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字汝默,是苏州人。嘉靖四十一年,他考中了状元,那可是风光无限啊!先是被任命为修撰,后来一步步升迁,当上了掌管翰林院的左庶子。万历五年,他又从礼部右侍郎升任吏部尚书。申时行这个人啊,文章写得好,很受张居正赏识。他为人处世比较圆滑,不轻易得罪人,张居正也挺喜欢他的。万历六年三月,张居正要回老家安葬父亲,就推荐了一批阁臣,申时行也因此被任命为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参与处理政务。后来,他又升任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官职越来越高,最后甚至当上了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还兼任建极殿大学士,那真是权倾朝野。
张居正当政的时候,权力很大,把朝中大臣都掌握得死死的,那些跟他不对付的,都被他排挤出去了。张居正死后,张四维和申时行相继掌握了政权,他们俩都比较开明宽厚,开始重新起用那些有经验的老臣,朝廷上下对他们俩的评价都挺高的。但是,当时的内阁权力太大了,六部尚书基本上都听内阁的。那些大臣们,都是因为张四维和申时行提拔起来的,所以对他们感恩戴德,关系处得很好。张四维后来因为想回家,就辞官了,申时行就成了首辅。之后,丁汝夔、许国、王锡爵、王家屏这些大臣先后进入内阁,大家相处得都很融洽,没有猜忌。因为之前张居正压制言官,等到这个时候,言官们才敢大胆地说话了。
由于张居正生前和申时行关系密切,所以言官们难免会讽刺申时行。申时行表面上表现得很大度,好像什么都能包容,其实心里并不舒服。皇上虽然喜欢听言官们揭露张居正的缺点,但是他也不喜欢别人议论朝政,所以有些言官因此被贬官。大家就都把希望寄托在申时行身上,私底下议论纷纷,甚至骂他。那些大臣们也帮着申时行堵住言官的嘴,言官们就更生气了,申时行因此也失去了民心。
万历十二年三月,御史张文熙上奏说,前朝阁臣专权有四件事应该禁止,并请求皇上彻底革除。申时行就上书反驳说:“张文熙说,各部门的官员不应该设立考成簿,送交内阁考核;吏部和兵部的官员任免,不应该事事都由内阁决定;地方官员的奏报,不应该秘密呈交内阁;内阁的奏章拟稿,应该让同僚知道。阁臣如果失职就应该罢免,但如果把他们的权力全部取消,那就是因噎废食了。”
奏章写好了,他啥事都跟同事商量商量。皇帝觉得他这做法挺好,就把文熙的建议给否了。御史丁此吕说侍郎高启愚用考试题目来给胡惟庸邀功请赏,皇帝还特地把这个奏章拿给胡惟庸看。胡惟庸说:“这丁此吕用模棱两可的话把人往死里整,恐怕以后会招来更多谗言,这可不是个清明的朝廷该有的现象啊!” 尚书杨巍就趁机建议把丁此吕外放,皇帝同意了杨巍的意见。结果给事中御史王士性、李植等人一起上奏弹劾杨巍偏袒胡惟庸,堵塞言路。
皇帝后来也后悔了,下令罢免了高启愚,又把丁此吕给留了回来。胡惟庸和杨巍都请求辞职。有人跟皇帝说:“大臣的品行关系到国家体面,现在因为大家伙的意见留下了丁此吕,恐怕安定不了胡惟庸和杨巍的心。” 这个人还特别生气,专门写奏章请求辞职,还痛骂那些乱说话的人。副都御史石星、侍郎陆光祖也跟着说了这事儿。皇帝最后还是听了杨巍的,把丁此吕外放了,安慰胡惟庸和这个人,结果言官们又一起攻击这个人。胡惟庸请求皇帝对那些乱说话的人进行处罚,那些言官们心里更不服气了。后来李植、江东又因为大峪山寿宫的事儿弹劾胡惟庸,胡惟庸顶不住压力,被贬官了,内阁大臣和言官们就天天互相掐架了。
一开始,御史魏允贞和郎中李三才因为科举考试的事批评当时掌管吏部的尚书时行,结果时行把他们俩贬官了。后来,给事中邹元标弹劾时行姻亲徐学谟,时行就假借别人的奏章把徐学谟赶走了。过了一段时间,时行观察了大家的反应,又慢慢地提拔了魏允贞、李三才和邹元标的官职,这三个人才没被彻底废掉。大家就因为这件事称赞时行是个长者,是个顾全大局的人。
时行想收拢人心,就取消了前任居正推行的考成法;他把所有事情都简化,还经常向皇帝献计献策。有一次,因为发生了灾异,时行就极力陈述催促赋税、加重征派、刑狱案件繁多、以及奢侈浪费的危害。他还曾经请求停止抚按官员参与赃款罚银的分配,请求减少织造数量,并催促各部门上报奏章。因为尚宝卿徐贞明提议开垦畿内水田,时行就支持了;他又推荐邓子龙、刘綎平定陇川,推荐郑洛担任经略,催促顺义王回京,压下了叶梦熊的奏章,从而平息了杨应龙的叛乱。
但是,那时候天下太平,社会安定,上下都很安逸,法纪逐渐松弛。时行只是尽力顺应皇帝的意思,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皇帝每次遇到讲学的日子,大多都传旨免讲。时行就请求说,即使免了讲学,也要呈上讲义。从那以后,这便成了惯例,讲学制度最终被废除了。有个叫雒于仁的评事上奏了《酒色财气四箴》,皇帝大怒,召见时行等人,要他们分析这篇文章,准备重罚雒于仁。时行请求不要公开雒于仁的奏章,而是劝说雒于仁自己请求离开,雒于仁因此得以免罪。但是,从此以后,奏章被皇帝留中不发的情况就开始了。
公元1188年正月,光宗皇帝才五岁,郑贵妃却很受宠,生下了皇三子赵常洵,隐隐约约有争夺皇储之位的想法。当时,大臣朱熹多次和同僚一起请求皇帝立储,但皇帝就是不答应。朝臣们因为郑贵妃的原因,很多人在朝堂上批评后宫,惹怒了皇帝,结果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皇帝曾经下诏,想要听到直言进谏。郎官刘复初、李懋桧等人就直言批评郑贵妃。朱熹就请求皇帝下诏,让各个部门上奏的建议都只限于他们自己负责的职务范围,让皇帝自己挑选采纳,不能直接上达天听。皇帝很高兴,很多人因此责怪朱熹多管闲事。朱熹还是坚持请求皇帝立储。
到了公元1192年,皇帝召见了皇长子与皇三子,并让朱熹进宫到毓德宫觐见。朱熹进去后拜贺,请求皇帝赶紧决定立储的大事。皇帝犹豫了很久,最后下诏说:“我不喜欢那些吵吵闹闹的。最近大臣们的奏章我都留着没看,讨厌他们离间我和我的儿子们。如果明年大臣们不再烦扰我,那么后年就册立太子,否则就等到皇长子十五岁再举行册立仪式。”朱熹于是告诫大臣们不要再激怒皇帝了。第二年八月,工部主事张有德请求皇帝准备好册立太子的仪式和礼仪。皇帝大怒,下令推迟一年。内阁里也有人上奏关于立储的事。朱熹当时正在告假,而次辅国的位置上却列着朱熹的名字。朱熹秘密地递交了一份奏章,说:“我正在告假,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册立太子这件事,圣意已经决定了。张有德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有皇上您自己才能决定,不要因为一个小臣而耽误了大事。”于是给事中罗大纮弹劾朱熹,说他表面上附和大臣们请求立储,暗地里却拖延这件事,用私下沟通的方式来影响皇帝。中书黄正宾又说朱熹排挤同僚,巧妙地躲避了首要责任。这两个人都被罢官处罚。御史邹德泳又上奏弹劾,朱熹极力请求辞官回家。皇帝下令派驿站快马送他回家。朱熹回家三年后,光宗皇帝才开始出阁讲学,十年后才被立为皇太子。
公元1224年,朱熹八十岁,皇帝派人去慰问他。诏书送到朱熹家门口,朱熹就去世了。之前,朱熹因为平定了云南的岳凤平的叛乱,被加封为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皇帝又追赠他太师的称号,谥号为文定。
先说王锡爵他家的事儿。他儿子王衡,字用懋,字敬中,考中了进士,官做到兵部职方郎中。后来神宗皇帝提拔他当太仆寺少卿,还兼着职方郎中的差事。 后来又升了右佥都御史,去顺天府巡抚。崇祯初年,他当上了兵部左侍郎、右侍郎,最后做到兵部尚书,然后就退休回家了。死后,追赠太子太保。他弟弟王用嘉,考中了举人,当过广西参政。他孙子孙绍芳,也中了进士,做到户部左侍郎。 这家人,个个都是读书人,仕途都很顺利。
再说王锡爵本人,字元驭,是太仓人。嘉靖四十一年,他乡试第一,殿试第二,当上了翰林院编修。一步步升迁,最后做到翰林院祭酒。万历五年,他掌管翰林院。那时候张居正专权,要杖责吴中行、赵用贤等人。王锡爵就带着十几个同事去求张居正,但张居正根本不理。王锡爵一个人跑到张居正家门口,苦苦劝说,张居正直接进去了,根本不搭理他。吴中行他们被打后,王锡爵痛哭流涕。第二年,王锡爵升任礼部右侍郎。张居正死后,很多大臣都上书请他回来,但王锡爵没签字,自己请假回家省亲了。张居正觉得王锡爵跟他对着干,心里更恨他,王锡爵干脆就不出来了。万历十二年冬天,他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参与机务。回朝后,他建议皇帝要禁止阿谀奉承,压制争权夺利,戒除虚浮,节俭奢侈,杜绝邪说,简化政务。皇帝都采纳了他的建议。
一开始,李植、江东跟申时行、杨巍这些大臣勾结在一起,说王锡爵辜负了众望,还跟张居正对着干,极力打压他。可等王锡爵回来后,他和申时行反而合作了,还上疏弹劾李植他们,李植等人最终被罢免。当时申时行是首辅,许国次之,这三个人都是南直隶人,而王锡爵和申时行是同科进士,还老乡,所以政府里他们关系很好。不过申时行为人温和,王锡爵却刚强暴躁。万历十六年,王锡爵的儿子王衡乡试考中了第一名,郎官高桂、饶伸就弹劾他。王锡爵连上几道奏章辩解,言语过于激烈,结果饶伸被下狱,革职查办;高桂被贬到边疆。御史乔璧星请求皇帝告诫王锡爵,要他宽宏大量,做一个海纳百川的大臣,王锡爵又上疏辩解。因此,他和朝中大臣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当时好多大臣都建议皇上立太子,皇上一个也没答应。过了十八年,锡爵上书请求先培养太子,还推荐了言官姜应麟等人,并且请求赦免前任巡抚李材,皇上都没同意。有一次闹旱灾,锡爵主动请辞,皇上还特地发诏书留下了他。后来,火落赤和真相这两个部落侵犯了西边边境,大臣们都主张出兵,锡爵赞成和谈,他的意见和当时的形势相符。没过多久,他和同事们一起争论立储的事,没争过,就关起门来请求退休。接着又因为母亲年纪大了,连续几次请求回家探望。皇上就赏赐了他路费,还派官员护送他回去。他在家待了两年,这期间,时行、国及还有王家屏这些大臣都相继辞职了,皇上就下诏书催促锡爵回朝。二十一年正月,他回到京城,马上就当上了首辅。
首先,皇上下了圣旨,说今年春天要举行册立太子的仪式,让大臣们不要胡乱进言。大臣们想起张有德的事情,都闭口不言。后来,内阁大学士锡爵偷偷地请求皇上决定大事。皇上派内侍拿着手诏给锡爵看,意思是说想等嫡子出生,让元子(太子)和他的两个弟弟先封王。
锡爵害怕违背了皇上的意思,立刻按照手诏起草谕旨。但是他又担心舆论压力,于是说:“汉明帝的马皇后、唐明皇的王皇后、宋真宗的刘皇后都是把其他妃子的孩子抚养长大当做自己的儿子,皇上可以让皇后抚养元子,这样元子就是嫡子了,而元子的生母也不用被封为比皇贵妃更高的爵位来压过皇后”,他也把这个建议写进了拟好的谕旨里。同僚赵志皋、张位都不知道这件事。皇上竟然直接把之前的谕旨给了礼部官员,让他们赶紧准备仪式。
这下朝野哗然了!给事中史孟麟、礼部尚书罗万化等人,纷纷跑到锡爵家里,强烈反对。反对的大臣们,每天都上奏章。锡爵和赵志皋、张位一起极力请求皇上收回之前的诏书,但是皇上不同意。后来反对的人越来越多,岳元声、顾允成、张纳陛、陈泰来、于孔兼、李启美、曾凤仪、钟化民、项德祯等人,直接在朝堂上堵住锡爵,当面和他争论。李腾芳也上书批评锡爵。锡爵请求公开廷议,皇上不准;请求当面陈述,皇上也不答应。于是锡爵自己检讨了三个错误,请求罢免自己的官职。
皇上也因为舆论压力,收回之前的命令,决定再等两三年再议。锡爵又请求皇上尽快决定,并且说:“以前元子刚出生的时候,皇上就颁布诏书大赦天下,诏书上写着‘祗承宗社’,明明是把他当做皇太子来对待的啊!现在还有什么疑问而不能决定呢?” 皇上还是没有答应。
七月,天上出现了彗星,皇上就下令要反省自身。大学士锡爵借机请求觐见皇上,跟皇上说:“彗星越来越靠近紫微星了,咱们得小心谨慎,注意生活规律,减少刑罚,少些贪欲,预防疾病,多做善事,广施恩泽。”
一个月后,锡爵又去跟皇上说:“彗星已经进入紫微星的范围了,光靠人事措施是解决不了的,只有赶紧立储君才能化解灾难。因为天帝的象征是帝星,太子的象征是前星,现在前星出现了却还不赶紧立太子,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灾异。如果赶紧立太子,天象自然就会好转。”皇上都接到了奏章,但还是坚持要等到来年春天再立太子。锡爵再次上奏,反复陈述利害,还连续上书恳请皇上早日立储。
十一月,皇太后的生日,皇上在宫门口接受完祝贺后,单独把锡爵叫到暖阁,慰劳他说:“你把母亲接到京城来,真是忠孝两全啊!”锡爵叩头谢恩,然后又趁机力劝皇上早日确定国本。皇上说:“皇后没有生育,这该怎么办呢?”锡爵回答说:“十年前这么说还有道理,现在太子都十三岁了,还等什么?再说,古往今来,哪有十三岁的孩子还不读书的?”皇上被他说得有点感动了。锡爵接着又请求皇上多召见自己,以便更好地保卫圣体。退朝后,他又上书力劝皇上,并且说:“朝臣们把皇贵妃当成是干预朝政的祸首,恐怕郑氏一族都不得安宁。皇上您一定要好好反省啊!”
皇上看完奏章后,心里更加动摇了。他亲笔写了诏书给锡爵:“你每次奏章都提到皇贵妃,这是为什么?她多次劝谏我,但我以祖训‘后妃不得干预朝政’为由拒绝了她,我怎么会轻易听从她呢?”锡爵上奏说:“现在和皇长子相比肩的,只有皇贵妃的儿子,天下人不会怀疑皇贵妃,还能怀疑谁呢?皇贵妃不把这当成自己的责任,还能怪谁呢?祖训说后妃不干预朝政,指的是不干预朝政的人事任免。如果册立太子,那是您家里的事,而皇三子又是皇贵妃的亲生儿子,您怎么能不和皇贵妃商量呢?况且皇贵妃长期侍奉您,为人贤惠,朝臣们议论纷纷,都把责任归咎于她,我实在听不下去。我这个六十多岁的老臣,费尽力气替皇贵妃说话,您还怀疑我。难道您宁愿让那些年轻气盛的臣子攻击皇贵妃,您反而觉得痛快吗?”皇上看完奏章后表示赞同。大学士张志皋、叶向高也极力请求立储。几天后,皇上就下令让太子出阁。
皇上还下令广购珠玉珍宝,用于太子的出阁仪式,总计花费三十多万两白银。户部尚书杨俊民等人以旧例相争,给事中王德完等人也极力劝谏。皇上于是又亲笔写诏书给锡爵,想更改出阁日期。锡爵婉言请求,最终没有更改日期。第二年二月,太子出阁仪式顺利举行,规格与东宫仪式相同,朝野上下都感到欣慰。
话说这位锡爵大人在当阁臣的时候,就曾经建议皇上停止江南的织造,停止江西的瓷器进贡,减少云南的贡金,并且拿出内库的钱来赈济河南的饥荒。皇上对这些建议都欣然接受,对他的器重超过了之前的那些辅臣。特别是那次他力保李沂,极力反对用廷杖处罚他,更是得到了大家的称赞。 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他被卷入了政治漩涡,受到了很多非议。
后来,郎中赵南星被斥责,侍郎赵用贤被遣送回家,那些曾经为他说话的人也都受到了处罚,大家纷纷把责任推到锡爵身上。虽然锡爵一再上书解释,并且为那些受牵连的人求情,但大家就是不相信他,不肯谅解。没办法,锡爵就多次上疏请求退休。皇上本来不想让他走,还特地拿出内库的钱来为他祈福祝他早日康复。但锡爵坚决推辞,连续八次上疏才终于得到批准。皇上之前已经多次提升他的官职,到这时又任命他为吏部尚书,还赐给他丰厚的路费,派专车送他回家,并派人护送。他回家后过了七年,太子东宫修建完成,皇上又派官员送来圣旨慰问他,还送去银两、布匹、羊和酒。
过了三十五年,朝廷要推举阁臣。皇上本来已经决定启用慎行、叶向高、李廷机,但又想起了锡爵,就特地提升他为少保,派人去请他出来做官。锡爵三次推辞,皇上都不答应。当时朝中官员的风气比较强硬,锡爵就秘密上书,狠狠地批评了这种风气,书中甚至写道:“皇上把奏章都压着不处理,对臣子的意见根本不屑一顾,就像对待鸟叫一样。” 言官们听到这话,非常生气。给事中段然带头弹劾他,其他官员胡嘉栋等等也纷纷跟进,对锡爵进行攻击。锡爵也干脆闭门不出,最终没有赴任。又过了三年,锡爵在家中去世,享年七十七岁。死后被追赠太保,谥号文肃。
他的儿子衡,字辰玉,从小就有文采,是科举考试中的佼佼者,但他自称因为受牵连,所以没有参加会试。直到二十九年,他父亲锡爵罢相已经很久了,他才参加会试,考中了第二名,殿试也考中了第二名,被授予编修的官职,没多久他父亲就去世了。
锡爵的弟弟鼎爵,也是进士出身,官至河南提学副使。
沈一贯,字肩吾,是宁波人。隆庆二年考中进士。先是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当了检讨,还担任日讲官。有一次给高宗皇帝讲课,讲到高宗皇帝的谅阴(孝顺)事迹,沈一贯拱手说道:“托孤寄命,必忠贞不二心之臣,乃可使百官总己以听。苟非其人,不若躬亲听览之为孝也。”(托孤寄命,必须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的臣子,才能让他统领百官,听从他的指挥。如果不是这样的人,不如皇上亲自处理政务,这才是孝顺。)张居正觉得这话是在暗讽自己,心里很不高兴。张居正死后,沈一贯才升任左中允。后来他官至吏部左侍郎兼侍读学士,还被加封为太子宾客,之后告假回家。
过了二十二年,他又被起用为南京礼部尚书,再次被召回朝廷,担任正史副总裁,协助詹事府处理政务,但还没正式上任。这时,王锡爵、赵志皋、张位三人都在内阁,皇上又要选拔新的阁臣。吏部推荐了旧朝辅臣王家屏和沈一贯等七个人。但皇上正生气王家屏,还狠狠地训斥了尚书陈有年,陈有年因此称病辞职。沈一贯在家待了很久,所以名望很高,内阁大臣们又极力推荐他。于是皇上就下诏书,任命他为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和陈于陛一起进入内阁参与政务,还派人立刻把他从家里接到京城。
那时候朝廷正在讨论是否允许日本朝贡。沈一贯考虑到朝贡的路线要经过宁波,会给他的家乡带来麻烦,就极力陈述其中的危害,结果朝贡的议论就停止了。没过多久,王锡爵离职了,陈于陛位居第三,经常自作主张。沈一贯为人温和,但城府很深,对待赵志皋等人非常谨慎小心。后来陈于陛去世,赵志皋因为长期患病在家休养,张位因为推荐杨镐和《忧危竑议》这件事得罪了皇上而被罢官。沈一贯和张位曾经私下给杨镐写过信,结果被主事丁应泰告发。张位写奏疏辩解,反而激怒了皇上,被罢官。沈一贯主动请罪,皇上才安慰他留了下来。
国家继承人还没确定下来,朝臣们争论了十几年都没个结果。太子十八岁了,要求册立太子并操办婚礼的人越来越多。皇帝责令户部拿出两千四百万两银子,作为册立太子、分封诸王的礼仪费用,以此来刁难他们。户部尚书一贯上书两次,皇帝都不理他。
过了二十八年,皇帝下令修建慈庆宫让太子住进去。宫殿建好后,皇帝让一贯起草诏书,通知礼官准备册立太子、举行婚礼以及诸王分封的仪式。诏书写好了,皇帝又把它压了下来。一贯又上书催促,说:“皇上是因为谢廷讃这个小人乘机邀功,所以才中途停止的。等太子搬进新宫后再举行仪式吧。”结果,仪式还是没举行。
第二年,贵妃的弟弟郑国泰施加压力,逼着大家一起要求册立太子并举行婚礼。一贯又起草诏书,请求礼官准备仪式,但皇帝还是没批准。朝臣们有人想先办婚礼后册立太子,一贯坚决反对,说:“不正当地确定名分就草率地办婚礼,这是把储君降格为普通王爷啊!”这时皇帝也稍微有点明白了,下令立即举行仪式。九月十八日凌晨两点,诏书下达了。可是,皇帝又后悔了,下令更改日期。一贯把诏书退了回去,说“万死不敢奉诏”,皇帝这才作罢。十月十五日,册立太子的仪式终于完成了,舆论对此评价很高。巧合的是,志皋在九月去世了,一贯因此掌握了大权。
一开始,志皋生病很久,一贯多次请求增加内阁大臣。等到志皋去世后,他才提拔沈鲤、朱赓,但朝政大事都由一贯一人决定。不久,一贯被提升为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自从一贯进入内阁,朝政就变得很糟糕。几年时间里,矿税弄得民不聊生。那些被诬陷逮捕关押的人,都滞留在监狱里。吏部上书请求起用那些曾经上书建议废除矿税的大臣,并考核选拔言官,但很久都没得到批准,朝野上下都把希望寄托在内阁大臣身上。一贯等人多次劝谏,皇帝都不听。而且皇帝很久不上朝,内阁大臣多次请求觐见,都被拒绝。一贯刚辅政时,皇帝还比较赏识他,只见过他一面。
皇帝东征和平定杨应龙叛乱后,两次在午门楼接受俘虏的臣子朝拜。一贯请求陪侍,请求皇帝接见,都被拒绝。君臣之间隔阂很深,虽然一贯偶尔能纠正一些错误,但大多时候都是左右逢源,敷衍了事,他的声望也逐渐下降了。
三月初,皇帝太子婚礼刚结束,突然就病了。他赶紧把大臣们叫到仁德门,然后只留下了一贯,让他进启祥宫后殿暖西阁。皇后和贵妃因为皇帝生病没在身边伺候着,皇太后坐在北边,皇帝坐在东边,两人都穿着朝服席地而坐,都面朝南。太子和其他的王爷都跪在前面。一贯给皇帝磕头行礼完毕后,皇帝说:“先生过来。朕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了,在位这么久,也没什么遗憾了。我的好儿子好儿媳就托付给先生了,您一定要辅佐他成为贤明的君主。关于矿税的事,因为宫殿工程还没完工,朕才权宜之计征收的,现在可以和江南织造、江西陶器一起停止征收了,派出去的内监都让他们回京。法司要释放那些关押已久的罪犯,那些因为进谏而受处罚的大臣都要恢复官职,给事中和御史就按照他们的请求补缺。朕对先生要说的话就这些了。”说完就躺下了。一贯哭了起来,皇太后、太子和诸位王爷也都跟着哭。一贯又奏道:“现在有三位尚书请求辞职,请皇上决定他们的去留。”皇帝留下了户部尚书陈渠和兵部尚书田乐,而因为祖陵工程出现问题,罢免了工部尚书杨一魁的官职。一贯再次磕头,拿着拟好的圣旨呈上去了。
当天晚上,阁臣和九卿都在朝房值夜。到了三更天,内侍捧着圣旨来了,圣旨上的内容跟皇帝对一贯说的一模一样。大臣们都很高兴。第二天,皇帝的病情有所好转,后悔了之前的决定。派了二十多个内侍到阁中取回了之前的圣旨,说矿税不能取消,释放囚犯和恢复大臣官职的事,都由卿家自己决定。一贯想不给,内侍们就拼命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一贯慌忙把圣旨交还了。这时,吏部尚书李戴和左都御史温纯立即执行圣旨,颁布天下,刑部尚书萧大亨则认为释放囚犯的事需要再次请示。没过多久,情况就变了。太仆卿南企仲弹劾李戴和萧大亨没有立即执行圣旨,阻止释放囚犯。皇帝大怒,把这两件事都给压了下来,不再执行。当皇帝想要收回成命的时候,司礼太监田义极力劝阻。皇帝大怒,想要杀了他。田义更加力劝,这时内侍已经拿着之前一贯上交的圣旨来了。后来田义看见一贯,就唾了他一口说:“相公你稍微坚持一下,矿税就会取消了,你干嘛这么胆小!”从那以后,大臣和言官上奏请求取消矿税的奏章接踵而至,但皇帝都不再理会了。矿税的危害,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神宗皇帝在位期间。
皇帝病好之后,政事越来越松懈了。负责税收的官员王朝、梁永、高淮等人,所到之处都横行霸道,奸诈的人趁机欺压百姓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一贯先生以前经常和鲤、赓一起写文章来批评时政,也因为一些事情多次和他们争论,并且公开揭露用人、行政方面的问题。但是皇帝根本不理睬。虽然皇帝对一贯先生很看重,还特地赐给他奖赏。但是一贯先生一向嫉妒鲤,鲤也因为在讲筵上得到皇帝的宠信,并非一贯先生引荐,所以看不起一贯,两个人渐渐地关系不好。礼部侍郎郭正域以文章和节操闻名,鲤非常敬重他。都御史温纯、吏部侍郎杨时乔也都以清廉严正著称,一贯先生也不喜欢他们。 恰逢郭正域建议取消吕本的谥号,而一贯、赓和吕本是同乡,于是他们就压下了这个建议。 因此,一贯先生更加厌恶郭正域,也讨厌鲤、温纯、杨时乔等人,党争也由此逐渐兴起。浙江的一些人和朝廷的舆论相左,都是从一贯先生开始的。
三十一年,楚府镇国将军华勣弹劾楚王华奎假冒王位。一贯先生收受了楚王的重金贿赂,让通政司把华勣的奏疏压了一个多月,然后先上奏华奎弹劾华勣欺骗朝廷的四条罪状。郭正域是楚地人,对楚王假冒王位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请求调查真相,以确定罪责。一贯先生极力阻止他。郭正域把楚王送来的礼物的书信上报给了皇帝,但皇帝没有理会。等到地方官员调查完毕,朝廷大臣们一起上奏后,一贯先生仍然极力袒护楚王,并唆使给事中钱梦皋、杨应文弹劾郭正域,强迫他回家等候调查,华勣等人也都受到了处罚。郭正域刚上船,还没走远,“妖书”案就发生了。一贯先生正恨着郭正域和鲤,他的同党康丕扬、钱梦皋等人就抓捕僧人达观、医生沈令誉等人入狱,严刑拷打。一贯先生在其中从中作梗,命令锦衣卫指挥使王之祯和康丕扬大搜鲤的私宅。第三天,派兵包围了郭正域的船只,搜查他的婢女、仆人和奶妈,但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就用莫须有的罪名把郭正域关进了监狱。这两件事在郭正域和楚王的传记中都有记载。
一开始,都御史(相当于最高监察官员)纯大人弹劾御史于永清和给事中姚文蔚,话里话外都影射了一贯大人(指当时权臣)。结果,给事中钟兆斗出来为一贯大人辩护,御史汤兆京又反过来弹劾钟兆斗,反而支持纯大人。纯大人连续上书十七次请求辞职,一贯大人却暗中让人放出风声,说要留用纯大人。
到了乙巳年,朝廷要对京官进行大规模考核。纯大人和时乔大人负责这件事,结果一贯大人和钟兆斗都被列入了要被贬黜的名单。一贯大人很生气,跑去跟皇帝说情,把考核的奏章给压了下来。过了很久,才把所有被考核的给事中和御史都留了下来,还允许纯大人退休。这时,主事刘元珍、庞时雍和南京御史朱吾弼等人强烈反对,说几百年来的规矩都没有过这种特例。当时南方官员的考核奏章也被压着,后来迫于众人的压力才批下来。从那以后,一贯大人越来越不受舆论欢迎,弹劾他的奏章越来越多,最后他干脆称病不上朝了。万历三十四年七月,给事中陈嘉训和御史孙居相又连续上书弹劾一贯大人的奸诈行为。一贯大人气坏了,更加坚决地请求辞职。皇帝为此罢免了陈嘉训,夺了孙居相的俸禄,准许一贯大人退休,鲤大人(指另一位官员)也同时被罢免。但一贯大人却得到了皇帝的慰问,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退休了,但很多人觉得他背后有人撑腰。
一贯大人当初能进内阁,是因为锡爵和志皋两位大人推荐的。他在辅政岗位上干了十三年,执掌朝政四年。他表面上支持清流官员,喜欢和自己意见相同的人,讨厌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跟之前的很多官员一样。但是,在楚宗事件、妖书案和京察三件事上,他却都犯了大错,受到了很多人的批评,就连他自己的党羽都帮他不了忙。一贯大人退休后,弹劾他的声音仍然不断,就连他的家乡人也受到了牵连,被世人指责。一贯大人在位期间,官职一路升迁,最终做到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退休十年后去世,追赠太傅,谥号文恭。
方从哲,字中涵,祖籍浙江德清。户籍在锦衣卫,家住北京。方从哲万历十一年考中进士,授予庶吉士,多次升迁,最后做到国子祭酒(相当于最高教育官员)。后来他请求告假回家,很久都不出来上朝,当时很多人称赞他清闲雅致。大学士叶向高曾推荐他担任礼部右侍郎,但没有得到批准。后来皇帝下旨让他担任吏部左侍郎。结果,被给事中李成名弹劾,请求罢免,但皇帝没有同意。
四十一年,他当上了礼部尚书,还兼任东阁大学士,跟吴道南一起被任命。那时候吴道南在家休假,向高是首辅,很多政事都是向高说了算。向高离开朝廷后,他就成了唯一的宰相。他请求把以前的辅臣沈鲤召回来,但是皇上没同意。御史钱春弹劾他跟吴道南关系好,他就请求辞职。皇上特别开恩留下了他。没过多久,吴道南就来了。
正好碰上张差行刺的事情,刑部说张差是疯子,想糊弄过去。王之寀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庞保、刘成等人的罪行才暴露出来。他和吴道南一起说王之寀的话是胡说八道,皇上听信了他们的说法。吴道南因为被言官批评,请求辞职好几年,最后因为母亲去世而回乡。他又成了唯一的宰相,就上奏请求补充阁臣。此后每个月都要请求,皇上觉得一个人就够了,一直没增加人手。
他性格比较软弱,办不了大事。当时太子很久没上课,瑞王的婚礼也拖延了,惠王、桂王还没选妃,皇宫的庄田派宦官催收赋税,还打算卖盐,皇上还派吕贵督促织造,驸马王昺因为营救刘光复被撤职,山东闹起了盗匪,灾害和异常现象频频出现,言官翟凤翀、郭尚宾因为直言进谏被贬官,皇上还派宦官让工部侍郎林如楚修缮咸安营,宣府好几个月没发饷,这些事他都上奏力陈,但皇上大多不听。其实他背后有人撑腰,只是有名义上地争论,实际上是顺着皇上的意思,根本没有敢于纠正错误。
那个时候,高拱当政,朝堂上党派斗争激烈得不得了。那些负责言路的官员,也就是给事中和御史们,都把清流派说成是东林党,想方设法把他们赶尽杀绝。
后来,张居正当政,言路已经没有敢说话的正直官员了,党争才慢慢平息下来。丁巳年京察(京官考核)的时候,张居正把东林党的人全部都给贬斥了,就连那些隐居的也不放过。当时齐党、楚党、浙党这三个党派互相争斗,都想着打压清流派。齐党的人亓诗教是张居正的学生,势力尤其强大。张居正跟那些小人和奸佞关系密切,而皇帝也越来越懒散荒淫。
京畿地区、山东、山西、河南、江西,还有长江以南以北,各地都接连发生灾荒,但是奏章却一直没得到批复。以前,给事中应该有五十多个人,御史应该有一百多人。可到了这时候,六科只留下四个人,五个科的印章都没人管;十三道御史只剩下了五个人,一个人还管好几项职务。在外巡按的官员,更是长期得不到替换。六部堂上官也只剩下四五个人,都御史好几年都空缺着,地方上的督抚、监司也经常缺员不补。
文武官员的大规模选拔、紧急选拔以及各地学校的教职人员选拔,积压了数千人,因为吏部和兵部的掌印官员缺位,所以这些任命都迟迟没有下文,这些人就都滞留在京城,天天堵着张居正哭诉。诏狱里的犯人因为审理刑狱的官员没人,案件都积压着,无法处理,犯人家属就聚集在长安门哭喊。国家的职能全部瘫痪,上下关系彻底瓦解了。
1644年四月,清兵攻下了抚顺,朝野上下都吓坏了。皇帝一开始还挺担心,各种奏章批阅了一阵子,没过几个月又跟以前一样懒散了。御史弹劾从哲的儿子世鸿杀人,从哲请求辞职,皇帝没同意。后来天上出现了长达两丈,宽一尺多的彗星,持续了十九天才消失。同一天,北京还发生了地震。从哲就说:“各种妖魔鬼怪的征兆接连出现,除了我办事不利,应该深刻反省外,还希望陛下您能振作精神,跟天下一起重新开始!” 朝臣们都笑了,皇帝也根本没放在心上。御史熊化也上奏说时局艰难,从哲辅佐无功,请求用灾异的理由免去他的职务。从哲苦苦哀求辞职,一连卧床四十多天,内阁都空着没人。皇帝三番五次挽留他,他才重新上朝办事。
第二年二月,杨镐分四路出兵,兵科给事中赵兴邦用红旗督战,结果军队大败。礼部主事夏嘉遇说辽东战事失利,是因为赵兴邦和从哲包庇李维翰造成的,连续两次上奏弹劾他们。从哲请求辞职,不敢进内阁,就在朝房办公。皇帝又下旨挽留他,让他继续担任原职,还把赵兴邦提拔为太常寺少卿。没过多久,清兵又接连攻克了开原、铁岭。大臣们在文华门上奏,请求皇帝下旨,又去思善门等候旨意,都没回应。从哲只好在仁德门叩头等候圣旨,皇帝还是没理他。他又请求皇帝到文华殿,召见群臣商议作战防守策略,还是没回应。他连续十次上奏请求补齐内阁大臣,情辞恳切到了极点,皇帝才下令廷推。廷推之后,选的人选皇帝又不满意。从哲再次请求,皇帝才勉强任命史继偕、沈纮为阁臣,但奏章还是被压着,一直到皇帝死都没批复。御史张新诏弹劾从哲,说他上奏的那些东西,把责任推到皇帝身上,欺骗皇上,明朝两百年的江山都被他毁了!御史萧毅中、刘蔚、周方鉴、杨春茂、王尊德、左光斗,还有山西参政徐如翰也一起上奏攻击他。从哲连续上奏为自己辩解,并请求辞职,皇帝根本不理他。从前刘光复被关进监狱,从哲为其上奏了几十次请求释放,皇帝最终释放了刘光复,但从哲关于用人和行政的奏章却始终没有批复。
皇帝当时生病了好几个月。皇后去世后,从哲哭完丧,请求到皇帝床前侍奉起居。皇帝召见他在弘德殿,两人跪着说了很久话,从哲又请求补齐阁臣,启用一些有能力的大臣,以及整顿台谏官员。皇帝答应了,从哲这才叩头谢恩退下。皇帝一向讨厌言官,以前选拔官员,通常要等上两三年才能得到任命,而这次竟然等了八年之久。从哲为此上奏了几十次,还是没有结果。皇帝自认为天下太平,官职不必都补齐,有意减少官员数量。等到辽东战事吃紧,他又不想承认之前的错误,依旧按老办法办事。从哲独自一人苦苦支撑,最终也没能挽救大局。后来又启用姚宗文去辽东视察,排挤熊廷弼,导致辽阳失守。人们都说明朝的灭亡,神宗皇帝是罪魁祸首,而从哲则是罪魁祸首中的罪魁祸首。
1620年7月,皇帝身体不适,十七天病情加重。朝中大臣都很着急,首辅叶向高带着九卿和谏官到思善门去探望。两天后,皇帝召见叶向高和几位尚书,交代后事。又过了两天,皇帝驾崩了。8月,光宗皇帝继位。之前郑贵妃因为福王的关系,担心皇帝记恨她,就献上珠宝和八个美女侍奉皇帝。其中一个叫李氏的选侍最受皇帝宠爱,郑贵妃就请求立李氏为皇后,同时自己也请求被封为太后。皇帝在乙卯日(农历某日)得病,丁巳日(农历某日)勉强上朝,下令叶向高封郑贵妃为皇太后,叶向高立马把这个命令交给礼部。礼部侍郎孙如游极力反对,这件事才作罢。辛酉日(农历某日),皇帝不上朝,叶向高和大臣们一起到宫门口问安。当时京城里谣言四起,说太监崔文升给皇帝下了毒药,所以皇帝才会这么虚弱。皇帝自己也说“头晕目眩,身体虚弱,连走路都困难”,大家更加怀疑了。给事中杨涟弹劾崔文升,还牵连到了叶向高。刑部主事孙朝肃、徐仪世、御史郑宗周也上书叶向高,请求他保护皇帝的身体,尽快立储君。叶向高去探望皇帝,建议用药要谨慎,皇帝还表扬了他。
戊辰日(农历某日),新任阁臣刘一燝、韩爌上朝,皇帝的病情已经非常危急了。辛未日(农历某日),皇帝召见叶向高、刘一燝、韩爌,还有英国公张惟贤、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李汝华、礼部侍郎署部事孙如游、刑部尚书黄克缵、左都御史张问达、给事中范济世、杨涟、御史顾慥等人到乾清宫。皇帝坐在东暖阁靠着几案,皇长子、皇五子都在旁边侍奉。皇帝让大臣们上前,叶向高等人再次请求谨慎用药。皇帝说:“十多天没吃东西了。”然后下令册封李选侍为皇贵妃。甲戌日(农历某日),皇帝再次召见大臣们,再次下令册封李选侍。叶向高等人请求尽快立储君。皇帝看着皇长子说:“你们要辅佐他成为尧舜那样的明君啊!”又谈到了自己的寿宫,叶向高等人回答说按照先帝山陵的规格来建造。皇帝指着自己说:“这就是我的寿宫。”大臣们都哭了。皇帝又问:“那个鸿胪寺的官员,进献药物的人在哪儿?”叶向高说:“鸿胪寺丞李可灼说自己有仙方,我们不敢相信。”皇帝就让人把李可灼叫来,让他赶紧把药配好,这就是所谓的“红丸”。皇帝服药后,两次称赞大臣们是“忠臣”。大臣们在宫门外等候。过了一会儿,太监出来说皇帝身体好多了。傍晚,李可灼出来,说又服了一丸药。叶向高等人问情况,他说:“和之前一样,身体好多了。”第二天,九月乙亥日(农历某日)卯时,皇帝驾崩了。
朝野上下都恨死了李可灼,但是叶向高却在遗诏里赏赐了李可灼银两。当时李选侍住在乾清宫,群臣想去吊唁,但太监们把宫门关上不让进。刘一燝、杨涟使劲推门,才得以按照礼仪哭祭,并护送皇长子到慈庆宫居住。叶向高对此事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当初,郑贵妃在乾清宫侍奉神宗皇帝,光宗皇帝即位后她还没搬走。尚书周嘉谟责备郑贵妃应该修养,这才搬到了慈宁宫。等到光宗皇帝驾崩,李选侍却住在乾清宫。给事中杨涟和御史左光斗认为,李选侍曾经想当皇后,不应该让她住在乾清宫,这有损皇室的尊严。于是大家商议让她搬宫,争论了好几天都没结果。叶向高想拖延时间。直到新皇帝登基的前一天,刘一燝、韩爌邀请叶向高一起在宫门口请求,李选侍才搬到了哕鸾宫。第二天,庚辰日(农历某日),熹宗皇帝即位。
首先,御史王安舜弹劾首辅张从哲,说他轻率地推荐了一个庸医,还赏赐他来掩盖这件事。张从哲拟写了太子手谕,决定处罚那个庸医扣发一年俸禄。接着,御史郑宗周弹劾崔文升犯了罪,请求交给司法部门处理,张从哲拟写了手谕,让司礼监去调查处理。
之后,御史郭如楚、冯三元、焦源溥,给事中魏应嘉,太常卿曹珖,光禄少卿高攀龙,主事吕维祺,他们接二连三地递交奏疏,都说崔文升罪该处死,张从哲却包庇他,国家法纪何在?!而给事中惠世扬更是直接指控张从哲十条罪状,其中三条足以处死他!他说:“张从哲独揽相权七年,妨碍贤才,危害国家,这是第一条罪;他骄横跋扈,没有礼貌,在皇上哭丧的时候还失态,这是第二条罪;梃击事件发生在东宫,他却包庇奸党,这是第三条罪;他恣意妄为,破坏朝廷法度,这是第四条罪;他儿子杀人,他却轻视法律,这是第五条罪;他压制言官,蒙蔽皇上耳目,这是第六条罪;城池失守,他却轻判抚慰大臣,这是第七条罪;他催促军队马上作战,导致全军覆没,这是第八条罪;他徇私枉法,欺骗皇上,让朝廷蒙羞,这是第九条罪;他私自经营盐税,损害国家,祸害百姓,这是第十条罪。
还有三条罪状足以处死他:贵妃想要被册封为皇后,朝中大臣极力反对,张从哲却态度暧昧,这是第一条;李选侍是郑贵妃的亲信,她欺凌皇太后,最终含恨而死,张从哲收受了刘逊、李进忠送来的珍宝,想把李选侍封为贵妃,还让她长期霸占乾清宫,这是第二条;崔文升用泻药伤害先帝,大臣们纷纷议论此事,张从哲却想让他免罪,李可灼盗取了毒药,张从哲竟然还想赏赐他,这是第三条。”奏疏递交上去后,惠世扬被责备轻蔑朝廷。张从哲多次请求辞职,都被皇上挽留。后来,张泼、袁化中、王允成等人也接连弹劾他,但皇上都不听。那年冬天,给事中程注再次弹劾他,张从哲极力请求辞职,上疏六次。最后,皇上任命他为中极殿大学士,赏赐他银两、币帛和蟒袍,还派人护送他回家。
天启二年四月,礼部尚书孙慎行追究可灼进献红丸一事,指责从哲犯下弑君逆罪,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就下令让大臣们讨论。都御史邹元标支持孙慎行的说法。从哲自己也写了奏章辩解,请求皇上削去他的官职,让他去边远地区养老。皇帝安慰了他一番。给事中魏大中觉得九卿们讨论这事儿太久了,催促他们赶紧拿出个结论来。
大部分大臣都站在孙慎行那边,认为从哲有罪,只有刑部尚书黄克缵、御史王志道、徐景濂和给事中汪庆百这几个人支持从哲,詹事府詹事杨涟则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这时,大学士叶向高出来说了说进药的经过,为从哲解释。然后吏部尚书张问达和户部尚书汪应蛟一起上奏说:“进药的经过,我们这些大臣都亲眼所见。辅臣当时看到皇上的病情危急,情况紧急,哪能用‘弑逆’这两个字来形容呢!可灼虽然不是御医,也不是懂脉象的医生,但他尝试用药,结果皇上驾崩了。从哲和我们九卿都没能阻止,都有责任,却反而赏赐了可灼。御史安舜也说了,只让可灼养病回家,这处罚太轻了,怎么向皇上在天之灵交代,怎么服众?应该按照从哲的请求,削去他的官职,让他承担责任。至于可灼,罪无可赦,而文升在皇上病情危重的时候,还进献了寒凉的大黄药,罪过比可灼还大!他们都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才能平息众怒。”
皇上采纳了他们的建议,把可灼发配到边远地区戍守,把文升发配到南京,而从哲却没受罚。没过多久,孙慎行就以生病为由辞官了。五年后,魏忠贤把“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这三件事编成《三朝要典》,用来打击正直的大臣,于是可灼被免除了戍守,文升被任命为督运漕粮的官员。魏忠贤的党羽徐大化请求恢复从哲的官职,但从哲没答应。然而,当时那些曾经请求处死从哲的大臣们,几乎都被贬官或杀害了。崇祯元年二月,从哲去世,追赠太傅,谥号文端。三月,文升被下狱,发配到南京戍守。
沈纮,字铭缜,是浙江湖州人。他爸爸沈节甫,字以安,嘉靖三十八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在礼部仪制司当主事,后来升了礼部祠祭司郎中。 皇上要建个祠堂在皇宫里,还让道士来祭祀,沈节甫觉得这事儿不妥,坚决反对。礼部尚书高拱当时气得不行,就借口生病回家了。后来沈节甫又升了光禄寺丞。巧的是,高拱后来当了吏部尚书,沈节甫又再次以生病为由躲着他。万历初年,沈节甫升了好几级,最后做到南京刑部右侍郎。之后被调到北京,当了工部左侍郎,还负责处理工部的事务。御史高举弹劾沈节甫,说他平时就很难相处,不适合一年升三级。吏部觉得沈节甫口碑不错,就没理会高举的弹劾。沈节甫还连续上书,建议减少不必要的开支,查处贪污腐败,停止一些工程项目,减少江浙地区的织造数量,停止江西的瓷器生产。皇上也稍微减少了一些织造数量。宫里的人想从中捞好处,沈节甫坚决反对,还上书把这事儿说了。他还曾经献上治理黄河的策略,说得头头是道,很有可行性。后来他父亲去世,他就回家守孝,不久后也去世了,死后被追赠为右副都御史。天启初年,沈纮因为父亲的功劳被追赠谥号“端清”。
沈纮和弟弟沈演都在万历二年考中了进士。沈纮后来当了庶吉士,然后做了检讨。一步步升迁,最后做到南京礼部侍郎,负责处理礼部的事务。当时有个西洋人利玛窦来进贡,住在南京,他和他的学生王丰肃等人开始传播天主教,很多士大夫都信了。沈纮上奏皇上说:“在京城附近,不应该让异教存在。”很多有识之士都赞同他的说法。但是沈纮平时名声不太好。他和首辅叶向高是老乡,关系不错。万历皇帝快驾崩的时候,叶向高一人独揽大权,想推荐人补阁臣的空缺,皇上就下令让大家推举。亓诗教等人顺着叶向高的意思,排挤了何宗彦、刘一燝等人,只推荐了沈纮和史继偕。皇上最终用了他们俩。有人说是叶向高推荐的。奏章还没发出,第二年万历皇帝就死了,光宗皇帝继位,就召沈纮当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还没等沈纮上任,光宗皇帝也死了。直到天启元年六月,沈纮才正式上任。
话说,当年有个叫魏广微的,在宫里教内侍们读书写字,规矩礼仪什么的。他教的学生里,有两个比较出名的,一个叫李进忠,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魏忠贤;另一个叫刘朝。魏广微到了宫里后,暗地里和这俩人关系搞得特别好。后来,他上奏皇上说:“辽东那边打仗急需人手,我在东阳、义乌这些地方,还有扬州、淮安,招募了两百多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和军官,我想把这些士兵编入锦衣卫,再根据他们的能力给他们安排官职。”李进忠和刘朝当时正在宫里当差,一听这消息,高兴坏了。皇上也同意了,下令让锦衣卫训练这些新招募的士兵,还给王应斗这些人授予了游击之类的官职。
魏广微又上奏说,又招募到两百多人在后面陆续赶来,请求把他们派往前线,辽东和四川都可以。皇上也准了。没多久,魏广微就升官了,先升太子太保,再进文渊阁,后来又升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官越做越大。宫里搞军事训练的人越来越多,连驸马都尉王昺也奉命招兵买马,还想着找个厉害的大臣来帮他掌管这事儿。朝臣们都说魏广微和刘朝暗中勾结,于是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等人就弹劾魏广微,说他表面上是招兵买马,实际上是借此机会和宫里的人拉关系。刘朝在宫里当差,魏广微还派人去拉拢他。王昺上奏的奏章,大家也怀疑是魏广微指使的。那些阉党、皇亲国戚、奸臣们,在朝在野都弄兵练武,整个长安城,都快要变成战场了!魏广微写奏章为自己辩解,还借口生病请求退休。皇上劝慰他留下,但惠世扬他们还是把魏广微和宫里勾结的证据都抖搂了出来。刑部尚书王纪又上奏弹劾魏广微,把他比作奸臣蔡京。魏广微也反过来弹劾王纪,说他包庇熊廷弼、佟卜年、刘一巘这些人。皇上最后让两人都闭嘴了。没过多久,王纪因为佟卜年的案子被罢官了,大家看魏广微的眼神都变了。
大学士叶向高说:“王纪和魏广微互相攻击,都不像个大臣的样子。现在因为审案子把王纪罢官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朱国祚还为此和皇上争论,要辞职,但皇上都没答应。魏广微自己也觉得待不下去了,就坚决要求辞职,皇上批准他回家了。一年多后,魏广微去世了,追赠太保,谥号文贞。他的弟弟魏演,从工部主事做起,最后做到南京刑部尚书。
话说宋神宗当政的时候,朝政就像《易经》里说的“豫”卦,表面上看着热闹喜庆,实际上暗藏危机;又像“蛊”卦,表面上看起来很美好,实际上却充满了毒素。当时很多人预感到“豫”卦的凶险,却没有人能想出解决“蛊”卦的办法。
那些大臣们,表面上害怕舆论的批评,实际上心里都想着巴结皇帝,得到皇帝的宠爱。他们一个个都只是唯唯诺诺,自保其身,表面上装出一副很勤勉的样子,实际上却什么事也不干,只想着捞取名声。他们互相推诿,沉默寡言,躲避责任,根本不参与朝政大事。
就像《尚书》里说的:“股肱惰哉,万事隳哉”,这就是孔子感叹“焉用彼相”的原因啊! 这说的就是那些大臣们不作为,导致国家大事都垮掉了,孔子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