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允贞,字懋忠,是南乐人,万历五年考中了进士。 一开始他在荆州当推官。大学士张居正要回家乡下葬,好多官员都争着去帮忙,就怕落后一步,只有魏允贞没去,还打了自己家的奴仆一顿。他平时为人正直,政绩突出,后来被朝廷征召当了御史。
吏部尚书梁梦龙被罢免了。魏允贞就上奏说:“吏部选拔官员的责任重大啊!以前官员选拔之前,吏部官员总是听从执政大臣或者司礼监太监的指示,所以很多不合适的人都被选上了。”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特别强调要严格公正地选拔官员,朝野上下都很信服。没多久,他又弹劾兵部尚书吴兑,吴兑被罢免了。
接着,魏允贞又列举了当时四件弊政,说道:“自从张居正专权以来,吏部和兵部的官员升迁,都得先经过他那里打招呼,所以用的人都是他的亲信。皇上应该和辅臣一起仔细考察吏部和兵部的官员,把他们的职权还给他们。让辅臣不干涉部臣的权力,部臣也不利用辅臣的关系谋私利,这样官场自然就会清明了。
从张居正的三个儿子连续考中进士开始,这种坏风气一直到现在还没改。我建议以后辅臣的子弟考中了,等到他们父亲退休之后再允许他们上朝谢恩,这样或许能稍微减少一些走后门的现象。张居正讨厌听到正直的批评,每次遇到监察御史的空缺,总是选择那些性格懦弱、善于逢迎拍马的人来担任,导致正直的声音听不到,奸臣却得意猖狂。
从现在开始选拔官员的时候,皇上应该严厉命令有关部门,不要再走老路了。自从和俺答汗通商以来,边防的戒备就松懈了。军队每个月的军饷,一半用来支付通商的赏赐,另一半又用来供奉那些达官贵人,士兵们都吃不饱,怎么能抵御敌人呢?辽东边境的战功更是让人震惊,表面上军队的声势越来越大,实际上人口却越来越少。奏报不实,升迁越级,赏罚不明,这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 他的奏章上交后,被交给了都察院处理。
一开始,张居正为了自己的儿子,其他辅臣也纷纷效仿:吕调阳的儿子吕兴周,张四维的儿子张泰徵和张甲徵,申时行的儿子申用懋,都接二连三地考中了。张甲徵和申用懋要参加廷对考试了,这时,高拱上书弹劾张居正。张四维非常生气,说:“我兢兢业业地辅佐皇上,朝廷的事务没有我不该知道的。现在因为前人徇私舞弊,就想让我不参与吏部和兵部的政务,这违反了制度啊!”他因此为儿子辩解,还请求退休。申时行也上疏为自己辩护。皇帝都安慰他们留下来,但同时也批评高拱说话过分了。户部员外郎李三才也上奏说高拱说得对,结果被贬官外放。高拱被贬到许州当判官。给事中和御史周邦杰、赵卿等人为他求情,但都没用。虽然高拱被贬了,但从那以后,辅臣们就不再敢为自己的儿子谋取官职了。过了很久,高拱官职升迁,最终做到右通政。
二十一年,高拱被任命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高拱为人一向刚正不阿,品格高洁,不同凡俗。他看到山西地区人民遭受旱灾,生活贫困,就大力精简幕府的年度供给和州县的冗余开支,用节省下来的几万两银子修缮亭障,建造烽火台,设立器械市场,方便百姓交易粮食。他还奏请免除平阳府每年上缴的站银八万两,用邮传的盈余来补足。雁门、平定两地的军队因为欠粮逃亡,高拱奏请免除他们的租税,鼓励他们回来务农。岢岚互市也省去了六万两的赏银。汾州有两个郡王,宗室人员和军民混杂居住在一起,知州官职低微管不了他们,高拱奏请将汾州升为府。自古以来,边境贸易兴盛,边防就会松懈。高拱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修筑了上万丈的边墙。他的政绩显著,皇帝也多次称赞他的才能。正巧这时,宦官张忠要到山西采矿,高拱极力反对,上书劝谏,但没有被采纳。后来,西河王知燧请求在解州、安邑、绛县开矿,并由仪宾督办;指挥王守信也请求在平定、稷山等地开矿。皇帝都批准了。高拱担心百姓会因此更加受扰,请求让张忠兼管这些矿务,但皇帝也没同意。
话说皇上那会儿,三座大殿接连失火,这可是大事!皇上就下令让大臣们说实话,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个叫允贞的大臣,他可胆子大,直接说责任在辅臣们身上,还点名批评了赵志皋和张位,说:“前两位大臣在二月受了恩宠,没过多久两宫就失火了。今年又受了恩宠,结果三殿又着火了。这天意昭昭啊!” 赵位他们当然不服气,极力为自己辩解,想辞职。皇上虽然安慰他们留了下来,但也批评允贞说,你一个边疆的官员,不该管朝中这些事。 后来皇上几次想重用允贞,都因为允贞说话太直,太“肆无忌惮”而作罢,最后还扣了他五个月的俸禄。过了一阵子,允贞又上书推荐了一大批贤能之士,包括王家屏、陈有年、沈鲤、李世达、王汝训,还有几个小官史孟麟、张栋、万国钦、马经纶、顾宪成、赵南星、邹元标等等,但他的奏疏却被压了下来。 后来因为资历的增长,他升了右副都御史。
第二十八年春天,允贞又上书批评朝政的种种弊端,这可真是长篇大论啊!他说道:“陛下您要提拔大臣,那些被推荐的人,您总是迟迟不给他们官职。那些鲁坤、马堂、高淮、陈朝之流,他们凭什么本事,又是谁推荐的他们,却让他们拿着皇上的命令,在各地横行霸道,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权力大的不得了!大臣们提出的都是关系国家大事的建议,您却都搁置一边,严重的还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那些负责收税的人,全都是些无赖奸诈之徒,乡里都看不起他们,可他们却能天天向皇上汇报,就像有求必应一样。我实在不明白!那些胥吏跑到乡下去,老百姓就已经够受的了,更何况还有那些缇骑到处搜捕,凶神恶煞的,老百姓的家都给抄了!像吴宝秀、华钰这些人,遭遇的灾难太惨重了,陛下您却一点也不关心。钱粮的出入,上上下下核对,还是有很多奸诈欺骗的行为。那些奉旨办事的人,手里掌握着巨大的权力,动辄涉及数万钱财,有关部门不敢过问,巡抚也不敢吭声,难道就没有贪污受贿的人吗?陛下您却一点也不调查。从云南取金子,取不完;从海里取珍珠,取不完;从吴越取锦缎,非要最好的不可。可是那些老臣却都被闲置不用,正直的大臣几乎都被永远贬斥,这说明陛下您爱惜珠玉锦缎胜过爱惜贤士啊!” 他的奏疏上去了,皇上还是没理会。
首先,张忠因为开矿的事儿来了,后来孙朝又来收税,各种名目地盘剥百姓,允贞总是想方设法地制止他们。后来张忠杖毙了太平典史武三杰,孙朝又逼死了建雄县丞李逢春,允贞就上奏弹劾他们的罪行。孙朝很生气,就弹劾允贞抗命不遵,妨碍公务。皇帝把允贞的奏章压了下来,却把孙朝的奏章交给相关部门处理。吏部尚书李戴和都御史温纯等人大力称赞允贞的贤能,请求皇帝下令调查允贞的奏章,公平处理此事。但皇帝还是把奏章压着没处理。山西的军民好几千人害怕允贞被调走,就一起跑到京城上诉,京城的言官们也纷纷上书营救。皇帝这才没再追究这件事。第二年,张忠因为夏县知县彭应春对他无礼,就弹劾彭应春,把他贬官了。允贞请求留下彭应春,但皇帝没答应。
允贞的父亲已经九十多岁了,允贞年年都请求回家侍奉父亲,上奏了二十多次。朝廷上讨论说,因为敕使(朝廷派出的官员)祸害百姓,只有允贞能制止他们,所以就一直留着允贞。那年五月,允贞再次强烈请求,朝廷才准许他回家。老百姓们为他立了祠堂。后来,有人上奏说允贞戍守边疆有功劳,就让他回家后直接升任兵部右侍郎。没多久他就去世了。天启初年,追赠他“介肃”的谥号。
允贞的弟弟允中和允孚也很有才华。允中是秀才,副使王世贞很器重他。乡试那年,王世贞告诫考场的工作人员说:“如果不是魏允中考第一,就不要敲鼓报喜!”结果还真让他说中了。当时无锡的顾宪成、漳浦的刘廷兰也都是乡试第一名,都是很有才华的人,人们称他们为“三解元”。后来允中和刘廷兰一起在万历八年考中了进士。张居正专权的时候,灾害频发,而朝野上下都在歌颂他的功德。允中和刘廷兰都分别上书他们的老师申时行,劝他采取措施补救。但申时行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允中后来被任命为太常博士,升迁为吏部稽勋主事,调任考功司,没多久就去世了。允孚做了刑部郎中,也很有名气。
刘廷兰的哥哥刘廷蕙、刘廷芥也都考中了进士,也很有名气。世人称他们为“南乐三魏”、“漳浦三刘”。
王国,字子桢,是耀州人,万历五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当上了御史。他曾经到畿辅地区去检查屯田的情况,查出来成国公朱允祯等人侵占了九千六百多顷土地。张居正病重的时候,王国上疏推荐他的老师潘晟进入内阁,皇帝同意了。但是王国和同事魏允贞、雷士桢,还有给事中王继光、孙炜、牛惟炳、张鼎思一起反对,皇帝最终取消了这个任命。
之后,王国又强烈批评了宦官冯保的罪行。他在奏疏里说:“张居正死后,冯保指使徐爵向张居正家里索要七张名琴、九颗夜光珠、五幅珠帘、三万两黄金、十万两白银。张居正的儿子张简修亲自把这些东西送到冯保府上,冯保却对外宣称是皇上要拿这些东西,以此来污蔑圣上。”他还揭发了曾省吾、王篆互相勾结的情况。王国的奏疏从外地寄来,和李植的奏疏前后脚递交到皇帝手里。皇帝已经采纳了李植的意见,处罚了冯保,李植因此得到皇帝的赏识,王国也因为这件事名声大噪。
回到京城后,王国又推荐了王锡爵、陆树声、胡执礼、耿定向、海瑞、胡直、颜鲸、魏允贞这些人。不久,他被外派去督促南畿地区的学政工作,因为生病就回家了。后来他担任了河南道御史。当时首辅申时行想把十九个他不喜欢的人列入考察名单,吏部尚书杨巍等人对此态度暧昧,王国坚决反对。申时行因为御史马允登的资历比王国老,就让马允登负责这项考察工作,而让王国协助他。
所有御史都聚集在一起,马允登写下了十九个人的名字,说:“这些人可以说是众所周知、不容于公论的了。”王国仔细看了看,大声呵斥道:“这些人只不过是得罪了执政大臣而已。天理昭昭,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马允登态度坚决不肯改变。王国气愤极了,冲上去就要打马允登。马允登逃跑,王国绕着柱子追赶他,其他同事才把他们拉开。这件事上报后,两个人都被调到外地任职,王国被任命为四川副使。后来他又以生病为由告假回家,而那十九个人也因为王国的坚持而免于受罚。
话说,过了很久,他重新当上了原来的官职,被派到山西去。后来又调到河南当学政,之后升任山东参政。不管在哪儿,他都以清正廉洁著称。朝廷召他回京,当了太仆寺少卿。没多久,他又被外派到山西当副使,后来又升任南京通政使。万历三十七年,他被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同时兼任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那一年闹灾荒,他多次上奏朝廷,请求减轻百姓的负担。当时有个大盗叫刘应第,还有个董世耀,他们纠集了一伙人,自称大王,到处烧杀抢掠,他带兵把他们剿灭了。之后,他升任右都御史,继续担任保定巡抚。他为人刚正不阿,和他弟弟,吏部侍郎余图,都很有声望,所以很受那些党派的人忌恨。最后,他请求退休回家,不久就去世了。
接下来说说余懋衡,字持国,是江西婺源人。万历二十年考中进士。一开始被任命为永新县知县。后来被征召进京,当了御史。当时因为修建宫殿,矿税使到处搜刮民脂民膏,非常嚣张跋扈。余懋衡就上奏章说:“与其这样骚扰百姓,连鸡鸭猪羊都不放过,不如直接告诉全国老百姓,稍微增加点田赋,大家一起承担修建宫殿的费用。现在避开加赋的名义,却用竭泽而渔的办法,这样造成的危害比直接加赋要大十倍!” 这话惹恼了皇帝,他被停俸一年。
巡按陕西的时候,税监梁永带着很多私人物品回京,还带了好多人马,浩浩荡荡的。 巡按御史王懋衡就把他告了。梁永心里恨透了懋衡,就让他的同伙乐纲贿赂御膳房的厨师,想毒死懋衡。结果懋衡两次中毒都没死, 后来拷问那个厨师,找到了乐纲行贿的证据和剩下的毒药。 懋衡就上奏章,狠狠地弹劾梁永的罪行,朝中官员也纷纷争论梁永的罪过,但是皇帝都不理。梁永担心老百姓和军队会造反,就召集亡命之徒,全副武装保护自己。御史王基大声说梁永肯定要造反,还详细描述了梁永破坏城门,杀害官吏百姓的情况。陕西巡抚顾其志却比较偏袒梁永,梁永就借机为自己辩解。皇帝怀疑御史的话不可信。可是咸宁县和长安县的知县却更坚决地指控梁永。梁永的同伙王九功等人,因为私藏了很多东西,害怕被官府查到,就谎称是梁永派他们去的,骑着马列队逃跑。两县的官兵追到华阴,双方发生冲突,最后都被抓了起来。懋衡就上奏说梁永要造反。梁永这下彻底慌了,手下都跑了,只剩下乐纲还在身边,就让乐纲诬陷咸宁县知县满朝荐,满朝荐也被抓了。没过多久,梁永也被召回京城,陕西才算平静下来。懋衡因为这事儿忧心忡忡,就回家了。
后来,他又被起用,担任河南道御史。 升任大理寺右寺丞, 因为生病就辞职了。天启元年,他又被起用,先后担任大理寺左少卿,升任右佥都御史,跟尚书张世经一起管理京营的军务。 后来又升任右副都御史,改任兵部右侍郎,仍然负责军务。天启三年八月,朝廷推荐他担任南京吏部尚书,但是皇帝却用副手李三才;推荐他担任吏部左侍郎,皇帝却用副手冯从吾。大学士叶向高等人极力反对,但皇帝不听。懋衡和于汴因为资历比李三才等人浅,就极力推辞新任命,称病回家。第二年十月,皇帝又任命他担任之前的职务。但是懋衡因为当时宦官势力强大,就坚决不出门。后来,奸党张讷诬陷讲学的官员,说懋衡、冯从吾和孙慎是为首的,于是他们的官职都被罢免了。崇祯初年,才恢复了他的官职。
李三才,字道甫,是北京通州人,万历二年考中了进士。
一开始他在户部当个小官儿,主事,后来升了郎中。他和南乐的魏允贞、长垣的李化龙,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鼓励,想着将来一起为国家做一番事业。结果魏允贞因为直言上书得罪了当权的大臣,被贬到东昌当了个推官。李三才后来又升迁,做了南京礼部郎中。巧的是,魏允贞、李化龙还有邹元标,都同时在南京做官,他们几个经常在一起讨论治国安邦的大事,名声越来越大。
之后,李三才升任山东佥事。山东当时有很多狡猾的强盗,积年累月,难以清除。李三才广泛制定策略,一个一个地把这些强盗抓捕消灭了。 他又升任河南参议,后来又升为副使。他还先后两次担任山东和山西的学政,负责教育方面的工作。最后,他被提升为南京通政参议,之后又调回京城,做了大理寺少卿。
公元1527年,我被任命为右佥都御史,负责督运漕粮,巡抚凤阳等府。当时,矿税使横行各地,简直无法无天。像徐州的陈增,仪真和六合的暨禄(负责榷税),扬州的鲁保(负责盐课),沿江的邢隆(负责芦政),这些矿税使们,势力遍布千里。他们勾结奸徒,伪造印信,所到之处,就像抓捕叛逆逃犯一样,公然抢劫掠夺。其中陈增最为嚣张跋扈,多次羞辱地方官吏。只有我凭借自己的威望压制他们,打击他们的爪牙,甚至暗中指使死囚假扮同伙,将他们抓捕杀害,这才让陈增老实了一些。然而,因为矿税的缘故,很多老百姓都揭竿而起,成了盗贼。浙江人赵一平利用妖术煽动叛乱,事情败露后,他逃到徐州,改名古元,还妄称自己是宋朝的后裔。他和他的同伙孟化鲸、马登儒等人聚集亡命之徒,设立伪官,计划明年二月各地同时起义。他们的阴谋泄露,都被抓捕归案。赵一平逃到宝坻,最终也被抓获。
我两次上疏,陈述矿税的危害,我说:“皇上您喜欢珍宝玉器,百姓也渴望温饱;皇上您爱护子孙,百姓也眷恋妻儿。可是,皇上您一心想搜刮钱财,却不让老百姓有温饱之需;您想江山万年,却不让老百姓过上安乐的日子。自古以来,朝廷的政令、天下的局势,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糟糕,却还能侥幸太平无事。如今国家弊政很多,而皇上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沉迷于钱财。我请求皇上您下旨,罢除全国的矿税。贪婪之心一旦去除,那么政事才能治理。”过了一个月,我的奏疏还没得到回复,我又上奏说:“我为百姓请命,一个月了还没得到回应。听说最近的奏章,凡是提到矿税的,都被搁置不理。这关系到国家社稷的存亡,一旦百姓暴动,天下大乱,老百姓都成了敌国的人,像风一样快,像尘土一样多,乱民蜂拥而起,皇上您孤身一人,就算金银满箱,明珠堆屋,又有谁来守护呢?” 还是没有回复。
公元1530年,皇上生病了,下诏罢除矿税,但很快又收回成命。我极力陈述国家形势危急,请求皇上赶紧下达之前的诏令,但皇上没有听从。
话说,清河水干涸了,影响了漕运。负责漕运的三位官员商量着要疏浚河道,修建水闸,预计需要花费二十万两银子,他们请求朝廷拨付漕粮来解决资金问题。当时主管储备的侍郎赵世卿极力反对,这三位官员就以生病为由请求辞职。皇帝讨厌他们这种推卸责任的行为,但还是批准了他们的辞职请求。
淮扬巡按御史崔邦亮、巡漕御史李思孝、给事中曹于汴、御史史学迁和袁九皋等人联合上书请求留下这三位官员。其中,史学迁在奏疏中说道:“陛下因为陈增的事情,想把这三位官员赶走,用辞官做借口。近年来,朝廷中使四处奔走,全国都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李盛春因为王虎的事被罢免,魏允贞因为孙朝的事被罢免,前任漕运官员李志也因为矿税的事被罢免。其他各地的监司和守令被罢免的更是数不胜数,现在这三位官员又要被罢免。淮河沿岸的军民都依赖这三位官员,如果他们被罢免,陈增就更加无法无天了,陈增自己也害怕不敢出来作乱。这三位官员不应该被罢免,这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他们的奏疏没有得到皇帝的回应。于是,三位官员就离开了淮河,去了徐州。他们多次上书请求朝廷重新任用他们,但都没有得到批准。
后来,侍郎谢杰接替赵世卿主管储备,再次请求留下这三位官员。于是,皇帝下令让这三位官员继续供职,等待他们的替代者上任。但是,皇帝最终也没有派人来代替他们。
第二年九月,三位官员再次上书,说道:“最近,迅雷击打陵墓,大风刮倒树木,洪水滔天,天象异变到了极点。赵古元在徐州被处死,李大荣在亳州被处死,睢州又出现了大盗,民心离散到了极点。陛下每次征收赋税,都说‘内府匮乏’。如果内府真的匮乏,那是国家的福气,是所谓的‘外表有病,天下却因此富裕’。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陛下所说的匮乏,不过是黄金没有遍地都是,珠玉没有堆积如山罢了。老百姓吃不饱饭,还要遭受征收赋税的重压,鞭打拷问不断,刑罚遍地,官员只想着辞官,百姓只想着等死,陛下难道不应该警醒吗!陛下不要认为臣下的这些话是危言耸听;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将把陛下置于何地呢!” 这次上书同样没有得到回复。不久之后,睢州的大盗被抓获,三位官员趁机上奏处理了一些事情,朝廷内部也恢复了平静。
程守训这个人,靠钱财买了个中书官的职位,跟着陈增当差。他飞扬跋扈,作威作福,走到哪儿都搞得排场很大,仪仗队浩浩荡荡的。他还允许别人告密,甚至连妇孺都受刑拷问。他唯独怕三法司(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合称三法司,后文简称三才),所以不敢去淮南地区。后来三法司查办了他,查抄出他贪污的钱财好几十万两。陈增害怕牵连自己,也把程守训搜刮来的奇珍异宝和僭越使用龙纹服饰的证据都交了出来。程守训和他那些同伙都被抓起来,判了死刑,老百姓都拍手称快。
过了几年,皇孙出生了。皇帝下诏免除矿税,释放被捕入狱的人,起用被罢免的官员,还补充了一些言官。不过,这些措施后来并没有完全执行下去。三法司怀疑首辅沈一贯从中作梗,上疏弹劾沈一贯,说得非常厉害。接着又上奏说:“皇上已经下了恩赦的诏书,可没过多久就又停滞不前了,大家都在说,前些日子那些新政,不过是因为皇上当时高兴才推行的,所以一会儿推行一会儿又取消。” 他们还说:“沈一贯担心沈鲤、朱赓威胁到他的地位。他既忌惮他们坚持己见,又觉得他们揭露了他的缺点,还觉得这些事情不是他一手操办的,所以就想把他们的功劳毁掉。他贿赂左右,四处散布谣言,导致新政无法推行。” 皇帝看了奏疏,非常生气,严厉斥责三法司,还削减了他们五个月的俸禄。第二年,三法司的负责人暨禄死了。三法司趁机请求撤销全国的税使,皇帝没同意,就让鲁保兼任了这个职位。
那时候,顾宪成隐居在家乡,在东林书院讲学,喜欢评论人物。三法司和他关系密切,顾宪成也很信任他们。三法司曾经请求补缺一些高级官员和科道官员,起用一些被遗漏的人才。他们还说:“朝廷里那些大臣,只要在议论政事时稍微触犯了当权者,就被永远打入冷宫,皇上对此也不加干涉。现在却借着皇上的威势压制大臣,又借口触犯龙颜来掩盖自己的错误。辜负国家,辜负皇上,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 这番话是替顾宪成他们说的。之后,三法司又详细陈述了朝政的弊端,请求皇帝奋发图强,与天下一起开创新局面。并且极力说明辽东边境形势危急,很难长久保住。皇帝对这些奏疏都置之不理。
话说这位三才啊,做官很有手腕,在淮安当官那会儿,通过减免税收赢得了民心。后来淮安、徐州一带闹灾荒,他又请求朝廷赈灾,还免除了马匹的税款,淮安老百姓对他那是感激涕零。后来官越做越大,做到户部尚书。
这会儿内阁缺人,有人提议说不能只用翰林院的官员,应该跟其他部门的官员一起用,其实心里就想着三才呢。后来都御史的位子空了,按资历也该轮到三才了。可这下子,嫉妒他的人越来越多,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工部郎中邵辅忠第一个跳出来,弹劾三才说他大奸似忠,大诈似直,还列举了他贪污、欺诈、险恶、横暴四大罪状,御史徐兆魁紧跟着也弹劾他。三才一口气写了四封奏疏为自己辩解,还请求退休。
这之后,给事中马从龙、御史董兆舒、彭端吾、南京给事中金士衡都出来为他说话。大学士叶向高也说三才已经闭门思过,应该赶紧决定他的去留,这关系到漕运的大事啊!可是皇上都没理他们。
接下来,南京兵部郎中钱策,南京给事中刘时俊,御史刘国缙、乔应甲,给事中王绍徵、徐绍吉、周永春、姚宗文、朱一桂、李瑾,南京御史张邦俊、王万祚,又接二连三地弹劾三才。而给事中胡忻、曹于汴,南京给事中段然,御史史学迁、史记事、马孟祯、王基洪,又一起上书为三才求情。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好几个月都没停过。内阁首辅宪成给叶向高写信,力挺三才清廉正直,还给孙丕扬写信为他辩护。御史吴亮跟三才关系好,就把这两封信都附在邸报上公布出去了,这下子,议论的人更多了。乔应甲又写了两封奏疏猛烈攻击三才,甚至列举了他十条贪污罪状和五条奸诈罪状。皇上还是没理会。
三才也多次请求辞职,一共上了十五道奏疏,可就是没得到批准。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自己主动辞职。皇上也没处罚他。
老三(指三才)刚搬进新家,就有人担心他会卷土重来。过了四十二年,御史刘光复弹劾他偷了皇家的木材,盖私人宅邸,竟然用了二十二万多块! 刘光复还说,老三跟于玉立两个人,在朝中遥控指挥,想用谁就用谁,吏部(铨部)就照着他们的意思提拔人。
老三一听,急了,就说:那就派太监去查查吧! 结果,给事中刘文炳、御史李徵仪、工部郎中聂心汤、大理丞王士昌,都帮着刘光复一起猛攻老三。 有意思的是,李徵仪和聂心汤,以前还是老三提拔上来的呢! 老三气坏了,直接说:查吧,查我的家产! 工部侍郎林如楚说:应该派人去实地调查一下。 刘光复又上奏章,说老三还侵占了官府的木材厂,建成自己的花园。御史刘廷元也带着其他御史跟着弹劾,潘汝祯还单独上奏章弹劾他。 后来,巡按御史颜思忠也上奏章,内容跟刘光复说的差不多。
老三更生气了,说:那就让大家一起查,或者干脆让皇上亲自审问! 最后,皇上就派李徵仪和给事中吴亮嗣去调查。
话说第二年,光复因为牵涉到某些事情被抓进监狱了。有个叫三才阳的人请求释放他,而光复自己也拼命为东林党辩解,他说:“自从沈一贯伪造妖书,陷害楚王宗室,朝中正直的大臣们就群起而攻之,把他赶走了。接着汤宾尹、韩敬在科举考试中作弊,这是他们自己作孽,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这些党羽们,动不动就和正直的大臣们为敌,姜士昌、顾宪光尤其成了带头的。他们挺身而出,为沈一贯、韩敬报仇雪恨,各种说法满天飞,各种攻击层出不穷。
想想看,那些德高望重的大臣们,叶向高走了,王象乾、孙玮、王图、许弘纲走了,曹于汴、胡忻、朱吾弼、叶茂才、南企仲、朱国祯等等都走了,最近又把陈荐、汪应蛟给赶走了。就连那些比较年轻有为的大臣,梅之焕、孙振基、段然、吴亮、马孟祯、汤兆京、周起元、史学迁、钱春等等都走了,李朴、鲍应鳌、丁元荐、庞时雍、吴正志、刘宗周等等也都走了。只要和他们意见一致的就留下,意见不合的就赶走。皇上只知道这些大臣们被赶走了,难道不知道是这些党羽们把他们赶走的吗?现在这些奸党攻击正直大臣,就用‘东林’和‘淮抚’这两个名号。所谓的‘东林’,就是顾宪成读书讲学的地方。跟他一起学习的人,比如高攀龙、姜士昌、钱一本、刘元珍、安希范、岳元声、薛敷教,他们都洁身自好,品行高尚,对国家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呢?只要沾上‘东林’二字,就成了陷井。像邹元标、赵南星这些人,就因为这个名号,就被阻止升迁。那些朝上而夕下的人,只有史继偕这些人而已。
人才的贤愚邪正,关系到国家的命运,还请皇上明察!” 他的奏疏递上去后,大家更加恨他了。皇上派亮嗣等人去调查,过了很久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最后,只是按照光复自己说的那样回复了皇上,结果光复被罢官为民了。
明朝天启元年,辽阳丢了。御史房可壮上奏,一连好几道奏章请求启用李三才。皇帝下令让朝廷大臣一起讨论。通政参议吴殿邦极力反对,甚至指着李三才骂他是盗贼。御史刘廷宣又推荐李三才,说:“国家既然看重他的才能,那就用他好了,还有什么好讨论的?不过广宁那边已经有王化贞了,不如让他去山海关。”皇帝觉得这话有道理,本来想用李三才,但朝臣们意见相左,争论不休。詹事公鼐大力支持启用李三才,刑部侍郎邹元标、佥都御史王德完也赞成。后来,王德完因为舆论压力,突然改变了之前的态度。等到正式投票表决的时候,邹元标也不敢再坚持了。最终,议论没有结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三年后,李三才被起用为南京户部尚书,还没上任就去世了。后来魏忠贤专权,他的党羽御史石三畏弹劾李三才。皇帝下令削去他的官职,收回他的爵位和诰命。崇祯皇帝即位后,才恢复了他的官职。
李三才能力很强,又善于运用权谋,很会笼络朝中官员。他在淮安任职十三年,结交了天下各地的官员。但他为人不能坚持廉洁,所以遭到很多人的批评。后来弹劾李三才的人,像邵辅忠、徐兆魁之流,都因为依附魏忠贤而被列入逆案。而那些曾经推荐李三才的人,像顾宪成、邹元标、赵南星、刘宗周,都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臣。所以后世都认为李三才是个贤才。
书里说:朋党的形成,一开始是出于炫耀名声,最后是由于憎恶不同意见的人。名声大了,依附的人就多。依附的人多了,不一定是都贤良,他们只是互相拉拢,乐于和自己意见相同。名声高了,毁谤的人也多。毁谤的人不一定是都不贤良,他们只是生气地斥责,厌恶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这种相同和不同的观点在中间产生分歧,而依附者和毁谤者争论不休,党派就越来越大,祸害也就越来越严重了。魏允贞、王国、余懋衡这些人,都因为才能出众,气度不凡,深受人们的敬仰。李三才英勇豪迈,才气横溢,受到士大夫们的推崇,都是名声显赫的人物。当时党争非常厉害,这几个人确实是党争的魁首,可见人们喜欢相同,厌恶不同的这种心态太强盛了。《易经》上说:“涣散其群体,则大吉。”懂得这个道理的,恐怕只有圣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