,咱们也不能拂逆。如果非要尊献王为帝,那就要给他上庙号,上庙号就要有祧(tiāo,指皇室祭祀的制度)。用藩王的虚名去代替真正的皇帝,这道理上说不通啊!既然要上庙号,那他的位置该放在武宗皇帝上面还是下面呢?活着的时候是武宗的臣子,死了却要排在皇帝上面,这合适吗?虽然鲁国曾经把僖公放在祖庙里,但以后说不定又会有人像夏父那样乱来。” 张璁听了他的话,就把奏章递上去了。没多久,胡铎就被朝廷召见。
胡铎正赶上服丧期间,要去京城赴任,张璁又想让他一起上书,胡铎又写信谢绝了他,并且跟他辩论了关于皇位继承的道理。“大礼议”尘埃落定后,胡铎又写信劝那些因为“大礼议”被罢官的人回来,享受太平盛世的好处,但张璁没听他的。胡铎和王守仁是同乡,但他不追随王守仁的学说;他和张璁都主张尊献王为帝,但他俩做事风格却不一样。不过,胡铎关于皇位继承的那些说法,说国家断了传承,立新君是为了立贤,这说法就有点大错特错了。
接下来说桂萼,字子实,是安仁人。正德六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被任命为丹徒县令。他这个人性格刚烈,脾气又大,经常跟上司对着干,后来调到青田县,他也没去。后来有人推荐他做武康县令,结果他又跟上司闹矛盾,最后被撤职了。
嘉靖初期,他从成安县知县升任南京刑部主事。皇上嘉靖帝想尊崇自己的生父,朝中大臣极力反对。虽然已经尊称兴献王为帝,其妃为兴国太后,并下诏天下两年了,但他和张璁同在刑部任职,就在嘉靖二年十一月上书皇上说:我听说,帝王孝敬父亲,天象就会清明;孝敬母亲,地气就会顺畅。没听说过废除父子伦理,还能事奉天地百神的事。现在礼部官员不查考典章制度,阻碍了陛下孝顺的心意,把陛下置于非为人子后嗣的地位,还灭了武宗的宗统,夺了兴献帝的宗庙地位,而且让兴国太后在慈寿太后之下,礼仪上说不通,三纲五常全乱套了,这是非常规的变故啊!这一切都是因为张璁、霍韬献上建议,那些议论的人说是他们为了升官进爵,压制住所有人的声音,导致懂礼仪的人都不敢反驳。我深深地感受到,陛下侍奉兴国太后,为兴献帝未能奉祀而悲伤,已经三年了,捶胸顿足,哭泣不止,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我希望陛下尽快下诏,尊称孝宗皇帝为“皇伯考”,兴献王为“皇考”,在皇宫内另立庙宇,规范兴国太后的礼仪,尊称她为圣母,这样才能符合事奉天地之道。朝中大臣坚持的不过就是宋朝的《濮议》而已。宋朝范纯仁告诫英宗说:“陛下您以前接受仁宗皇帝的诏书,答应做他的儿子,到封爵的时候,都按照皇子的规格来,这和入继的君主不一样。”可见宋朝大臣的论述,也有所区别。现在陛下奉祖训入继大统,并没有接受孝宗皇帝的诏书做他的儿子,所以陛下并非为人子后嗣,而是入继的君主,这非常清楚。追尊兴献王为帝,尊其母兴国太后为后,还有什么疑问呢?我听说只有天子才能议论礼仪;天下太平,礼乐制度都由天子制定。我早就想请求皇上,最近又得到了席书、方献夫二人的奏疏。恳请陛下果断决断,把我和这两位大臣的奏疏一起交给礼部,让我们当面辩论。
皇上非常高兴,第二年正月就批示同意执行。
三月里,萼(è)大人上了一份奏章,说:“自古以来,帝王传位,都是以嫡长子继承为重,立兄弟继承为轻。所以高祖皇帝效法前代帝王,立下了兄终弟及的规矩。陛下您继承了祖宗的大统,正是遵照高祖皇帝的制度。您执政却无缘无故地任性妄为,违背祖训,这简直是太不像话了!我听说老百姓都在议论,执政大臣一直在探测陛下的心思,就想给您加个‘皇’字。陛下您孝敬父母,不在于有没有‘皇’字,而在于您是不是真的孝顺。如果连献帝的心思都能被左右,就算加个千百个好听的称号,对孝道又有什么好处呢?陛下您最终会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人啊!这简直是逆天悖理,还值得讨论吗?” 他把这奏章和璁(cōng)大人的奏章一起呈给皇帝。皇帝听了非常高兴,马上把萼大人召进京。
一开始,那些讨论礼仪的大臣们都没办法驳斥执政大臣,直到萼大人出来直接指责他是不道德的,甚至想阻止这场讨论。萼大人说话非常大胆,毫不留情,朝中大臣们都很讨厌他。 皇帝下令召见萼大人,大家更震惊了,纷纷出来反对,但皇帝一点也不动摇。萼大人和璁大人继续据理力争,最后皇帝任命萼大人为翰林学士,最终采纳了他的意见。从那以后,皇帝对萼大人就特别信任了。
春天,有个叫柯维熊的给事中跟皇帝说:“皇上您亲近君子,可君子却待不下去,就像林俊、孙交、彭泽他们一样都走了。您疏远小人,可小人还在用着,比如张璁和桂萼。” 他还说:“现在很多在宫门口上访的官员都被流放或者处死了,御史王懋和郭楠也被贬官了,我觉得这惩罚太重了。” 张璁和桂萼一听这话,赶紧想辞职,皇帝就下旨慰留他们。没多久,他们就升官了,当上了詹事兼翰林学士。
后来,讨论世庙的神道和太后祭祀庙宇的礼仪时,他们又跟大臣们对着干,总是想迎合皇帝的意思。皇帝更觉得他们贤能,两个人就越来越嚣张了。可是内阁的大臣们打压他们,不让他们跟其他翰林学士平起平坐。于是,张璁和桂萼就一起上奏章弹劾费宏和石珤,把他们都逼走了。 有个叫陈洸的给事中犯了死罪,桂萼和尚书赵鉴还为了他大吵一架,结果被南京的给事中告了一状,皇帝却没追究。
有一次,他们上奏章谈论国事,建议免除六年田赋,整顿登基初期的弊政,放松登闻鼓的禁令,恢复塞上开中法,打击欺骗朝廷的奸邪之徒,整顿养济院,允许穷人耕种城墙附近的空地,停止外地官员到京城参加考核,加强圣上对父母的孝敬,弘扬圣上孝顺父母的美德,总共提出了好几件事。 很多建议都被采纳了。
六月份,我升任礼部右侍郎,其他的官职不变。那时候正好赶上京察,南京的言官拾遗弹劾了杨廷和。杨廷和说:“前任辅臣杨廷和广植私党,蒙蔽圣听长达六年,现在虽然陆续被罢免,但余党还在言路之中。以前宪宗皇帝在位初期,曾下令让科道官员互相弹劾,结果言路就清净了,请求效仿之前的做法。” 这奏章递交到吏部,吏部侍郎孟春等人说:“宪宗皇帝没有这样的诏令。杨廷和这是报复,无法服众。” 杨廷和又说:“诏令记载在《宪宗文集》里。孟春想讨好言官,应该一起查问。” 奏章又回到吏部重新讨论,孟春等人说,成化年间,科道官员中确实有被超擢为巡抚却能力不足的,宪宗皇帝也下令让他们互相弹劾,结果有七个人被罢免,但这和这次的考察拾遗不一样。皇上最终采纳了杨廷和的意见,催促他们赶紧行动。给事中和御史们强烈反对,结果都被扣了俸禄。孟春等人只好上报了储良才等四位御史的名字。皇上只罢免了储良才,还特别下旨斥责了给事中郑自璧、孟奇。并且命令各部院再次核查,又罢免了给事中余经等四人、南京给事中顾溱等几个人,这才算完事。
九月份,我升任吏部左侍郎。当月又升任礼部尚书,兼任翰林学士。按照惯例,尚书是不兼任学士的,我是第一个。刚过了一个多月,我又升任吏部尚书,皇上还赐给我两块银章,上面分别刻着“忠诚静慎”和“绳愆匡违”,让我像辅臣一样可以密奏。七月份,皇上亲笔写信加封我为太子太保。《明伦大典》完成后,我又被加封为少保兼太子太傅。
萼(è)当上权臣后,就天天想着报复那些以前得罪过他的人。陈九畴、李福达、陈洸的案子,一个接一个地牵连到彭泽、马录、叶应骢等等很多人,好多人都被陷害,发配到边远地区服苦役。朝中的大臣没有一个不害怕他的凶狠霸道的。 但是呢,他倒也曾上书推荐过邓继曾、季本,还因为一些事情降职了黄国用、刘秉鉴等人,这些人受到的处罚都比较轻。所以,当时的人也稍微觉得他有点儿贤能。不过,王守仁能被提拔起来,也是萼推荐的。后来,萼觉得王守仁不依附他,就使劲儿地攻击他。王守仁死后,萼还极力丑化他,取消了他的世袭爵位,各种抚恤待遇也都一概不给。
过了八年,二月的时候,皇上任命他本来的官职,再兼任武英殿大学士,让他参与处理政务。刚开始,萼和张璁(cōng)进京赴任的时候,朝中大臣想效仿前朝马顺的例子,在左顺门把他们打死。结果他们跑到武定侯郭勋家里躲起来了才免于一死。郭勋因此和张璁结成了深厚的交情,也得到了皇帝的宠信,掌管禁军。过了一段时间,郭勋的罪行败露了,张璁和霍韬却极力包庇他。萼知道皇帝已经讨厌郭勋了,就单独上书,列举了郭勋的凶残、贪婪、狡诈等好几条罪状,结果郭勋最终受到了惩罚。当时杨一清是首辅,为人稳重,而萼和张璁却喜欢争权夺利,而且还很讨厌杨一清压制他们,所以两人关系很不好。
给事中孙应奎那家伙,可劲儿地弹劾严嵩,说他坏话。皇上本来就对严嵩有点怀疑了,就让他赶紧改过自新,维护君臣之间的体面。严嵩吓得不轻,赶紧上书为自己辩解,还装病请辞。皇上回话了:“你办事啊,得努力按照大家的意见来,别辜负了以前的名声啊!”严嵩更害怕了。
接着,给事中王准又弹劾严嵩,说他把私人李梦鹤弄进宫当御医。这事儿报到吏部,吏部说李梦鹤是正经考选上来的,没啥问题。皇上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就让太医院重新审查。那些言官一看皇上态度变了,给事中陆粲就狠狠地揭露严嵩的罪行,还说李梦鹤跟严嵩家里的吴从周、桂林这些家伙一起行贿。奏章一上,皇上一下就明白了,立刻罢免了严嵩的官职,让他回家养老。夏言也下台了。皇上还把这俩人的罪状昭告天下,大概意思就是说:“他们俩太自以为是了,辜负了国家和皇上,干的那些坏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严嵩尤其严重。按律法该处罚,但朕就宽容一回吧!”然后就把李梦鹤他们交给司法部门处理,他们都认罪了。
没过多久,霍韬连续上书告严嵩,说一个叫一清的跟司法部门串通,掩盖严嵩的罪行。一清因此丢了官,刑部尚书周伦被调到南京去了,下面的郎中、员外也都丢了官。皇上又让司法部门和锦衣卫一起重新审理这个案子。结果查出来,李梦鹤他们只是假借严嵩的名义办事,跟严嵩没啥关系。皇上就撤销了李梦鹤、林籍的处罚,只处罚了吴从周,严嵩又恢复了散官。这时候夏言已经被召回来了。史馆的儒士蔡圻觉得皇上肯定会重新启用严嵩,就上书夸奖严嵩的功劳,请求皇上召他回来。皇上就下令让地方官催促严嵩上任。严嵩还没到,国子监的学生钱潮等人又上书催促严嵩。皇上生气了:“大臣的升迁罢免,你们这些小家伙也敢管?”把蔡圻和钱潮都抓起来了。
第二年四月,严嵩回朝了,之前被撤掉的官职都恢复了,还继续参与政事。严嵩一开始志得意满,做事很冲动,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结果一下子被打击得够呛,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放肆了。当官几个月,就多次装病请辞,皇上总是下旨安慰他,让他留下。十年正月,他终于辞官回家了,最后死在家中,追赠太傅,谥号文襄。
萼这个人啊,上奏的那些东西,《帝王心学论》、《皇极论》、《易经·复卦》、《礼记·月令》,还有进献的《禹贡图》、《舆地图说》,其实对皇帝的品德和国家政事都挺有帮助的。但他性格比较猜忌狠毒,喜欢排挤异己,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待见他。一开始他和张璁关系特别好,可是一起做官后,就闹掰了。
方献夫,字叔贤,是南海人,从小就没了爹娘。年轻的时候,弘治十八年考中了进士,后来又当了庶吉士。他请求回家照顾母亲,母亲去世后,他就守孝了。正德年间,他被任命为礼部主事,后来调到吏部,升了员外郎。他和主事王守仁一起讨论学问,方献夫很欣赏王守仁,就拜他为师了。没多久,他就因为生病辞官回家,在西樵山上读书,一待就是十年。
嘉靖年间改元的时候,方献夫回到京城。路上听说“大礼议”还没定下来,他就赶紧写了一份奏疏,里面写道:
先王制定的礼仪,根本出发点是符合人情。君子议事,应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私下觉得,最近礼官们讨论的结果,有些地方不符合人情,也不符合实际情况,一部分是死守《礼经》上的说法,一部分是遵循宋儒的观点。我个人觉得,这都不对。按照《礼记·丧服》的解释,“什么情况下可以成为别人的后代?支子可以。”又说,“谁可以成为别人的后代?大宗的后代。”“大宗,是尊贵的继承人。”“不可以断绝,所以族人以支子继承大宗。嫡子不能继承大宗。”制定这个礼仪的意思,就是说,有了支子之后才能成为别人的后代,没有后代就不能成为别人的后代。现在兴献帝只有皇上您一个儿子,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这就要断绝他的后代来尊奉孝宗皇帝,这符合人情吗?!再说,成为别人的后代,是指父亲曾经立你为儿子,你曾经侍奉他为父亲,所以他死后,你才为他守孝。现在孝宗皇帝曾经有过武宗皇帝,并没有把您当作儿子。您对孝宗皇帝也没有守过三年的孝,实际上并没有成为孝宗皇帝的后代,却硬要称他为父亲,这符合实际情况吗?!这些议论,我看不出它符合《礼经》的说法。
这么说吧,程颐在《濮议》里说,英宗既然把仁宗当成父亲,就不应该把濮王当成亲人。这话啊,宋朝儒生的说法不算错,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啊。你看,仁宗可是在宫里亲自养育英宗的,这真是父子关系。而孝宗可没在宫里养育您呢,这就是第一个不同点。 第二个不同点是,孝宗有武宗这个儿子,而仁宗可没有儿子。第三个不同点,濮王还有别的儿子,宗族可以延续;而兴献帝可没有别的儿子了。所以,怎么能拿濮王的事儿来比现在的情况呢?那些这么说的,根本没好好理解宋儒的意思。
要是说孝宗不能没有后代,所以一定要立您为子,这更是完全不懂道理!孝宗想有后代,其实是为了延续祖宗香火,保住江山社稷,可不是非得要父子这层关系才算有后代啊。孝宗有武宗,武宗有您,祖宗香火不绝,江山社稷稳固,这难道不是有后代吗?再说,武宗当了十六年的皇帝,难道忍心孝宗没有后代,却忍心武宗没有后代吗?这说法根本说不通啊!兴献帝该当父亲,却没当上;孝宗不该当父亲,却硬要当父亲;武宗该继承皇位,却没继承。这一件事就出了三个错,我觉得这不行啊。
话说天下哪有没爹的国家啊?从前瞽瞍杀了人,舜背着他逃跑了。现在您要是抛弃您父亲去当皇帝,心里能安宁吗?我知道您老人家孝心纯正,宁可不要天下,也绝对不会不孝敬父亲!有人说给兴献帝上尊号不合适,这些人根本不懂大道理!孟子说过:“孝子的极致,莫过于尊崇父母。”周公追尊太王、王季为王,子思认为这是大孝。哪有儿子当了皇帝,父亲却不能称帝的道理呢?关于这件事,我曾经这样说过:您继承的是两家皇室的统绪,应该继承皇位,而不是继承子嗣。兴献帝在宗庙里另立牌位,是因为称帝了,但不能称宗。帝王的体制,和普通百姓不一样。继承皇位是天下的大事,是三王之道的做法;继承子嗣是私人的事,是后世才考虑的。兴献帝能称帝,是因为您现在是皇帝;不能称宗,是因为他实际上没当过皇帝。恳请您下诏告诉朝臣,重新尊称孝宗为“皇伯”,兴献帝为“皇考”,再另建庙宇祭祀他们。这样才能符合人情,名实相符,不仅符合先王制定的礼仪,也实现了您的孝心。
我写好奏疏后,看到朝臣们正在激烈反对,害怕不敢上交,幸亏桂萼看到了,帮我把奏疏和表章一起呈上去了。皇上龙颜大悦,立刻停止了廷议。朝臣们于是把献夫(指作者)看成奸邪小人,甚至都不和他来往了。献夫于是闭门不出,请求休假,但没得到批准,他就又上交了《大礼》上下两篇论述,把自己的观点说得更详细了。这时皇上已经把张璁、桂萼召到南京,立刻任命他们为翰林学士,同时任命献夫为侍讲学士。反对的人到处都是,献夫也极力推辞。但皇上最终还是采纳了他们的意见,确定了“大礼”,因此献夫也受到了皇上的恩宠,和张璁、桂萼平起平坐。四年冬天,他升任少詹事。献夫始终心里不安,就以生病为由辞官回家了。
六年时间,朝廷召集大家修撰《明伦大典》。献夫和霍韬是老乡,因为都参与礼仪方面的讨论而关系很好,这次一起被朝廷召来。他们俩就一起上书说:“从古至今,大力主张‘为后’(指立皇后)的,宋朝没有比司马光更厉害的,汉朝没有比王莽更厉害的。主张《濮议》(指宋神宗立濮王为皇后的议论)的,司马光带头,吕诲、范纯仁、吕大防跟着起哄,但司马光的说法最能迷惑人。主张哀帝立后(指王莽辅佐汉哀帝立后)的,王莽带头,师丹、甄邯、刘歆跟着起哄,但王莽的说法危害最深。宋朝儒生们继承王莽的说法来迷惑后世,误导了后来的学者。我们仔细查阅了《汉书》、《魏志》、《宋史》,简单摘录了王莽、师丹、甄邯的奏章,以及他们事情的始末,还有魏明帝的诏书和濮议的内容,写了一篇驳斥他们的文章,作为附件。请求把这篇文章交给负责修书的人,让他们互相参考考证,让天下臣子都知道‘为后’的议论实际上起源于王莽,宋儒的论点实际上也来自王莽,消除大家的疑虑,彰显圣上的孝心。”皇上批准了他们的请求,把他们的书交给了史馆。
回到朝廷没多久,皇上就让他担任大理寺卿,和张璁、桂萼一起复审李福达的案子。桂萼他们主张按照原判重处死刑,献夫极力争辩,最终使得李福达免于一死。那年九月,他被任命为礼部右侍郎,同时兼任学士,在经筵上讲课。不久,他又接替桂萼担任吏部左侍郎,后来又接替桂萼担任礼部尚书。《明伦大典》完成后,他被加封为太子太保。
献夫,也就是张璁和桂萼,他们俩脾气性格不太一样。张璁比较宽厚,办事虽然有时候也比较坚持己见,但不会完全顺着别人的意思来。有一次,桂萼弹劾陈洸,还要求把相关官员叶应骢等等都抓起来审问。张璁觉得叶应骢没必要抓,说了不少好话,结果叶应骢就免于被捕了。
思州、田州那几年乱得很,献夫建议让王守仁全权负责平乱,并且把镇守的中官郑润和总兵官朱骐撤回来。皇上就听从了建议,把郑润和朱骐召回了京。思州、田州平定之后,王守仁打算修城建城,桂萼强烈反对。张璁就详细地解释了王守仁的功劳,最终还是同意了修城。张璁和桂萼跟杨一清关系不好,后来发生了一些灾异,张璁就建议皇上要以和为贵,并且请求皇上召回被贬谪和削职的余宽、马明衡等人,同时增加进士录取名额。皇上很高兴,下旨回应了,但是余宽他们最终还是没被启用。
张璁觉得尼姑和道姑败坏社会风气,建议让她们改嫁,皇上也同意了。后来,因为霍韬的建议,张璁又把那些没有登记在册的和尚道士,以及私自修建寺庙的人全部清理掉了。皇上想给陈皇后办丧事,张璁认为不合礼制,坚决反对。没过多久,张璁就代替桂萼当上了吏部尚书。
桂萼和张璁下台后,皇上让吏部调查他们的党羽。张璁说:“陆粲他们告发了一百多人,其中很多都是冤枉的。以前攻击张璁、桂萼的人,都被说成是他们的党羽而被罢官;现在,跟张璁、桂萼关系好的人,又被说成是他们的党羽而被罢官。这些官员的祸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于是,张璁奏请留下黄绾等二十三人,而罢免了储良才等十二人。这个储良才,以前是御史,因为考核不合格被罢官,还上书弹劾杨廷和,说吏部侍郎孟春等人是奸党,桂萼当时还请求恢复他的官职。现在储良才被彻底罢免了,大家都很高兴。
安昌伯钱维圻死了,他的弟弟钱维垣请求继承爵位。张璁说外戚的爵位不应该世袭,还举了汉朝、唐朝、宋朝的例子。皇上觉得他说得对,就让大臣们讨论这件事,最后决定外戚不再世袭爵位。
璁、萼俩人被召回京城后,羽林指挥使刘永昌弹劾都督桂勇,话里话外还牵扯到了萼以及兵部尚书李承勋。接着他又弹劾御史廖自显,廖自显因此被抓了起来。之后,他又揭发兵部郎中卢襄等人。 献王赶紧请求皇上彻查刘永昌,别让这种坏人用流言蜚语陷害好人。但是皇上没答应。献王于是请求退休,皇上还是没同意。
给事中孙应奎又弹劾献王徇私,说他偏袒亲戚朋友大理少卿洗光和太常卿彭泽。皇上还是没理他。都给事中夏言也弹劾献王破坏选拔制度,说他把张璁讨厌的浙江参政黄卿调到陕西,却提拔张璁喜欢的那些人来顶替,还说彭泽这种靠走后门升迁到太常卿的,以及其他献王偏袒的人,都有迹可循,怀疑献王收受贿赂。夏言的奏疏递上去后,皇上就下令让那些被调动的人恢复原职。献王和张璁都上疏辩解,然后就请求退休了。皇上再次违背了他们俩的意思,又下令恢复之前的任命。
过了一段时间,给事中薛甲上奏说:“刘永昌这个武夫弹劾宰相,张澜用军队剩下的钱弹劾功臣,下级凌驾上级,随意弹劾,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我希望大家都能保持廉洁远大的气节,这样小人就不能肆意攻击诽谤别人了。” 奏章交给了吏部。献夫等人请求采纳薛甲的意见,皇上就下令都察院严禁官员百姓,不准胡乱弹劾,并命令两京的给事中、御史和全国的巡抚按察使,在议论事情的时候,要先看大局,不要抓住小毛病不放。
那时候,皇帝正想广泛收集信息,了解百官的真实情况,对献夫的建议很不高兴,就驳回了。结果,给事中饶秀就弹劾薛甲阿谀奉承,说:“自从刘永昌之后,言官就没听说过有人弹劾大臣,只有夏言、孙应奎、赵汉弹劾过张璁、顾献夫。赵汉已经被斥责了,夏言、孙应奎奏报的都是用人行政上的失误,薛甲却说这是故意找茬,小题大做,却不停地赞扬大臣。像郭勋那样贪婪放纵的人,他也不想让人说。他就是要让大臣们为所欲为,让群臣闭嘴。万一有坏人混在其中,那怎么办呢!”奏章呈上去后,皇帝觉得饶秀说得有道理,就把奏章交给吏部再次讨论。薛甲写了奏章为自己辩解,皇帝讨厌他不等吏部奏报就自己辩解,就命令削去他的两个官职,把他赶出去。吏部说薛甲已经受罚了,不用再讨论了。皇帝责令他们当面对质,停了献夫一个月的俸禄,郎官的俸禄则双倍停发。献夫心里很不舒服,上奏了两道奏章请求告病辞职。皇帝马上批准了,但是仍然空着他的职位等待合适的人选。
十年后,皇上召他回京。他写了奏章辞官,推荐梁材、汪鋐、王廷相三人代替自己。皇上还特地写了诏书褒奖他,派使者蔡叆催促他上任。蔡叆到他家门口了,他却偷偷溜到西樵山,谎称生病推辞。后来皇上又派人来,说另有任用,他才上路。第二年五月到了京城,皇上任命他担任原来的官职,还兼任武英殿大学士,让他进内阁辅政。一开始,皇上赐给他一枚银印,上面刻着“忠诚直谅”四个字,让他有事情可以用这个印章密封奏章上报。他回乡后,皇上召他回朝,又重新赐给他这枚印章。吏部尚书王琼去世后,皇上让他接任吏部尚书。
他回家后,就表现得很清高自傲,官吏来拜访,他就说自己生病了,不见客。他的家人和亲戚在当地横行霸道,乡里的人多次告状,佥事龚大稔受理了这些案件。他回朝后,还特意嘱咐了龚大稔。后来龚大稔因为犯事被罢官,有人怀疑是他从中作梗,于是龚大稔上奏章,列举了他几条罪状,还牵连到了霍韬。他为自己辩解,皇上当时很器重他,所以龚大稔最终被逮捕,革职查办。十月,彗星出现在东井星附近。御史冯恩弹劾他凶狠奸诈,善于狡辩,擅权弄势,对国家不利,说他掌管吏部,彗星就出现了,这都是不祥之兆。皇上大怒,把他关进了监狱。他也借口生病请求退休,皇上优诏慰问,但没有批准。
他装作清高退隐的样子,却接连遭到弹劾,心里很苦闷。虽然身居要职,却总是提不起精神。只是皇上要杀张延龄的时候,他总是极力反对。而这时桂萼已经去世了,张璁最受宠信,被罢相的人已经好几个了。霍韬、黄宗明只要稍微说错一句话,就被皇上抓起来。他看到皇上的恩宠和威严难以捉摸,在任两年后,三次上奏章请求退休。皇上最终批准了他的请求,让他乘坐驿站的车辆,并给予路费。他回家后十年去世。之前已经加封柱国、少保,死后追赠太保,谥号文襄。
他因为参与礼仪的讨论而迅速升官。他和张璁、桂萼一起做事,处理事情比较公平公正,所以大家对他评价还不错。
夏言,字公谨,是江西贵溪人。他爹夏鼎,当过临清知州。夏言在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行人,后来升迁为兵科给事中。他这个人很聪明,文笔也好。当上言官后,就特别敢说话,而且很有自信。
世宗皇帝继位后,夏言上书说:“从正德年间开始,朝政就越来越堵塞了。现在陛下要革新政治,我建议每天早朝之后,您在文华殿批阅奏章,召集内阁大臣当面商议。如果事情关系到重大利益,就应该让廷臣们一起讨论。不要私下密谋,直接下达旨意。即使是皇帝您要赏赐或惩罚谁,也必须先经过内阁讨论才能执行,这样才能杜绝那些蒙蔽欺骗的行为。”皇帝很欣赏他的建议,采纳了他的意见。
然后,夏言奉命和御史郑本公、主事汪文盛一起核查亲军和京卫的冗员,裁减了三千二百人,还上奏了九条建议。一时间,京城都变得清爽多了。
嘉靖初年,夏言又和御史樊继祖等人一起出巡,查处庄田,把所有被侵占的民田都夺回来还给了老百姓。他还弹劾了宦官赵霦和建昌侯张延龄,一共上了七道奏章。他建议把皇宫附近的后宫庄田改成亲蚕厂和公桑园,并且禁止皇亲国戚以及河南、山东那些坏人把老百姓的田地献给王府。他还救了被逮捕的永平知府郭九皋。
还有,肃宗和庄宗两位皇后的兄弟邢福海和顾福,本来皇上要封他们做锦衣卫世千户,夏言坚决反对,认为这事儿不行。夏言的奏章都非常直言不讳,大家都传颂他的事迹。他后来多次升迁,最后当上了兵科都给事中。
在查办青羊山平贼案时,夏言对功罪的评判都非常公正。副使牛鸾查获了贼人与朝廷官员勾结的证据,夏言建议销毁这些证据,以免动摇民心。 孝宗皇帝在位时,规定吏部和兵部要每季度向皇上汇报两京大臣以及各地文武官员的履历,正德年间以后这项制度就渐渐废除了,夏言又上书请求恢复这项制度。
七年前,我被调到吏科工作。那时候,皇帝特别重视礼仪制度。他觉得天地合祀不合礼法,想把祭祀天地分开,分别在南郊和北郊建祭坛,还要把祭祀日月也加进去,一共四个祭祀场所。大学士张孚敬不敢做决定,皇帝还去卜问太祖,结果也不吉利,这事儿眼看着就要不了了之了。这时候,我上书建议,请皇帝亲自在南郊耕地,然后亲自在北郊祭祀蚕神,以此来给天下人做个榜样。
皇帝觉得我的南北郊祭祀的主张,和分开祭祀天地是一样的,就让张孚敬传达我的意思,说我其实是建议分开祭祀天地。朝中大臣都反对,张孚敬也觉得很难办,詹事霍韬更是极力反对。皇帝大发雷霆,把霍韬关进了监狱。皇帝还下诏书表彰我,赏赐我四品官服和俸禄,最终采纳了我的建议。我还参与了关于南北郊祭祀的讨论,具体情况可以参考《礼志》。从那以后,我就特别受皇帝器重。南郊祭坛开始修建了,皇帝还让我负责监工。
延绥地区闹饥荒,我推荐佥都御史李如圭去担任巡抚。吏部推荐别人代替李如圭,皇帝不同意,又推荐了一遍,还是我推荐的人。御史熊爵说我推荐李如圭是为了自己谋私利,甚至拿我和张綵相比。皇帝狠狠地责备了熊爵,让我别去解释。但我心里不服气,就揭发了熊爵的不是,并且想辞去新官职,皇帝这才作罢。
孚敬那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百官都得听他的,没人敢顶撞他。他自己也觉得皇上特别信任他,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孚敬这人特别讨厌言官,言官也怨恨孚敬提拔彭泽当太常卿却没提拔自己,两个人因此结下了梁子。言官就上书弹劾孚敬和吏部尚书方献夫。孚敬和方献夫都上书自辩,请求辞职。皇上看他们俩人平时关系都不错,就从中调解了一下,把这事儿给摆平了。
言官这下名声更大了,他和孚敬、方献夫、韬这些人关系都不好,他靠着自己正直的性格结交了不少朋友。皇上想把郊祀的礼仪整理成书,就提升言官当侍读学士,让他参与修书,还让他在经筵上讲课,同时还兼任吏科都给事中。言官还帮助皇上修改了文庙祭祀典礼和大禘礼的仪式,皇上对他更加赏识。十年三月,皇上就提拔他当了少詹事,还兼任翰林学士、掌院事,讲课的事儿也继续干着。言官长得眉清目秀,胡子漂亮,说话声音洪亮,没有一点地方口音。每次他给皇上讲课,皇上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好好重用他。
孚敬心里更嫉妒了,就和彭泽一起陷害薛侃,把这事儿捅给了司法部门。后来,皇上发现孚敬是歪曲事实,就把孚敬给罢官了,还把言官给放了出来。八月,郊祀工程完工,言官被提升为礼部左侍郎,还继续掌管翰林院的事务。一个月后,他又接替李时担任礼部尚书。从谏官到拜六卿,还没过一年呢,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话说当时朝中大臣们还不太服气张孚敬,仗着自己能说会道顶撞他。张孚敬呢,凭借着自己敏捷的口才和对皇帝心思的把握,不仅能把话说得皇上开心,还能放下身段去和底层官员沟通。御史喻希礼和石金因为“大礼议”的事得罪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下令要有人弹劾他们。张孚敬说这两人也没啥坏心眼,请求皇上开恩。皇上却让他写个对质的奏章,然后把喻希礼和石金抓进诏狱,发配边疆。张孚敬主动承担责任,这才算了事。因为他这事儿,他在朝中公卿大臣里名声大噪。
皇上那时候搞礼乐制度改革,很多都是张孚敬当尚书时提出来的建议,内阁大臣李时、翟銮也跟着沾光升官。皇上每次作诗,都会赐给张孚敬,张孚敬也都会写诗回赠,然后刻在石头上献给皇上,皇上就更高兴了。皇上有什么文件起草,都指望张孚敬能快速办妥。皇上经常召见他,咨询政事,张孚敬很会揣摩圣意,总是能把事情办得皇上满意。皇上还赏赐给他一枚银印,让他用这个印章密封奏章,印章上刻着“学博才优”四个字。后来皇上又赏赐给他绣蟒、飞鱼、麒麟等珍贵的衣服,还有玉带、金器、美酒佳肴,各种珍贵的礼物,几乎每个月都有赏赐。
张孚敬的同僚,孚敬和献夫也先后进入朝廷辅佐皇上,他们看到皇上对张孚敬如此看重,也不敢和他争锋相对,后来都相继辞职了。那些当年参与议礼的人,只剩下霍韬还在,他一直和张孚敬过不去。嘉靖十五年,因为顺天府尹刘淑和霍韬的事,霍韬和张孚敬又开始互相攻击。结果霍韬败下阵来,具体情况可以看《霍韬传》。张孚敬因为这件事,更加骄傲自负。郎中张元孝和李遂和他有点小摩擦,张孚敬就奏请皇上把他们贬官。皇子出生,皇上对张孚敬更加恩宠。皇上先封他为太子太保,后来又升为少傅,兼太子太傅。闰十二月,张孚敬又兼任武英殿大学士,参与处理政务。
有一次皇上带着张孚敬去祭祖,回程到沙河的时候,张孚敬的厨房起火了,烧到了郭勋和李时的帐篷。皇上把张孚敬的奏章也扔进火里烧了。张孚敬本该独自承担责任,和郭勋他们一起谢罪,却被皇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当时李时是首辅,很多政务都是张孚敬决定的。后来顾鼎臣入朝,仗着自己资历老、年纪大,想对张孚敬的政务指手画脚。张孚敬很不高兴,顾鼎臣也就只好不敢再说什么了。那年冬天,李时死了,张孚敬就成了首辅。嘉靖十八年,因为进献祭天祭地的册表,张孚敬被加封为少师、特进光禄大夫、上柱国。明朝历史上,大臣没有被封为上柱国的,这是张孚敬自己给自己加的官衔。
郭勋那个家伙得宠了,就开始在皇上面前说夏言的坏话,想把他拉下马。礼部尚书严嵩也眼红夏言,心里头嫉妒得很。有一次皇上出巡,夏言和严嵩跟着伺候。皇上祭拜完显陵回来,严嵩就反复请求皇上赶紧发表贺捷的诏书。夏言觉得应该等回京城再发,皇上当时就有点不高兴了。严嵩看出了皇上的意思,还死磨硬泡地请求,皇上没办法才说:“礼乐这些事,当然得由朕来决定!” 于是就下令发表贺捷的诏书。从那以后,皇上对夏言就更不满意了。
有一次皇上到泰山大峪山去,夏言负责留守,结果汇报情况稍微慢了一点,皇上就狠狠地责备了他。夏言吓得赶紧认错。皇上火冒三丈,说:“你夏言从一个小官一步步升上来,是因为我信任你,让你负责郊祀大礼,结果你却这么怠慢不恭!你之前上奏的密疏,朕都没给你赏赐,现在把所有朕赏赐给你的手谕都交出来!”夏言更害怕了,赶紧写奏章谢罪,请求皇上收回赏赐的银章和手谕,就当是为了子孙后代积德,言语非常悲痛。皇上还是气消不了,怀疑夏言在背后说他坏话,就让礼部把这些东西追回来。夏言的官职被降了,让他以少保尚书大学士的身份退休。夏言只好把四百多道手谕和银章都交了上去。
过了几天,皇上的气消了,命令停止追究。又让他担任少傅、太子太傅,还让他进宫值班。夏言又写奏章谢罪。皇上高兴了,告诉他以后要记住初心,忠于职守,秉公办事,别再招来众人的怨恨。夏言心里明白,皇上说的“众人”指的是郭勋那些人,他又写奏章谢罪,说自己一直兢兢业业,不落后于人,一心为公,结果反而被很多人嫉妒。皇上听了更不高兴了,又责问他。夏言吓得赶紧认错,这事才算完。没过多久,奉天殿就遭雷击了。皇上召见夏言和其他大臣,结果他们没及时赶到。皇上又责备他们,让礼部弹劾他们。夏言他们赶紧认错,皇上又说夏言傲慢,还一起责备了其他大臣。最后,皇上把之前追回的银章和御书都还给了夏言。
陕西传来捷报,皇上又恢复了夏言少师、太子太师的官职,还让他升任吏部尚书,在华盖殿办公。江淮的贼寇平定了,皇上又下诏书嘉奖他,赏赐金银,还让他同时领取大学士的俸禄。
鼎臣郭正域去世后,翟銮再次入朝为官,他表现得毕恭毕敬,像个普通的属吏一样,不敢有丝毫的违逆。而霍韬掌管詹事府后,却和郭正域多次发生冲突。因为郭正域和张居正关系不好,所以霍韬就拉拢张居正来帮助自己,三个人整天互相倾轧。后来霍韬死了,张居正和郭正域的矛盾依旧存在。
九庙发生火灾,张居正正因为生病在家请假,请求免职,但皇帝没有批准。昭圣太后去世,皇帝下诏询问太子服丧的制度,张居正上报的奏疏里出现了一个错字。皇帝严厉责备张居正,张居正谢罪并请求回家治病。皇帝更加生气,下令让张居正以少保、尚书、大学士的身份致仕(退休)。张居正一开始听说皇帝生气了,就上书献上十四条边防策略,希望能以此化解皇帝的怒气。皇帝说:“你既然心里装着忠诚的谋划,为什么这么固执地爱惜自己,辜负朕的信任呢?暂且不追究了。” 起初,张居正撰写的青词和其他文章,都非常合皇帝的心意。
张居正退休后,朝中只剩下翟銮一人,而翟銮并非皇帝急需的人才。等到张居正将要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前往西苑斋宫叩头谢恩。皇帝听说后,对他产生怜悯之心,特地赐给他酒菜,让他回私宅治病,等待以后的任命。这时,郭勋因为言官的弹劾,也以生病为由在家请假。京山侯崔元新受皇帝宠信,在内苑当差,他嫉妒郭勋。皇帝很随意地问崔元新:“张居正、郭勋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他们互相嫉妒是怎么回事?”崔元新没有回答。皇帝又问张居正什么时候回来,崔元新说:“等到圣诞节之后,他才敢请求复出。”皇帝又问郭勋的病情,崔元新说:“郭勋没病,张居正回来,郭勋就会辞职。”皇帝对此表示认可。
言官们知道皇帝偏袒张居正,讨厌郭勋,于是就一起弹劾郭勋。郭勋辩解的话语粗鲁无礼,皇帝大怒,削去郭勋同僚王廷相的官职。给事中高时,是张居正的挚友,他揭发了郭勋贪污枉法等十多件事。于是郭勋被下狱,张居正又恢复了少傅、太子太师、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的职务,病好后又回到朝廷当值。张居正虽然在家休假,但朝廷上的许多事情都听取他的意见。处理郭勋的案子,完全是按照张居正的指示进行的。
二十一年春天,张居正一品官的九年任期满了,皇帝派宦官赐给他银币、宝钞、羊酒、御膳。完全恢复了他的官阶,并下诏书表彰他的功劳,在礼部为他设宴庆祝,尚书、侍郎、都御史都陪侍。这时候,虽然皇帝对张居正很优待,但恩宠已经不如从前了。
慈禧太后和慈安太后驾崩后,郭勋曾经建议皇帝让其中一位太后的住所改成太子东宫。皇帝当时没同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后来,皇帝突然问太子住哪儿合适,郭勋竟然忘了自己之前提的建议,又想着重新装修太费事了,就和之前建议的一样,指了指那处地方。皇帝很不高兴。他还怀疑是言官弹劾郭勋,说他居心叵测。
建大享殿的时候,皇帝派宦官高忠监工,郭勋连个修建的奏章都不上报。西苑值班的大臣,皇帝都让他们骑马,还赏赐他们香叶束发的头巾和皮革做的鞋子。郭勋认为这些都不是臣子的正式服装,坚决不穿,还坚持坐轿子。皇帝对郭勋积攒了不少怨气,想把他撤职,严嵩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严嵩和郭勋是老乡,自称是郭勋的同乡前辈,对郭勋非常恭敬。郭勋入阁后,就拉拢严嵩,把他当作自己的门客来培养。严嵩心里却恨透了郭勋。郭勋失宠后,严嵩凭借阿谀奉承越来越受宠。郭勋害怕被罢免,就找严嵩商量对策。没想到严嵩暗地里已经和陶仲文串通好了,想陷害郭勋,取而代之。郭勋知道后非常生气,就暗中指使言官多次弹劾严嵩。但是皇帝当时很宠爱严嵩,根本不听。两个人就这样结下了深仇大恨。
六月,严嵩去面见皇帝,不停地磕头哭诉,说郭勋如何欺压他。皇帝就让严嵩把郭勋的罪状全部说出来,严嵩抓住机会,把郭勋的各种缺点都抖搂了出来。皇帝大怒,亲笔写信给礼部,列举了郭勋的罪状,还说:“郭勋已经被关进监狱了,但他的罪行还像一张大网一样,层层叠叠。言官是朝廷的眼睛和耳朵,却只听郭勋的指挥。我不上早朝,郭勋也不上朝;国家大事,他却私下裁决;机密奏章,他却像儿戏一样对待;言官们对他却只字不提,反而欺骗诽谤君主,导致上天震怒,降下大雨,庄稼都受灾了!”郭勋害怕极了,连忙认罪。过了十几天,正逢皇帝忌日,皇帝还召见郭勋让他去西苑值班。郭勋趁机谢恩,请求退休,说得非常悲痛。他的辞呈搁置了八天,正赶上七月初一发生日食,皇帝下诏说:“日食是因为郭勋怠慢君上造成的,把他罢官,让他在家闲住。”皇帝还主动承认自己犯了三个错误,向全国公布。御史乔佑、给事中沈良才等人也都上书弹劾郭勋,并请求承担责任。皇帝大怒,贬黜了十三个人。高时因为之前弹劾郭勋,被贬到了边远地区。于是,严嵩就代替郭勋入阁了。
话说这言大人,因为资历老,家里又富裕,生活过得相当奢华,平时往来的人也很多,经常收到各种礼物。可时间长了,皇帝不召见他,就连监司府县的官员也渐渐怠慢起来,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每逢元旦和皇帝的生日,他都会上表祝贺,自称“草根臣子”。皇上渐渐对他也有点同情了,又让他当了尚书、大学士。到了正德二十四年,皇帝觉得嵩大人贪得无厌,又想起了言大人,就派人拿着圣旨把他召了回来,恢复了他少师等所有官职,还把嵩大人也提拔为少师,好像跟言大人平起平坐似的。言大人回来后,直接把嵩大人比了下去,处处压他一头。凡是皇帝的批复,言大人根本不理会嵩大人,嵩大人一句话也不敢说,憋屈得要命。言大人要打击谁,嵩大人也不敢帮忙,心里恨得牙痒痒。全国的士大夫们都怨恨嵩大人贪婪凶狠,觉得言大人能压制嵩大人,心里都痛快极了。可是言大人因为长期被冷落,一心想显示自己的权力。文选郎高简被发配戍边,唐龙、许成名、崔桐、王用宾、黄佐都被罢官,王杲、王暐、孙继鲁更是被判了罪,这些都是言大人一手造成的。贵州巡抚王学益、山东巡抚何鳌因为被言官弹劾,言大人直接拟旨下令逮捕审讯。唐龙以前和嵩大人关系很好,王暐牵涉到世宗,其他被贬谪的人也并非都该受罚,朝中官员对此都颇有微词。最后,御史陈其学因为盐务问题弹劾崔元和锦衣都督陆炳,言大人拟旨让陈其学陈述情况,两人都装作要自杀来求饶,陆炳更是长跪不起才得以脱罪。这两个人跟嵩大人关系好,还暗中勾结陷害言大人,言大人却一点都没察觉。皇帝经常派小内侍到言大人府上,言大人傲慢得很,把内侍当奴才使唤;而嵩大人却总是恭敬地让座,还亲自把钱塞到内侍的袖子里。所以,皇上对嵩大人的评价越来越高,对言大人的评价却越来越低。言大人进献的青词经常不合皇帝的心意,嵩大人听说后,就更加卖力地去讨好皇帝了。
接下来,我们继续看言大人和嵩大人的故事。
话说没过多久,河套问题就闹起来了。当时言官们个个慷慨激昂,都觉得自己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因为陕西总督曾铣提议收复河套,言官们都支持他。可是,嵩、元、炳这帮人暗中使坏,最后就因为这事儿把言官们给坑了。有个江都人叫苏纲,是曾铣妻子的父亲,跟曾铣关系很好。曾铣正想收复河套,苏纲就赶紧去跟言官们说好话。言官们觉得曾铣能办成这事儿,就偷偷地给皇帝写奏章推荐曾铣,说朝中大臣没有比曾铣更忠心的了。皇帝让言官们起草圣旨,还两次重赏曾铣。曾铣高兴坏了,更加卖力地准备出兵。
结果皇帝突然下旨斥责曾铣,话说的非常严厉。嵩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就极力反对收复河套,还暗讽那些言官。那些言官这下可吓坏了,赶紧认错,还说:“嵩大人之前可没反对啊,现在却把责任全推到我们身上。”皇帝责备言官们“挟持君主,胁迫群臣”,嵩又上奏弹劾那些言官,言官们也拼命为自己辩解。可是皇帝已经被嵩的谗言蒙蔽了,气得不得了。二十七年正月,皇帝一口气罢免了所有言官的官职,让他们以尚书的品级退休养老,其实当时皇帝还没想杀他们。
后来,宫里传出谣言,说那些言官被罢官后到处抱怨。嵩又替仇鸾起草奏章,诬告言官们收了曾铣的贿赂,勾结在一起谋取私利,还把苏纲也牵扯进去了。于是,曾铣和苏纲都被抓进了大牢。嵩和元、炳合谋,让曾铣因为和近侍勾结而被判死刑,苏纲被发配边疆,还派人去抓那些言官。言官们到了通州,听说曾铣被判死刑的事,吓得从车上摔了下来,大叫一声:“唉!我死定了!”他们又上奏两次申诉冤情,说:“仇鸾刚被抓,皇上还没过两天就下旨,仇鸾怎么知道皇上的旨意?他又怎么知道嵩的奏章,还跟着嵩的奏章一起上奏?分明是嵩和崔元等人故意陷害我!嵩表面上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其实阴险狡诈,像共工一样顽固,又像王莽一样谦恭下士,他玩弄权术,父子专权,就像司马懿一样。朝中大臣都被他控制住了,只知道有嵩,不知道有皇上;外地的官员也被他压制住了,也只知道有嵩,不知道有皇上。我的生死都在嵩的手里,只有恳请皇上开恩,保全我的性命。”
皇帝根本不听。案子结了,刑部尚书喻茂坚、左都御史屠侨等人认为言官应该处死,还援引了相关的法律条文。皇帝不同意,狠狠地责备了喻茂坚等人,夺了他们的俸禄,还旧事重提,说他们之前戴的帽子不符合规定。那年十月,言官最终被处死,扔到菜市场里。他的妻子苏氏流放到广西,他的侄子克承、孙子朝庆都被革职为民。言官死的时候,六十七岁。
这个人啊,特别有才华,说话又霸气,辩论起来谁也说不过他。皇上对他特别看重,觉得他不应该跟那些大臣们拉帮结派,所以他天天跟那些负责礼仪的大臣们对着干。皇上觉得他这人不搞派系斗争,就对他越来越好。可惜啊,最后还是被严嵩给整死了。他死后,严嵩祸害了天下,过了很久,大家才开始怀念他。 有意思的是,他当初力挺的徐阶,后来还真把严嵩给扳倒了,当上了宰相。隆庆年间,他家上书申冤,皇上就给他恢复了官职,还给了他祭葬,谥号“文愍”。
他一开始没儿子,小妾怀孕了,正妻吃醋,就把小妾嫁出去了,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他死后,正妻又把他休了回来,长得特像他。而且,这正妻还当官了,结果突然就病死了。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留下后代。
这段话总结说:璁、萼、献夫这几个人,建议尊崇献帝,他们跟献帝的关系很好,所以他们的建议很容易被采纳。一开始他们的建议其实也符合情理和礼仪,但是他们遇到这样的皇帝和时机,就借着议论礼仪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想方设法地讨好皇上和报复仇家。所以啊,就能看出他们提建议的目的,并不是出于忠诚和热爱,而是想把皇上拉到他们自己这一边。他制定的那些礼仪制度,其实有很多还是挺有用的。但是,他这个人太骄傲自满了,最后还是被严嵩给搞垮了。总的来说,这些人为官做事的出发点和对错,其实都是互相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