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祥,字天瑞,是麻城人。他爷爷李正芳做过山西布政使,他爸爸李清见做过陕西参政。李文祥从小就聪明过人,很厉害。年轻的时候就考中了乡试,成化年间考中了进士。万安当权的时候,很看重李文祥的才能。

有一次,万安让同榜进士孙弘璧去李文祥家做客,李文祥心里很不舒服。他画了一幅画,画上画的是斑鸠,言语之间暗含讽刺,万安心里很生气,记恨上了他。没过多久,孝宗皇帝继位,李文祥就上了一道奏折,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祖宗为了治理国家,设立了内阁和六部,负责处理国家大事和各种事务,责任重大啊!可是最近,当权的很多人都不称职,权力都落到了内侍手里。赏罚全凭他们高兴,老百姓的祸福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仇视敢于直言的官员,公然收受贿赂。巴结他们的人,就能飞黄腾达;得罪他们的人,就会被陷害,被贬到边远地区。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我希望陛下能够仔细调查那些罪魁祸首,严格执行国法,选拔那些谨慎忠厚的人来办事。还要广泛选拔大臣,商量治理国家的大计,真心实意地信任他们,不要再疑神疑鬼的,这样才能整顿朝纲,不让那些奸佞小人得逞。

祖宗制定的法律,轻重都很合适。可是现在,司法部门只顾着徇私枉法,根本不顾国家法律。有钱有势的人,即使犯了重罪也会被轻判;穷人弱者,即使犯了轻罪也会被重罚。这样一来,坏人得逞,社会风气败坏。再加上社会风气奢靡,礼仪制度荡然无存。有钱的百姓住着像皇帝一样的房子,穿戴着像公侯一样的衣服。奇技淫巧之风盛行,上上下下都跟着学坏。我希望陛下能够重申旧章,让司法部门遵守法律法规,让老百姓都遵守法令,这样才能使礼法明晰,老百姓不敢再胡作非为。

可是,国家要是没有合适的人才,谁来一起治理国家呢?已经退休的尚书王恕和王竑,他们忠心耿耿,年纪虽然大了,但精力还很充沛;南京主事林俊和思南通判王纯,他们刚正不阿,很有才能。我希望陛下能够起用他们辅佐朝政,听听他们的意见,一定会有益处,能够帮助您治理好国家。而且,贤才难求,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环境会影响人,即使是英雄豪杰,也难免会受到影响。但是,老百姓并非都是庸庸碌碌之辈,那些能够自知之明,懂得反省的人,就是人才;那些贪图安逸,只顾眼前利益的人,就是无用之人。我希望陛下能够明察秋毫,罢免那些欺骗皇上,营私舞弊,危害国家的人,其余的人,就勉励他们改过自新。只要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一定会有很多人会变得更好。

皇上,我看到登基的诏书,上面说不允许听信风言风语。可是古时候圣明的君王都会悬挂鸣冤鼓、设置谏言木,主动寻求批评和指责呢!就算有人说的不是事实,听的人也能引以为戒,对国家有什么坏处呢?为什么要急着治他们的罪?以前李林甫就是利用这一点来祸害唐朝,王安石也是用这种方法来祸害宋朝。现在这事儿一传开,大家都吓坏了。我希望皇上您能再发一道诏书,广泛征求臣子的直言,这样才能避免奸臣的阴谋诡计,也能彰显您的圣明之德。一般来说,君子的话语绝对不会对小人有利,如果皇上您真的要咨询意见,那些小人肯定会肆意中伤别人。如果您对什么事情有疑问,不如当面问问清楚。

奏章递交上去了,那些宦官和执政大臣万安、刘吉、尹直他们都很讨厌这个奏章,好几天都不批复。突然有一天,皇上召见我到左顺门,说我的奏章里写了“中兴再造”这样的话,传旨来责问我。我从容不迫地解释清楚了。结果呢,还是被贬官到陕西咸宁当个丞。南京的主事夏崇文还为我上书求情,也没用。工部主事林沂又再次请求皇上召回我和汤鼐,皇上采纳了夏崇文的话,还召见了陈献章、谢铎等人。这时万安已经下台了,但是刘吉、尹直却激怒了皇上,皇上严厉地斥责了我。朝中很多大臣都推荐我,都被刘吉、尹直给压制住了。

弘治二年,因为王恕的推荐,我又被召回朝廷,做了兵部主事。下面的官员送礼,我都拒收了。到任还不到一个月,因为刘吉的事,我又被下狱,贬到贵州兴隆卫当个经历。都御史邓廷瓒去征讨苗族,向我咨询军事,非常欣赏我,想推荐我当监司。我说:“我以前是因为直言进谏被贬的,现在因为军功升官,这不行!”我坚决推辞,推辞不成,我就请求皇上让我回京城递交辞呈,恳求皇上让我回家。我两次上奏章,都不被允许。回家的路上,经过商城,渡河的时候冰面破裂,我掉进冰窟窿里死了,那年我才三十岁。

孙磐,是辽阳人,弘治九年考中了进士。他在刑部实习的时候,刑部的小吏徐珪因为“满仓儿”的事儿弹劾了太监杨鹏,结果自己也倒霉了。孙磐就上书皇帝说:“现在那些谏官们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人,反倒是那些小吏敢于揭露权贵,这让我觉得挺羞愧的。我觉得应该把那些敢于直言上谏的人分成四等:最好的是那些不怕得罪人,敢于弹劾权贵的人;其次是那些敢于揭露黑暗,指出问题的人;再次是那些能为国家大事提出建议的人。这三类人都应该提拔重用。而那些只会粉饰太平,不敢说话的人,就应该把他们撤职!这样言官们才能有所警醒,不会再懈怠了。” 可惜,他的建议当时并没有被采纳。

徐珪,应城人。一开始,千户吴能把女儿满仓儿许配给媒婆,媒婆又把她卖给了乐妓张氏,骗她说:“是周皇亲戚家要的。”后来,满仓儿又被转卖给了乐工袁璘。吴能死了以后,他的妻子聂氏找到了女儿。女儿埋怨母亲把她卖掉,就谎称聂氏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聂氏和儿子一起抢回了女儿。袁璘就到刑部告状,刑部郎中丁哲和员外郎王爵调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袁璘说话态度不好,丁哲打了袁璘一顿,几天后袁璘就死了。御史陈玉和主事孔琦验尸后,把袁璘埋葬了。东厂太监杨鹏的儿子曾经和满仓儿发生过不正当关系,他就教唆袁璘的妻子向杨鹏告状,还让张氏说满仓儿是她的妹妹,又让贾校尉也这么说。媒婆于是就说聂氏的女儿以前嫁给了周皇亲戚。

奏报到了镇抚司,丁哲、王爵等人因此获罪。案件又移交给了法司和锦衣卫审理,他们去周皇亲戚周彧家查找,却没找到任何证据。朝廷又命令府部大臣以及给事中、御史们廷审,张氏和满仓儿这才说出实情。都察院上奏说,丁哲因为公务杖责人致死,罪当徒刑;王爵、陈玉、孔琦以及聂氏母女应该杖责。案子到了皇上那里,徐珪非常气愤,上疏说道:“聂氏女儿的案子,丁哲审理得很清楚。杨鹏拷打聂氏让她诬告,镇抚司互相包庇欺骗。皇上您让法司、锦衣卫复审,他们害怕东厂,不敢说实话,直到在朝堂上审问才不能隐瞒。女儿诬告母亲,仅仅杖责,丁哲等人无罪却反而被判徒刑。轻重如此颠倒,都是东厂的威逼所致啊!我在刑部三年,看到审问盗贼的案件,很多都是东厂镇抚司抓获的,有的说是校尉诬陷,有的说是校尉为别人报仇,有的说是校尉收受了罪犯的贿赂,让其他人顶罪。刑官们都看清了真相,不敢擅自改动一个字。上天不悦,灾异频频出现。我希望陛下废除东厂,将杨鹏叔侄和贾校尉以及这个女孩处死,把镇抚司官员发配到边疆,提拔丁哲、王爵、孔琦、陈玉各升一级,洗刷他们的冤屈,这样天意才能回转,太平才能到来。如果不能罢免东厂,也应该挑选像陈宽、韦泰那样谨慎厚道的太监来管理,并且安排一位大臣与他们一起管理。镇抚司办理刑狱也不应该只用锦衣卫官员。请求挑选京中各卫各一人以及刑部主事一人,共同管理镇抚司的事务。或者三年、六年更换一次,这样巡捕官校作奸犯科,诬陷无辜的事情就会减少。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周围都是东厂镇抚司的人,灾祸一定避免不了。但是与其死在这些人手里,不如死在朝廷手里。请皇上斩下我的头,以表达我的意见。请允许我的妻子把我的遗体送回老家,我死而无憾。”

皇上大怒,下令都察院审查。都御史闵珪等人指责徐珪奏事不实,赎罪后恢复原职。皇上责令他们写具状,他们都上疏认罪,被削减俸禄不等。徐珪赎罪完毕,被发配为民。过了一段时间,给事中庞泮等人说:“丁哲等人的案子已经覆奏三个多月了,被关押的有三十八人,请求早日释放他们。”于是杖责满仓儿,把她送到了浣衣局。丁哲得到为袁璘办理丧葬的钱后,被发配为民。王爵、孔琦、陈玉都赎罪后恢复了官职。这是弘治九年十二月的事。

磐寻(pán xún)升职当上了吏部主事。正德元年,宦官越来越有权势了,磐寻又上书皇帝说:“现在最大的弊政,就是内臣(宦官)干预朝政。大臣本来就应该在朝廷内部办事,对外的事情根本不应该插手,更别说让他们掌握兵权了!以前朝代兴盛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种事。唐朝、宋朝末年才开始设置监军,结果国家都因此而灭亡了。现在九边镇守、监军的那些内臣,仗着权势,专横跋扈,无恶不作。有战事就带着精兵强将保护自己,打胜仗了就让手下抢功劳。武将们因此攀附他们,监察部门也不敢追究。那些宦官带来的家眷和手下,都是些恶棍无赖,抢劫掠夺,凶狠残暴,搞得军队士气低落,百官都灰心丧气。请求把他们全部召回京城,把边防事务全部交给将领负责,这是当务之急啊!” 但是皇帝没采纳他的建议。后来刘瑾得势,就说磐寻是奸党,逼他回家。刘瑾被诛杀后,磐寻又重新被任命为河南佥事,后来因为一些牵连被罢官了。

珪(guī)因为刑部主事陈凤梧的推荐,被任命为桐乡丞。正德年间,他升迁到赣州通判。他招降了盗匪头目何积玉。后来,何积玉又反叛了,珪因此被关进监狱,不久后又被释放了。之后因为平定盗匪的功劳,他升迁为知州。

胡爟(hú kuài),字仲光,是芜湖人。弘治六年考中进士。之后改任庶吉士,被授予户部主事。弘治十年三月,发生了灾异,朝廷下令征求大家的意见。胡爟上书皇帝说:“中官李广、杨鹏,他们听信了左道人士刘良辅等人的妖言惑众,大肆举行斋醮活动,耗费了大量的国库钱财。那些不肖的士大夫们,却昏庸无能,只知道去巴结他们,相互勾结,走后门。阴盛阳微,灾害怎么能够消除呢?” 然后他又详细地陈述了那些权贵、方士、以及冗余官员的危害。他的奏疏被压了下来。不久,李广死了,所以胡爟也就没有受到牵连。

明朝成化年间,宦官专权,厉害得很。到了孝宗皇帝继位,虽然也曾经几次罢免了一些宦官,但他们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彻底清除。要是谁得罪了他们,那些宦官们就会联合起来陷害你,直到把你整垮为止。以前好多官员因为得罪了宦官而被陷害,比如弘治元年,户部员外郎周时就上疏请求严惩先朝遗留下来的奸臣汪直、钱能、蔡用等人,还要彻查京师和各地镇守的宦官。结果那些宦官们抓住他在奏疏里用了“宗社”二字,说他越格了,就让司法部门抓了他。后来虽然放了他,但这事儿也够吓人的。

过了几年,弘治十三年秋天,大同那边出了紧急情况,朝廷派保国公朱晖去平叛。有个叫王雄的官员,官职是行人,他觉得朱晖能力不行,还请求朝廷撤掉宦官的监督权力,好让将领们更有权力。当时苗逵正在督促朱晖的军队,他认为王雄是在阻碍军务,于是把王雄关进了诏狱,最后还把他贬到云南浪穹当个小官。

罗侨,字维升,是江西吉水人。他为人纯朴安静,欲望很少。他师从张元祯先生学习,在乡里讲学。弘治十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新会县知县,在当地做了不少好事,很受百姓爱戴。

正德初年,他进入朝廷担任大理寺右评事。正德五年四月,京城遭遇旱灾,他上书皇帝,说:“我听说,人君施行仁政,则阴阳调和,天下太平;如果政治失误,就会出现灾害。最近京城久旱,陛下您特别恩典,释放了被流放的囚犯,取消了株连的禁令,并且斋戒祈祷了十多天,可雨水仍然没有到来。我认为,上天仁慈之心并没有改变啊!陛下您早朝,有时直到日落才结束,却与那些奸佞小人亲近,喧闹到深夜,这怎么能承接上天的心意,成就大业呢!”

他接着写道:“现在法网越来越密,苛捐杂税越来越重,强盗白天就敢杀人,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国家的元气都耗尽了。监察官员知道这些情况,却不敢说话;内阁大臣知道这些情况,也不敢全部上报,这就是最大的祸患啊!古代任免大臣,都有章法可循,脸上刺字、割鼻子之类的酷刑,不会用在大夫身上。而现在,大臣被罢免,常常不按规矩来。先朝忠臣刘大夏,被贬谪到边远地区,已经三年了,陛下您却不闻不问,这不是对待老臣、尊敬大臣的办法啊!朝廷的法律条文,是根据古今典章制度制定的,足以惩治奸邪,避免冤枉好人。可是现在,司法部门奉承皇帝旨意,巧立名目陷害好人。《尚书》上说:‘赏赐过分,就会波及到坏人;刑罚过滥,就会波及到好人。如果不幸犯了错误,宁可赏赐过分,也不可刑罚过滥。’如今的刑罚,已经到了多么过分的地步啊!我希望陛下您能谨慎游乐,摒弃玩乐,远离小人,召回那些有德行的旧臣,和朝中大臣一起,日夜勤勉地治理国家,同时命令司法部门严格遵守现行法律。即使是法律条文较轻,而实际情况严重的案件,也必须奏请皇帝裁决,不要擅自轻判重判。这样才能上天免除灾害,下安定民心。”

当时,朝中大臣很久以来都害怕说话。他上书之后,自己估计必死无疑,已经准备好了棺材。刘瑾大怒,假传圣旨斥责了他几百字,命令大臣们议罪。大学士李东阳竭力营救,才使他被改任为原籍的教职。那年秋天,刘瑾被处死,他很快被重新召回朝廷任职,但又以生病为由辞官。宁王朱宸濠叛乱时,王守仁在吉安起兵,他立即前往支援。

世宗皇帝登基后,马上就让罗侨回家当台州知府。他建了忠节祠,祭祀方孝孺。还经常找些老百姓聊聊天,了解一下民间的疾苦。每年都会下乡走访,指导农业生产,还给老百姓讲解一些重要的礼仪,比如冠婚丧祭,总之,台州在他的治理下变得井井有条。嘉靖二年,罗侨的政绩考核非常出色。

都御史姚镆给皇帝上奏章,为罗侨抱不平,奏章里说:“大臣敢于直言进谏,古来就非常不容易。以前‘八党’专权,奸臣严嵩乱政,朝中大臣都吓得不敢说话,只想保住性命。而给事中刘掞和评事罗侨却为了国家,不顾个人安危,揭露时弊,侥幸活了下来。现在咱们碰上了圣明之君,应该好好奖励提拔他们,激励其他大臣效仿。可是现在罗侨在台州当知府,刘掞在长沙当知府,让这些忠心耿耿的人才长期在普通职位上,我觉得朝廷太可惜了!”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提拔罗侨为广东左参政,但罗侨推辞了。朝廷多次下文催促,罗侨没办法,这才勉强接受了任命。一年多后,他就以生病为由辞官回家了。

罗侨为人正直,做事都以古人为榜样。罗洪先守孝期间,没有停止讲学,罗侨认为这不合礼法,就写信批评了他。可见他为人多么刚正不阿!

叶钊,字时勉,是丰城人,弘治十五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南京刑部主事。他发现监狱里关押了很多冤假错案的囚犯,就按照法律把他们都释放了。他还处理了一起宦官侵占芦洲土地的案件,把土地判给了老百姓。应天府等地发生灾荒,他还上书朝廷提出了四条治理荒政的建议。不久后,他就升职为员外郎了。

武宗当上皇帝后,有人上奏章给他提出了八件事。奏章里说:“宣府、大同地区被敌人袭击,死了好几千士兵。负责监督的太监苗逵却谎报战功,应该把他召回来调查清楚。太监管军队的事,历史上从来没见过。唐朝开始用太监管兵,结果国家都亡了;咱们正统朝也用太监管兵,结果皇帝都跑到北边去了。从现在开始,军事行动不要再派太监去监督了,驻守边关的太监也应该撤回来。再说,国家刚建立的时候,所有太监都归礼部管,品级最高也就是四品,工作也就是打扫打扫卫生。现在我建议还是把他们归到礼部,改成司礼监,让他们干些杂活就行了。把东厂撤了,把它改成别的机构。这样一来,那些太监就不能再专权了,天下才能太平。” 他还请求皇上把刘大夏召回来,并且赦免谏官戴铣等人的罪。

刘瑾一听就火了,抓住机会说刘大夏断案有错误,把他抓进诏狱,革职回家,让他去西江讲学。刘瑾被杀后,刘大夏被起复为礼部员外郎,结果还没来得及上任就去世了。 后来,学者们在石鼓书院为他立了祠堂。

那时候,还有一个叫刘天麒的工部主事,是广西临桂人,和刘大夏是同年的进士。他被派到吕梁工作。有几个太监路过那里,刘天麒没有对他们行礼,那些太监就跑去跟刘瑾告状。刘瑾把刘天麒抓进诏狱,把他贬到贵州安庄驿当驿丞,最后在那里去世了。嘉靖初年,才给他恢复了官职,并追赠祭祀。

戴冠,是信阳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在户部当了个主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受宠,俸禄也花得越来越多,于是就上书皇帝直言进谏,大概意思是这样的:“古人管理钱财,最注重精简开支。现在京城里那些权贵子弟,他们的家奴们成天偷鸡摸狗地捞取赏赐,那些穿着锦衣的官员,少说也有上万,更别说那些依附权贵的勇士,还有被安排到各监局当工匠的,根本数不清,这些人都是国家的蛀虫啊!每年漕运收入四百万石,以前还有剩余,最近因为水旱灾害,收入比以前少了,可支出却反而增加了,这些蛀虫一年就耗费了漕运收入的三分之一!皇上您怎么能忍心用老百姓的血汗钱,养活这些没用的蛀虫呢!打仗要的是精兵强将,而不是人多,边疆的军队都是当地人,熟悉地形,作战经验丰富,足够守卫边疆了。现在一有警报就调动京城的军队,甚至把宣府调来的军队也留在京城操练,这些问题大臣们已经多次上奏了,可您就是不让他们回去。皇上您怎么对边防军队不关心,却对京城里的这些军队如此重视呢?天子应该为天下积蓄财富,而不是像小商小贩一样把钱财都攒到自己手里!王振垮台后,他搜刮来的财产并没有交给国家,而是被储存在豹房,还新修了个仓库。本来宫里的东西,内有内务府,外有户部,这个新仓库到底用来干什么?” 奏章递上去后,皇帝龙颜大怒,把他贬到广东乌石驿当了个小小的驿丞。

嘉靖初年,戴冠又重新被启用,后来做到山东提学副使,以清廉正直而闻名。

黄巩,字仲固,福建莆田人,弘治十八年考中进士。正德年间,他从德安推官升任刑部主事,负责处理各部门的奏章。后来又升任职方郎中,掌管武官的选拔。正德十四年三月,皇帝下诏要南巡,黄巩就上书劝谏说:

“陛下您即位以来,祖宗留下的纲纪法度,先是被王振破坏,后来又被奸佞小人破坏,又被边帅破坏,现在可以说是荡然无存了!天下人都知道有权臣,却不知道有天子,天下大乱的根源已经形成,祸乱即将爆发。臣现在就将当务之急的事情禀报陛下:

第一,要重视正统的儒家学说。臣听说圣人主张心静神安,君子要谨慎行事。陛下您四处游玩,沉迷享乐,不知节制,已经过分了!臣希望陛下您能够高居九重之天,认真思考,摒弃奢华,斥退异端邪说,远离奸佞小人,广招德高望重的老人,寻找忠贞正直的大臣。这样才能涵养您的气质,陶冶您的品德,从而使圣学复兴,圣政自然会兴盛起来。”

第二,要畅通言路。言路啊,那是国家的命脉!古代明智的君王都引导臣子说话,利用臣子的谏言来彰显自己的贤明。现在可不是这样。大臣们要是敢讲时政,身边的人就偷偷藏起来不报,或者事情牵扯到权臣,就压着不往上报,反而用其他的事情来中伤他们。这样一来,大臣们不是因为进谏获罪,而是因为其他事情获罪。所以,即使有安定百姓的好策略,有为国家谋划的最佳方案,也没办法让皇上知道。就算有造反的事情,有奸臣作乱,皇上又怎么能知道呢?我希望您能广开言路,不要因为臣子越位说话而治罪,不要因为他们想出名而责备他们,这样忠言就会不断进献,您的见识也会一天天增长,那些乱臣贼子也会有所畏惧,不敢放肆了。

第三,要改正称谓。皇上您无缘无故地降低自己的称谓,自称大将军、太师、镇国公,远近都听说了,没有不感到震惊的。这样一来,谁才是天子呢?天下人不会拿天子的礼仪来侍奉您,而是拿将军的礼仪来侍奉您,天下人都成了您的属下将军的臣子了!现在如果不取消这些称谓,昭示上下尊卑的等级,那朝廷的体统就不正,朝廷威严也就没了。古代的天子也有称自己为“独夫”的,想做个普通老百姓都做不到,我替皇上您担心啊!

四,戒游幸。皇上您一开始游玩,还没出皇宫大院,只是在南内驰骋玩耍,当时就有人觉得这样不好。后来您又去了宣府,又去了大同,还去了太原、榆林。每次出行都耗费大量钱财,劳民伤财,弄得地方上鸡飞狗跳,老百姓都过不下去了,甚至夫妻都无法相守。皇上您是百姓的父母官,怎么能忍心让百姓落到这种地步呢?最近又下令要南巡,南方老百姓听说后都争先恐后地带着妻儿老小逃难,流离失所,怨声载道。现在江淮地区闹大饥荒,父子兄弟都吃人肉,天灾人祸已经够多了,您还要雪上加霜,这样下去,有多少人会变成土匪强盗啊!那些奸邪之徒都在暗中观察,伺机而动。要是内部出乱子,您想回来都没路;要是外部出乱子,您想求救也来不及。到时候您后悔都来不及了。那些当权的大臣、掌权的宦官,还有那些皇上您身边的亲信小人,他们哪有半点真心对您啊?他们巴不得您出远门,好让他们自己专权,胡作非为,乘机捞好处。就算他们不这么做,也会袖手旁观,就像秦国和越国那样,互不关心,漠不关心。皇上您应该痛改前非,下道痛切自省的罪己诏书,取消南巡,拆掉宣府行宫,表明您不再出宫了。拿出内库的钱赈济江淮灾民,让边防军队复员回家。弥补过去的错误,挽回失去的人心。这样的话,局面还有转机。

五,去小人。自古以来,小人当权就没几个国家能不亡国的,也没几个小人能善终的。现在那些小人,他们专横跋扈,贪图富贵,人数众多,势力庞大。至于说挑起边境战争,把打仗当成儿戏,让皇上您劳民伤财,寒了百姓的心,那都是江彬干的好事。江彬,不过是个粗鄙武夫,凶狠霸道,一点做臣子的样子都没有。我看他只有死罪,没有功劳。皇上您却给他赐国姓,封他为伯爵,把他当成心腹,把京营重任交给他。让他在外掌握兵权,在内图谋不轨,骑虎难下,这必定会酿成大乱!天下人都恨不得吃他的肉,皇上您为什么不把他杀了,来平息众怒呢?

皇上年纪越来越大了,还没立太子,祖宗江山后继无人,这可是大事啊!您老人家还经常出游,四处奔波,风险很大;收养的义子又多,个个围在您身边。您却不好好选个贤能的人来继承大业,我觉得您这顺序搞反了!希望您能向祖宗神位禀告,征求太后的意见,再问问大臣们的看法,从皇室宗亲里选个贤能的人进宫抚养,好让天下百姓有个盼头。将来您有了皇子,再让他去封地,这样对江山社稷才真是长久之福啊!

陆震写好了奏章准备上谏,结果看到巩先生的奏疏,觉得比自己的写得好多了,于是就撕掉了自己的,和巩先生一起上交了奏章。皇上大怒,把他们俩都关进了诏狱,还让他们在午门跪着。大家都觉得皇上要出来了,巩先生却说:“皇上要是出来,我就拉着他的衣襟,死在他面前!”他们跪了五天,期限到了,还是被关着。过了二十多天,廷杖五十下,被革职为平民。有人沿路追杀巩先生,有个叫洪主事的官员知道这事儿,却隐瞒了下来,巩先生才偷偷跑掉了。

回家后,巩先生潜心著书立说。有时候米缸都空了,中午还没做饭,他却依然泰然自若。他还曾经感叹说:“人生做到公卿重臣,富贵荣华,也不过三四十年的光景。只有修身立德,才能名垂千古。可是世人却往往为了眼前的富贵而放弃长久的功名,这是为什么呢?”

世宗皇帝即位后,召他去南京做大理丞。他上疏建议学习古代的典章制度,推行正统的学术思想,效法尧舜,保护好人,辨别坏人。第二年进京朝贺,结果在京城去世了。行人张岳为他的正直节操鸣不平,朝廷追赠他大理少卿的官职,并赐予祭葬。天启初年,又追谥他为“忠裕”。

陆震,字汝亭,是兰溪人。他师从同县的章懋,因为学识和品行出名,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泰和县知县。当时刘瑾专权,因为拖欠盐税,被追究责任的百姓有好几百人,陆震极力向上级为他们申辩,最终让他们免于处罚。驻守当地的太监每年都要征收贡品絺(一种细麻布),陆震设法减少了征收的数量。他还增建学舍供学生居住,拆毁淫祀的庙宇,修建忠义祠堂。因为浮粮(多收的粮食)加重了百姓负担,陆震仔细查验赋税账册,查出隐匿的粮食一万五千石,用来补充浮粮。他在县城左边修建粮仓,储备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他亲自走访乡里,鼓励发展农业和桑蚕业。他还制定了保伍制度,让百姓做好防盗准备。他加固了七里长的城墙,并在外面又修了一圈十里长的土城。当时军队出动讨伐贼寇,所到之处都扰民,陆震向总督反映情况,要求军队不要随意停靠船只,官府要准备好粮食,按顺序供应给军队,这样军队行动就井然有序了。他还负责追捕永丰、新淦的贼寇,因为立功受赏。巡抚和按察使都推荐他,朝廷就把他征召为兵部主事。泰和县的老百姓还为他修建了生祠。

在兵部工作期间,他负责处理各部门的奏章,因为和一些宦官起了冲突,就被调到紫荆关等地巡视。后来,他又因为为都御史彭泽、副使胡世宁辩护,得罪了尚书王琼和陆完。

孝贞皇后去世,武宗皇帝从宣府回来。发丧几天后,武宗又想北上出游。陆震上疏劝谏道:“最近上天降下不幸,我们遭受了巨大的悲痛。皇上您正在狩猎,大家都很惶恐不安。陛下您冒着风雪单骑回宫,百官都非常感动,认为陛下以前有所蔽障,现在终于明白了。如今梓宫还在停放,您却打算马上出游,臣知道陛下心里一定感到不安。况且陛下即位已经十二年了,十是干的终结,十二是支的终结。正值气运交替,应该修德更新的时候,您却把宣府当成住所,沉迷于骑射为乐,这是臣非常担忧的。古代帝王虽然也喜欢车马游猎,但像您这样以游乐为重,把家当作旅馆,把治理天下的重任、赏罚的大权交给别人,自己却漠不关心,这是古今都没有的。恳请陛下认真执行丧事制度,戒除游乐。” 但是他的劝谏没有被采纳。

武选员外郎这个官职,他当上了。后来,他和黄巩一起劝谏皇帝南巡,结果被抓进了大牢。 在监狱里,他和黄巩一起研究《易经》里的九卦,探讨忧患的道理。 跟他们一起被关的人都在忙着处理身后事,就他一个人啥也没说。 挨了板子之后,伤得很重,他还给儿子们写信,信里说:“我就算死了,你们也要努力做个忠孝之人。我的字写得乱七八糟的,但我的心一点都不乱!”说完就去世了。 等到世宗皇帝登基后,追赠他为太常少卿,我还去祭奠了他。

方震他们被关进监狱的时候,江彬一心想要弄死他们,还故意不给他们饭吃。方震最小的儿子方体仁,当时才十五岁,就乔装打扮成其他犯人的家属,偷偷地给他们送饭送粥。 后来皇上下了道旨,说可以给方震的一个儿子安排个官职,他哥哥们都把机会让给了方体仁,于是他做了漳州通判,还干得很出色。 他的孙子方可教,后来也考中了进士,一直做到南京礼部侍郎。

夏良胜,字于中,是南城人。年轻的时候,督学副使蔡清很赏识他,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好官,不会再有比他更优秀的人了!” 所以他才叫夏良胜。正德二年,他乡试考中了第一名。 第二年,又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刑部主事,后来调到吏部,最后升任考功员外郎。

皇上南巡的消息一下达,良胜就和其他官员一起上奏章,跟礼部主事万潮、太常博士陈九川一起联名上书,意思是说:“现在东南的战乱,可不是只有江淮地区;西北的隐患,也快逼近京城了。祖庙的祭祀,不能长期空缺;皇太后的供养,也不能一直耽搁。皇宫里添丁进口的好事,应该尽早计划;国家大事那么多,您可不能都交给别人处理啊!‘镇国’这个称号,天下皆知,恐怕会引起别人的觊觎;把边疆将领都调到京城附近,小心养虎为患啊!皇上您这样不停地巡游,我们这些臣子都不知道哪天会死掉!” 当时舒芬、黄巩、陆震的奏章已经先递上去了。吏部郎中张衍瑞等十四人、刑部郎中陆俸等五十三人紧跟着也上奏了,礼部郎中姜龙等十六人、兵部郎中孙凤等十六人又接着上奏。就连御医徐鏊也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来劝谏,大概意思是说:“保养身体就像点蜡烛一样,房间关着门窗就安全,遇到风雨就会被吹灭。陛下您贵为天子,却经常参加一些娱乐活动,骑马射箭,打猎玩兽。最近又毫不顾忌地远游,冒着寒暑,跋山涉水,饮食也不规律,吃的东西也不讲究,这根本就不是养生的方法啊!况且南方潮湿闷热,更容易生病。请您想想宗庙社稷的安危,不要再骑马打猎了,不要过度饮酒饱食,高兴不要伤心过度,生气不要伤肝,欲望不要伤肾,劳累不要伤脾,您就待在宫里安安静静地休息吧,别再冒风险了!臣下我实在是太担心了!”

这些奏章递上去之后,皇上和那些宠臣们都非常生气,于是就把良胜、万潮、陈九川、黄巩、陆震、徐鏊都抓进了监狱,舒芬和张衍瑞等一百零七人则被罚跪在午门外面五天。大理寺正周叙等十人,行人司副余廷瓒等二十人,工部主事林大辂、何遵、蒋山卿也联名上奏章,皇上更加生气,也把他们都抓进了监狱。很快,皇上又下令让周叙、余廷瓒、林大辂等人,和良胜等六个人一起,在宫门口跪了五天,还上了刑具。到了晚上,他们仍然被关在监狱里。这些大臣们每天早上进去,晚上出来,一个个像重犯一样,路上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掉眼泪。而朝中大臣除了大学士杨廷和、户部尚书石玠上书营救之外,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百姓们都很愤怒,纷纷扔石头骂他们。大臣们都很害怕,上朝的时候都不敢多说话,请求皇上发布诏令禁止议论朝政,结果通政司直接把他们的奏章都拒收了。

话说那一天,天昏地暗,南海子水位暴涨,足足涨了四尺多高,桥下七根铁柱都被冲断,像被砍断似的。金吾卫都指挥佥事张英一看这情况,就说:“这是不祥之兆啊,皇上出巡肯定不会顺利!”他立马就脱了衣服,把刀架在胸口,还装了几捧土在怀里,拿着奏章跑到皇上出行的路上跪着哭喊,然后直接往自己胸口刺了一刀,血流了一地。卫兵赶紧夺下他的刀,把他绑起来送进了诏狱。审问他为啥怀里揣土,他说:“怕弄脏了皇宫,用土掩盖血迹罢了。”皇上震怒,下令杖责他八十下,结果张英就死啦。

其他一百零七个人,跪完之后,每人挨了三十杖。其中舒芬、衍瑞、俸、龙、凤这几个人因为带头闹事,被发配到边远地区。其他人则被扣除半年俸禄。良胜等六人和叙、廷瓒、大辂每人挨了五十杖,其余三十人每人挨了四十杖。巩、震、良胜、潮、九川则被革职。其他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鏊被发配去守边疆。总之,皇上的出巡计划最终取消了。

良胜回家后,开始教书育人。后来世宗皇帝登基,把他重新召回朝廷,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尚书乔宇很欣赏他,推荐他做了文选郎中。良胜为人清廉,做了不少好事,提拔了不少人才。“大礼议”开始后,他多次和同事们一起坚决反对。等到席书、张璁、桂萼、方献夫这些人凭借皇上的旨意被提拔重用,良胜依然坚持反对,因此得罪了不少“大礼议”的支持者,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后来良胜升迁为南京太常少卿,还没来得及上任,就被外调了。给事中陈洸上书诬陷,说良胜和尚书乔宇等人结党营私,排挤异己。于是,良胜被贬到茶陵当知州。等《明伦大典》完成后,皇上又责怪良胜胁迫下属官员,说他罪责深重,把他贬为平民。

早些时候,良胜曾经把他在部门里的奏章整理成册,叫做《铨司存稿》,里面关于“大礼议”的奏疏都收录在内。后来被仇家告发,他又被抓进了监狱。按律当受杖刑,可赎罪,但皇上特别下旨,把他发配到辽东三万卫戍边。五年后,良胜死在了戍边的地方。穆宗皇帝即位后,追赠他太常卿的官衔。至于舒芬他们的事迹,也有记载。

万潮,字汝信,是江西进贤人,正德六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宁国府当推官,后来调到京城当仪制主事,他和芬、良胜、九川并称为“江西四谏”。嘉靖皇帝登基后,他又重新回到原来的官职,后来升迁到浙江提学副使。过了很久,他又升任参政,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调到广西。之后又多次升迁,最后做到陕西左布政使、右副都御史,负责巡抚延绥地区,走到哪里都很有声望。

陈九川,字惟濬,是江西临川人,正德九年考中了进士。他曾经跟随王守仁学习。后来被任命为太常博士。后来被罢官,他又回去继续跟随王守仁学习,直到王守仁去世。嘉靖皇帝即位后,他被重新起用,官职也升到了主客郎中。他负责管理进贡的物品,曾经节省贡品使费几万两银子。有一次,天方国进贡玉石,九川把那些不好的玉石都挑了出来。有人请求赏赐蟒袍,他没上报皇帝,还骂了通事胡士绅等人。胡士绅很生气,就假借番人的话诬陷九川和会同馆主事陈邦偁。皇帝大怒,把他们两人都关进了诏狱。

当时张璁、桂萼想把费宏拉下马,夺取他的位置,于是就指使胡士绅再次诬陷九川盗取贡玉送给费宏,还牵连了兵部郎中张<羽惠>、锦衣指挥张潮等人。皇帝更加生气,把<羽惠>等人也关进了诏狱。指挥骆安请求亲自审问胡士绅,给事中解一贯等人也为九川等人求情,但皇帝都不答应。案子结了,九川被发配到镇海卫戍守,陈邦偁等人则被罢官,各有处罚。过了很久,他遇到大赦被释放回家,最终去世了。

张衍瑞,字元承,是河南汲县人,弘治十八年考中了进士。他当过清丰县知县。因为严格执法得罪了刘瑾,被抓进诏狱,差点丢了性命。刘瑾被诛杀后,他才被释放,官复原职,当上了吏部文选郎中。后来因为受杖责,被贬到平阳当同知。嘉靖初年,他又被朝廷召回,升任太常少卿。不久就去世了,死后被追赠为太仆卿。

姜龙是太仓人,他父亲的传记叫《昂传》。孙凤是洛阳人,陆俸是吴县人,周叙是九溪卫人,林大辂是莆田人,蒋山卿是仪真县人。这些人都是进士出身。山卿曾经在顾璘门下学习,因为诗歌名扬一时。他们都曾经受过杖刑。受杖后,孙凤和陆俸都被贬为府同知,周叙贬为县丞,林大辂贬为州判官,蒋山卿贬为前府都事。世宗皇帝登基后,把他们都召回,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孙凤最终做到副使,陆俸做到知府,周叙做到工部尚书,林大辂做到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蒋山卿做到广西参政。

徐鏊是嘉定人,本来姓高。他从小就成了孤儿,寄住在舅舅家,在北京,改姓徐,跟着舅舅学医,在内殿当差。他受过杖刑后,被贬戍乌撒。世宗皇帝即位后,把他召回,不久就提升为御医。徐鏊为人耿介正直,当时朝中很多都是新贵,不认识他,而徐鏊也不提以前的事。他在一个官位上干了将近三十年没调动。七十岁的时候,他请求退休。恰好同县人徐学谟担任礼部郎中,向礼部尚书吴山引荐了他。吴山看奏章时,看到一篇关于反对南巡的奏疏,吃惊地说:“这是武宗皇帝时期那位徐先生吗?怎么这么多年还没升官啊!”两位侍郎觉得他年纪太大了,徐学谟大声说:“徐鏊虽然年纪大了,但他年轻时和舒状元一起经历过磨难,值得尊敬啊!”又过了一段时间,徐鏊才被提升为院判。后来他自己请求退休回家,八十三岁去世。

当时和他一起受杖刑的,吏部有姚继岩,行人在陶滋、巴思明、李锡、顾可久、邓显麒、熊荣、杨秦、王懋、黄国用、李俨、潘锐、刘黻、张岳,大理寺有寺正金罍,寺副孟庭柯、张士镐、郝凤升、傅尚文、郭五常,评事姚如皋、蔡时,他们都被贬官。世宗皇帝登基后,把他们都召了回来。张英还被追赠官职并举行祭祀,他的弟弟张雄被授予都指挥佥事。

姚继岩是南通州人,和张衍瑞是同一年考中进士的。他本来要升任文选郎中,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张衍瑞。嘉靖初年,他历任太常少卿,曾在宫门外上书,反对“大礼议”。他生活简朴,远离权势。去世的时候,因为贫困,连丧事都办不好。

何遵,字孟循,是南京人。家里很穷,他爸爸让他去经商,但他不愿意,一心想当个读书人。正德九年,他考中了进士。吏部尚书陆完听说过他的名声,还让他儿子跟着他学习呢。等到朝廷要选拔台谏官员的时候,何遵说自己生病了,推辞说:“不能因为别人的关系而被提拔。” 最后,他被任命为工部主事,负责荆州的木材税收。他下令把一百两银子以下的税收都减免三分之一,遇到因为风浪损失财产的人,也不追究。那些要纳税的人,得亲手写下自己的纳税数额,然后放到郡里的仓库里,每天汇总一次收入。他离开荆州的时候,一分钱也没私吞。

皇上要南巡,说是为了去东岳庙进香。何遵却直言进谏说:“那些淫祀的庙宇不会带来什么福气。万一那些宗室藩王借着迎接皇上的机会,暗中图谋不轨,那祸患就会随之而来,福气还没到,灾难先来了。” 他这是暗指宁王朱宸濠啊。那些权贵们一看他这奏疏,赶紧阻止,不让它递上去。当时黄巩等人已经因为直言犯了罪,何遵又和同事林大辂、蒋山卿一起上疏请求皇上取消南巡,他们极力陈述江彬专权乱政的危害。他们还说黄巩等人并没有罪,希望皇上能够宽恕他们,不要让后世留下杀害谏臣的恶名。皇上大怒,把他们下到诏狱,廷杖四十大板。何遵伤得很重,浑身皮开肉绽,两天后就死了,年仅三十四岁。他家里穷,都是同事朋友们帮忙料理后事的。

何遵写奏疏的时候,家里的仆人哭着抱着他说:“老爷您难道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您难道就不想想您的父母和孩子吗?”何遵一边写一边平静地说:“替我谢谢大人,就说让儿子别放弃学习就行了。” 他死的那天,他父亲正和家人一起祭扫祖坟回来,突然听到鸟儿悲鸣,心里觉得很奇怪。有人说工部有人因为说话获罪了,他父亲大声哭喊:“遵儿死了!” 后来果然证实了这个消息。

在何遵之前因为受杖而死的人,有刑部主事郾城刘校和照磨汲人刘珏。和何遵一起死于杖刑的,除了陆震,还有大理评事长乐林公黼,行人司副鄱阳余廷瓒,行人盱眙李绍贤、泽州孟阳、玉山詹轼、安陆刘概、祥符李惠。

刘校,字宗道,特别孝顺他妈。他妈妈管教特别严厉,要是刘校不小心惹她不高兴了,他就得跪下认错,他妈高兴了才让他起来。正德六年,他和詹轼、刘概一起考中了进士,被分到刑部当主事。他把父亲接到京城奉养,结果父亲在路上去世了。刘校赶过去,抱着父亲的尸体痛哭,差点晕过去。他父亲脸上沾了土,刘校竟然用舌头舔干净。后来他官复原职。皇上要南巡,刑部官员上奏章劝谏,这个奏章就是刘校起草的。他被打了板子,快要死了,还大喊:“我没啥遗憾,就是没见到老母亲最后一面!”他儿子元娄,才十一岁,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的。刘校说:“你读书少,难道不懂得忠君报国的大义吗?好好孝顺祖母和母亲,别让你父亲在天之灵蒙羞。”说完就去世了。刘珏,也是个进士,不过他是通过贡举考试考上的。

林公黼,字质夫,父母去世后,他守孝三年,只吃素菜稀饭,连家门都不出。正德十二年,他和李绍贤、李惠一起考中了进士。很多部门都上奏章劝谏皇上不要南巡,结果都被罚跪在宫门口。那些奸臣还天天用狠话吓唬他们,大家心里都害怕极了。所以,户部不敢上奏章,工部只有三个人敢谏言。只有大理寺全体官员一起上奏章,所以皇上更生气了。林公黼晚上写奏章,听到周围有人暗中哭泣,但他根本不管。等他被关进监狱,黄巩去看他,感叹道:“我结交的朋友遍天下,没想到最后却和质夫你成了知己。古人说‘临危不惧’,说的大概就是你这样的人吧!”林公黼身体本来就不好,最后受不了杖刑,死了。

余廷瓒,字伯献,和孟阳都是正德九年考中的进士。礼部和兵部上奏章劝谏的时候,余廷瓒也带领他的同事们一起上奏章,列举了十条皇上南巡的不可行之处,只有通政司把他们的奏章留了下来。过了几天,其他部门的官员都被罚跪了,他们的奏章才被呈递上去。皇上更生气了,处罚更加严厉。

李绍贤,字崇德。他曾经奉旨去徐州,有个监仓的太监想在席位上占个好位置,李绍贤立刻下令撤掉他的席位,那个太监一脸惊讶地走了。后来李绍贤被抓起来,见了那些太监,那些太监还像奴才一样对他毕恭毕敬。

孟阳,字子乾,是吏部侍郎孟春的儿子。他当了行人,很久都没升迁。有人劝他去巴结当权者,但他不肯。他还跟同事们说:“这件事关系到国家的安危,每一个做官的都应该忧心忡忡,哪里只有言官才应该拼死进谏呢?”他父亲孟春以前是宣府巡抚,立过军功,因为得罪了宦官张永而被罢官回家。听说儿子死谏后,他悲痛地写诗悼念,诗句悲壮感人,大家都争相传诵。

詹轼,字敬之,为人爽朗磊落,很会说话。他的父亲詹瀚,字汝约,跟杨廷和同年考中进士。当时詹轼是刑部主事,也因为进谏而受杖刑。詹轼死后,詹瀚料理完儿子的后事才回家。嘉靖年间,詹瀚因为“大礼议”事件再次受杖刑。每逢阴雨天,旧伤疼痛难忍,他就说:“我没有辜负敬之的在天之灵,这就足够了。”最后官至刑部侍郎。

刘概,字平甫;李惠,字德卿,是尚书李钺的儿子。世宗皇帝即位后,追赠刘概、李惠为尚宝卿,李珏为刑部主事,杨廷和、张璁为太常丞,绍贤为御史。他们都得到朝廷的祭祀,并且朝廷还录取他们的一个儿子进入国子监读书。

那些因为受杖伤而稍晚去世的,有礼部员外郎冯泾(慈溪人),验封郎中王銮(吴江人),还有行人王瀚(昌黎人)。冯泾,字伯清,他和王瀚都是正德九年考中的进士。冯泾以孝友闻名。他死后,家里很穷,无力料理丧事。世宗皇帝即位后,吏部把这件事上报,皇帝赐给冯家二十斛米,并命令有关部门好好抚恤他的家人。

王銮,字汝和,正德六年考中的进士。他在吏部试政时,得到尚书杨一清的赏识,被提升为文选主事。他每天早出晚归,大门紧闭,很少有人能见到他。后来升任验封郎中。他受杖伤后,一年多就去世了。王瀚也早些时候就去世了。世宗皇帝即位后,追赠王瀚为御史,并赐予祭祀。

当时,各部门官员纷纷上奏章进谏,江彬非常生气。他暗中指使看管诏狱的人加重杖刑,所以很多官员都死于杖刑。哭声响彻宫禁,皇帝也被感动了,最终取消了南巡的计划。这都是那些大臣们努力的结果。

嘉靖朝刚开始的时候,有个叫仵瑜的主事上了一份奏章,说:“正德年间啊,那些给事中和御史们仗着权势欺压人,只想着巴结权贵,走捷径。朝廷上有什么大问题,大臣们有什么大奸大恶的事,他们都闭口不言。那些敢于直言进谏,视死如归的人,不是被拷打死在朝廷里,就是被流放到边塞去,这些人都是郎中、员外郎、主事、评事、行人、照磨、庶吉士这些小官,根本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就说张英吧,他本来就是个武夫,却敢直言进谏,最后被逼死了,真是让人悲痛啊!现在皇上英明神武,开始褒奖忠义之士,那些给事中和御史们还有什么脸面再在朝廷上装清廉?应该好好惩罚他们,杀鸡儆猴!” 这奏章最后交给了吏部。后来仵瑜因为争论“大礼议”被杖毙了,这事儿在当时可是传得很广。

有人评价说:李文祥、孙磐甫刚入仕途观政,还没正式当上大官;胡爟以下,包括很多六部尚书和郎官,有的职位低微,有的闲散无事。他们并不是负责监督风纪、掌管言路的官员,可他们却把进谏当作自己的职责。他们敢于直言极谏,结果被贬谪流放,一个接一个;死的人堆积如山,但后来还是不断有人前赴后继。他们敢于触犯权贵,批评皇帝,都是为了国家安危的大事。像张英那样冒着生命危险去警醒皇帝,像徐鏊那样巧妙地用计策来规劝皇帝,这都是出于一片忠心,更是难能可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