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字本道,是山西忻州人,嘉靖三十二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当了个行人,后来升迁为吏科给事中。那时候边境经常有寇匪来抢劫,边关的官员很多都隐瞒不报;要是稍微打了个小胜仗,文官们就争着冒领军功。王治就上奏说,应该只记录那些真正上阵杀敌的将士的功劳,那些没亲自上战场的文官和镇守边关的大帅,就只赏赐一些东西就行了。皇上采纳了他的建议,他又升迁为礼科左给事中。
隆庆元年,他和御史王好问一起查内府各个机构一年的花费。有个太监崔敏想阻止他们,结果被给事中张宪臣告了一状。皇上下了旨意说:“诏书上写的内容,是从嘉靖四十一年开始的,你们就只查这些,诏书上没写的,就算了。”王治他们极力争辩,但皇上没同意。查账结束后,他们弹劾太监赵廷玉和马尹干贪污受贿,皇上就下令让司礼监去调查他们。接着,王治又上了一道奏疏,提出了四件事:第一,要规范宗庙祭祀的礼仪,以彰显孝道。他说,虽然献皇帝是皇上的父亲,也是皇帝的叔叔,但以前他并没有像天子一样接受朝拜,而是曾经向武宗皇帝行过臣子之礼。现在却把他和祖宗列位一起,还把他放在武宗皇帝的右边,这和古代的规矩不符。我认为献皇帝应该入祀太庙,但位置应该有所调整。如果单独给他建庙祭祀,那就可以永远不变了。请求皇上命令大臣们广泛讨论,找到最合适的办法。“一、定宗庙之礼以隆圣孝。”
第二,要谨慎皇帝的日常起居,以端正风气。他说,皇上如果整天待在宫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就会趁机钻空子,有的劝皇上饮酒作乐,有的劝皇上打猎玩耍。短期来看会损害身体健康,容易生病;长期来看会耽误政事,容易引发混乱。最近很多人都在议论皇上的休闲活动,说有些事情不符合皇帝的身份。我私下里很替皇上担心。“一、谨燕居之礼以澄化源。” 他提出的另外两件事,分别是勤于上朝听讲,亲近辅佐大臣。“其二,请勤朝讲、亲辅弼。” 奏疏递上去后,皇上收到了。
他升任吏科都给事中,弹劾蓟辽总督都御史刘焘和南京督储都御史曾于拱玩忽职守,结果曾于拱被罢免了。山西和蓟镇都闹起了农民起义,于是他和其他官员一起,弹劾兵部尚书郭乾和侍郎迟凤翔,还连带弹劾了欧阳一敬等人。皇上下了旨,罢免了郭乾,把迟凤翔降职处理。兵部想给光禄少卿马从谦求情,皇上不同意,还批评了那些为他求情的官员。皇上说马从谦犯的错,就像儿子骂老子一样,坚决不原谅。他还要求追封何瑭的谥号,为夏言平反昭雪,并且说大理卿朱廷立和刑部侍郎詹瀚是陷害夏言和曾铣的罪魁祸首,应该追究他们的责任,这些建议都被皇上采纳了。
第二年,有人跟皇上说南海景色极美,皇上打算去游玩。他和其他官员一起劝谏皇上不要去,大学士徐阶、尚书杨博、御史郝杰等人也极力劝阻,但皇上都没听。到了南海一看,那里荒凉潮湿,皇上非常后悔。不久,他升任太仆少卿,后来又改任大理寺卿,最后升任太仆卿。后来他忧郁成疾,最终去世了。
欧阳一敬,字司直,是彭泽人。嘉靖三十八年考中进士,先在萧山当县令。后来被征召为刑科给事中,他弹劾太常少卿晋应槐年轻时表现很差,而南京侍郎傅颐、宁夏巡抚王崇古、湖广参政孙弘轼都是晋应槐提拔起来的,所以他们也应该被罢免。吏部为晋应槐等人辩解,结果只有傅颐被罢官。没过多久,他又弹劾罢免了礼部尚书董份。之后他升迁为兵科给事中。他认为广西总兵官应该由都督担任,不应该由勋臣担任,因此弹劾了恭顺侯吴继爵,把他罢免了,并推荐俞大猷接任。陕西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他又弹劾了总督陈其学和巡抚戴才,两人都被革职。他还因为军务问题弹劾了英国公张溶、山西、浙江总兵官董一奎、刘显,以及锦衣卫都督李隆等九个人玩忽职守。张溶被留任,其余的人都受到贬黜。
严嵩倒台后,那些言官们个个都憋着一股劲儿,想好好弹劾那些贪官污吏,其中就数“一敬”最敢说话了。隆庆元年正月,吏部尚书杨博负责京察,结果把给事中郑钦和御史胡维新给撸了,偏偏山西籍的官员一个都没被考察。吏科给事中胡应嘉就弹劾杨博徇私枉法,包庇老乡。早些时候,胡应嘉还弹劾过高拱,高拱记恨在心,正想狠狠收拾他呢。徐阶他们本来就和高拱不对付,而且胡应嘉的弹劾也确实有理有据,但一开始都没吭声。现在高拱却拉拢同党,胡乱上奏,想把胡应嘉贬为平民。这可把言官们都激怒了!“一敬”立马就为胡应嘉说话,痛斥杨博和高拱,说高拱奸诈凶恶,简直就是第二个蔡京,还说:“胡应嘉之前的奏疏我也看过,要贬就贬我,别贬他!” 这时候,给事中辛自修、御史陈联芳也上书为胡应嘉求情,徐阶没办法,只好把胡应嘉调到建宁当个推官。
“一敬”接着又弹劾高拱,说他压制朝中大臣,专权乱政,应该赶紧罢免他。但皇上没听。一个月后,御史齐康又弹劾徐阶。其他给事中和御史们觉得齐康是受了高拱指使,就都跑到宫门口,对着齐康又骂又吐口水。“一敬”带头弹劾齐康,齐康也反过来弹劾“一敬”。当时齐康是高拱的人,而“一敬”是徐阶的人,两人互相指责对方结党营私。很多言官都批评齐康,最后齐康被贬官了。
后来,“一敬”又提出了八条整顿兵政的建议,朝廷各部门都觉得可行,南京振武营的兵变也因此平息了。湖广巡按御史陈省弹劾太和山守备太监吕祥,皇上就下令把吕祥召回,撤了他的职务。没过多久,皇上又派监丞刘进去顶替。 “一敬”就说:“刘进虽然名声不错,但他在守孝陵时表现并不好,当年肃宗皇帝还把他关过,后来才让他去孝陵当个卫兵,现在不应该重用他。”皇上听了他的话。太监吕用等人掌管京营, “一敬”极力劝谏,但这事儿最终不了了之。黔国公沐朝弼骄横跋扈,多次违抗圣旨,“一敬”请求处罚他,皇上也同意了。不久,“一敬”升任太常少卿。高拱再次掌权,“一敬”害怕了,当天就告老还乡,半路上忧郁而死。这时胡应嘉已经升了好几级,做到参议了,他也忧心忡忡地回家,听说高拱又当权了,吓得也一命呜呼了。
应嘉,是沭阳人。他先是在宜春当县令,后来升职到吏科给事中,又连升三级,做到都给事中。他曾经弹劾侍郎黄养蒙、李登云,以及布政使李磐、侯一元,说他们不称职,结果这几个人都被罢免了。其中李登云还是大学士高拱的亲戚。应嘉觉得高拱一定会报复自己,所以干脆也一起弹劾了高拱,说:“高拱刚开始辅佐皇上时,就觉得直庐(皇帝办公的地方)太小了,搬到西安门外住,晚上偷偷摸摸地回来。最近皇上身体不太舒服,高拱竟然私下把直庐里的东西搬到外面去。我不知道高拱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奏章递上去后,高拱吓得不轻,赶紧上奏章为自己辩解。 结果赶上皇帝驾崩了,这事儿就没下文了。高拱因此记恨上了应嘉。
穆宗皇帝继位后,应嘉建议皇帝在文华殿召集辅臣们当面商议国家大事,并召见各位大臣咨询意见,让科臣们随时参与讨论并提出反对意见。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应嘉在谏官这个位置上,以敢于直言著称。但是,他这个人脾气比较冲,喜欢跟人对着干,很多人觉得他做事太冒险,可能会给自己惹来大祸。
周弘祖,是麻城人。嘉靖三十八年考中进士,先在吉安当推官。后来被朝廷征召,做了御史,负责督促屯田和马政。隆庆年间改元的时候,司礼监的太监和皇宫里的近侍,有二十多人被荫封为锦衣卫指挥使及以下的官职。周弘祖赶紧上奏章请求停止赏赐金银财物,或者取消世袭,并且说:“高皇帝(朱元璋)制定的规矩是,宦官只负责跑腿打扫,不参与政事。孝宗皇帝召见大臣时,宦官必须退出去一百多步远,不仅不让他们参与,连听都不让他们听。希望皇上不要和他们商量事情,也不要对他们笑脸相迎,这样他们就没有机会干预朝政了,您的圣德就能和太祖皇帝、孝宗皇帝一样了。我还听说,先帝刚登基的时候,想把太监张钦义的儿子荫封为锦衣卫,兵部尚书彭泽连续几次上奏章反对。现在赵炳然接替了彭泽的职位,却不能像彭泽那样忠于职守,真是罪无可赦啊!” 奏章上报后,他又请求裁撤内府监局、锦衣卫、光禄寺、文思院的冗员,恢复嘉靖初年的旧制,还建议效仿古代的社仓制度。皇上都同意了他的建议。
明年春天,有个叫弘祖的人上奏说:“最近各地地震不断,土地裂开成沟渠,旗竿自燃,天鼓二次鸣响,陨星伴随旋风,天降黑豆,这些都是阴盛阳衰的征兆啊!陛下登基两年了,还没接见过大臣,商讨国事。边境危机重重,防御措施又不得力。凡是涉及后宫的事,就总是被阻挠,比如检阅马匹、清点仓库,圣旨一下又收回。皇庄却亲自收取粮食,太和殿却收取香火钱,织造局的官员不断被派遣,弹劾的奏章却都被压着。内臣的爵位赏赐谢恩,圣旨的语气比六卿还隆重,这更是祖宗朝从未有过的!” 奏章递交上去了,却没得到回应。那年冬天,皇上要采购珍宝,魏时亮等人反对,皇上不听。弘祖再次极力劝谏。不久,就被调任福建提学副使。
大学士高拱掌管吏部,对言官进行考核,他讨厌弘祖和岑用宾等人,就把弘祖贬到安顺做判官,岑用宾贬到宜川做县丞。岑用宾是广东顺德人,在南京做给事中时,多次弹劾官员。他还曾批评高拱刚愎自用,所以高拱对他怀恨在心,把他外放到绍兴做知府。后来因为考核不合格,最终死在了贬谪的地方。而弘祖被贬没多久,高拱就下台了,弘祖被调到广平做推官,万历年间,多次升迁,最后做到南京光禄卿。因为穿着朱衣去祭祀陵墓而被免职。
隆庆初年,因为地震而上奏言事的,还有邓洪震,他是宣化人。当时担任兵部郎中,上疏说:“入夏以来,淫雨连绵了一个月。去年冬天京师也发生了地震,今年春天更是风沙弥漫,白天都见不到阳光。最近大同又传来冰雹灾害的消息,还伴有地震的声音。陛下登基才半年,灾异就接连不断。听说后宫游乐无度,嫔妃们成群结队,后宫车辆塞满了道路。身边的近臣,赏赐滥发。政令反复无常,前后矛盾,邪正不分,用人和罢免都犹豫不决。万一奸臣作乱,敌人入侵,那该怎么办呢?”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让礼部官员商议整顿朝政。邓洪震不久就因为生病回家了。万历年间改元后,各地的督抚官员联名推荐他,最终也没能起用。
詹仰庇,字汝钦,是安溪人,嘉靖四十四年考中了进士。后来从南海县令升任御史。
隆庆年间刚开始的时候,穆宗皇帝下令户部去买宝石珍珠,户部尚书马森极力反对,上奏章劝谏。给事中魏时亮、御史贺一桂等人也跟着一起反对,但皇帝都不听。詹仰庇就上书说:“最近那些官员劝谏皇上不要买宝石珍珠,反而受到了斥责。古时候,仲虺告诫汤王说‘不要亲近声色,不要追求财利’;召公告诫武王说‘沉迷于玩乐就会丧失德行,沉迷于玩物就会丧失志向’。汤王和武王都能听从这两个臣子的劝告,断绝了对玩乐的喜好,所以他们的圣明德行流传了千年。如果皇上您放纵贪图享乐的心思,那就很难再阻止了,沉溺于享乐,就会导致国库空虚,百姓贫穷。现在陛下开始沉迷于玩乐,那些正直的劝谏之声您却听不进去,小人就会乘机钻空子,想方设法地诱惑您,造成的危害难以言说。更何况宝石珍珠这些东西,大多都藏在那些宦官家里,您越着急要,他们就越能从中捞取好处,怎么可以用有用的钱财,去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呢?现在两广地区急需军饷,多次请求拨款,您却吝啬不肯给,这轻重缓急都搞反了吧!” 皇上没理他。
三年正月,宫里放烟花爆竹,结果烧着了宫里的房子,詹仰庇就请求彻查这件事。这可惹恼了不少在皇上身边得宠的太监,他们都恨透了他。
皇帝特别喜欢声色犬马,陈皇后委婉地劝谏了几句,结果皇帝大发雷霆,把她打发到偏宫去了。宫里宫外的人都替皇后担心,但谁也不敢吭声。
有一天,仰庇上朝的时候,碰巧遇到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太医。仰庇赶紧上前打听情况,得知皇后病情危重,随时可能驾鹤西去。于是,仰庇立刻写奏章给皇帝,奏章里写道:“先帝精挑细选,为陛下选了贤淑的皇后,让她成为宗庙社稷的内主。陛下应该遵从先帝的旨意,好好维护夫妻感情。最近听说皇后被迁到偏宫,已经快一年了,郁郁寡欢,得了重病,陛下却一点也不关心。万一皇后有个三长两短,您的圣德又该如何体现呢?我们做臣子的,个个都忧心忡忡,只是因为这事涉及后宫,所以不敢直言。我认为,做臣子的,知道事情却不说,该死;说了又触犯了忌讳,也该死。我今天豁出去了,不怕死,只希望陛下能听听我的话,把皇后接回中宫,经常去慰问她。就算我因此而死,也比活着强。”
皇帝批复道:“皇后没有孩子,又多病,把她迁到偏宫,是为了让她自己调理身体,好让她病能好起来。你一个外人,怎么知道后宫的事,还敢乱说话!”仰庇估计自己这次要倒大霉了,他的同僚们也为他捏了一把汗。结果圣旨一下达,朝野上下都又惊又喜,仰庇更是激动不已。
话说,没过多久,他就去检查了十个仓库,然后写了一份奏章,里面说:“内官监每年收的租税特别多,但是每年支出的账目却没登记。你看京城内外,那些园子、店铺、地皮,归内官监管辖的就有几十处,每年收上来的税款都应该算是国库的钱,可是内臣们却假借上供的名义,想怎么捞就怎么捞。钱财都进了自己腰包,多余的再孝敬给朝中大臣。请求仔细查查哪些该留下,哪些该取消,并且把收支的具体数目都列出来,这样才能堵住贪污的漏洞。再者,皇上您平时花钱多还是少,关系到国家的安危啊!之前您从户部支取银两,是为了应付紧急情况。但如果按照内官监的说法,这些钱都用来修建鳌山、修建宫殿园林、制作秋千、建造龙舟凤舰、打造金柜玉盆了。那些小人借此中饱私囊,损害了您的圣明,也亏空了国库。希望陛下您能仔细想想,那些为了讨好您而献媚的人,都应该把他们赶走治罪!” 宦官们一听,心里更恨他了。
按照惯例,各部门之间的公文往来,以及地方官员发布的政令,都会用到“照”字,但是言官上书可从来不用这个字眼。宦官们就抓住他奏章里“再照人主”这句话,说他大不敬。皇帝一听,大怒,下旨说:“竟然敢庇护那些小官,还敢用‘照’字来指责天子,真是狂妄放肆,屡教不改!”于是就把他廷杖一百下,革职查办,并且取消了科道官员巡视库藏的权力。南京给事中骆问礼、御史余嘉诏等人上书为他求情,还说巡视库藏的官员不应该被罢免。但皇帝没听。这位御史大人上任才八个月,就多次直言进谏,结果就因为这事儿被治罪了。
宋神宗当皇帝后,重用了前朝那些正直的官员。仰庇,就是因为在京城的时候曾经帮商人办事,没被皇帝召见,被派到广东当参议。没多久他就请求退休回家了。在家待了十多年,他又被起用,到江西做官。后来又升迁到南京太仆寺少卿。之后进京,当上了左佥都御史,后来又升为左副都御史。仰庇刚开始因为正直敢言而名声很大,但到了这时候,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就有点逢迎拍马了。饶伸因为科举舞弊的事弹劾了大学士王锡爵和左都御史吴时来,仰庇马上就弹劾饶伸。进士薛敷教也弹劾吴时来和南京右都御史耿定向,仰庇还没来得及看薛敷教的奏章,就说薛敷教陷害大臣,结果薛敷教被罢官了。等到吏部侍郎赵焕和兵部侍郎沈子木相继离职后,仰庇就想着去顶替他们的位置,他的野心昭然若揭。给事中王继光、主事姜延士昌、员外郎赵南星、南京御史王麟趾等人一起上奏章弹劾他。仰庇自己也觉得不安,多次请求退休。皇帝虽然安慰他留下,但是朝臣们的议论纷纷却没停下来。后来他稍微升迁了一下,做了刑部右侍郎。不久后他就以生病为由告退回家,过了一段时间就去世了。
骆问礼,诸暨人。嘉靖末年考中进士。先后担任南京刑科给事中。隆庆三年,皇后要搬到别的宫殿去住,骆问礼和同事张应治等人一起上奏说:“皇后住在坤宁宫正位中宫,就算生病了,也不应该搬到别的宫殿去住。希望皇后赶紧搬回坤宁宫,不要让后世说改变礼仪是从陛下您开始的。” 但是奏章没有得到回应。给事中张齐弹劾徐阶,遭到朝臣的排挤,被下狱削籍。骆问礼却说张齐贪污受贿的嫌疑很大,不应该因为弹劾大臣而加重他的罪名。“皇后正位中闱,即有疾,岂宜移宫。望亟返坤宁,毋使后世谓变礼自陛下始。” 张居正请求举行大阅兵,骆问礼认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反而请求皇帝每天亲自处理政务,仔细阅读奏章。没过多久,他又弹劾诚意伯刘世延和福建巡抚涂泽民失职,皇帝却把他们都留任了。
皇上采纳了言官的建议,决定让所有政务都在便殿当面奏报,于是就详细制定了面奏的规章制度。
第一,皇上您亲理万机,应该多听取大家的意见,不要固执己见,这样是非对错的判断才能符合天道,您就能做到独断而不会犯错。
第二,皇上您应该每天都在便殿办公,让侍从官员常伴左右,不到傍晚不回宫里,这样才能更好地涵养身心,对您大有裨益。
第三,内阁是处理政务的核心部门,应该多听取各部门的意见,不要只拘泥于翰林院的人,这样才能找到真正精通道理、了解政务的人才。
第四,所有的诏令都必须经过六科审核,各部门才能执行,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允许封还奏章重新上报。如果六科没有驳回,各部门也没有认真审查,允许御史弹劾。
第五,最近的诏书允许大家直言进谏,但是采纳的意见,除了言官和一两个大臣之外,其他的都交给相关部门处理了。应该进一步拓宽言路,所有臣民的奏章,不光看递交的人是谁,更要看内容本身,让普通百姓都能为国家效力。
第六,皇上您在朝堂上处理政务时,所有在身边伺候的人,比如传旨、接奏章之类的,都应该用文武官员,不要让宦官参与,这样就能避免他们窥探机密的坏习惯。
第七,现在士大夫的风气很不好,稍微有点不同意见,就互相倾轧陷害。从今以后,讨论国家大事,只论是非对错,不看个人好恶。很多人说的未必对,一个人说的未必错,这样才能形成正确的舆论,振奋士气。
第八,政令发布后,必须执行到位。现在各部门上报的奏章,已经批准了的却迟迟不见行动,拖拖拉拉已经成为常态。皇上您应该在上面明确指示,命令大臣们下面努力执行,扭转这种懒散的风气。
第九,面奏的仪式应该简化繁文缛节,注重实用性,让大臣们能顺利地奏报,然后回去处理政务,不要互相耽误,这样上下沟通才能长久。
第十,修撰、编检等官员,应该轮流值班,在皇帝身边侍奉,一切言行举止都要谨慎小心,认真记录。他们没听到看到的事情,各部门可以每月或每季度汇报,让他们及时了解情况,撰写史书,以警示后人。
皇上不高兴,就把奏章给压下来了。那些讨厌的宦官又从中作梗,把他贬到楚雄当知县去了。第二年,吏部要提拔一些杂职官员,问到礼部和御史杨松的升迁问题。皇上说:“这两个人,暂时别提拔了,三年后再考虑吧。” 万历初年,他升了好几级,最后做到湖广副使,然后就去世了。
杨松,河南卫辉人。他当过御史,负责巡视皇城。有一次,尚膳少监黄雄向老百姓强收钱,被兵马司抓起来送到杨松那里。案子还没审完,内监就派校尉催着黄雄回去当值,还假称有皇帝的命令。杨松查问后发现根本没有这回事,于是就弹劾黄雄假传圣旨。皇上命令处罚兵马司的官员,却把杨松降了三级,贬到山西布政司当个小小的照磨。等到神宗皇帝登基后,杨松被提拔到庐州当推官,最后做到山西副使。
张应治,苏州人。他在京城当官的时候,上过很多奏章,很多都写得挺好。但是他不巧得罪了高拱,被贬到九江当知府。最后做到山东副使。
郑履淳,字叔初,是刑部尚书郑晓的儿子。嘉靖四十年考中进士,在刑部当主事,后来升任尚宝丞。隆庆三年冬天,他上了一道奏章,说:
话说这几年来,老百姓都没活路了,到处都乱糟糟的,天灾人祸不断,皇上您夜里也睡不好觉,整天操心吧? 老百姓饿肚子、冻得瑟瑟发抖,最需要吃饱穿暖,这可是皇上您应该最重视的事啊! 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解决民生问题,别等到国家都快穷困潦倒了才后悔莫及,不然上天给咱们的警示,可就便宜了别人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用贤能之士!皇上您登基三年了,召见过哪个大臣认真商量国事?当面问过哪个讲官国家大事?采纳过哪个谏官的建议,来一起商量防患于未然之策吗?
现在的情况是,正直的人被排挤,忠言不被采纳,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人反而得势,宫里也违背了规矩,朝堂上更是互相猜忌,毫无团结之意。奏章上报后,常常被斥责,想再上书也难啊!密折直接被退回,这又是怎么回事?国家纪律松弛,风气败坏,功过不能正确评判,文书却堆积如山。宫门守卫暗中作恶,好人越来越没脾气,一说到宫里的事,就各种阻挠,问题卡在私人手里,怎么也解决不了。大家都惶恐不安,觉得小人得势,好人被排挤,自古以来,还没见过像现在这样,国家却能安宁的! 我希望皇上您能下定决心解决大事,别被一些小事迷惑;要重用有才能的君子,别被那些奸佞小人蒙蔽。把那些珍宝奇玩都收起来,用来救济灾民;把后宫那些琐碎的事务处理好,这样才能治理好国家大事。别把蛮夷当作主要的敌人,别把钱粮当作是老百姓的全部。
应该重用陆树声、石星这样的人才,采纳殷士儋、翁大立等人的建议。每天都要学习经史子集,勤于政事,要亲自过问臣民的奏章,跟相关部门一起讨论,处理政务的能力越来越熟练,人才的优劣也自然会显现出来。皇上您只要能仔细观察变化,认真处理细微之处,就能扭转乾坤,开创太平盛世,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这奏章递上去后,皇上龙颜大怒,杖责一百,还把他关进刑部大牢几个月。后来刑科的舒化等人替他说话,才把他放了。等到神宗皇帝即位后,才重新起用他为光禄少卿,后来就去世了。
陈吾德,字懋修,是广东惠州府归善县人。嘉靖四十四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当了个行人(古代一种官职)。隆庆三年,升职当了工科给事中。当时广东和广西到处都是强盗,那些当官的却都在上面报喜不报忧,瞎糊弄皇帝。陈吾德就列举了八条可行的建议,皇帝都同意了。
第二年正月初一,那天先发生了日食,然后又发生了月食。陈吾德就说:“年初一就发生日食月食,这是上天给的大灾难啊!皇上您应该把那些玩乐的东西都扔掉,用实际行动来回应上天的警告!” 皇上就派了太监去督促织造(制造丝绸等),陈吾德和同事严用和一起极力劝谏,把情况报告给了皇帝。皇上听信了太监崔敏的话,还是下令买珍宝。户部尚书刘体乾和户科都给事中李已也上奏章反对,但没用。
陈吾德又和李已一起上疏(上奏章)说:“我们记得您登基时的诏书,说过要停止采办(购买珍宝等),免除加派赋税,还说‘各监局如果以缺乏为名,巧立名目苛刻征收,以及相关部门官员阿谀奉承的,言官要立刻弹劾,严惩不贷’,全国人民听到后,都高兴得像重生了一样。可是最近,那些在您身边伺候的人,各种各样的请求不断,又是买玉又是买珠,好几道旨意传下来。大家都很害怕,都觉得您之前的诏书不可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国库空虚,百姓生活艰难,管钱的官员每天都提心吊胆。皇上您怎么能为了那些玩乐的东西,花掉几十万两银子呢!崔敏他们献媚讨好,谋取私利,罪不可赦!请求您赶紧把他们赶走,才能维护诏书的信用!” 皇上大发雷霆,杖责李已一百下,把他关进刑部大牢,还把陈吾德贬为平民。
宋神宗当皇帝的时候,我被任命为兵科给事中。到了万历元年,我升职成了右给事中。张居正当权的时候,谏官们说话办事都得先去请示他,就我一个人没这么干。礼部主事宋儒和兵部主事熊敦朴关系不好,宋儒诬陷熊敦朴想弹劾张居正,还让尚书谭纶把熊敦朴给罢官了。后来诬陷的事情败露了,我就弹劾了宋儒,结果也被贬官了。张居正因为我不巴结他,心里很不高兴。没过多久,因为争论成国公朱希忠要不要追赠为定襄王爵位的事,我又得罪了张居正。后来慈宁宫的后殿失火了,我力主追究责任,结果被贬到饶州当知府。当时有个贼偷了建昌王的印章,逃到南京才被抓到。张居正的亲信,操江都御史王篆,就因为这个盗印案发生在我管辖的地区,把我贬到马邑当典史。御史们又弹劾我在饶州当官的时候违反规定讲学,还用国库的钱买了学田,最后把我革职为民了。张居正死后,有人推荐我担任思州推官,后来又调任宝庆同知,但我因为父母年迈,都没去上任。最后,我在湖广佥事这个职位上退休了。
李已,字子复,是磁州人。嘉靖四十四年考中进士。先是被任命为太常博士,后来升任礼科给事中。隆庆年间,皇帝经常下旨让户部征收钱粮。户部尚书刘体乾总是据理力争,李已每次都帮着他,因此渐渐失去了皇帝的欢心。后来因为一起争夺珍宝的事件,李已就倒霉了。没过多久,刑科给事中舒化等人请求释放李已,刑部尚书葛守礼等人也上奏说:“在朝廷审理案件的时候,那些重罪犯,如果情况比较可怜,或者有疑点,都可以适当减刑。李已和内犯张恩等十个人,案子还没审完,就没列入朝廷审理的名单里。如果他们死在监狱里,那可就对不起皇上的一片仁慈之心了。”皇帝于是释放了李已,但张恩等人还是继续关押。法司认为张恩等人有后台,想借此来救李已。结果只有李已被释放了,大家都纷纷称赞皇帝仁慈明智。
宋神宗登基后,我被推荐担任兵科都给事中。我上奏说:“陛下刚开始执政,应该清除所有弊端,关于皇室供奉的事,不应该沿袭旧例。如果内臣确实劳苦功高,就应该用金银财宝赏赐他们,至于那些名号和器物,绝对不能滥设。”皇上很高兴地接受了我的建议。御史胡涍因为直言进谏而得罪了权贵,我曾率先为他求情。后来我又弹劾兵部尚书谭纶选拔边将不当。平江伯陈王谟犯了罪被罢官,却又凭借关系再次出任湖广总督,我也极力反对,最终阻止了他。之后我被提升为顺天府丞,再升迁为大理寺右少卿。我上疏请求更改父母的诰命,因为时间太晚了,我被禁门守卫强行拦下。皇上大怒,把我贬到常州做同知。
一开始,我和吾德都以敢于直言著称,尤其是我,因为正直而闻名。两次遭到打击后,我也开始有所收敛,谋求升迁。后来我担任了南京考功郎中。九年京察时,我得到了张居正的指点,和尚书何宽一起,与司业张位、长史赵世卿一起负责考核官员,最终得以升任南京尚宝卿。之后又连升三级,做了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六府。一年多后,我被罢官回家,最终去世。
胡涍,字原荆,无锡人。嘉靖末年考中进士。先后做过永丰县令和安福县令,后来升任御史。神宗皇帝即位第六天,任命冯保代替孟冲掌管司礼监,并启用南京守备张宏。胡涍请求皇上严厉管束近臣,不要被阿谀奉承迷惑,损害圣德。冯保大怒,想要扳倒他。那年冬天,出现妖星,慈宁宫后殿失火,烧毁了好几间房屋。胡涍请求皇上彻查宫中曾经受过先朝恩宠的人,对他们给予体恤优待,其余的人,无论老少,一律遣散。奏章中引用了“唐高宗不贤明,则天武后为虐”的话。皇上大怒,询问大臣,这两句话指的是谁。张居正回答说:“胡涍的话虽然狂妄悖逆,但内心并没有恶意。”皇上虽然怒气未消,但还是严厉地训斥了他。胡涍惶恐不安地请罪,最终被罢官为民。一年多后,巡按御史李学诗推荐胡涍。皇上诏令,以后凡是有人推荐胡涍的,都要一起逮捕治罪。很久以后,胡涍去世了。
汪文辉,字德充,是江西婺源人,嘉靖四十四年中进士,后来被授予工部主事的官职。隆庆四年,他升任御史。当时高拱掌握着内阁和吏部大权,权势非常厉害,他的门生韩楫、宋之韩、程文、涂梦桂等等都在言官队伍里,天天围着高拱转,专门干那些攻击别人的事。汪文辉也是高拱的门生,但他心里很瞧不起这种做法。
第二年二月,汪文辉上书皇帝,提出了四件事,主要批评那些言官。大概意思是这样的:先帝在位后期任用的那些大臣,本来都是一心为国,没有什么过错。偏偏有些言官看到朝堂上的议论稍微有点不一样,就开始暗中观察,揣测别人的心思,然后攻击他们忌讳的东西,颠倒黑白,迷惑皇上,损害国家大局。如果继续沿袭以前的坏毛病,互相煽动,互相攻击,让正直的人无法安稳做官,恐怕会重蹈宋朝元祐年间那种党争的覆辙,最终导致国家倾覆。
祖宗制定的法律法规,本来是很完善的,但有些法令最终无法执行,不是因为法律本身不好,而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来执行。现在的言官上奏章,动不动就要大改制度,部臣们害怕得罪言官,就轻易地改变祖制,为了应付一时之需,随便答应了事。等出了问题,又想恢复旧制。这样朝令夕改,老百姓也无所适从,实在是混乱不堪。
古代大臣因为犯错被罢免的,都会尽量轻描淡写,这是为了维护官员的廉耻,维护国家的体面。现在有些人却翻旧账,猜测别人的心思,追逐名声,互相攻击,就像菜市场一样吵吵嚷嚷。即使是地方上的重要官员,只要不是特别大的奸邪,也应该看到他们的优点,爱惜人才。现在却抓住他们的细小缺点,说成是大罪,极尽丑化诋毁之能事,逼得他们不得不辞职。这样选拔人才,国家怎么能够得到优秀的人才来做事呢?实在是太苛刻了!
言官可以批评皇帝,弹劾大臣,但是言官自己犯了错,谁来批评他们呢?现在有些言官办事议论人,往往不恰当,部臣不给他们回奏,他们就生气;即使同僚知道他们错了,也不敢反驳,觉得言官就应该这样。大臣都不肯承认一点错误,又怎么能要求皇帝呢?这完全是为了一己之私,追求胜利!
这四种坏毛病,咱们现在必须深刻反省。关键在于,大臣们要从过去的错误中吸取教训,千万别重用那些只会拍马屁、挑拨是非的人。要是重用那些人,正直忠诚的人就会被排挤,而那些只会歌功颂德的人就会天天围在身边。大臣们自己做主,就算出了错,谁又敢告诉他们呢?宰相的职责,不应该只满足于应付眼前的局面,而应该以修身养性为根本。希望陛下能够明确告诫朝中内外,消除朋党私心,恢复淳朴的社会风气,天下百姓都会万分感激的。
奏章递交上去,交给相关部门处理。结果,因为有人嫉妒他,三天后,他就外放到了宁夏当佥事了。他在宁夏整顿军政,减免了多余的赋税,修建了水闸,流亡的人们也逐渐返回家乡。御史富平孙丕扬得罪了张居正,被那些拍马屁的人弹劾。正在调查的时候,文辉站出来大声说道:“抓住一些小毛病,恶意攻击正直的人,以此来讨好当权者,我绝对不会做,各位也不应该做!” 就这样,弹劾的事暂时缓了下来。没过多久,弹劾孙丕扬的人自己先倒台了,孙丕扬最终免于处罚。神宗皇帝继位后,张居正辞去政务,被召回朝廷担任尚宝卿。不久后,他就告老还乡了。过了很久,朝廷又下诏让他出来做事,但他还没来得及赴任就去世了。
刘奋庸,洛阳人,嘉靖三十八年考中进士。一开始在兵部担任主事,后来调到礼部,同时兼任翰林待诏。他曾经侍奉穆宗皇帝在藩邸期间。后来升任员外郎。穆宗皇帝即位后,因为之前的旧情,提拔他做了尚宝卿。之后,那些在藩邸时就侍奉过皇帝的大臣们纷纷掌握大权,只有刘奋庸一直没有得到重用。大学士高拱也是老臣了,再次被启用后,权力很大,而且比较专横,刘奋庸看不惯他。隆庆六年三月,他上书皇帝说:
陛下登基六年了,朝政好像有所整顿,但权力却逐渐转移;官场好像清廉了,但老毛病依然存在。百官都盼望着看到励精图治的景象,但陛下的精神和意志却不如刚登基时那样了。臣想起在藩邸时受到陛下的恩情,实在难以沉默。特地列举五件事,等待陛下英明的决断。
希望陛下能原谅我的狂妄愚蠢,赞赏我一片赤诚之心,给我一个合适的职位,以此振奋士气,这样正直的谏言就会不断出现,对国家大有裨益。
皇上只听说了这件事,没生气。但是那些依附着首辅的人,觉得奋庸很久没升官,心里很不爽,就一起攻击他,说他坏话。给事中涂梦桂就上奏弹劾奋庸,说他动摇国本。正好,给事中曹大埜也弹劾首辅十条罪状,皇上把他给斥责了。给事中程文又上奏说首辅竭尽忠诚报效国家,功劳万世流芳,而奋庸和曹大埜狼狈为奸,想扳倒首辅,罪行罄竹难书。奏章都送到了吏部。首辅当时正掌管吏部,表面上还为那两个人求情,想让他们宽大处理。皇上没答应,最后把曹大埜贬到乾州当判官,把奋庸贬到兴国当知州。涂梦桂和程文都是首辅的学生。涂梦桂狠狠地批评奋庸,程文则大力赞扬首辅,还把曹大埜奏章里的内容都拿出来,替首辅分析解释,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他们这样不对。奋庸被贬官两个月,正好神宗皇帝即位了,就把他提拔为山西提学佥事。后来又升迁为陕西提学副使。因为生病,请求退休回家,最后去世了。
曹大埜是巴县人。他弹劾首辅,其实是张居正指使的。万历年间,他官做到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因为贪污受贿被免职。
文章最后说:嘉靖皇帝晚年,党争的门户逐渐打开。言官们各自依附不同的派系,所以当时不是担心他们不说话,而是担心他们说的太多太乱,没有根据,而且心里有私心;他们说得越多,国家大事就越混乱。汪文辉提出的四条弊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要评价明朝末年言官们的作为,衡量他们的功过是非,就应该从这里去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