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字汝培。他爸爸李承式,是从大同搬到江都住的,当过福建布政使。李植在万历五年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做了御史。

万历十年冬天,张居正死了,但是冯保还在掌权。冯保的党羽,一个叫徐爵的锦衣指挥同知,在宫里负责看奏章,拟写圣旨,跟以前张居正当政时一模一样。张居正的那些手下,都巴结徐爵来讨好冯保,徐爵的势力越来越大。皇上其实心里早就对张居正和冯保不满,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发作。这时候,御史江东之弹劾徐爵贪赃枉法,还说兵部尚书梁梦龙跟徐爵勾结,靠走后门才当上吏部尚书,应该把他们都赶走。皇上把徐爵抓起来,判了死刑,梁梦龙也被免职了。李植趁机一口气列举了冯保的十二条大罪。皇上大发雷霆,把冯保也给治罪了。李植和江东之因此得到了皇上的赏识。

第二年,李植去巡按京畿地区,他请求放宽张居正当年制定的百官乘坐驿站马匹的限制,皇上同意了。皇上听信了礼部尚书徐学谟的建议,想在大峪山修建寿宫。李植跟着皇上一起去视察,觉得那地方不太合适。他想和江东之一起上书反对,但最终没成功。又一年,李植回朝了。这时,御史羊可立也因为追究张居正的责任而受到皇上的赏识。这三个人(李植、江东之、羊可立)互相勾结,还特别看重吴中行、赵用贤、沈思孝这几个御史。当时执政的大臣正忌惮吴中行和赵用贤,而且心里也恨李植他们三个受宠。后来,因为争论御史丁此吕的事情,以及批评徐学谟选址寿宫不对,跟申时行等人发生了冲突,最后李植被斥责罢官了。

一开始,兵部员外郎嵇应科、山西提学副使陆檄、河南参政戴光启这几位乡试和会试的考官,私底下偏袒了张居正的儿子张嗣修、张懋修、张敬修。张居正倒台后,有人把这事儿抖搂了出来。 还说礼部侍郎何雒文帮着张嗣修、张懋修写殿试的策论,而南京乡试的主考官高启愚,竟然出了个“舜亦以命禹”的考题,摆明了是在给皇上暗示,要立太子。

大学士申时行、余有丁、许国都是张家兄弟的老师,他们说考官只看文章,哪知道考生是谁啊,不应该因为这事儿治他们的罪,建议让吏部好好查查,看看这些人该不该留任。 尚书杨巍却主张把何雒文撸下去,嵇应科、陆檄也调走,高启愚和戴光启留下。他还说告发的人不顾朝廷旨意,陷害高启愚犯了大逆不道的罪名。告发的人最后被贬官了。 张居正的儿子张植、张东之,还有他们的同僚杨四知、给事中王士性等人觉得这事儿不公平,一起上奏弹劾杨巍,话里话外还影射了申时行。张东之在奏疏里说:“申时行两个儿子都考中了,所以他不乐意别人说科举考试的事儿。杨巍虽然是袒护张居正,其实是在讨好申时行。” 申时行和杨巍都请求辞职。皇上想留住申时行,又把告发的那个人召回来,想两边都安抚一下。

余有丁、许国说,不处罚告发的那个人,申时行和杨巍心里也不会安稳。许国还反复指责那些告状的人是没事找事,说他们和中行、用贤是一伙的。中行、用贤也上奏辩解,请求辞职,话里话外都批评许国,用贤的话尤其尖锐。许国干脆躲起来不出面了。 这时候,左都御史赵锦,副都御史石星,尚书王遴、潘季驯、杨兆,侍郎沈鲤、陆光祖、舒化、何起鸣、褚鈇,大理卿温纯,还有都给事中齐世臣、御史刘怀恕等等,都极力主张不应该让申时行、许国、杨巍辞职。主事张正鹄、南京郎中汪应蛟、御史李廷彦、蔡时鼎、黄师颜等人也大力抨击那些请求留下三位大臣的人,说他们不对。中行还上奏说:“法律规定不允许随便上奏弹劾大臣的政绩。最近这些人纷纷请求留下张居正的余荫,辅臣辞职,大家一起上奏请求留下他们,赞扬他们的功德,奏章堆积如山。这是最严重的谄媚行为,非常可耻!祖宗二百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谏官因为论事而被吏部罢免的,这又是堵塞言路的表现,不能这样发展下去!” 皇上最后还是留下了三位大臣,责备了赵锦等人。后来,高启愚最终还是被南京给事中刘一相弹劾罢官,就连申时行也救不了他了。

皇帝对居正的仇恨很深,因为一些大臣暗中庇护他,只有张植、沈之遴、杨可立他们几个能揭露居正的奸诈行为。皇帝想迅速提拔他们,还特意向朝臣们暗示了一下。这时,又有一位大臣弹劾锦衣卫都督刘守有隐匿了居正的家产。皇帝于是下令内阁罢免刘守有,并且破格提拔居正打压过的丘橓、余懋学、赵世卿,以及张植、沈之遴这五个人。

当时,很多官员极力为刘守有辩解,说丘橓他们不应该被这么快提拔。皇帝这次是顶着大臣们的反对意见这么做的,虽然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了,但他心里还是想重用张植他们。没过多久,张植又弹劾刑部尚书潘季驯结党营私,诬陷皇上,欺骗君主。潘季驯因此被革职。皇帝于是亲笔写诏书,命令吏部提拔张植为太仆寺少卿,沈之遴为光禄寺少卿,杨可立为尚宝司少卿,并且都加了官职。朝中大臣们更加忌恨张植他们了。

十三年的四月,老天爷不给面子,大旱。御史蔡系周就上奏说:古代啊,朝廷要是有了权臣,大牢里又有冤假错案,就会闹旱灾。 那个魏忠贤,简直无法无天,皇上您还叫他“儿”,他一看到那些宝贝玩意儿就乐得合不拢嘴,嚣张成这样!您想为冤案平反,可连刑部尚书的冤屈都没能伸冤,这旱灾,说到底都是他魏忠贤惹的祸!

他还说,魏忠贤巴不得掌握中枢权力,好为自己的后代铺路;而中行伯(指中行说)也巴不得魏忠贤掌握人事大权,好方便他徇私枉法。要是真让他们得逞了,那肯定是要把所有正直的人都整死,现在这旱灾,还只是小事一桩呢! 蔡系周说的那些话,简直太离谱了!他说的那个尚书,指的是季驯。奏章递上去了,还没回复,御史龚懋贤、孙愈贤又跟着上奏弹劾。

东林党人(指东林党官员)气得不行,也上奏说:像高攀龙、中行说、杨涟、张岳、邹元标这些大臣,忠心耿耿,为国捐躯,至死不渝,我可是真心实意地跟他们交好,乐意和他们一起做事。现在你们说我跟魏忠贤是一伙的,那魏忠贤跟我的关系,还没我跟他关系密切呢!要罢官,先罢我的官!皇上没同意。 可立(指顾可立)也硬气地说:那些奸党为了讨好冯应京、张国纪,编造子虚乌有的罪名,来打压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不把我们这些人都赶走,他们誓不罢休! 他请求罢官。奏章到了内阁,当时内阁大臣们想追究可立说的那些奸党到底是谁。皇上想息事宁人,把内阁大臣的奏章压了下来,却下令都察院:以后谏官说话,要顾全大局,别因为私事而损害国家利益,违反者必究!

魏忠贤和东林党人都想辞职,皇上不准。给事中御史齐世臣、吴定等人又联名上奏弹劾顾可立,说他不该为魏忠贤辩护。皇上说:“朕正为旱灾忧心,你们还在这儿争吵个什么劲?”这事儿就算了。 七月,御史龚仲庆又弹劾魏忠贤、中行说、高攀龙是奸臣,皇上讨厌他们互相倾轧,就把他们都赶出去了。齐世臣和御史顾钤等人又联名上奏请求为他们申冤,皇上不听。

话说当时,皇上听从了学士学谟的建议,在大峪山修建寿陵。八月,工程开工了。大学士王锡爵,推荐了植、东之、可立这三位老师参与修建,之前东之、可立还特意向朝廷推荐过他们。王锡爵因此直接当面批评了张居正,所以很受皇上重视。这三位大臣考虑到时间紧迫,王锡爵将来一定会成为首辅,而寿陵的地基有石头,学谟又坚持这个方案,这完全可以用来治他们的罪。于是他们联合上奏章说:“如果地基真的风水好,就不应该有石头,如果有石头就应该奏请修改图纸。学谟出于私心坚持这个方案,时行又因为私交支持他。现在为了修建寿陵而凿除石头,和之前立的碑文所记载的地点不一样。这样随意更改地点,就像下棋一样,这不是大臣为国尽忠的表现啊!”

时行随后为自己辩解,说:“皇上第一次查看的时候,植、东之在我住处,极力主张形龙山比大峪山更好。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突然又提出这个方案。他们借此机会打压我,用心险恶啊!”皇上责备这三人不应该用风水之术来指责辅臣,就削减了他们半年的俸禄。这三人因为精通风水,又推荐了侍郎张岳和太常何源。这两人正准备推辞,王锡爵突然上奏,说自己感到耻辱,因为被植他们三人利用,实在无法留下,于是就详细地奏报了八件不满的事情。大致意思是说:“张、冯二人的案件,皇上早就决定了,那些上奏的人只是恰好赶上了这个时机,就自觉地加入了那些所谓的‘用贤’党派,去攻击那些正直敢言的大臣。而且他们还说,除了他们没人敢说话;在他们的奏章中,除了搬弄张、冯二人的旧事,就没有其他的内容。他们凭借中等人的能力,抓住一个机会,就超越了朝中许多大臣,整天想着争权夺利。像国、巍、化这些大臣,以前都被认为是正直的人。只要意见相左,他们就整天想着陷害别人,这些都是非常严重的不满。”御史韩国桢,给事中陈与郊、王敬民等人也纷纷攻击植等人,皇上批准了王敬民的奏章,将植贬为户部员外郎,东之贬为兵部员外郎,可立贬为大理评事。

张岳因为大臣们互相争斗,就上奏详细评价了他们的好坏,比较偏袒植、东之、可立,请求让他们各自发挥自己的才能,以完成他们最初的职责。当时时行、国、锡爵、巍、化、光祖、世臣、定、愈贤这些人,都在赞扬中暗含批评,而大力诋毁季驯、懋贤、系周、仲庆,只有中行、用贤、思孝没有受到批评。皇上责备张岳歌颂大臣,而且内容冗长,不足以确定国事,张岳因此被免职。皇上仍然因为植说寿陵有几十丈高的石头,像屏风一样,下面都是石头,担心宝座会被放在石头上。闰月,皇上再次亲自前往查看,最终认为大峪山风水好,于是将这三人调往外地。御史柯梃因为自称精通风水,极力称赞大峪山风水好,被任命为南畿学政。而植的同科进士,给事中卢逵也趁机请求严惩这三人,朝野人士都对此嗤之以鼻。

咱先说说植,他因为说话办事挺让人欣赏的,不到三年就给贬官了。后来他当上了绥德知州,没多久就借口生病回家了。过了十年,他又被任命为沅州知州。官越做越大,最后当上了右佥都御史,还去辽东巡抚。那时候他才二十六岁呢!厉害吧? 他在辽东开垦荒地,积攒粮食,弄到了四万亩地,一年能收一万石粮食。户部还把他的办法推广到九边呢。

倭寇退了之后,他建议趁胜追击,挑选精兵强将,把那些老寇彻底清除掉,收复旧辽阳。这事儿他还上奏朝廷了,结果朝廷让总督大臣们一起讨论,最后没实行。他还上奏弹劾税监高淮贪污腐败,请求朝廷召他回来,但朝廷没理他。后来高淮造反了,反倒把责任推到植身上。植就写奏章为自己辩解,请求退休,皇帝还安慰他留下来。

第二年,锦州、义州那边出事了,巡按御史王业弘弹劾植和那些将领违反军纪。植说自己打退了敌人,还反过来批评王业弘。王业弘又上奏弹劾植欺骗隐瞒,朝廷就免了他的官职,要调查清楚。调查完了,朝廷让他回家养老,从此再也没召他回去。最后,他死后被追赠为兵部右侍郎。

再说说可立,他是汝阳人。先是从安邑知县做起,后来当了御史,跟植他们一起被提拔。之后,他又从评事调到到大名府做推官,最后做到山东佥事就退休了。

江东之,字长信,是歙县人。万历五年考中了进士。从行人升迁到御史。他第一个揭发冯保、徐爵的奸诈行为,得到了皇帝的赏识。

佥都御史王宗载曾经奉张居正的指示,和于应昌一起陷害刘台,江东之就上疏弹劾他们。按照惯例,御史向皇帝上奏章,必须先给上司呈报副本。江东之拿着奏章进到衙门,王宗载迎上去问他:“江御史你这是说什么啊?”江东之说:“我是为死去的御史鸣冤叫屈。”王宗载问:“为谁?”江东之说:“为刘台!”王宗载顿时泄气,转身就跑了,结果他和于应昌都受到了处罚。

江东之后来出京考察畿辅地区的屯田政务,他奏报驸马都尉侯拱宸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势强夺民田,并将其绳之以法。之前皇子出生,朝廷免除了天下三分之一的田赋,唯独皇庄和勋戚的庄田没有免除。江东之为此上奏,要求这些庄田也按照规定减免赋税。他回朝后,升任光禄寺少卿,又改任太仆寺少卿。因为在寿宫修建的事情上和人争执,他和李植、羊可立都被贬官。

江东之被贬到霍州做知州,因为生病就辞官了。过了很久,他又被起用,担任邓州知州,然后升任湖广佥事。几次升迁后,他当上了大理寺右少卿。万历二十四年,他以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巡抚贵州。他讨伐高砦叛乱的苗族,斩首一百多级。后来京察时,有人弹劾他,他被免官。 之后,因为指挥杨国柱讨伐杨应龙战败的事情,他又被革职为民。他心中愤恨,回到家乡就去世了。

江东之做行人时,刑部郎中舒邦儒全家染病去世,留下一个一岁的孤儿,没有人敢靠近他家。江东之却料理了他的丧事,把孤儿带回家抚养。舒家后来又有了后代。

汤兆京,字伯闳,是江苏宜兴人,万历二十年考中了进士,先被任命为丰城县令。他治理地方非常出色,后来被征召为御史。他接连弹劾礼部侍郎朱国祚和蓟辽总督万世德,但是皇帝没有理会。

有一次,汤兆京巡视西城,发现贵妃宫里的太监竟然侮辱了礼部侍郎敖文祯,他立刻上奏弹劾,结果被杖责后发配到南京。当时矿税搞得民不聊生,很多奸诈的人都在从中牟利。有人建议开辟海外贸易,说每年可以获得四十万两黄金;也有人建议征收徽州、宁国府的契税,以及出售高淳县的草场。皇帝对这些建议都很感兴趣。汤兆京和同事金忠士、史学迁、温如璋一起上书力谏,但皇帝没采纳。

后来,汤兆京被派去巡按宣府、大同,他请求罢免税使张晔和矿使王虎、王忠,但皇帝还是没同意。之后,汤兆京担任河南道御史,协助孙丕扬负责京察,他所弹劾的人个个都罪有应得,但那些被弹劾的人,就联合起来攻击他。汤兆京为此写了十多道奏章进行反驳,他的言辞非常直率,最终也没人能动摇他的立场。具体情况,孙丕扬的传记里有详细记载。

接着,汤兆京被派去巡按顺天府等地。守陵的太监李浚诬告当地军民盗窃陵木,天天抓人。汤兆京在巡按宣府时就上奏弹劾过李浚,结果李浚反过来诬陷汤兆京。皇帝派人去调查,事实真相已经大白,但那些被抓的人还没放,汤兆京就把他们全部释放了。东厂太监卢受纵容手下在京城横行霸道,汤兆京也依法进行了弹劾。

汤兆京再次担任河南道御史。福王长期不前往封地就藩,汤兆京带头联合给事中和御史,跪在宫门外请求皇帝下令,但最终也没能成功。南京的提学御史职位空缺,吏部尚书赵焕把浙江巡按吕图南调过去补缺,之后又按照惯例把三个御史外放,这些都没跟都察院商量。汤兆京根据以往的惯例据理力争。吕图南的调动,被给事中周永春弹劾,吕图南气愤之下辞官回家。汤兆京和御史王时熙、汪有功为吕图南申冤,言语中批评了周永春,还牵涉到了赵焕,周永春和赵焕联名上书辩解,汤兆京也据理力争。皇帝为了安抚赵焕,就稍微扣减了汤兆京的俸禄。汤兆京因为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就上疏请求辞官回家。御史李邦华、周起元、孙居相也帮助汤兆京攻击赵焕。皇帝也扣减了赵焕的俸禄,赵焕也因此辞职。

兆京当官的时候,为人清廉正直,遇到事情总是慷慨大方。那时候党派势力已经很强大了,正直的人大多受到攻击和排挤。兆京尽力在这些势力之间周旋,维护清流,大家都很看重他。他多次遭到攻击和打击,但最终也没人能找到他一点污点。天启年间,追赠他为太仆寺少卿。

就这样,兆京凭借着自身的清廉和正直,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坚持自我,最终得到了后人的认可,即使遭受了诸多非议与打压,也依然保持着清白的名声,最终获得了应有的荣誉,“天启中,赠太仆少卿”便是对他一生清廉的最好褒奖。

金士衡,字秉中,是苏州人。他爹金应徵,在云南当参政,以清廉能干出名。金士衡在万历二十年考中进士,先是在永丰当县令,后来升迁到南京当工科给事中。

他上书弹劾矿税的危害,说:“以前是矿山开采,市场交易,现在呢,根本不管矿山,也不管市场,直接就收税了!那些刑满释放的小混混,街上的无业游民,谁知道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给了他们权力,他们贪得无厌!杨荣在丽江带头作乱,高淮在辽东横行霸道,孙朝在石岭兴风作浪,这些都是最明显的例子。现在全国各地水灾旱灾、盗贼四起,萧县、砀山、丰县、沛县一带河堤决口,老百姓都成了鱼鳖,朝廷却还变着法子巧取豪夺,压榨他们。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逼急了谁都会反抗,后果不堪设想啊!”

甘肃发生地震后,他又上书说:“前些日子,湖广下冰雹,顺天府白天黑天,丰润县地陷,四川出现异象,辽东天鼓震动,山东山西闹牛妖、人妖,现在甘肃又地动山摇,山崩地裂了!皇上您明明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税收是祸根,却还是不闻不问,这简直把天下当儿戏!” 他还极力陈述边疆军饷匮乏,应该赶紧拿出内库的钱来救济,罢免那些乱收税的官员,别再搜刮民脂民膏了,要引以为戒啊,就像历史上鹿台、西园的教训一样!但是皇上根本不听。

南京督储尚书王基、云南巡抚陈用宾贪污受贿被弹劾,给事中钱梦皋、御史张以渠也被查处,但都被沈一贯包庇,皇上还留用了他们。金士衡为此上书力争。侍郎周应宾、黄汝良、李廷机本来要被提拔进内阁,金士衡认为他们不得人心,又上书反对。姜士昌、宋焘因为直言进谏得罪了皇上,金士衡也上书为他们求情。给事中王元翰说军国大事的机密文件不能随便抄送,皇上也下令禁止未下发的奏章外传。所以朝中政事,各地消息,都像被封锁了一样,谁也听不到。金士衡极力陈述这样做的弊端,但他的奏疏大多石沉大海。

后来皇上召王锡爵当首辅,王锡爵因为被弹劾而辩解,言语过于激烈,金士衡又上书弹劾他。不久,金士衡升任南京通政参议。当时王元翰和李三才先后遭到言官攻击,金士衡都为他们辩护。万历三十九年,朝廷考核京官,负责南边考核的是南京吏部侍郎史继偕,他是齐、楚、浙三地官员的同党,和负责北边考核的孙丕扬唱反调,凡是支持王元翰、李三才的人都被贬斥。金士衡也被贬为两浙盐运副使,但他没去赴任。天启初年,他又被起用为兵部员外郎,后来升迁到太仆少卿,最后因为生病辞职,在家中去世。

一开始,杨应龙被杀了,贵州宣慰使安疆臣想霸占杨应龙以前侵占的土地。总督王象乾不同意。于是,(御史)史衡就弹劾王象乾挑起事端。后来,王象乾的弟弟王象恒去苏松地区当巡抚,因为哥哥的事,对史衡心里很不爽。不过,他了解到史衡为人清廉正直,虽然心里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王元翰,字伯举,是云南宁州人。万历二十九年考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万历三十四年,升任吏科给事中。他性格刚烈,喜欢直言进谏。当时朝中大臣普遍懒散,法纪败坏。弹劾的权力分散在九个科道部门,他们经常推荐京官,每批推荐的人数都是以前的好几倍。但是,那些被推荐的官员,只要被弹劾一次,就再也不被重用了。大臣们被弹劾后,往往会联合起来互相攻击。而王元翰却总是写奏章指出他们的错误。

我找了个机会去见工科右给事中,实地查看了工厂和仓库,详细地说明了惜薪司官员过多带来的危害。

秋天的时候,我又上书皇帝,痛陈时政败坏,建议皇帝每天清晨上朝,接见大臣,让言官可以跟在大臣后面,随时反映各地的情况和问题。没过多久,我又再次上书陈述时政,说:“辅臣,是皇帝的心腹啊。朱赓辅政三年了,却连一次都没见过皇帝的面,这真是令人痛哭的事情啊!(可痛哭者一)九卿中有一半的职位空缺,更严重的部门甚至一个人都没有。监司、郡守等地方官职也空缺多年,甚至一个人身兼数职。事情不关己身,政事自然就敷衍了事,这真是令人痛哭的事情啊!(可痛哭者二)两都台省里只有寥寥几个人。从各地选拔人才进京的,好几年都得不到任命。庶常散馆也超过了规定的时间。御史巡视地方的事情办完了,却没有人接替他的工作。朝廷的命令无法执行,上下都互相玩忽职守,这真是令人痛哭的事情啊!(可痛哭者三)那些被罢免的官员,长期被贬斥在偏远地区。虽然最近奉诏恢复了他们的官职,但并没有看到他们被重新启用。如果再过几年,他们都会逐渐老去。人死了,国家就会衰败,这真是令人痛哭的事情啊!(可痛哭者四)九边地区的军饷,缺口高达八十多万,平时士兵们都吃不饱穿不暖,随时可能发生哗变;一旦发生战事,他们怨气冲天,即使战死也看不到希望。北方边境的威胁,难以预料。京师十多万军队,每年耗费军饷二百多万,却大多是城里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他们能被驱使去作战吗?这真是令人痛哭的事情啊!(可痛哭者五)天子高高在上,深居简出,了解下情唯一的途径就是奏章,而现在奏章也都被束之高阁。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都无奈地说:‘我知道我的话不会起作用,只是想留下我的意见而已。’言路只留下空洞的议论,这世道将会变成什么样啊!这真是令人痛哭的事情啊!(可痛哭者六)那些征收税赋的官员遍布天下,导致百姓怨声载道,引发天灾人祸。他们还借口修建宫殿,以此欺骗百姓。这是上天用火灾来警告陛下,而陛下却反过来用火灾来剥削百姓!民心离散,而陛下却仍然不知变通,这真是令人痛哭的事情啊!(可痛哭者七)郊庙祭祀不亲自参加,那么天地祖宗就会疏远;朝讲不亲临,那么隐藏的祸患就不会被及时发现。古今以来,没有哪位皇帝像这样而天下太平的。而且,太子宫殿已经多年没有讲学了,皇帝却亲近宦官宫女,疏远正直的官员,难道就不为国家社稷考虑吗?这真是令人痛哭的事情啊!(可痛哭者八)”

皇帝对这些话都充耳不闻。

武定出了个叫阿克的土匪造反。元翰上奏说:“阿克本来就是个小角色,这乱子很容易平息。但云南最大的祸害,莫过于贡金和榷税这两件事。老百姓受不了了,都杀税官,可收税的那些事还是照旧。贡金本来应该减少,结果反而增加了。大家心里都憋着火,让乱贼有了可乘之机。就算把贼首给剿灭了,苛政不改,云南还是云南,能不能安宁还很难说呢。”

过了会儿他又说:“矿税这玩意儿,本来是为了修建大工程。要是皇上您从内库拨个几百万两银子,工程就能马上完工,不用再让老百姓受苦了。” 这两道奏章都没被采纳。 紧接着,他又上奏弹劾贵州巡抚郭子章等四人,奏章里说:“郭子章偏袒安疆,一心想割地,给西南地区带来了巨大的隐患。而且他还写过一篇《妇寺论》,里面说皇上应该远离朝臣,只跟宦官和宫女在一起,这样才能相安无事。郭子章罪该万死!” 但这奏章也没被采纳。

首先,朝廷要推举内阁大臣。张元翰说李廷机当不了宰相。后来,黄汝良被推荐为吏部侍郎,全天叙被推荐为南京礼部侍郎。黄汝良是李廷机的同乡;全天叙是朱赓的同乡。张元翰极力批评这种集体推荐的弊端,言语尖锐地批评政府,结果这两个人都没被任用。

到了这个时候,朝廷要推举两京兵部尚书萧大亨、孙幰为吏部尚书。张元翰又上疏批评这两个人,并且说职方郎申用懋是萧大亨的幕僚,太常少卿唐鹤征是孙幰的幕僚,也应该一起罢免。接着因为发生灾异,张元翰请求赶紧罢免朱赓、萧大亨以及副都御史詹沂。他还说:“最近又发生了两件大事。大小官员都一心只想得到官位,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嘲笑,这是第一个变化。皇上不听取别人的意见,甚至对上天谴责的灾异也悍然不顾,这是第二个变化。君主的想法变了,然后官员们的变化也就跟着来了。在今天,要阻止天灾人祸,就必须先改变君主的想法和官员们的行为。”他又说:“皇上三十年来培养的人才,一半被申时行、王锡爵清除掉了,一半被沈一贯、朱赓压制住了。”于是他推荐了邹元标、顾宪成等十多个人。没过多久,他又弹劾给事中喻安性、御史管橘,说他们行为败坏,但都没有得到回应。内廷官员王道为非作歹,张元翰上疏揭露他的罪行,同样也没被采纳。

元翰在谏官的位置上干了四年,一直坚持正直的言论,敢于直言上谏,批评那些权贵,大家都佩服他的胆量。但他说话太尖锐,像老鹰一样凶猛,朝中的人都害怕他。吏科都给事中陈治则和元翰关系不好,御史郑继芳是陈治则的门生,就弹劾元翰贪污库银,敲诈商人,贪污受贿的赃款高达数十万两。元翰非常生气,在辩解的奏疏里骂郑继芳是边疆的小贼,言语过于激烈。于是郑继芳伙同刘文炳、王绍徽、刘国缙等十多人一起上奏弹劾元翰,而史记事、胡忻、史学迁、张国儒、马孟祯、陈于廷、吴亮、金士衡、高节、刘兰等人则联名上书为他求情。皇帝对此都不理睬。元翰干脆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搬到国门前,让官吏检查,然后痛哭流涕地辞官而去。吏部以他擅离职守为由,把他贬到刑部做个小官。后来孙丕扬负责京察,弹劾了陈治则、刘国缙等人,也因为他们牵连元翰,又把他贬到湖广做按察使。郑继芳弹劾元翰的时候,就偷偷派人包围了元翰的家。等元翰走了之后,查出来的赃款却一点也没有,郑继芳就说赃款寄存在记事官家里了。两派人争斗了很久都没有停止。而当时弹劾李三才的人也说他贪污,而那些跟元翰关系好的人又往往也跟李三才关系好,所以朝中官员更加互相敌对,朋党之争越来越严重了。

天启初年,元翰官职一路升迁,做到刑部主事。魏忠贤专权乱政,他的党羽石三畏弹劾元翰,元翰被革职。崇祯帝即位后,元翰官复原职。朝廷正准备启用他,却被尚书王永光阻止了。元翰于是流寓南京,十年没有回老家。最后,他死在南京,就葬在那里了。

孙振基,字肖冈,是潼关卫人。万历二十九年考中进士。先在莘县做知县,后来调到安丘。万历三十六年四月,因为政绩突出被征召,和李成名等十七个人一起被授予给事中,先在礼部做主事。万历四十年十月,任命才正式下达,孙振基被分到户科。当时吏部推荐高级官员,总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才,孙振基极力主张起用那些被罢免的官员。

韩敬,是浙江归安人,曾经在宣城拜汤宾尹为师。汤宾尹负责阅卷会试,韩敬的考卷却被其他考官扔掉了。汤宾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卷子找回来,硬是把韩敬塞进了前列,还让萧云举和王图录给他保驾护航,最终让他夺魁。结果榜单一公布,举国哗然,一片骂声。负责贡举的侍郎吴道南想上奏弹劾,但考虑到萧云举和王图录资历深厚,怕得罪人,这事儿就搁置了。后来廷试的时候,汤宾尹又暗中帮忙,让韩敬拿了第一。 之后汤宾尹因为考核不合格被罢官了,韩敬也借口生病辞官,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后,进士邹之麟负责阅卷顺天乡试,他徇私舞弊,录取了一些不合格的考生。御史孙居相抓住这个机会,把汤宾尹的旧事也抖了出来。这事儿被提交到礼部,礼部和都察院一起讨论,结果却没怎么追究汤宾尹的责任。御史振基看不下去了,上书请求一起审理,但没得到批准。礼部侍郎翁正春等人建议处罚那些不合格的考生,并且贬谪邹之麟,但还是没提汤宾尹的事儿。振基认为大家都在包庇汤宾尹,于是又上书弹劾。皇帝这才下令让廷臣重新讨论此事。御史王时熙、刘策、马孟祯也纷纷上书弹劾,而南京给事中张笃敬的证据最为有力。

原来,汤宾尹当年阅卷的时候,越过自己负责的考场,私下录取了五个人,其他考官也纷纷效仿,一共私下录取了十七个人!虽然汤宾尹已经倒台了,但他党羽众多,想借机为韩敬开脱。翁正春就联合九卿赵焕以及都给事中翁宪祥、御史余懋衡等六十三个人,认为韩敬行为不检点,建议革职查办。御史刘廷元、董元儒、过庭训都是韩敬的老乡,他们认为韩敬的问题远不止“不检点”这么简单,但他们故意不署名,想拖延时间,给韩敬争取机会。翁正春等人不同意,坚持原来的意见上奏。刘廷元于是单独上书弹劾,朝臣们更加愤怒了。振基、居相、笃敬以及御史魏云中等官员接连上书弹劾。给事中商周祚也是韩敬的老乡,建议一起追究吴道南的责任。马孟祯认为吴道南揭发了这件事,不应该受到处罚,又上书辩驳。最后皇帝还是采纳了刘廷元等人的意见,下令礼部重新调查此事。刘廷元的同党亓诗教又弹劾翁正春态度暧昧,左右摇摆,翁正春不久后就被罢官了。

熊廷弼跟这事儿也有关系。一开始啊,宾尹这老小子,在家的时候,看上了个生员施天德的老婆,想抢来做妾,人家死活不同意,最后上吊自杀了。几个学生,冯应祥、芮永缙他们,就告到官府,还给施天德建了个祠堂,宾尹觉得丢脸死了。后来芮永缙又告发几个学生梅振祚、宣祚私通乱搞。督学御史熊廷弼跟宾尹关系好,就说这是施天德和汤某人(此处应指施天德的家人或朋友)故意陷害,想借此机会给宾尹报仇雪恨。他还说芮永缙和冯应祥平时表现也不好,直接把芮永缙杖毙了。

巡按御史荆养乔就弹劾熊廷弼,说他为了讨好宾尹杀人,上奏朝廷后,自己直接回老家了。熊廷弼也写奏折为自己辩解。都御史孙玮建议降荆养乔的官职,让熊廷弼暂时停职接受调查。当时朝中南北两边的言官们吵得不可开交,各持己见。给事中张振基、孟祯、云中以及给事中李成名、麻僖、陈伯友,御史李邦华、崔尔进、李若星、潘之祥、翟凤翀、徐良彦等等,都强烈要求彻查熊廷弼。但是给事中官应震、姜性、吴亮嗣、梅之焕、亓诗教、赵兴邦,御史黄彦士,南京御史周远等等,还有张振基等人,都反驳他们,上奏朝廷的奏章多达几十份。张振基和那些给事中、御史们还极力说熊廷弼必须调查,指责应震他们包庇熊廷弼,支持熊廷弼的人就比较吃亏了。最后皇帝还是采纳了孙玮的意见,让熊廷弼停职。熊廷弼的那些支持者恨得牙痒痒。吏部尚书赵焕只听亓诗教的话,就按照惯例把张振基、云中、时熙(此处应指一人,原文缺失)外放了。张振基被外放到山东当佥事,孙玮也辞职离开了。

振基这个人啊,性格刚正,敢于直言。他在谏官的位置上只待了半年,就多次上书提出建议。离开谏官的职位后,科场案的讨论还没结束,他又上疏极力陈述自己的观点。但是,当时的宾尹一党却一定要把十七个人都定罪,以此来讨好敬。孙慎行代替正春,再次召集廷臣商议。结果还是因为敬的案子,才为十七个人平反昭雪。振基的奏疏最终被压了下来。宾尹和敬有暗中勾结的人,朝中也很多人支持他们,所以这件事迟迟不能决断。 笃敬又上疏论述敬的案子,暗中诋毁其他党派的人。那些党派的人随后被排挤出朝廷,孙慎行也被罢官。后来,居相和策都被罢官外放,之祥也被外调。孟祯看不惯这种做法,上疏说:“廷弼案子,已经罢免了一个总宪,外放了两个言官,偏偏对之祥网开一面。敬的科场案,也罢免了两个侍郎、两个言官,却还要处罚笃敬,是不是太过分了!”孟祯也因此被外调。总之,凡是跟敬作对的人,朝中一个都没留下。敬因此得到宽大处理,只被贬为行人司副。这件事前后拖了七年才算结束。振基到任后,不久因忧郁而离职,最终在家中去世。

子必显,字克孝,万历四十四年考中进士。他官至文选员外郎,受到尚书赵南星的器重。天启五年冬天,魏忠贤陷害清流,御史陈睿谟弹劾他世袭门第,结果他被革职。崇祯二年,他又被起用,担任验封郎中,后调任考功司,次年又调回文选司。尚书王永光不喜欢东林党人,给事中常自裕因此弹劾子必显几次推举不当,还指责他贪污。御史吴履中又弹劾他扰乱选官制度。子必显为此上书两次辩解,皇帝却不听,把他贬到山西按察司做经历,后又调到南京礼部做主事。他在前往南京的途中,经过柘城、归德时,正好遇到流贼来犯,他都亲自组织防守,保全了城池。当时的人都认为他很有军事才能。后来他历任尚宝司丞、大理左寺丞。崇祯十一年冬天,京城被围,兵部两个侍郎都空缺,尚书杨嗣昌请求破格提拔有才干的人,于是子必显被提拔为兵部右侍郎。仅仅一个月后,他就无疾而终了。

丁元荐,字长孺,是浙江长兴人。他父亲丁应诏做过江西佥事。丁元荐在万历十四年考中了进士,然后就请求回家了。他在家待了八年,才重新参加选拔,当上了中书舍人。才一个月,他就上书皇帝,写了一万多字的奏章,痛陈时政弊端。他说现在的情况,让人寒心的事有三件:老百姓饿肚子想造反;军队武器装备松弛;日本假意进贡,暗藏祸心。让人叹息的事有七件:赋税太重;赏罚不明;忠臣贤士被排挤;辅臣互相嫉妒;议论纷纷;士风败坏;对有功之臣和忠义之士的褒奖和抚恤不够周全。而眼睁睁看着却无力挽回的有两件事:那就是纪纲败坏和人心涣散。他奏章里指责的辅臣,就是当时的首辅王锡爵,而王锡爵正是丁元荐的老师。

万历二十七年,朝廷进行京察(考核官员)。丁元荐因为在家期间言论浮躁而受到牵连。过了十二年,他又被起用,担任广东按察司经历,后来调任礼部主事。刚到任,正赶上京察结束,当时礼部尚书孙丕扬努力清除邪党,结果反而遭到那些邪党的攻击。副都御史许弘纲本来是负责京察的,看到那些小人们嚣张跋扈,很害怕他们,就多次上书请求结束京察,话里话外都表示不满。那些小人就借此攻击孙丕扬。京察结果还没公布,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事情会发生变化,但没有人敢说话。丁元荐就上书说许弘纲的意见不应该被压制,并且把那些人的隐秘劣迹都揭露了出来。那些邪党恨透了他,每天都联名上书弹劾他。丁元荐又写了两道奏章为自己辩解,最终还是觉得自身难保,离开了官场。

此后,邪党势力越来越大,正直的人都被排挤殆尽,甚至乡试的策问里都出现了“《六经》乱天下”这种说法。丁元荐在家中非常愤慨,又上书皇帝,痛斥那些乱政的人背叛了高祖皇帝,那些歪理邪说背叛了孔子。虽然奏章没有得到回复,但邪党更加痛恨他了。万历四十五年京察,他又因为“不谨”被革职。天启初年,朝廷大规模起用被罢免的官员,但丁元荐因为符合被革职的规定,所以没有被召回。直到天启四年,朝臣们纷纷为他申冤,他才被起用为刑部检校,后来又升任尚宝少卿。第二年,朝政大变,他又被革职了。

元荐一开始是跟着许孚远学习的,后来又拜了顾宪成为师。他性格豪迈,脾气火爆,做事总是冲在前面,屡屡受挫却一点也不气馁。做了四十年的官,前后加起来任职时间还不到一年。同郡的沈淮请他进内阁,还特意约他见面,但他谢绝了。曾经高攀龙想和他交好,邀请他一起玩乐,元荐推辞说:“我老了,不能再卷入那些重要的职位了。”说完就赶紧离开了。在东林党和浙党争斗的时候,浙党弹劾东林党的人,排在李三才之后,就是元荐和于玉立。

元荐年轻的时候,先跟着许先生学习,后来又跟了顾先生。这人啊,性子直,脾气大,什么事都往前冲,吃了不少亏,可愣是没被打倒。当了四十年的官,真正做官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他老乡沈淮请他进内阁,还特意约他见面,他都没去。高攀龙想和他交朋友,请他一起玩,他直接说:“我老了,不能再掺和那些要紧的官位了。”说完就走了。东林党和浙党闹矛盾的时候,浙党告东林党的人,告完李三才,下一个就是元荐和于玉立。

玉立,字中甫,是金坛人,万历十一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刑部当主事,后来升了员外郎。

万历二十年七月,他上了一道奏疏,痛陈时政的弊端,说:“皇上您太过宠信贵妃,沉迷享乐,没有节制。您动不动就发脾气,还随意鞭打下属,宫里被您打死的宫女太监,少说也有上千人!贵妃心里想着万一哪天皇上驾崩了,自己也得跟着陪葬,可她却在皇上身边,要是她想利用机会做坏事,您能不害怕吗?田义本就是一个奸诈小人,皇上您却对他信任有加。最近上奏的奏章,有的被采纳,有的被搁置;推荐的人,有的被任用,有的不被任用,满朝文武都在议论纷纷,都说田义在其中兴风作浪。田义把皇上您当作靠山,而朝中那些坏人又把田义当作靠山,他们互相勾结,结党营私,这祸害难以估量啊!再说,皇上您被宠妃迷惑,好几年了,问候太后,吃喝用度,祭祀典礼,早朝讲学,这些事全都荒废了。边境烽火四起,天下大乱,您还是无动于衷,依然沉迷享乐,这简直是君王自身修养的极度败坏!宫里人心惶惶,皇上您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怎么才能消除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忧虑呢?您深居宫中,给了那些奸邪小人可乘之机,让他们干坏事,您却没发现,怎么才能防止这些坏事继续发生呢?那些忠臣良将,就算没得罪过皇上,最后也都被打入冷宫,怎么才能激励那些正直的臣子呢?上下隔阂,国家大事、军事机密都无法及时处理,皇上您只听信宫中之人的话,发布命令,这怎么能采纳大臣们的意见呢?忠臣被排挤,奸佞得势,这怎么能振奋群臣的士气呢?天下百姓都怀疑皇上您只顾着享乐,不管百姓死活,这怎么能安定民心呢?”他还极力主张说李如松、麻贵不能当大将,郑洛不应该再次启用,石星更不适合担任兵部尚书。奏疏递交上去,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不久后,他升了郎中,就借口生病回家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被起复,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康丕扬等人想用妖书陷害郭正域,只有玉立一个人在旁边帮助郭正域。后来有人说,医生沈令誉才是写妖书的人,于是搜查了他的家,找到了玉立和吏部郎中王士骐的书信,信中提到了玉立复官的事情。皇上正让吏部调查此事,玉立却赶紧上疏辩解。皇上大怒,罢免了他的官职。

话说这位于玉立,长得玉树临风,人品又好,是个人物。当时朝中好多正直的官员都被排挤,都跑到东林党去了。于玉立和他们关系很好,东林党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 但是,攻击东林党的人就说于玉立在背后操控朝政,以此来攻击东林党。于玉立在家待了很久,朝廷几次推荐他做官,他在万历三十七年被提拔为光禄丞,但他没去。那些攻击他的人还是不停地咬他,御史马孟祯还专门为他说话,但皇帝都不理。又过了三年,朝廷又让他做光禄少卿,他还是没去。到了天启年间,朝廷给以前被处罚的官员平反,于玉立那时已经去世了,朝廷追赠他为尚宝卿。

接下来咱们说说李朴,字继白,是朝邑人,万历二十九年考中了进士。他先在彰德做推官,后来到户部做主事。万历四十年夏天,李朴上书说朝中朋党之争严重,正直的官员都被排挤,请求皇帝打击奸党,重用被排挤的贤臣,并为顾宪成、于玉立、李三才、孙丕扬等人辩护,还推荐了吕坤、姜士昌、邹元标、赵南星等人。但是皇帝没听他的。第二年,李朴升了郎中。当时齐、楚、浙三地的党派势力很大,谁要是敢说点不同意见,马上就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户部主事沈正宗、贺烺都因为和他们对着干而被贬官。李朴为人耿直,心里憋着一肚子火。那年十二月,他上了一道奏疏,说:

朝廷设立言官,是为了让他们监督各部门,揭露违法行为,可不是为了让他们结党营私,欺压百官,排挤正直的人才啊!现在这些言官却巴结权贵,威胁高级官员;整天收受贿赂,广纳财物;穿着华丽,乘坐豪华马车,在市集上游荡,与娼妓厮混;或者去商人家里喝酒,流连在隐士的住所。他们自己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却反过来诬陷别人。这都是因为皇帝不看奏章,大臣们软弱无能,所以他们才如此嚣张跋扈,到了这种地步。我认为,这些人,都该杀!

孙玮啊、汤兆京啊、李邦华啊、孙居相啊、周起元啊,这几个人都争着要当官,所以就一起合伙攻击别人。现在有些人被撤职了,有些人被处罚了,就剩孙居相一个人还在位,他们还说孙居相拉帮结派。我说,孙居相就一个人,他能干嘛?你看浙江那边有姚宗文、刘廷元这些人,湖广那边有官应震、吴亮嗣、黄彦士这些人,山东那边有亓诗教、周永春这些人,四川那边有田一甲这些人,加起来一百多人,他们一条心,专门排挤好人,赵兴邦之流还跟着他们一起瞎起哄。皇上您想想,孙居相一个人能跟姚宗文他们一百多人对抗吗?谁才是真正拉帮结派的呢?

现在那些攻击东林党的人,今天说他们乱政,明天说他们擅权,他们根本不知道东林党在朝廷里担任什么官职,掌握什么权力!那些在朝堂上说话的言官,他们反而说没权力,而那些在林下隐居、闭门读书的人,他们反而说有权力。这简直是欺骗三岁小孩儿的事儿,居然也敢拿来欺骗皇上您!更可气的是,黄克缵贪污受贿,钱财数额巨大,案子都败露了,居然还留着;顾宪成清廉正直,名声流传百代,死了还被追究;而那些在地方上坐视百姓饿死的陈用宾,在科举考试作弊的韩敬,卖官鬻爵的赵焕,杀人害人的熊廷弼,这些人却都被他们保护,还为他们喊冤!国家法纪在哪里啊?!

希望皇上您能仔细考虑我的话,下令严惩,先杀了我,向那些奸臣谢罪,然后再杀掉那些奸臣,向天下谢罪,这样社稷才能幸存!

奏章递上去之后,那些言官们都恨透了他。宗文和他那一伙人使劲儿地诋毁他,还侵占他的官职,甚至还编造他的贪污受贿的罪名。皇帝本来就不喜欢那些言官,看到朴的奏章,心里还挺高兴的。正好大学士叶向高、方从哲也觉得朴的奏章说得有点过火,于是就让相关部门讨论怎么处罚他。结果朴又上了一道奏章,详细列举了亮嗣、应震、彦士、一甲的贪污受贿行为,以及宗文、廷元包庇韩敬、兴邦巴结赵焕的情况,还说:“诗教是那些坏蛋的头头,是国家的蛀虫,皇上您尤其不能不注意啊!” 皇帝就下诏书严厉批评那些言官,内容跟朴奏章里说的差不多。那些党羽们更生气了,天天没完没了地攻击他。侍郎李汝华也因为属下越级上书乱说话而弹劾朴。相关部门讨论后决定降朴三级,调到外地任职,但皇帝没同意。直到第二年四月,吏部奉诏恢复被罢免的官员,朴也名列其中。

这下那些党羽们更嚣张了,又开始攻击朴,还牵连到了文选郎郭存谦。郭存谦认罪了,但攻击朴的人还是没停。朴更生气了,又上奏章陈述浙江官员掏空国库的原因,追究沈一贯的责任,狠狠地批评宗文和毛一鹭,因为这两个人都是浙江人。过了一段时间,他又两次上奏章弹劾宗文、毛一鹭和他们的同伙董定策等人。皇帝都置之不理。那年六月,才根据内阁大臣的意见,把朴的奏章交给相关部门处理,把他贬到州同知。从那以后,那些党羽们更加得势,最后在京察中把他撸掉了官职。

天启年间初期,他又被启用,官做到参议。去世后,追赠太仆少卿。魏忠贤当权后,御史安伸又追究他的责任,皇帝下令取消他的追赠。崇祯年间初期,他的追赠又被恢复了。

夏嘉遇,字正甫,是松江华亭人,万历三十八年考中进士,被授予保定推官的职务。

四十五年,朝廷里风风雨雨,我都经历过了。后来我被提拔到谏官的职位,先是在礼部做了主事。那时候皇帝很久都不上朝了,方从哲一个人把持着朝政大权。很多官员只是混日子,朝廷内外奏章都压着不处理。只有言官们敢于批评,那些被批评的人就会自己主动辞职,根本不用皇帝下旨。言官的势力很大,已经积重难返,形成了齐、楚、浙三方鼎立的局面。齐系指的是给事中亓诗教、周永春,还有御史韩浚;楚系指的是给事中官应震、吴亮嗣;浙系指的是给事中姚宗文、御史刘廷元。而汤宾尹这些人暗中支持他们。他们的党羽,像给事中赵兴邦、张延登、徐绍吉、商周祚,御史骆骎曾、过庭训、房壮丽、牟志夔、唐世济、金汝谐、彭宗孟、田生金、李徵仪、董元儒、李嵩等等,都互相勾结,一心一意地攻击东林党,排挤异己。

那时候选拔官员很久都没结果,催促了好几次也没动静,言官们人数很少,但势力却越来越大。后来那些准备当言官的,都得先巴结他们,成为他们的羽翼,朝廷里的大臣们谁也不敢跟他们对着干。这亓诗教,是方从哲的学生,还是吏部尚书赵焕的老乡。赵焕年纪大了,糊涂了,两个人完全听亓诗教的。亓诗教控制着朝政,是这些党羽的头头。武进人邹之麟,是浙系的人。他之前因为犯了事被贬到上林做典簿,这时候又当上了工部主事,就跟着亓诗教和韩浚混。他因为想进吏部没成功,非常生气,就反过来攻击他们,还骂方从哲。亓诗教很生气,就让赵焕把邹之麟给撸了职。当时像工部主事钟惺、中书舍人尹嘉宾、行人魏光国这些人都很有才华,应该被提拔为言官。但是亓诗教他们因为和邹之麟关系好,就打压他们,不让他们参加选拔。所以钟惺他们心里肯定不服气。

1647年三月,辽东战败的消息传来了。孙嘉遇立马就上奏章,说:“辽东三路大军全军覆没,虽然是因为杨镐用兵失策,但根本原因在于对李维翰处罚太轻。李维翰打败仗丢脸面,罪该万死,结果只让他回家等候调查。是谁拟定的奏章?是内阁大臣方从哲!是谁没有纠正?是兵科给事中赵兴邦!他们收受贿赂,互相勾结,国家的法纪和边防,都被他们搞垮了!皇上您一定要下决心处理这件事!” 奏章递上去了,但没得到回复。方从哲极力为自己辩解,孙嘉遇又上了一道奏章弹劾他,还把诗教(指御史诗教)也牵扯进去了。 这下子,诗教、赵兴邦,还有其他官员像亮嗣、延登、壮丽等等,都一起上奏章攻击孙嘉遇。诗教说孙嘉遇没考上进士,所以才这样蛮横无理,公报私仇。

孙嘉遇说:“诗教和方从哲狼狈为奸,一心一意地拥护方从哲,互相勾结作恶。凡是官员的考核、选拔这些大事,他们处处阻挠,故意隐瞒真相,蒙蔽皇上。导致国家纪律废弛,军队四处溃败,我心里非常痛心!现在内政已经烂透了,天天讨论军粮、战争,有什么用?所以我为了国家除掉奸臣,希望铲除祸乱的根源,即使死也无所谓,我怎么会去斤斤计较自己的升迁得失呢!”

当时兴邦担任右给事中,负责掌管兵科。之前皇上说过,等辽东战事平定后,会给他更好的升迁。结果,因为皇上特别赏识他,嘉遇就连续上奏弹劾他。吏部于是直接提拔兴邦做了太常少卿。嘉遇更生气了,他在奏疏里说:“辽东四路大军打了胜仗,兴邦肯定会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分一杯羹。现在战事失败了,兴邦怎么能够逃脱惩罚呢?不仅没惩罚他,反而还升了他的官。这样一来,我的弹劾奏章岂不是成了给他升官的推荐信?国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奏疏上交后,很多御史都跟着一起攻击嘉遇。

嘉遇又写了一份奏疏,说:“古人说,对君主无礼的人就应该把他赶走,就像老鹰抓小鸟一样。诗教和兴邦说我因为不能在言官的岗位上弹劾他们而生气。哎,爵位官职都是皇上掌握的,我们做臣子的哪敢干涉?如果按照他们说的,那选拔官员和升降官员的权力就都掌握在他们两人手里了,这难道不是对君主无礼吗?第一点!皇上明明说过战事平定后会给兴邦更好的职位,可他们却把皇上的旨意当耳边风,这难道不是对君主无礼吗?第二点!魏光国在奏疏里批评诗教,结果被通政司给拦下来了。要截断奏章的可是要杀头的!从古至今,奸臣都不敢这么做,可诗教却敢!这难道不是对君主无礼吗?第三点!这两个人总是托关系办事,有一天竟然一口气向职方郎中杨成乔提出了七件事。杨成乔没答应,就被他们给挤兑走了。诗教因为以前和某个知府有过节,想把那人弄走,考功郎陈显道不同意,也被他们逼走了。吏部和兵部是皇上用来管理天下的机构,他们两个竟然敢侵犯皇权!这难道不是对君主无礼吗?第四点!有这样的臣子,我还能和他们一起活着吗?!”

一开始,三个党派的头头们关系密切,后来齐党和浙党渐渐闹翻了。有个平民汪文言,平时跟黄正宾、于玉立他们很熟,对这些党派的情况门儿清。后来于玉立派他进京,让他更详细地了解各党派的情况,还给他出主意说:“浙党掌握着军队,齐党和楚党负责作战。事情成功以后,朝廷肯定想把外地官员赶走,但权力一直掌握在外地官员手里,不容易赶走,这里面可以做文章。”于是汪文言就使出各种手段挑拨离间,果然这些人开始互相猜忌。而邹之麟本来就讨厌齐党,也参与到这场斗争中,他到处说齐党人张凤翔负责文选,一定会因为年龄的缘故把宗文、廷元排挤掉。这下齐党和浙党彻底闹掰了。

这时候,嘉遇上书五次猛烈攻击,那些搞诗教的也感到很窘迫。浙党人唐世济、董元儒竟然帮着嘉遇一起攻击。从此,亓党和赵党的势力大大衰弱,兴邦最终也没能升迁,自己主动辞职了,当时舆论一片叫好。光宗皇帝即位后,嘉遇请求调到南方,后来升任吏部员外郎。天启年间,赵南星当权,召他为考功员外郎,又改任文选署负责选拔官员。当时左光斗、魏大中因为嘉遇和邹之麟、韩敬同年且关系很好,对他有点怀疑。后来,他们发现嘉遇为人清廉,也就和他交好了。后来陈九畴弹劾谢应祥,牵连到嘉遇,嘉遇被降三级,外调,具体情况见《南星传》。没过多久,党人张讷诬告赵南星,也牵连到嘉遇,嘉遇被革职。接着,党人又陷害左光斗、魏大中,诬陷嘉遇曾经行贿受贿。嘉遇被逮捕审讯,判处流放,他气愤之下病死。崇祯初年,追赠太常少卿。

赞曰:李植、江东那些人,标榜自己的操守,昂首挺胸对抗世俗,意气风发,抵制邪恶,行为端正。但是他们那种标榜自己清高而不与人争,合群而不结党的美德,也并非完全没有缺点。“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圣人对此感到惋惜,这更是末世日益衰败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