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屏,字忠伯,是山西大同山阴人。隆庆二年考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当上了编修,参与修撰《世宗实录》。他哥哥王家捷之前做过操江都御史,因为贪污公款被弹劾,王家屏直接上书揭发了他。当时他哥哥高拱正当权,想让王家屏稍微隐瞒一下,但王家屏坚决不同意。

万历初年,王家屏升任修撰,担任日讲官。他上奏的言辞恳切真挚,皇帝有时会收敛表情认真听取,称赞他是个正直的人。张居正病重的时候,很多大臣都跑去祈祷,只有王家屏没去。后来他又升任侍讲学士。万历十二年,他被提升为礼部右侍郎,之后又调任吏部。仅仅一个月后,他又被任命为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参与处理政务。他当了仅仅两年史官就参与辅政,这在历史上是很少见的。

当时申时行执政,许国、王锡爵位列其次,王家屏位居末席。每次议事,他都坚持原则,秉公执法,既不傲慢也不随波逐流。两年后,他的继母去世,朝廷赐予他银币,并派人护送他回家奔丧。服丧期满后,朝廷又提升他为礼部尚书,并派人把他召回京城。回到京城后,三个月都没能见到皇帝。王家屏就建议,趁着皇帝过节的时候在御殿接受祝贺,然后把积压的奏章呈上,并举行册立皇太子的仪式。但这个建议没被采纳。他又和其他的官员一起再次上书请求。皇帝才勉强在万寿节那天临朝。不久,皇帝派宦官来慰劳王家屏,称赞他的忠诚和爱戴。王家屏上书谢恩,又请求皇帝勤于上朝。过了几天,皇帝在御门召见了他,从此以后,王家屏就更加深居简出了。

有个叫雒于仁的官员上书进献了四篇箴言,皇帝想严惩他。王家屏说:“皇上日常生活起居,以及耳目所及、心之所向,一般官员都不知道,也不敢进谏,而辅佐皇帝的大臣却能够预先知道并进谏,所以才能在事情细微的时候就加以预防。现在雒于仁作为普通官员上书进谏,而我作为地位重要的近臣,却沉默不语,委曲求全,这上面有损皇上的圣明之名,下面让普通官员蒙受无妄之灾,我的罪过太大了,我还能够在圣明的时代继续待下去吗?”皇帝很不高兴,把奏章压了下来,而雒于仁最终也得以善终。

十八年了,我实在受不了了,请求皇上让我退休。我说:“这几年来,老天爷总是不太平,地震、陨星、狂风、沙尘暴,一条条河都干涸了,再加上旱灾、水灾、蝗灾、瘟疫,各种灾难接踵而至,治理国家从来没有这么难!更别说陕西那边土匪横行,辽西的少数民族也闹事,边境的属国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国内外问题一大堆,内政已经搞得一团糟,外患却还没解决;为了供养军队,老百姓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军队的粮食供应还紧张。朝中议论纷纷,很少有人顾全大局;文书堆积如山,全是些华而不实的空话。国家纪纲松弛,拖延玩忽的坏习惯已经形成;名实不符,投机取巧的风气盛行。皇上您又深居简出,很少上朝讲学。我算了一下,一年里,我只有两次见到您的面。偶尔进言几句,结果和其他的奏章一样,都被压着没下文。现在骄阳似火,老百姓的痛苦呼声震天动地,却始终无法传到您的耳中。所以,我整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实在撑不下去了。请求皇上恩准我退休,躲开这纷争的官场。” 皇上没答应。

皇上不准我退休,我心里很着急。这几年国家灾难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朝政又混乱不堪,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虽然多次上奏,但都被搁置一旁,根本没有得到重视。我感觉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只能请求退休,以求自保。可是皇上却置之不理,这让我更加忧心忡忡。

皇上还没决定立储的事,大臣们纷纷上奏章请求册立太子。

那年十月,内阁大臣们一起上奏,因为立储的事争论不休,有人要辞职。皇上很不高兴,发了很长的训斥,说大臣们是为了沽名钓誉,故意兴风作浪,简直是悖逆!当时,像时行这样的大臣们都愣住了,又各自写奏章再次争论,还请求辞职闭门不出。只有家屏还留在内阁,再次请求皇上尽快决定这件事。

皇上就派内侍传话,说如果明年春夏之前,大臣们不再闹腾,就在冬天议定这件事;否则,就要等到太子十五岁以后再说了。家屏觉得口头传话没法做依据,想让皇上正式下诏书,还自己起草了一份。皇上没同意,又传话说是二十年春天举行册立大典。家屏很高兴,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朝臣们,大家都很开心。可皇上心里其实还在犹豫,听说家屏把消息传出去了,很不高兴,又派人训斥了他。时行他们一起谢罪,这事才算完。

第二年秋天,工部主事张有德又因为册立太子的仪式细节上奏。皇上又觉得他在兴风作浪,下令停止这件事。国执也因为这事争着辞职,时行也因为别人的议论,不得不辞职。锡爵先是以回乡省亲为由辞职,家屏就成了首辅。因为自己也参与了上奏请求册立太子的奏章,觉得不应该自己独留,他又上奏请求辞职。皇上没批准,他就开始上任工作了。

家屏做官很正派,办事公正,各部门的工作都没受到阻碍。他为人忠诚耿直,喜欢直言进谏。关于册立太子的时间,朝野议论纷纷。家屏对此很担忧,极力请求皇上信守承诺,堵住悠悠众口,消除宫廷的矛盾。但皇上没答应。

二十年春天,给事中李献可等人请求提前进行太子教育,皇上把他们都贬官了。家屏把皇上的批示退了回去,极力劝谏。皇上更生气了,贬官的人一个接一个。家屏于是就以生病为由请求辞职,上奏说:

……

汲黯说过:“天子设立公卿辅弼大臣,难道是为了让他们一味顺从,迎合圣意,把天子带到不义的境地吗!” 每次想起这句话,我都感到深深的不安和自责。这几年来,宫门紧闭,皇上沉迷享乐,对国家大事漠不关心,祭祀郊庙、朝见大臣这些事情都荒废了。天灾人祸不断发生,皇上却听而不闻;国计民生艰难困苦,皇上却置之不理。我作为辅弼大臣,却未能尽职尽责,早就应该退休了。这几个月来,我多次请求皇上开讲经史、举行祭祀、接受元旦朝贺、亲临朝堂处理政事,但所有奏请都被搁置。我的忠心耿耿,却无法打动皇上,可见一斑。至于教导皇储,提前做好规划,皇上却厌恶听到直言进谏,反而将直言进谏的大臣贬谪,我实在不忍心让明君落个不听劝谏的名声,也不忍心让朝廷出现这种不公正的惩罚,所以才冒着风险一再上奏。如果我为了保住官位而委曲求全,阿谀奉承,那不就是汲黯所说的“陷主于不义”吗?我死也不愿意这样做,恳请皇上允许我辞官归田。

皇上收到了我的奏章,却迟迟没有批复。次辅赵志皋也上书为我辩解。皇上因此责备赵志皋沽名钓誉,假托疾病。赵志皋再次上奏,说道:

“名声并非我所看重,我所追求的是:陛下成为像尧舜一样的明君,我成为像尧舜一样的忠臣,这样才能名垂千古,这才是最高的荣耀。如果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勇,冒着触怒皇上的风险,与皇上对抗,最终被贬官罢职,那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呢!如果说我不追求名声,那便是让我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而皇上却犯下错误无人纠正,朝政混乱无人匡正,这才是真正的‘不追求名声’啊,国家又靠什么来兴盛呢?更让我放弃名声,逢迎取悦,阿谀奉承,那岂不是成了许敬宗、李林甫那样的奸佞小人,九庙神灵一定会惩罚我,又岂止是得罪了李献可等大臣这么简单!”

家屏啊,他跟皇帝意见不合,皇帝越来越不高兴了。就派了个内侍到他家,说他直接驳回了皇帝的批示,激怒了皇上,还说他装病想躲着皇上。家屏在家跟家人说:“这事儿关系到至亲,不应该生气;这事儿关系到朝廷礼仪,更不应该生气。我和大臣们只是为了国家社稷,尽忠职守,实话实说而已,哪想到会惹皇上生气呢?” 于是他就更想辞职了。有人劝他等等,先把大事办了再说。家屏说:“皇上想干嘛就干嘛,是因为大臣们贪恋官位,小官们害怕受罚,所以皇上才轻视大家。我觉得啊,只要大臣们不贪恋官位,小官们不怕受罚,事情就能办成。” 所以他又上书两次恳请辞职。皇上就派人送他回家了。家屏掌管朝政才半年,又大半时间闭门不出,因为他太耿直了,所以辞职离开了朝廷,朝野上下都很惋惜。过了八年,皇储才确定下来。皇上派人给他送去慰问,还送了金银财宝、羊和酒。又过了两年,家屏去世了,享年六十八岁。朝廷追赠他少保的官职,谥号文端。熹宗皇帝即位后,又追赠他太保,还让他的一个儿子做了尚宝丞。

家屏在家的时候,朝鲜打仗了。他写信给经略顾养谦说:“以前卫国被狄人灭了,齐桓公带领诸侯们在楚丘筑城,《春秋》记载了这件事,称赞齐桓公的做法很正义;可没听说齐桓公因此就和狄人结仇,还联合诸侯去攻打狄人啊。现在,你只要想着报会稽的耻辱,激励朝鲜将士,用在楚丘筑城的功劳来奖励将领们,不要当别人的帮凶,这样就很好啦。”顾养谦没采纳他的建议,结果朝鲜打了数年仗也没什么成果。家屏的见识和谋略,都像这样高明。

陈于陛,字元忠,是大学士陈以勤的儿子。隆庆二年考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做了编修。万历初年,参与修撰世宗和穆宗两朝的实录,还当了日讲官。后来升迁为侍讲学士,又升任詹事,掌管翰林院。他上疏请求早日立太子。万历十九年,被任命为礼部右侍郎,兼任詹事府事。第二年,调任吏部,升为左侍郎,教习庶吉士。他上奏说皇太子不应该被封王,请求皇上及时册立太子并进行教育,他还请求皇上早朝勤政,但这些建议都没被采纳。又一年,他升任礼部尚书,仍然兼任詹事府事。

于陛从小就跟着他爸爸认真学习国家的历史典故。后来当了史官,更是深入研究经世致用的学问。他发现以前朝代都修过正史,就上书说:“我仔细研究史书的编写方法,正史一般包括纪、表、志、传四部分。宋朝离我们现在比较近,他们的做法尤其值得参考。宋真宗祥符年间,王旦等人就编写了太祖、太宗两朝的正史。宋仁宗天圣年间,吕夷简等人又把真宗朝的史料加进去,命名为《三朝国史》。这充分证明了历朝历代君臣自己修撰本朝正史的做法。我们朝代的史料,只有《列圣实录》,正史却一直没编修,这方面的工作还空缺着呢!我看到朝野上下已经撰写整理的史料,可以用来参考的有好几百种。如果我们不及时收集整理,时间一长,很多史料就会散失,老一辈的见证人也逐渐去世,很多事情就很难查证了。想要写出可靠的史书,以后就很难做到了。所以,恳请陛下下道圣旨,设立专门机构来编修史书,让这一代的典章制度、伟大的功绩都能清晰地记录下来,流芳百世,岂不是一件万世流芳的大好事吗!”皇上同意了他的建议。

二十二年三月,皇上就下令让一些负责起草文书的大臣分工合作,编写史书,任命于陛、尚书沈一贯、少詹事冯琦为副总裁,由内阁大臣担任总裁。

那年夏天,首辅王锡爵退休了,皇上就让于谦兼任东阁大学士,参与处理政务。于谦上奏章,提出了六件事:亲近大臣、起用被遗忘的贤才、奖励外地官员、核查边防军费、储备将才、挑选边疆官员。最后,他还说:“皇上英明神武,但晚年贪污腐败之风盛行,边疆地区战事不断,这都是因为皇上劳累过度啊!现在皇上虽然安居深宫,但百官却怠于职守,如果不赶紧改革,将来后果不堪设想!”皇上虽然赏识他的奏章,却没采纳他的建议。因为军政失误,皇上还斥责了三十多个京城的言官。于谦和同事们多次上书为他们求情,他还单独上书请求皇上开恩,但都没能成功。因为在甘肃平定叛乱有功,于谦被加封为太子少保。乾清宫和坤宁宫失火,他请求亲自前往救火,但皇上没批准。他请求退休,皇上也不准。那年秋天,他担任二品官员三年期满,改任文渊阁大学士,并晋升为太子太保。当时内阁有四个人,赵志皋、张位、沈一贯都和于谦同岁,他们之间相处融洽,从无矛盾。但是皇上越来越拒绝谏言,上下之间隔阂越来越深。于谦忧心忡忡,因为他无力改变现状,常常在值班的住所里叹息,看着日影流逝。二十四年冬天,于谦在任上病逝,他的史书记录也因此停止了。死后被追赠少保,谥号文宪。整个明朝,只有南充陈氏父子二人同时做过宰辅,世人常拿他们比作汉朝的韦贤、平仲。

沈鲤,字仲化,是归德府人。他祖父沈瀚做过建宁知府。沈鲤在嘉靖年间考中了乡试。当时尚诏造反,攻陷了归德府,随后又向西去了。沈鲤预料到叛军一定会卷土重来,于是赶紧报告守城的官员,抓捕城里与叛军勾结的人,并加强了城防。叛军果然又来进攻,看到城池戒备森严,就撤兵了。一些奸诈的人煽动说要屠城,要把城里的百姓赶走抢掠,沈鲤赶紧劝说大家不要轻信,这才稳定了民心。四十四年,沈鲤考中了进士,改任庶吉士,后来被任命为检讨。大学士高拱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同乡,沈鲤在京城多年,从没有因为私交而拜访过高拱。

宋神宗还是太子的时候,李鲤是他的讲官。有一次,太子让所有的讲官在扇子上写字,李鲤写了魏卞兰的《太子颂》献上去,太子觉得他讲得特别好,就问他很多关于大义的事情。神宗觉得李鲤很不错,对他很器重。

等神宗当上皇帝后,因为李鲤以前在东宫当差,就提拔他做了编修,没多久又升了左赞善。每次李鲤去给皇帝讲课,举止都非常得体大方,而且讲的内容总是正中皇帝下怀,皇帝对他赞赏有加。后来李鲤的父母相继去世,皇帝还多次派人打听李鲤在哪儿,什么时候服丧期满,还特意吩咐先给他留着讲官的职位等他回来。万历九年,李鲤回到朝廷。当时正赶上要停讲课,皇帝破例让他多讲了一天,以示特别的优待。

第二年秋天,李鲤升任侍讲学士,后来又升任礼部右侍郎,接着又调到吏部,最后升任左侍郎。他为人清高,从不拉帮结派,喜欢推荐人才,但从不让人知道是他推荐的。万历十二年冬天,他被任命为礼部尚书。从六品小官到正二品尚书,只用了两年时间,这升迁速度非常快,但因为李鲤本来就很有声望,大家觉得这升迁速度也合情合理。过了一段时间,《会典》修撰完成,他又被加封为太子少保。李鲤刚进翰林院的时候,有个叫黄锦的太监,因为和他同乡,就送给他很多钱,被他坚决拒绝了。后来他在内书堂教书,在侍讲筵上讲课,都经常和一些大太监接触,但他从不和他们交往。官职越高,他越是不巴结权贵,即使是皇帝的命令或者朝廷的旨意,如果他认为不对,他也不会遵从。

万历十四年春天,郑贵妃生了个儿子,被封为皇贵妃。李鲤和他的同事一起请求册立皇长子,并进封其母,但皇帝没有答应。过了一段时间,李鲤又再次提出这个请求,并且请求赦免因建储之事被贬官的姜应麟等人。结果触怒了皇帝,皇帝严厉地斥责了他。皇帝既然已经拒绝了群臣的请求,就下诏说再等两三年再说。到了万历十六年,期限已到,李鲤坚持之前的请求,但皇帝还是没有答应。

鲤鱼这个人啊,为人正直,说话耿直。他在朝廷当官的时候,经常上书提建议。他看到当时社会风气奢靡,就参考以前的典章制度,把丧葬、婚礼、宫室、服饰等等都规定了一个比较适中的标准,然后下令全国执行。他还觉得士大夫的风气不正,就上奏朝廷,提出了八条整顿学风的措施。他还建议恢复建文帝的年号,重新修订《景帝实录》,不要再称景帝为“郕戾王”。

大同巡抚胡来贡建议把北岳庙迁到浑源,鲤鱼觉得这事儿没依据,坚决反对。关于太庙祭祀的事,他建议把亲王和功臣安排在两侧,不要和皇帝、皇后一起祭祀。那些葬在金山的世庙妃嫔,他建议让她们的牌位在永陵一起祭祀。他还建议各个皇帝陵的祭祀都由专门的官员负责,不要让一个官员兼管好几个陵墓。那些诸王和妃子的坟墓的祭祀牌位上,称呼不合适的,他也都一一提出建议修改。

皇上因为干旱担忧,亲自到郊外祈祷,还打算派大臣去全国的名山大川祈祷。鲤鱼说,这样一来使臣们来来往往,驿站人满为患,会加重百姓负担,建议斋戒三天,把奏章交给太常寺,由他们去办理,寺庙道观就不用祈祷了。皇上大多采纳了他的建议。郑贵妃的父亲成宪去世,想为父亲请求朝廷的抚恤,还拿永年伯的例子说事,鲤鱼坚决反对。皇上本来要赏赐五千两黄金作为丧葬费,鲤鱼又说太多了。顺义王的妻子三娘子想请求封号,鲤鱼不同意给她妃子的封号,只让她称夫人。

真人张国祥说皇上能长寿是因为虔诚奉道,劝皇上效仿,鲤鱼就弹劾张国祥,说他谄媚逢迎,应该治罪。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秦王谊璟是通过中尉过继的,后来又请求封他的弟弟为郡王,宫里的宦官都为他求情,申时行也帮着说话,鲤鱼坚决不同意。唐府违反规定请求封他的妾生的儿子为官,鲤鱼坚持不从,皇上最后还是特批了。京城很久没下雨,鲤鱼详细地陈述了救济百姓的具体措施,认为应该崇尚节俭,戒除奢侈,还建议减少织造。后来京城发生了地震,他又建议皇上要谨慎,要警惕上天示警,救济穷苦百姓。京畿地区发生大水灾,他建议朝廷上下共同努力赈灾,言语非常恳切。皇上因为各地灾情严重,命令大臣们要反省自身,鲤鱼趁机建议大大减少供奉和营建的开支,用来救济百姓。皇上每次都采纳了他的建议。

一开始,地方官府有个请求,贿赂了宫里的宦官从中斡旋,礼部官员不敢违抗,就照着他们的意思办了。到了沈鲤这里,他全都驳回了,那些宦官都非常生气,就多次在皇帝面前说沈鲤的坏话。皇帝渐渐地也开始有点怀疑沈鲤了,多次严厉地责问他,还扣了他的俸禄。从那以后,沈鲤就有了离开的念头。而当时那些跟沈鲤不和的官员,也忌惮他。

有一天,沈鲤请求告假,皇帝竟然马上就拟旨让他回家。皇帝说:“沈尚书是好官啊,怎么能让他走呢?”然后传旨让他留下。那些跟他不对付的官员就更忌恨他了。有个叫陈与郊的,是沈鲤的私人,他给事中,想帮人求个考官却没成功,就怨恨沈鲤,就托他同僚陈尚象弹劾沈鲤。陈与郊还到处散播谣言中伤沈鲤,沈鲤更加坚决地请求离开。皇帝其实是想重用沈鲤的,还私下说:“沈尚书不懂得察言观色。”有个老宫女,她的儿子在宫里当太监,就跑去告诉沈鲤;司礼监的张诚,也是沈鲤老乡,也托他老乡在宫里当太监的廖某私下告诉沈鲤。沈鲤都拒绝了,说:“宫里的那些话,我不敢听。”那些人听了都很生气,就走了。

沈鲤最终多次上疏请求辞职回家。朝廷多次提拔他为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他都推辞不接受。直到万历二十二年,朝廷又提拔他为南京礼部尚书,他还是坚决不接受。

公元1601年,赵志皋去世,沈一贯一人掌握了朝政大权。朝廷推荐阁臣,皇上诏令叶向高以原官职兼任东阁大学士,参与机务,与朱赓同时任命。叶向高多次推辞,皇上都不答应。直到第二年七月,七十一岁的叶向高才入朝为官。沈一贯早就对叶向高心怀忌惮,私下写信给李三才说:“叶向高来了,一定会夺走我的位置,我该如何应对呢?” “归德”是叶向高家乡的名称,沈一贯这是在暗示叶向高可能会辞官。李三才回信说叶向高忠诚老实,没有二心,劝沈一贯和他同心协力。沈一贯因此也对李三才怀恨在心。

叶向高上任后,就详细陈述了他沿途所见矿税的危害。过了几天,他又和朱赓一起上疏论述此事,但都没有被采纳。楚王朱常洵被弹劾的事情发生后,礼部侍郎郭正域请求进行调查,叶向高支持他。后来,奸人伪造的《续忧危竑议》出现,沈一贯等人大惊失色,指使他们的党羽钱梦皋诬告郭正域和叶向高的门生,编造谣言,并罗织叶向高贪污受贿的罪名。皇帝看出了这是诬陷,没有追究。但沈一贯等人却让士兵日夜操练,包围叶向高的住所。事情过后,他们又诬陷叶向高诅咒皇帝。叶向高曾经在小屏风上写下十件事:谨天戒、恤民穷、开言路、发章奏、用大僚、补庶官、起废弃、举考选、释冤狱、撤税使,并在上面写了“天启圣聪,拨乱反治”八个字。每次进宫,他都焚香拜祝,结果被小人诬陷为诅咒。皇帝看到后说:“这哪里是诅咒?” 诬陷者说:“他的诅咒之语,当然不会说出口。” 幸亏皇帝了解叶向高为人,没有相信。

先前,阁臣的奏章很少轻易上奏,但只要上奏,皇帝都会回复。当时朝野矛盾重重,奏章很多,很多都被压着不处理。叶向高认为自己失职,多次以生病为由请求辞职,皇上虽然多次嘉奖慰问,但他还是无法如愿。公元1605年,因皮林之战的功劳,叶向高被加封为太子太保。不久后,因任期已满,他又被加封为少保,并改任文渊阁大学士。

鲤刚上任,就请求废除矿税。在位好几年,他一直都在反复提这件事。有一次会长陵明楼发生火灾,鲤和一贯、赓一起写奏章,等着时机呈上去。有一天,下着大雨,鲤说:“可以了!”一贯和赓问他为什么,鲤说:“皇上讨厌听到关于矿税的事,奏章呈上去很多都不看,现在我们冒雨穿着素服去文华殿奏报,皇上会感到奇怪而拿起来看,这也是个策略。”一贯和赓就听他的。皇上拿到奏章,说:“肯定是有急事。”打开一看,果然心里触动,但是并没有下令废除。

第二年冬至,一贯在朝中当值,鲤和赓去仁德门拜贺。皇上赐给他们食物,司礼太监陈矩在旁边侍候着,几个小太监来来往往地偷听,还拿着笔等着记录。鲤趁机极力陈述矿税危害百姓的情况,陈矩也显得非常忧愁。鲤又接着说:“矿使们到处开采,破坏了天下名山大川的灵气,恐怕对圣上您的身体也不利。”陈矩叹息着回去,把这些话都详细地告诉了皇上。皇上吃了一惊,就派陈矩去问鲤该如何补救。鲤说:“这没什么别的办法,赶紧停止开采,灵气自然会恢复。”皇上听了,表示同意。一贯担心鲤一个人把功劳都抢了,赶紧也写奏章上报。皇上不高兴,又把这事给压下了。但是一个月后,果然下达了停止开采矿山的命令,这都是鲤的功劳。

鲤鱼这个人啊,做事特别正直,一点儿也不弯腰。当时有个叫一贯的大官,总是被人批评,就装病躲在家不出门。鲤鱼这才有机会升官,做了阁臣。后来皇孙出生了,皇帝大赦天下。宫里那些太监想趁机催着大家交以前拖欠的茶叶蜡烛之类的贡品,鲤鱼觉得这诏令不妥,又上奏章反对,最后这事儿就算了。皇帝的奶妈金氏,她丈夫是都督同知,死了以后,想让她的侄子继承官位。鲤鱼说都督这官职不是世袭的,这事儿就算了。

有个叫张国祥的,自称因为皇孙出生,自己立了大功,就请求皇帝给他三代诰命,并且世袭詹事主簿的官职。鲤鱼坚决反对,说他这是胡说八道,最后只给了他一些金银打发他走了。皇帝被那些宦官的话迷惑了,想调查京畿地区的牧场土地,就让鲤鱼起草诏书。鲤鱼说:“这些年来,全国的财富都集中到朝廷了,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出问题。再说这些牧场,真的有豪强霸占新开垦的土地,没上报税收吗?老百姓的传言,不能全信啊!”皇帝听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云南有个武官杀了税使杨荣,皇帝非常生气,要派人去抓他。鲤鱼详细地陈述了杨荣的罪状,请求处死杀害杨荣的凶手,而饶恕其他人,最后皇帝没派人去抓。陕西的税使梁永想兼任镇守的官职,鲤鱼也坚决反对,最后梁永没兼任成功。辽东的税使高淮假借进贡的名义,带着军队来到京城门口。鲤鱼半夜紧急上奏,说这事儿不行,皇帝责备了高淮,这事儿才算完。当时那个一贯虽然装病不出门,却经常在家拟旨,鲤鱼认为这不符合规矩,坚决反对。

因为鲤鱼多次顶撞一贯,一贯要退休了,担心鲤鱼还在朝中会给自己留下麻烦,想把鲤鱼也一起弄走,就暗中向皇帝进谗言。皇帝也觉得鲤鱼太正直了,正好鲤鱼也请求退休,皇帝就下令让鲤鱼和一贯一起退休。有人上奏章请求留下鲤鱼,但没被采纳。鲤鱼回家后,写信谢恩,还在信中极力陈述朝廷怠政的弊端,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忠心和建议。鲤鱼八十岁的时候,皇帝派人去看望他,送给他银子和财物。鲤鱼谢恩后,又向皇帝陈述了国家大事。五年后,鲤鱼去世,享年八十五岁。皇帝追赠他太师的官位,谥号文端。

于慎行,字无垢,是山东东阿人。十七岁那年,他就考中了乡试。当时有个御史想在鹿鸣宴上给他戴上状元帽,但他因为没听从父亲的吩咐,就拒绝了。隆庆二年,他考中了进士。后来被改任为庶吉士,然后授予编修的官职。万历初年,《穆宗实录》修撰完成,他升任为修撰,并且担任了日讲官。按照惯例,日讲官一般都是由翰林院的高级官员担任,史官很少有机会担任这个职务。但于慎行,还有张位、王家屏、沈一贯、陈于陛他们几个,都是史官出身,这可是很罕见的。

有一次讲课结束后,皇帝拿出宫里的图画,让日讲官们分别作诗题咏。于慎行不太擅长书法,诗写好后,他就请别人代笔,然后老老实实地把这事儿告诉了皇帝。皇帝很高兴,还特意写了“责难陈善”四个大字赏赐给他,这在当时文坛可是件轰动的大事啊! “责难陈善”。

御史刘台因为弹劾张居正被抓起来,他的同事们都躲起来了,只有慎行一个人跑去探望他。后来张居正请求退休,慎行和其他的官员一起上书劝谏,结果被吕调阳给拦下来了,奏章没递上去。张居正听说后很生气,有一天对慎行说:“你是我很看重的人,也来掺和这事?”慎行不慌不忙地回答:“正因为您看重我,我才这么做的。”张居正听了更生气了。没多久,慎行就称病回家了。

张居正死后,慎行被恢复了原来的官职。他升任左谕德,继续负责日讲。这时张居正已经倒台了,侍郎丘橓去抄张居正的家。慎行写信给丘橓,说张居正的母亲年纪大了,他的孩子们也跟着遭殃,很可怜,应该给张家一些恩惠,维护大臣的体面。信写得非常恳切,当时的人都赞同他的做法。 因为这封信,慎行从侍讲学士升任礼部右侍郎。

后来他又升任左侍郎,再转到吏部,掌管詹事府,最后升任礼部尚书。慎行对典章制度非常熟悉,很多重要的礼仪制度都是他制定的。早些时候,嘉靖年间,孝烈皇后升祔,祧了仁宗;万历年间改元后,穆宗升祔,又祧了宣宗。慎行认为这样做不合礼制,写了一篇《太庙祧迁考》,里面写道:“古代七庙的制度,是三昭三穆,再加上太祖庙,一共七庙。刘歆、王肃都认为高祖、曾祖、祖父、父亲以及五世、六世为三昭三穆。兄弟相传,即使同在一个宗庙,也要分不同的室,不能算作一世。明朝成祖既然是开国皇帝,他和太祖的庙都要永远存在,那么从仁宗以下,必须真正经过六世,才能凑齐三昭三穆。孝宗和睿宗是兄弟,武宗和世宗也是兄弟,他们的辈分相同,不应该分别算作一世。世宗升祔,距离仁宗只有六世,不应该祧仁宗。穆宗升祔,应该祧仁宗,不应该祧宣宗。” 他用晋、唐、宋朝的例子来论证自己的观点,他的说法很有道理,也很严谨。虽然他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但识货的人都佩服他的礼仪知识。

他还说:“南昌、寿春等十六个藩王,他们的辈分已经很远了,应该另建陵园祭祀,不应该把他们祔享到太庙里。” 这个建议也没被采纳。

话说十八年正月,张慎行就上书请求皇上赶紧立太子,并且请求让他去东宫讲学。到了冬天,他又再次上书请求。皇上这次可生气了,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可张慎行一点也不害怕,第二天又去说了:“册立太子是咱们臣子的职责,我们不说,责任可就都在我们身上了。皇上您就赶紧把这事儿定下来吧,然后让我回家养老去吧!”皇上更不高兴了,指责他质疑皇上的决定,扰乱了国家的根本,还把和他一起上书的官员都降了俸禄。

那年山东乡试,张慎行提前就知道了主考官是谁,结果还真被他猜中了。有人就弹劾礼部官员办事不力,结果礼部官员也被降了俸禄。张慎行觉得自己有责任,就请求辞职回家。他一连上了好几道奏章,皇上才勉强答应了。他回家十几年了,朝中内外多次推荐他出来做事,皇上都压着不理。直到三十三年,皇上才让他出来掌管詹事府。张慎行又推辞,皇上硬是留下了他。过了两年,朝廷推举七位阁臣,张慎行排在第一位。皇上还给他加了太子少保兼东阁大学士的官职,让他参与国家大事。他又推辞了两次,皇上都不答应,他才上任。这时候,张慎行已经生病了。上朝谢恩的时候,他因为身体不好,行礼不太标准,又上书请罪。回家后,他就写好了遗疏,请求皇上体恤大臣、释放被关押的冤假错案人员、提拔正直的言官。没过几天,他就去世了,享年六十三岁。皇上追赠他太子太保的官职,谥号文定。

张慎行学问渊博,各种学说都通晓。神宗皇帝在位的时候,翰林院里就公认张慎行和临朐的冯琦的文学造诣是当时最好的。“**慎行学有原委,贯穿百家。神宗时,词馆中以慎行及临朐冯琦文学为一时冠。**” 李廷机,字尔张,是福建晋江人。他考中太学,顺天府乡试考第一名。万历十一年,他又在会试中考了第一名,殿试考中进士第二名,被授予编修的官职。后来一步步升迁,当上了祭酒。

按照规矩,祭酒每次办公的时候,都要有两个学生拿着写着“**整齐严肃**”四个大字的牌子走到他面前。这是高皇帝(朱元璋)定下的规矩,用来提醒老师和学生要端正态度。李廷机看到这个牌子,心里就感到很警醒,所以他教书育人,最注重的就是纪律严格。

话说过了很久,他升迁到南京吏部右侍郎,负责处理部里的事务。到了万历二十七年,他负责京察,办事公正,没有偏私。他还曾经兼任户部和工部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非常细致。他上奏实施了四项救济贫苦百姓的措施,让很多受困的商人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城墙和陵墓,他都进行了很多修缮,所花的钱都是从公款的结余里出的,没有增加老百姓的负担。“奏行轸恤行户四事,商困大苏。外城陵垣,多所缮治,费皆取公帑奇羡,不以烦民。”

后来,朝廷召他担任礼部右侍郎,他推辞了四次,皇上都不答应,两年后他才勉强接受任命。这时候他已经升任了左侍郎,于是代替郭正域负责礼部的事务。“召为礼部右侍郎,四辞不允,越二年始受任。时已进左侍郎,遂代郭正域视部事。” 正巧这时候,楚王朱华奎因为郭正域揭发了朱华奎藏匿妖书的事情,就诬告郭正域犯了好多罪。皇上心里有点偏向楚王,但还是暗中帮郭正域说话。大学士沈一贯想利用这本妖书扳倒郭正域,皇上和御史沈裕、同僚涂宗浚一起签署奏章,力主查清真相,最终让这件案子不了了之。“会楚王华奎因正域发其饣鬼遗书,诬讦正域不法数事。廷机意右楚王,而微为正域解。大学士沈一贯欲藉妖书倾正域,廷机与御史沈裕、同官涂宗浚俱署名上趣定皦生光狱,株连遂绝。”

万历三十三年夏天,郊坛被雷击中了。他带头和同僚一起上奏,建议朝廷反省自身,还说现在朝廷最大的问题就是矿税,应该取消。但是皇上没采纳。“三十三年夏,雷震郊坛。既率同列条上修省事宜,复言今日阙失,莫如矿税,宜罢撤。不报。” 那年冬天,他又上奏报告各地发生的各种灾害。秦王朱谊漶因为担任中尉而被晋封,他的长子想继承爵位,又想攀关系封郡王,他三次上奏坚决反对。秦王派人来游说他,他仍然坚决拒绝,最后皇上才特许了秦王的请求。后来,益府又想请求内封,他也坚决反对。“其冬,类上四方灾异。秦王谊漶由中尉进封,其庶长子应授本爵,夤缘欲封郡王,廷机三疏力持。王遣人居间,廷机固拒,特旨许之。益府服内请封,亦持不可。”

这个人办事很坚持,而且非常清廉,皇上也知道他的为人。但是他的性格比较刻薄,也比较固执,不太通晓大局。楚宗室华勣上奏弹劾楚王,地方官员已经拟定要夺去楚王的爵位,把他关进高墙。他援引《祖训》中关于谋害亲王的条例,主张处死楚王。当时言官势力很大,政府和吏部都害怕他,不敢把他调到外地去,年例也就废除了。礼部主事聂云翰评论此事,他顺应言官的意思,把聂云翰的考核给搞砸了。给事中袁懋谦弹劾他,他请求辞职,皇上没批准。

当时内阁就只有朱赓一个人。给事中王元翰等人觉得廷机也要入阁辅政,就暗地里多次诋毁他。三十五年夏天,朝廷推举阁臣,廷机果然也在其中。给事中曹于忭、宋一韩、御史陈宗契不同意,跟廷机较上了劲,最后还是把廷机列入了名单。皇帝很器重廷机,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让他参与机务。廷机推辞了三次才上任。王元翰和给事中胡忻不停地攻击他,皇帝就削减了他们的俸禄,以此来安慰廷机。后来姜士昌、宋焘又上奏弹劾廷机,朝野的怨气更大了。廷机极力为自己辩解,请求罢官,还上疏陈述了十个应该离开的理由,皇帝更加安慰开导他。

第二年四月,主事郑振先弹劾朱赓十二条罪状,还牵扯到了廷机。廷机多次上疏请求退休,闭门谢客几个月不出门。有人怀疑他是装的,几十个人一起上奏章强烈攻击他。廷机坚持要离开,皇帝多次下诏挽留他,还派鸿胪寺官员催促他上任,但他坚决躺在床上不起。这样僵持了一年多,他才隐居在荒凉的庙宇里,朝臣们仍然议论纷纷。直到四十年九月,他上疏请求退休的奏章已经超过一百二十多份了,这才向皇帝辞行,离开京城等待朝廷的任命。同僚叶向高说廷机已经走了,不能再挽留了,于是朝廷加封他为太子太保,赐给他路费,让他乘驿车回家,并派行人护送。他回家四年后去世,追赠少保,谥号文节。

廷机在内阁待了六年,实际执政只有九个月,并没有什么大的过失。言官们因为廷机和申时行、沈一贯等人关系密切,所以联名上奏章弹劾他。辅臣受到如此的攻击和侮辱,隐居多年后才离开,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廷机辅政期间,四川巡抚乔璧兵力强盛,想要讨伐镇雄安尧臣,和贵州的守臣意见相左,无法决断。廷机力主撤兵,后来果然没事,人们都称赞他。福建人入阁,自从杨荣、陈山之后,因为语言不通,两百年没有人做到,廷机是第一个,他和叶向高同时被任命。后来周如磐、张瑞图、林钎、蒋德璘、黄景昉也相继入阁。

吴道南,字会甫,是崇仁县人。万历十七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翰林院编修,后来升迁为左中允。

他在东宫给太子讲课,有一次太子偶然往旁边看了一眼,吴道南立刻就停下了讲课,恭恭敬敬地站着等候,太子见状也赶紧改了脸色。他后来又升任左谕德、少詹事,最后升迁为礼部右侍郎,并代理礼部尚书的职务。

那段时间,历城和高苑两地出生的牛,都长着两个脑袋和两个鼻子,这可是怪事!吴道南就上奏朝廷,请求免除山东所有赋税,并且建议召回那些被外放的宦官,他还因为各种灾异现象,建议皇帝下罪己诏,让天下有个新的开始。可惜,这些建议都没被采纳。之后他又请求追封建文朝那些忠臣。

京城闹旱灾很久了,吴道南上疏说:“天下百姓心中郁闷之气积聚不散,才导致了旱灾。原因有五:第一,太子是国家的根本,却长期让他深居宫中,不让他学习经史,练习政务,聪明才智被埋没,这是第一种郁闷;第二,司法部门空缺了半年,没人审理案件,监狱里人满为患,关进去容易出来难,老百姓愁苦怨愤,这怨气直冲云霄,这是第二种郁闷;第三,国库里钱财堆积如山,老百姓却连饭都吃不饱,朝廷却不拿钱赈灾,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流亡,这是第三种郁闷;第四,像荐、卞、孔时这些好官,以前都被人称赞是清官,却被权贵陷害,关了好多年的牢,这是第四种郁闷;第五,很多被罢免的官员,其实都是可用之才,却被一贬再贬,只能在山林里度过余生,这是第五种郁闷。陛下如果能开恩,消除这五种郁闷,不用等到明天早上,雨水就会遍布天下!” 可惜,皇帝还是没理他。

道南这个人做事很坚持,而且很明白政治运作的规律。有一次朝鲜的使臣回国,请求购买火药,道南坚决不答应。后来吐鲁番进贡玉石,他又请求不要接受。辽东那边提议开科举考试选拔人才,道南认为边疆地区应该重视军事,所以反对这个提议。他父亲去世后,道南回家丁忧。守孝期满后,朝廷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与处理政务,和方从哲同时受命。他推辞了三次,朝廷都不答应,过了很久他才上任。按照惯例,朝廷官员受命后,要先去拜见皇帝谢恩,然后才能正式上任。当时皇帝很久不上朝,所以大家都是先上任再谢恩。道南上任后,却一直没见到皇帝,所以不敢去上朝当值。他的同僚方从哲为他说了情,皇帝才下令让他先处理政务,道南这才上书谢恩。

过了几天,道南说:“我上任已经十多天了,只处理了一件瑞王婚礼的奏章。其他的事情,比如储君的宫中讲学、诸王的教育、选拔高级官员、补缺遗漏的职位、撤换税务官员、补充言官等等,这些廷臣们都极力请求的事情,却一件都没得到处理,难道陛下是故意不让我们这些官员参与政务吗?”皇帝给他写了封优厚的诏书来回应,但实际上还是没有采纳他的建议。直到后来发生了“梃击案”,皇帝召见群臣在慈宁宫,道南这才得以当面谢恩,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皇帝了。

织造监的官员刘成死了,皇帝派他的同党吕贵去保护他的家属,吕贵就唆使一些坏人留下自己监督织造。皇帝竟然同意了,还下令起草诏书。道南和方从哲一起反对,并且追查这道旨意是从哪里来的,请求永远禁止这种私下传达旨意的行为,但皇帝没听。鄱阳湖以前没有商税,后来中官当了税务官员,在湖口设置关卡征税。道南极力陈述,说湖边没有地方让船停靠,很多船都沉没了,请求取消关卡,不要征税,但皇帝还是没有采纳。

道南辅佐朝廷处理政务,从不阿谀奉承,所以很有威望。丙辰年,他和礼部尚书刘楚先一起主持会试。有个吴江的举人沈同和,被副都御史季文子看中,季文子根本不认识字,却贿赂了礼部官员,和同乡赵鸣阳一起住在同一个考棚。沈同和的考试卷子,除了自己誊抄的那几篇之外,其他的都是赵鸣阳写的。榜单公布后,沈同和考中了第一名,赵鸣阳也考中了,于是京城一片哗然。道南他们立即查处此事,皇帝下令复试。沈同和整天都在写文章,结果被发配到烟瘴之地服苦役,赵鸣阳也被除名。

一开始,汤宾尹在科举考试方面的事儿,其实是道南办的,结果他那些同党心里很不爽。御史李嵩和周师旦就一起上奏章弹劾道南,而给事中刘文炳更是猛攻。道南就写奏章解释情况,请求退休,话里话外还批评了刘文炳几句。刘文炳这下可火了,狠狠地批评了帮道南说话的御史张至发。道南受不了了,说:“监察官员弹劾内阁大臣,这是他们的职责,可没听说过哪个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辱骂人的。我已经够丢脸的了,国家也跟着丢脸,请皇上直接把我罢官吧!”皇上挺欣赏道南的,就把他贬谪了刘文炳,还扣了李嵩他们几个的俸禄。结果御史韩浚和朱堦又出来为刘文炳说话,继续攻击道南。道南更想走了。

他闭门不出一年多,连续上奏章二十七次,皇上还一直劝他留下。后来他继母去世了,皇上就给了他路费,还派人护送他回家。天启初年,因为皇帝恩典,道南被召回朝廷,授予太子太保的职位。两年后他就去世了,追赠少保,谥号文恪。

赞扬道南说:《尚书》上说“道义相合就服从,道义不合就离开”,说的不就是王家屏、沈鲤这些人吗!道南在朝中虽然经历了不少是非议论,但清廉的品格却始终没有受到玷污。如果说他像陛下的高尚品德,又像慎行的博学多才,那也足以称得上是朝廷栋梁之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