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继曾,字士鲁,是资县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行人。嘉靖皇帝登基的四月,因为长时间下雨,他上书说:“虽然皇上已经下达了命令,但很多被废除的官员还占据着官位;大案子虽然判决了,但被关押的人却迟迟没有释放;皇上身边的人经常私下拟定旨意,奸邪谄媚之徒也越来越受宠信;礼仪方面有所违背,孝道方面有所偏颇;皇上虽然表面上接受谏言,但实际执行的却很少。这是因为陛下您修身齐家、亲近贤良的决心,已经不如刚开始那样坚定,所以上天才降下连绵不断的雨来警示您。希望您以后下达命令一定要说到做到,审理案件要迅速结案,凡事都要咨询辅臣,不要被身边的人蒙蔽,要严格遵守礼仪,效法古代圣贤的孝道,这样只要您稍稍改变一下想法,就能消除天灾,回应上天的警告。”没过多久,他就升职了,当上了兵科给事中。
他又上书提出了四个杜绝祸患、保全社稷的建议:第一,要确立君主的心志,避免被蛊惑;第二,要平均对待两位皇太后,避免产生嫌隙;第三,要统一政令,避免欺瞒;第四,要整顿宫廷的侍奉人员,避免假冒伪劣。他还说,那些跟随皇上出行的官员不应该滥竽充数,皇上采纳了他的建议。
嘉靖年间改元的时候,皇帝想要尊封自己的生母为皇太后。恰逢掖庭失火,很多大臣都说这是因为“大礼议”的问题。邓继曾也上书说:“去年五月日精门失火,这个月二日长安榜廊失火,今天郊祀之日,内廷的小房子又失火了。天有五行,火主礼;人有五事,火主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礼不兴。今年还没到年底就发生了三次火灾,这是因为废除礼法、言语失当造成的。” 当时提督三千营的广宁伯刘佶久病不起,邓继曾建议罢免他。宣府、大同、关中、陕甘、广西等地接连发生战乱,中原地区也盗贼四起。邓继曾提出了战争防御策略以及储备将领、训练士兵、解决粮食问题的计划,很多建议都被采纳了。
三年过去了,皇帝越来越不信任大臣们,政事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决定了。 继曾上了一道奏章,大概意思是说:“最近您的旨意,好多都违背了祖宗家法。处理事情不查阅典籍,批阅奏章也不合乎道理,那些拍马屁说好话的,您就赏赐褒奖;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您就渐渐地把他们贬官免职。我看着这些事,心里难受得要哭出来,只能默默地唉声叹气。咱们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凡是皇帝的批复,都得先交给内阁拟好再呈上来,这可不是为了避免皇帝个人意见偏颇,更是为了防止有人假传圣旨!正德年间,情况就已经很糟糕了,可现在比那时还更让人震惊、更让人惋惜!现在皇帝身边的那些小人们,没文化,没经验,就趁机弄权,巴结拍马屁,所以他们说的话根本没根据,事情才变成这样。陛下您不跟大臣们一起处理政事,反而依赖这些小人,我担心国家大事会出问题啊!” 奏章递上去后,皇帝勃然大怒,把继曾抓进诏狱严刑拷打,最后把他贬到金坛县当个县丞。给事中张逵、韩楷、郑一鹏,御史林有孚、马明衡、季本都为他求情,但都没用。后来他官职虽然一步步升迁,最后做到徽州知府,却也英年早逝了。
皇帝刚登基的时候,言路是很畅通的,大臣们可以大胆地进言,即使说得有点过分直率,皇帝也能容忍。可是自从刘最和继曾因为直言进谏而获罪之后,皇帝就开始讨厌言官了,一个接一个地把他们贬官罢职, 以前那种虚心纳谏的风气也渐渐消失了。“帝初践阼,言路大开。进言者或过于切直,帝亦优容之。自刘最及继曾得罪后,厌薄言官,废黜相继,纳谏之风微矣。”
最,字振廷,是崇仁县人。他和他哥哥曾一起考中进士。先是在慈利县当县令,后来升任礼科给事中。
皇上嘉靖帝要论功行赏,大规模地封官拜爵,最振廷上疏劝谏,阻止了这件事。接着,他又请求皇上勤奋学习圣贤之书,建议皇上在宫中每天诵读《大学衍义》,并且不要让身边的近侍用不正当的事情来迷惑皇上。
嘉靖二年,宦官崔文利用祭祀活动来迷惑皇上。最振廷极力陈述崔文的做法不对,并且奏报了崔文耗费国库钱财的情况。皇上竟然听信了崔文的话,命令最振廷自己去核实被侵吞的钱款数目。最振廷说:“国库的银子属于内府,即使是官员,我也没有权力去查账。崔文这是想借此制造困难,逃避自己的罪责,以此来压制言官。” 他的奏疏递上去后,惹恼了皇上,被贬官到广德州当判官。
朝中官员为他辩护,但皇上不接受。后来,东厂太监芮景贤奏报说,最振廷在路上仍然摆官架子,乘坐大船,还强征民夫;巡盐御史黄国用还给他送了牌子(表示官府的通行证)。皇上大怒,把这两个人都抓进诏狱。最振廷被发配到邵武充军,黄国用则被贬到边远地区担任杂役。
负责审理案件的法司和言官们虽然为他求情,但也指责他结党营私。最振廷在戍守的地方待了很久,后来才被赦免回乡。他在家住了二十多年后去世了。
朱浙,字必东,是福建莆田人。乡试考中了第一名。嘉靖二年考中了进士。第二年春天,他和同县的马明衡一起被任命为御史。才一个月,正赶上皇太后生日,皇上下了旨意免除命妇朝贺。朱浙就说:“皇太后亲手把皇位传给皇上,母子情深,天地可鉴。如果免除朝贺,怎么才能慰藉皇太后的心意,彰显孝治呢?”马明衡也说:“暂时免除朝贺,平时可以,但在讨论礼仪变更的时候就不行了。再说,之前兴国太后诞辰的时候,朝贺都按照仪式进行,现在才隔了几个月,礼仪却不一样了。圣旨一下,百姓会感到疑惑。万一因为这点礼仪上的小事,造成嫌隙,让皇上留下不好的名声,那可就麻烦大了。”
当时皇上急着要尊崇生母,而大臣们却都坚持要尊崇皇太后昭圣皇太后,双方僵持不下。朱浙和马明衡的奏疏递上去后,皇上又生气又恼怒。立刻把他们抓到内廷,指责他们离间宫闱,把责任推到皇上身上,然后把他们关进诏狱拷打。侍郎何孟春、御史萧一中为他们求情,都没用。御史陈逅、季本、员外郎林应骢也接着上奏劝谏,皇上更生气了,把他们也都关进诏狱,然后发配到边远地区。皇上一定要杀了他们俩,脸色铁青地对内阁首辅蒋冕说:“这些人诬陷我不孝,罪该万死!”蒋冕跪在地上磕头求情说:“皇上您正要效法尧舜的治理,怎么能留下杀害谏臣的污名呢?”过了很久,皇上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想把他们流放。蒋冕又极力恳求,还哭了起来。最后皇上才同意,杖责八十,革职为民,两人就这样被罢官了。朝中大臣多次为他们推荐,皇上也不再召见他们。
朱浙为人正直,从不欺骗别人,即使别人欺骗他,他也不计较。他和马明衡都很穷,朱浙尤其穷困。家乡有什么利害得失,他一定会向有关官员反映,即使因此得罪人也不管。他退休在家三十多年后去世。
马明衡,字子萃。他父亲马思聪,死于宸濠之乱,这事儿有记载。马明衡在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太常博士。刚做御史,就和朱浙一起获罪。福建的读书人大多以蔡清为师,只有马明衡师从王守仁。福建的王学,是从马明衡开始兴起的。
陈逅,字良会,是常熟人,正德六年考中了进士。 先是被任命为福清县的知县,后来进京当了御史。因为救了两个人,被贬到合浦当主簿。 后来官职一路升迁,做到河南副使。 皇上到承天府巡幸,因为陈逅负责的供给准备工作没做好,他被关进了监狱,成了老百姓。
林应骢,也是莆田人,跟明衡同年考中进士。 一开始在户部当主事。嘉靖年间刚开始的时候,户部尚书孙交要检查各个官署的田地账目。皇上发现账目有点出入,就下令要相关官员解释。林应骢就上书说:“户部奏报的那些数字,是我这个部门检查出来的,就算有错误,也该我来承担责任。尚书大人是主管整个户部的,怎么可能事事都亲自过目呢?这几天,户部和工部尚书接连被叫去解释,这可不是尊老爱贤的做法啊!” 这奏疏递上去后,他的俸禄被扣了。后来,他又因为为浙江等地说了话,被贬到徐闻县当县丞。 但他仍然代替他的上司朝见皇帝,并且多次上书陈述时政,很多建议都被采纳了。
杨言,字惟仁,是宁波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行人。嘉靖四年,他升职当上了礼科给事中。没几天,他就上书弹劾朝中大臣。
他说了:“最近仁寿宫失火了,皇上就让大臣们反省。我觉得,责任在那些当官的,不在皇上您身上;罪过在咱们这些谏官,不在您老人家身上。朝廷设立六科,就是为了纠正欺骗蒙蔽的事情。现在吏科失职,导致皇上您贤明与否都被混淆了,官员的升迁也搞错了。像蒋冕、林俊那些大臣已经死了,王相、张汉卿这些小官也倒霉了,可张骢、桂萼却走捷径升官,最后还倚仗权势欺压好人。户科失职,导致皇上您的节俭美德没人知道,张仑他们这些人却没完没了地要钱,崔和他们居然敢违反旧制度。礼科失职,导致皇上您祭祀祖先都没能得到神灵的保佑,庙社也没有了庇护。兵科失职,导致皇上您国家的法纪松弛,锦衣卫里有很多滥竽充数的官员,山海关的税收被私分,工匠的徭役加重却没人管,奏章里的官职数量超标也不处理。刑科失职,导致皇上您处罚不公正。像蓝华那样的大坏蛋却能享受宽免没收财产的待遇,而像郭楠那样正直的大臣却反而被上了刑具。工科失职,导致皇上您动工修建工程没个准儿,工部官员陆宣他们拿的俸禄超过了规定,内监陈林他们居然在芜湖贪污受贿。这些都是当今最严重、最紧迫的问题,足以触怒上天啊!我希望皇上您能勤勉处理政事,并且罢免我们这些谏官来警示那些当官的,这样才能顺应天意,避免灾祸。” 皇上觉得他这是在造谣诽谤,就批评了他。
那个坏家伙何渊,他建议修建世室,想给献帝修个豪华的陵墓。结果跟朝臣们吵起来了,皇上没听他的。何渊又上书抗议,说:“咱们祖宗打下来的江山,那是大宗,是正统的君主!献帝以前只是个藩王,是小宗,是臣子!现在让臣子跟君主平起平坐,这不是乱了天下的大规矩吗?让小宗取代大宗,这不是违背天下正统吗?献帝虽然有德行,但他可没像周文王、周武王那样开创基业,想让他继承世室的名号,这根本说不通!如果说献帝是独立开创王朝的皇帝,那咱们之前的祖宗算什么?如果说献帝是咱们的祖宗,那孝武二帝又算什么?皇上您之前不听刘惠的劝告,现在却听何渊的;之前您采纳了礼部侍郎席书的意见,现在却违背了席书的建议。我实在搞不懂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一清被召进内阁,他建议把张璁留在边疆。结果皇上特旨任命张璁为兵部侍郎。杨一清说张璁这个人贪婪、奸诈、性情暴躁,而且是新进官员,对国家大事一点都不了解,应该罢免他,并且弹劾吏部尚书廖纪引进这种坏人。跟他意见相同的官员,比如解一贯等等,也一起上书劝谏。但是皇上一个都没听。后来有人在御道上扔匿名信,建议直接烧掉,皇上也批准了。
六年前,锦衣百户王邦奇借着哈密的事情,想借机把杨廷和、彭泽等人扳倒,这事儿递到下面去讨论了,还没结论呢,王邦奇又诬告大学士费宏、石珤暗中庇护杨廷和,还把杨廷和的儿子杨惇(主事)也扯了进去,眼看着就要搞个大案子了。
杨廷和写信给皇帝抗议说:“先帝驾崩的时候,江彬手里掌握着四万边军,图谋不轨。杨廷和我暗中策划除掉了江彬,很快事情就解决了,然后拥立了当今圣上,这是对国家的大功啊!就算真有什么罪过,也应该宽恕个十代人。现在已经因为奸人的谗言罢免了他的官职,还把他的长子发配边疆了,现在又要听信王邦奇的诬告,把他的家乡亲戚都抓起来,说他们是‘蜀党’,这算怎么回事?这可是圣明的朝廷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费宏、石珤都是天子的老师和辅臣,是百官之首啊!王邦奇心里怨恨,编造谎言,羞辱大臣,迷惑圣听。如果一直这样穷追猛打下去,牵连的人会越来越多,我私下里为国家的大局感到担忧啊!”
这封信一奏上去,皇帝龙颜大怒,立刻把王邦奇抓了起来,在午门亲自审问他。朝中大臣都到场了。王邦奇使尽浑身解数,甚至掰断了他的手指头,可他就是咬死了杨廷和。审问完了,把案子交给五府九卿讨论。镇远侯顾仕隆等人最后说王邦奇的话都是假的,结果皇帝责怪顾仕隆等人徇私枉法。不过,这案子也因为这样就了结了,杨廷和被贬到宿州当个判官。御史程启充请求恢复杨廷和原来的官职,但没被批准。后来杨廷和慢慢升迁,当上了溧阳知县,又做了南京吏部郎中。因为犯了点事儿,再次被贬到夷陵当知县。最后官做到湖广参议。
杨廷和做官,政绩显著,溧阳和夷陵都为他立了祠堂纪念他。
刘安,字汝勉,是慈溪人。嘉靖五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在南京工部当主事,后来调到河南道当御史。他到御史台才一个月,就上了一道奏章,说:“当皇帝的,贵在明智,不在于事事都亲自过问。过问,并不是明智。如果皇帝把过问当成明智,天下就会乱套了。陛下您当了八年皇帝,但治理国家的效果还不够好,有识之士都说,您的治理成效是因为过于明察秋毫造成的。治理国家,可以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可以休养生息,不能一味地督促责罚。如果用急切的心情,实行督促责罚的政策,那就会事必躬亲,处处挑剔臣下的错误,命令一会儿发出,一会儿又收回,一会儿相信,一会儿又怀疑。大小官员都忙着补救错误,都没心思好好干活,很多人都不安于自己的职位。谁能为陛下制定长久的策略,来治理好国家呢?再说,朝廷是全国的中心。君臣之间都这样,那么地方上的官员也会效仿。上面用苛刻的办法来约束,下面也用苛刻的办法来回应,恐怕老百姓会穷困潦倒,起来造反;国家没有粮食,也就没有强大的军队。现在皇上您亲自过问一切,百官也都勤勤恳恳,贪污腐败的情况已经减少了九成,只是元气不足而已。希望陛下能胸怀宽广,注重根本,简化繁琐的礼仪,优先处理紧急事务,减少细枝末节,着眼长远,不要因为个人的毁誉而喜怒无常,不要因为一句话的顺逆而改变自己的行为,长期重用老成持重的官员,宽容对待言官,那么君臣上下就能同心同德,各安其位,各尽其才,实现像雍熙、太和年间那样盛世的景象,就不难了。”
皇帝看完奏章,非常生气,把他抓到锦衣卫拷问。兵科给事中胡尧时出来救他,结果也被抓起来一起审问。审问完了,胡尧时被贬到攸县当主簿,刘安被贬到典史。他修筑了数十丈长的堤坝,人们称之为“刘公堤”。后来他又升迁到长沙当同知,之后又升任凤阳知府。他的政绩非常出色,皇上赏赐他三品官服。后来因为忧愁过度而退休,最终去世了。
薛侃,字尚谦,是揭阳人。他非常孝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马上就回家侍奉父母了。他在赣州拜王守仁为师,回家后告诉他哥哥薛俊(薛俊是助教)。薛俊非常高兴,带着他的儿子侄子薛铠等人一起去学习。从此以后,王守仁的学说在岭南地区盛行起来。
世宗皇帝即位后,王侃被任命为行人。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悲痛欲绝,五天才勉强吃点粥。嘉靖七年,他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听说王守仁去世了,他和欧阳德等人一起为他守灵,日夜哭泣。
当时朝廷正在讨论文庙祭祀典礼的事宜,王侃请求将陆九渊和陈献章也列入祭祀名单。陆九渊最终被批准列入。之后,王侃升任司正。嘉靖十年秋天,他上书皇帝说:“祖宗们分封皇子皇孙,都会留下一个人留在京城负责祭祀,有事的时候可以留守,或者代替皇帝进行祭祀活动。历代皇帝都遵循这个制度,从未更改。直到正德年间,奸臣刘瑾篡权夺位,才让皇子们就藩。我请求查阅旧典,从皇族中挑选贤能的人留在京城,谨慎地选择正直的人辅佐他们,以等待将来皇嗣的诞生,这是关系到国家社稷的大事。” 皇帝正盼着儿子出生,王侃的奏疏触及了皇帝的忌讳,皇帝大发雷霆,立刻把他关进大狱,严刑拷问,追查幕后主使。
南海人彭泽当时是吏部郎中,为人品行不端。他因为参与礼仪制度的讨论而依附张孚敬,于是和张孚敬成了心腹。后来京察考核中彭泽被黜落,张孚敬却奏请留用他,又推荐他做了谕德,最后升任太常卿。王侃把自己的奏疏草稿给彭泽看。彭泽和王侃、少詹事夏言是同一年考中的进士,而夏言当时多次触怒张孚敬。彭泽暗中盘算:这奏疏触犯了皇帝的忌讳,一定会引发大狱,如果说我和王侃是同谋,那我也会遭殃。于是他骗王侃说把草稿给张孚敬看,然后告诉王侃:“张公非常赞赏你的奏疏,这是关系国家的大事,应该从中支持。” 他催促王侃赶紧上奏。张孚敬先把王侃的奏疏草稿呈给皇帝,说这是夏言的意见,请求皇帝先不要公开,等奏疏正式呈上再处理。皇帝同意了。王侃犹豫不决,彭泽不断催促,王侃才上奏。
朝廷对王侃严刑拷打,王侃独自承担责任,在狱中受尽折磨好几天。彭泽却故意引导王侃说夏言也参与其中。王侃怒目而视说:“奏疏是我自己写的,催促我上奏的人是你!你说张少傅同意帮助我,夏言又知道些什么?” 给事中孙应奎、曹汴劝说张孚敬避嫌,张孚敬大怒。孙应奎等人上疏弹劾,皇帝下令将夏言、孙应奎、曹汴一起关进大狱,并命令郭勋、翟銮以及司礼监的宦官和廷臣一起复审此案,查明真相。皇帝最终释放了夏言等人,并将张孚敬密写的两份奏疏公布给廷臣,斥责他阴险狡诈,令其致仕。王侃被革职为民,彭泽则被发配到边疆的大同。彭泽在朝中专做谄媚之事,最终失败,天下人都拍手称快。
话说薛侃到了潞河,正赶上皇帝的生日,他虔诚地焚香叩拜祝寿。有人把这事儿报告给了参政项乔,说:“小船上有个穿着平民衣服的人在给皇上祝寿。”项乔说:“那一定是薛中离。”一查,果然是他。中离,是薛侃自己起的号。回家以后,薛侃更加努力学习,跟着他学习的人有上百个。隆庆初年,他又重新当了官,追赠御史。他儿子薛宗铠,也有记载呢。
薛侃回家几个月后,御史喻希礼和石金因为进言关于皇嗣的事而得罪了皇上。希礼说:“陛下祈求子嗣的仪式已经完成了,随后就下了瑞雪,我认为这预示着天下太平,祥瑞降临,但这还不够。过去的大赦,今年的免刑,老百姓都得到了恩惠,唯独那些因为议礼大狱而获罪的大臣们被远戍边疆,恳请陛下考虑把他们迁移到离京城近一些的地方,或者特赦他们,这样才能天下太平,那些大臣们的功劳也会显现出来。”皇上听了龙颜大怒,说:“你是说朕因为那些大臣获罪才导致子嗣迟迟未有吗?让有关部门查办!”这事还没上奏,石金也进言道:“陛下每天处理万机,非常劳累。不如您静心养神,顺其自然。凡是人才的任用与罢免,政事的施行,先由九卿仔细斟酌,再由内阁商议,那些意见不一致的,就交给台谏官员公开讨论。陛下您只要静心思考,把握大方向,让精神内蕴,根本稳固,那么生下许多儿子的喜事,自然会到来。王守仁先生先平定了叛乱,后又平定了大寇,却因为受到怀疑和诽谤,以前的功劳都被抹杀了。那些因为大礼大狱获罪的大臣们,流放多年,许多人都郁郁而终。希望陛下能记念王守仁的功劳,宽恕那些大臣的罪过,这样天下才能太平。”皇上听了很不高兴,说:“石金这是想让我不处理政务,这是奸臣教唆皇帝不理政的意思,你们一起查办吧!”尚书夏言等人说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坏心眼。皇上更加生气,把两人关进了诏狱,并且责备夏言等人上书为他们求情。夏言等人伏罪后才被赦免。喻希礼和石金最终都被贬谪到边疆戍守。过了很久,他们才被赦免回京,最终去世。隆庆初年,两人都被追赠为光禄少卿。
喻希礼,是麻城人;石金,是黄梅人。他们俩一起到广西巡查,跟姚镆处得不太融洽。后来,他们又和守仁大人一起,共同治理卢州和苏州地区,以及王受的地方。回到京城后,正赶上张、桂二人当权。很多御史,像储良才之类的人都争着巴结他们,只有石金一个人,坚持自己的原则,毫不阿谀奉承,因此名声很好。
杨名,字实卿,是遂宁人。他小时候,督学王廷相就对他很欣赏,破格让他做了弟子员。嘉靖七年,他乡试考中了第一名。第二年,他又在殿试中考中了第三名,被授予编修的官职。听说他祖母去世了,他就赶紧请求回家奔丧。等丧事办完回到朝廷后,担任了展书官的职务。
十一月的时候,天上出现了彗星。杨名写奏章上书皇帝,说皇帝喜怒无常,用人和罢免人都很不恰当。他说话很直接,皇帝心里很不高兴,但表面上却说杨名忠心耿耿,让他以后有什么话尽管说。
杨名接着又说:“吏部那些官员的头头,百官之首尚书,汪鋐就是个小人中的极品!武定侯郭勋阴险狡诈,太常卿陈道瀛和金赟粗鄙放荡。这几个人,大家都说他们不应该被重用,可陛下偏偏用他们,这就是圣心偏向于喜怒无常的表现。那些大臣们进言触怒了陛下,他们的心里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学士李时因为爱惜人才而请求宽恕他们,陛下也欣然接受了,可吏部却没给个说法,这就是所谓的敷衍塞责吧?那些得罪了陛下的臣子,大家觉得应该宽恕他们,可陛下却始终不肯宽恕,这就是圣心偏向于愤怒的表现。邵元节那个道士,用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蒙蔽了陛下,还让陛下在内府设坛祭祀,让大臣们忙前忙后地伺候,甚至还有不肖之徒趁着夜黑风高到他家门口哭诉求情。这些事要是写进史书,后世的人会怎么评价呢?总之,就是因为圣心稍有偏颇,所以臣才斗胆说出这些狂妄愚蠢的话。”
奏章递上去后,皇帝勃然大怒,立刻把杨名抓进诏狱拷问。汪鋐上书辩解说:“杨名是我的同乡,杨廷和的同乡。前些日子张孚敬被罢官,杨廷和一党就想报复,所以就攻击我。我被皇上重用,是想整顿朝纲,可那些人却说我做事太急躁。况且内阁的大臣们都只想着和睦相处,拉帮结派,所以杨名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皇帝听了汪鋐的话,更加生气,下令彻查幕后主使。杨名几次差点被处死,但他什么也没承认,只说曾经把奏章草稿给同窗程文德看过,于是程文德也被抓进了监狱。侍郎黄宗明、候补判官黄直也出来为杨名求情,结果都被抓了起来。
法司几次定杨名的罪,都上报说罪名不成立。最后皇帝特赦杨名,把他发配到瞿塘卫当兵。第二年,杨名被释放回乡。朝廷多次推荐他,但他始终没有被重新起用。杨名在家乡住了二十多年,孝顺父母。父母去世后,他和弟弟一起在父母墓旁建了房子守孝。守孝期满后,杨名生病了,不久就去世了。
黄直,字以方,是江西金溪人,曾经是王守仁的学生。嘉靖二年参加会试,考官出的策论题目极力贬低王阳明的心学。黄直和同窗欧阳德都没迎合考官的意思,编修马汝骥觉得他们很厉害,所以他们俩都考中了。
黄直考中进士后,就上书皇帝,建议要隆重祭祀祖先,保卫圣上龙体,推行孝道,明察圣上旨意,勤奋学习,努力实践圣人之道,这六件事儿。他被任命为漳州推官。因为漳州当地人迷信鬼神,他把境内那些不正规的庙宇都拆了,把拆下来的材料用来修桥修衙门。结果有个御史诬陷他,把他送吏部降职。
黄直在半路上,又上书请求皇帝早点确定皇太子和储君人选。皇帝一听就火了,派锦衣卫把他抓起来审问。没多久就放了他,但把他贬到沔阳当个小官。他曾经代理过崇阳县的县令,做了不少好事,百姓都夸他。
他母亲去世后,回家守孝三年,期间滴酒不沾,不吃肉。守孝期满后,他回到朝廷任职,正好赶上杨名和黄宗明被关进大牢。黄直就大胆地写奏章说:“《九经》里第一篇就讲修身,其中还讲要尊敬大臣,体恤群臣。现在杨名因为直言进谏被关进诏狱,这可不是体恤群臣啊!黄宗明因为为他说话也被一起治罪,这也不是尊敬大臣啊!这两件事还没处理好,天下后世都会怀疑陛下在修身方面是不是也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啊!”皇帝一听这话更生气了,也把他关进诏狱拷打,还把他发配到边疆最远的地方——雷州卫去服苦役。后来朝廷大赦天下,他才被放回来,家里穷得叮当响,他老婆靠纺织维持生计,而他依然读书讲学,生活得很平静。过了很久,他就去世了。隆庆初年,朝廷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郭弘化,字子弼,是安福人,嘉靖二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当了江陵县令,后来被朝廷征召,做了御史。嘉靖十一年冬天,出现了彗星。郭弘化就上奏说:“根据《天文志》记载:井宿位于东方,主木。现在彗星出现在井宿,这是因为木土二行的兴盛所导致的。我听说四川、湖广、贵州、江西、浙江、山西和真定府等地采伐木材,百姓劳苦不堪。应天、苏州、松江、常州、镇江五府,正在大规模烧制砖瓦,民间耗费巨大,窑工逃亡的超过一半。而广东因为采珠,导致民变四起,甚至攻打劫掠了会城。这些都足以违背天和,引发星象异变。请求陛下下令全部停止这些工程,这样彗星就会消失,祥瑞之星也会出现。”户部尚书许赞等人也请求皇上采纳郭弘化的建议。皇上却生气地说:“采珠是祖制,朕还没有儿子,难道是因为这个吗?”皇上责备许赞等人附和郭弘化,最后把郭弘化贬为平民。过了很久,一些言官再次推荐他,但最终不了了之。郭弘化最终死在家中。穆宗继位后,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刘世龙,字元卿,是慈溪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太仓当知州,后来调任国子监助教,最后升迁为南京兵部主事。嘉靖十三年,南京太庙遭遇火灾。刘世龙应召上奏,提出了三件事:
“像张延龄这样仗势欺人,无法无天,按律法就应该严惩。我听说一些老臣说,孝宗皇帝对他过于优待,才酿成了今天的祸患。不过,区区几个腐败之徒,又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呢!只是想到孝宗皇帝在天之灵,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于情于理都让人难以接受啊!恐怕陛下孝敬两宫,心里也会很难过吧。最近建造神御阁、启祥宫,特地让大臣们督办此事。我认为南京太庙刚刚遭遇火灾,工程的紧迫性应该不亚于此。现在连续多年兴建工程,各地百姓都穷困不堪,正是国库空虚的时候,也应该权衡轻重缓急,逐步进行。这些都是顺应天理,以民为本的做法。”
话说,世龙惹恼了皇帝,皇帝大发雷霆,说世龙包庇张延龄,犯了欺君之罪。世龙被抓到京城,关进诏狱,一顿好拷问。拷问完了,又廷杖八十,最后被革职为民。这张延龄啊,是昭圣太后的弟弟。皇帝铁了心要杀他,所以世龙才这么倒霉。两年后,又因为一个叫刘东山的家伙告状,牵连了一大批刑部官员,像罗虞臣、徐申这些人,全都被处罚,这背后还是因为张延龄的事。
世龙回家后过了五十年,除了孝敬父母,就吃素度日。他去世那天,族人们给他穿戴整齐,风风光光地把他葬了。“**世龙家居五十年,自养亲一肉外,蔬食终身。卒之日,族人为治衣冠葬之。**” 这说的就是他。
徐申,字周翰,是昆山人。嘉靖初年,他乡试中举,当上了蕲水县令,后来又当了上铙县令,最后被朝廷征召,做了刑部主事。张延龄被关进监狱的时候,徐申给尚书聂贤、唐龙上奏章说:“太后年纪大了,张延龄随时可能被杀,这怎么安慰太后呢?应该按照先例,向皇上求情。”聂贤他们也觉得有道理,所以张延龄的案子迟迟没有判决。一开始,张延龄被关进监狱,负责看管的提牢主事沈椿没让他进监狱,把他安排在别的地方。后来接替的人更宽松,给他解开脚镣,还允许家人探望。后来,那个大坏蛋刘东山也被关进了监狱,他告发张延龄有谋反的企图。他之前还因为提牢主事罗虞臣打过他,所以就一起把沈椿他们也告了。皇帝一听,勃然大怒,下令把前后三十七个提牢主事抓起来,关进诏狱拷打,徐申也在其中。拷问完了,按理说应该交罚款然后恢复官职,但皇帝却下令在朝廷上杖责他,然后把他贬到边远地区做官,还把罗虞臣革职为民。“**申既谪官,不赴,归与同里魏校、方凤辈优游歗咏为乐。久之,卒。**” 这就是徐申的结局。罗虞臣,广东顺德人,以前是吏部主事,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被革职后,他在山中盖了间小屋,读书著述,可惜三十五岁就去世了。
徐申被贬官后,也没去赴任,就回家跟同乡魏校、方凤他们一起吟诗作乐,过得很悠闲。过了很久,他也去世了。
他的曾孙曾应聘,字伯衡,从小就有才名,万历十一年考中了进士,做了庶吉士,然后当了检讨。二十一年京察的时候,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被贬官,他就拂袖而去,回家了。他的老师沈一贯当权的时候,多次邀请他出来做官,但他都没答应。在家待了十多年,才出来担任行人司副,后来又升任尚宝司丞,再升任太仆少卿,最后死在了官位上。
张选,字舜举;黄正色,字士尚,都是无锡人,两人在嘉靖八年一起考中了进士。黄正色当上了仁和县知县,张选当上了萧山县知县,两个县还挨着呢。张选在萧山当县令,政绩很好,很有名气。嘉靖十二年冬天,张选先被提升为户科给事中。
第二年四月,要举行太庙祭祀,皇帝却派武定侯郭勋代替他去祭祀。张选就上书说:“祭祀宗庙,最重要的是诚心和恭敬。孔子说:‘我不亲自去祭祀,就如同没有祭祀一样’;古书上说:‘神灵不会接受不符合礼仪的东西’。孟春的庙享,派官员临时代替,朝中大臣心里都明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孟夏的祫享,如果皇帝您再次不亲自前往,那就会显得怠慢玩忽了。如果您的身体刚刚恢复,还不能亲自前往,那就应该下诏书让礼官提前告知庙社,您也应该在斋宫里静心斋戒,以求神灵的保佑。” 皇帝看完奏章,非常生气,把奏章交给礼部。
礼部尚书夏言等人说:“代祭的制度,在《周官》里就有记载。《论语》里说:‘君子应该谨慎对待斋戒、战争和疾病’,生病的时候都要谨慎,跟祭祀一样重要,张选的说法不对。不过,我们这些小官不懂事,还请陛下宽恕。” 皇帝更生气了,责备夏言等人包庇张选,下令把张选抓到宫门口,打八十板子。皇帝还亲自到文华殿听他受杖,每打完一个人,就数着板子的数目。张选的板子断了三次!把他拖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皇帝的怒气还没消,那天晚上没回宫里,在殿里走来走去,还写了一篇《祭祀记》。一夜之间就刻印好了,第二天早上就分发给百官。而张选呢,家人给他服用了良药才救活过来,最后皇帝还是把张选的官职给撸掉了。张选上任才三个月,就因为直言进谏而获罪,他的名字一下子就传遍了全国。
那个叫正色的官员,当时正为仕途担忧呢。后来,他先补了香山县的官,接着又调到南海县。他上司霍韬,家族势力很大,蛮横霸道,正色就按照法律严惩了他。霍韬反而觉得正色是个贤才,那些豪强势力也收敛了不少,县里也因此清明了许多。十七年的时候,他被朝廷召为南京御史。他弹劾兵部尚书张瓒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但是,弹劾奏章里写了“历任藩臬官,没有一件好事”这样的话,张瓒说自己并没有担任过藩臬官。皇上认为正色诬告,就罚他扣了两个月的俸禄。第二年,章圣太后梓宫要南迁安葬,皇上派正色去护送。事情办完后,他又弹劾了宦官鲍忠、驸马都尉崔元和礼部尚书温仁和在护送过程中收受贿赂。皇上把鲍忠他们叫来质问。他们都跪地求饶,反过来诬告正色在梓宫前骑马打扇,江上行船时又没跟船护送,大不敬。皇上大怒,立刻下令逮捕正色,关进诏狱拷打,最后把他发配到辽东。
正色和选初,年轻时是好朋友,后来都因为正直刚正而显赫一时。正色在辽东戍守了三十年,他的颠沛流离和穷困潦倒,比选初还要严重。穆宗当政初期,朝廷起用选初为通政参议,因为年纪大了,就让他退休了。然后又召正色为大理丞,升任少卿,接着又升任南京太仆卿,最后也因为年纪大了退休。选初先去世,正色几年后也去世了。
包节,字元达,祖上是嘉兴人,他父亲才迁到华亭。他爷爷包鼎,当过池州知府。为人清廉简朴,年轻时就辞官回家,深受乡里敬重。包节五岁就成了孤儿,母亲亲自抚养他长大。他考中了嘉靖十一年进士。被授予东昌推官。后来进京做了御史。他弹劾兵部尚书张瓒贪污腐败。之后被派去云南巡按。当时做官的都害怕去那种荒远偏僻的地方,就想着法子推脱,找个借口去远一点的地方。包节说:“这些人巴不得去荒远的地方,如果不是年纪大了,就是家里穷,急需俸禄。他们只顾自己,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云南的长官所以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才,就是这个原因。以后应该从附近选人去充任,把那些想方设法去远方的人,安排到州县做佐贰官,这样才能治理好地方。”吏部采纳了包节的建议,在云南、贵州、两广三省实行。皇上批准了。
我因为生病就赶紧回家了。后来又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再次被派去湖广。那个显陵的守备太监廖斌,仗势欺人,蛮横霸道,我想好好治治他,结果消息走漏了。廖斌就等着我上坟祭拜的时候,故意献上丰盛的饭菜,然后又突然让人把菜撤了,还谎称是我自己下令撤掉的。钟祥有个老百姓叫王宪,他告发廖斌包庇奸诈恶霸周章等人,我抓了周章,当场打死了他。廖斌更加生气了,他就上奏说我新年第一天没去祭拜陵墓,第二天早上才去,而且该上菜的时候我没站在旁边,说我怠慢,大不敬。他的奏章刚递上去,我就把廖斌以前干的坏事也奏报上去了。皇上大怒,让我承担责任,把我抓进诏狱拷打,最后发配到庄浪卫去戍边。庄浪卫那是边远苦寒之地,破房子烂墙到处都是,可我住在那儿还挺平静的。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我母亲,自责没能尽孝道,每天都哭泣。后来母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我昼夜不停地哭。之后,我又听说弟弟孝也去世了,我捶胸顿足地说:“谁来替我祭祀祖先呢?”哭得更伤心了。最后,我病死了,临终遗言是用粗布麻衣把我埋葬。
我弟弟孝,字元爱,三年后考中了进士。他从翰林院中书舍人做到了南京御史。他上疏弹劾礼部尚书温仁和在辛丑科会试中舞弊,还弹劾了庶子童承叙、赞善郭希颜、编修袁炜,皇上都没理他。没过多久,他又弹劾巡抚孙襘、吴瀚,吴瀚被罢免了。
我弟弟和我兄弟俩一个在北台一个在南台,都很有本事,而且都很重情义。我因为在北方做官不能照顾母亲,弟弟孝就辞官回家侍奉母亲。母亲去世后,弟弟悲痛欲绝,身体垮了,还没等守完丧期就去世了。我也紧接着去世了。当时人们都称赞我们兄弟俩孝顺。
谢廷蒨,字子佩,是四川富顺人,嘉靖十一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他被任命为新喻县知县,后来被征召到京城,当上了吏科给事中。
当时御史胡鳌上奏说:“京城里戏子和歌女乱七八糟地混杂在一起,请皇上命令五城兵马司,把那些不属于教坊司和内府两院的都赶走!”都御史王廷相等人也觉得这个建议可以。皇上却讨厌胡鳌说话太冒犯,把他贬到盐城当丞,还扣了王廷相等人的俸禄。谢廷蒨看不下去,出来为胡鳌求情,结果被皇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后来,雷电击中了谨身殿,谢廷蒨就上奏章建议皇上反省自身,并提出了一些直言不讳的建议。皇上却抓住奏章里一个错别字,停了他的俸禄。
嘉靖十八年,谢廷蒨和同事曾烶、李逢、周珫一起劝谏皇上不要南巡,结果触怒了皇上。之后,给事中戴嘉猷又赶紧上奏章请求皇上回京,但皇上的车驾已经出发了。皇上非常生气,等回来后,就把戴嘉猷和谢廷蒨等人抓进了诏狱,把谢廷蒨贬到云南当典史。后来谢廷蒨官职一路升迁,做到浙江佥事。因为要侍奉父母,他就辞官回家了,从此不再出仕。
隆庆元年,朝廷又起用他,让他回到山西担任原来的官职,不久又提拔他为河南右参议,但他都没接受。吏部很看重他的品行,请求让他以新的官阶退休养老,皇上准许了。万历年间改元后,四川巡抚曾省吾上奏说:“谢廷蒨隐居三十年,家里穷困潦倒,但他乐于修道著书,应该特别给他一个京官的职位,以此激励士林。”皇上就给他加了太仆少卿的官职。几年后,谢廷蒨去世了。
王与龄,字受甫,是湖南宁乡人,嘉靖八年考中了进士。他先被任命为苏州推官,后来到京城担任户部主事,之后调到吏部,升任员外郎。嘉靖二十一年,他升迁为文选郎中。他办事清廉,在选拔官员方面很认真,推荐的人都是品行端正、经验丰富的老臣。
大学士翟銮给礼部主事张惟一求了个吏部职务,严嵩也给监生钱可教求了个东阳知县的职位,他们都写信给与龄。与龄就和员外郎吴伯亨、主事李大魁、周鈇一起,把这事儿跟尚书许赞说了,然后写了个奏疏上报皇上。奏疏里说:“平时求情办事的人太多了,我们要是都拒绝了,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要不是皇上英明宽容,让这两个权奸在朝中作威作福,外面那些爪牙帮凶跟着起哄,我们可能就和以前被贬的选郎王嘉宾、最近被罢官的御史谢瑜一个下场了,算我们运气好!”
奏疏递上去后,翟銮说张惟一资历和能力都够得上升迁。严嵩那边呢,死活不承认自己写信求情的事儿,还要求抓捕钱可教严加审问,顺便还说:“皇上您每天都看奏章,那些坏事坏人都被您处理了。许赞他们却瞎猜我们是为了报私仇才这么做,其实许赞为人挺好的,只是被那些人逼着没办法而已。”皇上当时正相信严嵩的话,又看到奏疏里提到了王嘉宾和谢瑜的事,一下就火了,狠狠地批评了许赞,把与龄罢官,吴伯亨他们也都调到外地去了。给事中周怡为此说了几句公道话,结果被廷杖关进了监狱。御史徐宗鲁等人也为这事儿说了话,都被扣了俸禄。从那以后,各部门都拿与龄的事当教训,再也不敢跟严嵩对着干了。
与龄被罢官后,锦衣卫派人去搜查他的家,结果发现他家里除了被褥啥也没有,搜查的人感叹着离开了。与龄回到家乡,戴着角巾自己种菜种地,活得自在逍遥。当地人还专门为他写了一首《平阳四贤诗》来赞美他。这四位贤人分别是尚书韩文、陶琰、张润和与龄。过了二十多年,与龄去世了。
周鈇,字汝威,是榆次人,嘉靖五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行人,后来升迁为御史,去陕西巡按。当时有一些被俘虏的老百姓从塞外逃了回来,边境的将领为了邀功,竟然把他们杀了。周鈇就请求皇上发布诏令严厉禁止这种行为,并且规定,如果有人报告有五个人以上投降,就给予奖励。皇上同意了他的请求。
之后,他又去山东巡按,因为政绩突出,被特别提升为右春坊清纪郎,还兼任翰林院侍书。当时俺答汗要来入侵,总督侍郎翟鹏向朝廷报告了这件事。周鈇觉得朝廷中枢没有制定什么应对策略,就请求皇上早做打算。皇上却认为他这是夸夸其谈,扰乱朝政,于是责罚他,降职为庐州府知事。没过多久,他又被提升为国子监丞,后来又升迁为吏部文选主事。
可惜后来因为和龄发嵩等人有私下交往的事,被贬为河间通判。过了一段时间,吏部又打算提拔他为南京吏部主事。但是龄发嵩说周鈇调任才四个月,不能马上就升迁。皇上大怒,责问吏部尚书许赞等人,命令他们把所有左迁后又很快升迁的官员的名字都列出来。许赞认罪,并且列举了包括周鈇和叔颐在内的十六个人。皇上就夺了许赞等人的俸禄,降了文选郎郑晓三级,而周鈇和叔颐等人则被革职为民。虽然朝中大臣们后来又推荐周鈇,但因为龄发嵩还在位,所以皇上就没再召他回来。直到穆宗即位后,才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杨思忠,字孝夫,是平定人,嘉靖二十年考中了进士。他先后担任礼科给事中。嘉靖二十九年,孝烈皇后举行大祥之礼。当时朝廷想要把仁宗的牌位迁入太庙,与孝烈皇后合祭,于是就下令让大臣们讨论这件事。尚书徐阶认为这样做不合礼法,杨思忠大力支持徐阶的意见,其他大臣没有人敢说话。皇上派人暗中观察大臣们的反应。
等到正式讨论的时候,皇上严厉地斥责了那些反对的人,命令徐阶和杨思忠重新制定方案,两个人再次据理力争。皇上更加生气,最终还是把仁宗的牌位迁入了太庙。徐阶因为这件事得到了皇上的宠信,却对杨思忠怀恨在心。每当杨思忠要升迁的时候,徐阶就从中作梗,把他拦下来。三年多以后,正旦这天日食,但是天上却乌云密布,看不见日食。六科的官员一起上书祝贺皇上,皇上却抓住奏疏中的一些语句,指责他们写得不好,说:“杨思忠心怀欺骗,很久以来就不忠于朝廷了。”于是就把他杖责一百,赶出朝廷,其他人也都被夺了俸禄。到了隆庆元年,杨思忠才重新被起用,掌管吏科。他后来升迁到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五年后又改任南京户部右侍郎,最后退休后去世了。
明世宗晚年,那些给皇帝提意见的大臣,很多都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俺答汗率兵逼近京城。通政使樊深就抗击外敌提出了七条建议,其中提到仇鸾养寇自重,想以此邀功。当时皇帝正宠信仇鸾,一听这话,立刻把樊深贬为平民。
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正月,御史凌儒建议加重贪污受贿的处罚,裁撤虚报的军队,起用被埋没的贤才。他还推荐了罗洪先、陆树声、吴岳、吴悌几个人。但是皇帝觉得凌儒是在拉关系,故意讨好自己,一怒之下把他杖责六十大板,然后革职除名。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十月,御史王时举弹劾刑部尚书黄光升,说:“内官季永因为诉讼犯了事,本来罪不至死,黄光升却判了他死罪;奸人王相私自阉割了好几个良民,本来不应该判刑,黄光升却判了缓刑。应该让黄光升退休回家!”皇帝一听大怒,下令把王时举发配到边远地区。
一个月后,御史方新又上书说:“黄河水患和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自古以来就存在。现在,丰沛地区为了开挖河道,竟然让首都的陵墓都面临危险;凤阳遭遇冰雹灾害;河南闹饥荒;这灾难的严重程度,不亚于尧时的大水啊!边疆将领们懒惰骄横,敌人一来就躲着观望;宁武发生士兵哗变;南赣发生土兵叛乱;徽州等府面临矿工暴动的危险;这情况的棘手程度,不亚于舜时三苗的叛乱啊!尧舜时期,之所以能克服大水和三苗叛乱,是因为尧舜励精图治,而且像禹、皋陶这样的贤臣能为他们分忧解难。现在,朝中那些官员天天上报吉兆,而边疆的将领们却只顾着邀功,隐瞒失败的消息。谁来为国家分忧呢?现在不得不严惩那些犯错的人,但陛下也应该反省自己,痛改前非,这样才能平息灾难,解决外患啊!” 奏章递上去后,方新也被贬为平民。
樊深是山西大同府人,凌儒是江苏泰州人,王时举是顺天府通州人,方新是安徽青阳人。后来穆宗继位后,这几位御史都被恢复了官职。
深大人啊,他先是被调到刑部右侍郎当差。当时齐康弹劾徐阶,深大人也跟着弹劾齐康,顺便还捎带脚地批评了高拱一顿。皇上登基的时候,下了道赦免死罪以下罪犯的诏书,但是那些已经流放或者发配到边疆的人,相关部门却死抓着律法不放,不肯放他们走。深大人就说了,死罪都能赦免,这些人反而没被赦免,这可不像皇上广施仁政的样子啊!皇上听了他的话,就同意了他的意见。没多久,深大人就升了左侍郎,后来就告老还乡了。
接下来说张儒。张儒重新当上御史后,更加直言不讳,也因为齐康的事,跟着同僚一起弹劾高拱。高拱被罢官后,他又弹劾大学士郭朴。没过多久,他又弹劾罢免了抚治郧阳的都御史刘秉仁。他还因为永平发生的事,弹劾了总督刘焘、巡抚耿随卿和总兵官李世忠。耿随卿和李世忠被抓了起来,刘焘被贬官。隆庆二年,张儒再次升迁为右佥都御史,负责管理山西的屯盐事务。后来吏部追究他以前在永丰当官时贪污受贿的事,他就丢了官,闲赋在家了。
张儒复官后,被派去巡按贵州。听说给事中石星被廷杖,而且皇上正大肆搜罗珠宝,他就赶紧上疏救石星,极力陈述奢靡的危害。之后,他又上疏请求皇上减少后宫的开支。奏章都呈报给了皇上。万历初年,都给事中雒遵、御史景嵩、韩必显论及谭纶被贬谪的事,张儒也上疏抗议,救谭纶。后来,他官至大理寺左少卿。
最后,邓继新当上了湖广参议。
赞曰:贾山说过:“忠臣侍奉君主,如果进言直率尖锐,就会不被采纳,甚至会危及自身。”“但是,直率尖锐的进言,正是明君最想听到的,也是忠臣即使冒死也要竭尽全力去做的。”邓继曾等人直言进谏,指出时弊,言辞非常尖锐,结果却遭到杖责。伊尹说过:“如果有话逆耳,一定要从道理上去寻找原因。”多么有道理啊!多么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