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录,字君卿,是信阳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 他先被任命为固安县的县令。 当官很清廉,后来被朝廷征召,当上了御史,负责巡视江南各府。
皇上嘉靖皇帝登基后,马录上奏章说:“江南的老百姓最受不了的就是交粮的负担太重了。给皇宫送一石白米,路上就要损耗四五石。其他的,像酒醋作坊、皇宫的供应库,甚至军队用的武器、棉衣、颜料等等,送到皇宫的路上,损耗都非常大。” 户部侍郎秦金等人也觉得马录说得对,于是请求朝廷允许每石粮食增加一斗的损耗,不要再苛刻地要求了。 这得到了批准。
后来,太监黄锦诬告高唐县的判官金坡,皇上就下令逮捕他,还牵连了五百多人。 马录又上奏说:“咱们祖宗的制度,是朝廷内部有法司,外面有巡抚、按察使,一百多年来,刑法清明,政事平稳。 先帝的时候,刘瑾、钱宁那些坏家伙迷惑皇上,动不动就派锦衣卫官兵去抓人,搞得天下人心惶惶。 现在皇上您正努力改革新政,不应该再发生像高唐县这样的冤假错案。” 给事中许复礼等人也跟着一起上奏,这才让这件案子稍微缓和了一些。
嘉靖二年,朝廷对全国的普通官员进行考核,被贬官的官员很多都去告状,说巡抚和按察使不好。 马录又上奏章阻止这种行为。
五年的时候,我在山西巡按,碰上个妖贼李福达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这李福达是崞县人,起初因为跟妖贼王良、李钺一伙,被发配到山丹卫戍守。结果他逃跑了,改名叫午,后来被清军御史抓到,又发配到山海卫。 他又逃了,跑到洛川,用弥勒教的歪理邪说骗那些愚民,比如邵进禄之类,一起造反。事情败露后,邵进禄被杀了,李福达却先跑回家,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他又改名叫张寅,在徐沟一带活动,靠着送粮食给太原卫指挥使混日子。他儿子大仁、大义、大礼,还都冒充京师的工匠,登记在册。 他还用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去巴结武定侯郭勋,郭勋特别信任他。 李福达的仇人薛良把这事告到山西按察使录某那里,经过调查,发现情况属实。 录某还特意去洛川找当地父老乡亲了解情况,证据确凿。郭勋为了救李福达,给录某写信求情,但录某没答应,他和巡抚江潮一起把案情上报朝廷,还弹劾郭勋包庇奸邪,违反法律。
这奏章到了都察院,都御史聂贤等人审核后,认为录某的奏章属实,并且强烈谴责郭勋包庇叛逆的罪行。皇上就下令判李福达父子死刑,妻女为奴,没收家产,还责令郭勋自己解释。郭勋害怕了,赶紧求皇上开恩,还亲自为李福达辩解,但皇上根本没理他。 这时候,给事中王科、郑一鹏、程辂、常泰、刘琦、郑自璧、赵廷瑞、沈汉、秦祐、张逵、陈皋谟,御史程启充、卢琼、邵豳、高世魁、任淳,南京御史姚鸣凤、潘壮、戚雄、王献,评事杜鸾,刑部郎中刘仕,主事唐枢,都上奏章弹劾郭勋,说他的罪行应该株连。
郭勋也多次为自己辩解,还说因为议礼的事得罪了很多人,皇上有点动摇了。郭勋又请求张璁、桂萼帮忙,张璁、桂萼本来就讨厌那些大臣攻击自己,也想借此机会发泄一下积压的怒火,于是就说那些大臣内外勾结,借机陷害郭勋,以后还会波及到那些参与议礼的人。皇上听信了他们的说法,而朝中大臣们却不知道内情,继续弹劾郭勋。皇上更加怀疑,下令把李福达等人押解到京城,交给三法司审问,之后又下令让文武大臣一起审问,结果大家的结论都一样。
皇上非常生气,打算亲自审问,但听了杨一清的话才作罢,还是把案子交给朝廷审理。尚书颜颐寿等人不敢坚持己见,改判李福达等人犯的是妖言惑众的罪名,判处死刑。皇上还是生气,下令法司官员都负有责任,派人去逮捕录某、江潮以及之前参与审问的布政使李璋、按察使李珏、佥事章纶、都指挥马豕等人。 当时李璋、李珏已经升迁为都御史,李璋巡抚宁夏,李珏巡抚甘肃,他们都被关进监狱,接受廷审。 后来,案情反转,李福达被认定是被王良诬告的。
皇帝觉得那些罪名根本不值得记录在案,气得不得了。他命令璁、萼、方献夫三人分别负责三个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事务,然后把尚书颐寿、侍郎刘玉、王启,左都御史贤,副都御史刘文庄,佥都御史张润,大理卿汤沐,少卿徐文华、顾佖,寺丞汪渊都抓了起来,严刑拷打,逼他们招供。搜查他们的箱子,找到了大学士贾咏、都御史张仲贤、工部侍郎闵楷、御史张英和寺丞汪渊之间的私信。贾咏认罪,请求退休回家;张仲贤等人也被关进了监狱。
璁、萼他们上奏说:“给事中琦、泰,郎中仕,这几个人互相勾结,仗着自己有点势力,就私下里弹劾别人,甚至导致了杀人的后果。给事中科、一鹏、祐、汉、辂,评事鸾,御史鸣凤、壮、雄,他们也互相勾结,胡乱上奏,助长奸邪。给事中逵,御史世魁,因为方幸寅本来就要死了,他们就诬陷方幸寅谋反,还拉着一大堆人一起上奏,一起陷害别人。郎中司马相故意歪曲事实,添油加醋,诬陷上级徇私舞弊。最近这些言官结党营私,争着抢着要立功,对朝中大臣颐指气使,对下面的小官小吏更是随意欺压,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请求皇上您下定决心,严惩他们,维护国法!”
皇帝采纳了他们的建议,把这些人也都抓了起来,押送到南京的刑部。在此之前,朝中大臣们在审问此案的时候,太仆卿汪元锡、光禄少卿余才私下里嘀咕了一句:“这案子的真相已经查清楚了,干嘛还要再审?”有人把这话告诉了萼,萼就把这事儿报告给了皇帝,汪元锡和余才也被抓起来审问了。
萼他们就肆意地抓人、拷打,把那些被抓的人折磨得受不了,就自己承认犯了罪,说是陷害别人。萼他们就写好供词,说张寅不是什么好人,录某人怀恨在心,故意构陷,然后就列举了一大堆官员的罪名。皇帝全信了他们的说法。结果被发配到边疆戍边的,而且即使大赦也不被赦免的有五个人:璋、珏、纶、豕、还有之前是山西副使后来升任大理少卿的文华。被发配到边疆卫所戍边的有七个人:琦、逵、泰、琼、启充、仕,以及知州胡伟。被革职为平民的有十一个人:贤、科、一鹏、祐、汉、辂、世魁、淳、鸣凤、相、鸾。被革职闲住的有十七个人:颐寿、玉、启、潮、文庄、沐、佖、渊、元锡、才、楷、仲贤、润、英、壮、雄,还有之前是大理丞后来升任佥都御史的毛伯温。其他的被巡按御史抓起来审问然后革职的,像副使周宣等等,还有五个人。张寅最后被证明是冤枉的,那些作证的人都发配边疆了,张寅也恢复了官职。录某人因为陷害别人致死,罪名成立,按律当判刑,但是皇帝觉得判得太轻了,想用“结党营私”的罪名把他砍了。萼他们说张寅还没死,录某人却替他死了,恐怕天下人不会服气,应该把他发配到瘴气弥漫的地方,还要株连他的子孙。于是就把他发配到广西南丹卫戍边,而且即使大赦也不被赦免。皇帝心里还是不痛快,跟杨一清他们说:“与其让他祸害后代,不如直接杀了他,这符合《舜典》里‘罚不加子孙’的意思。”杨一清说:“祖宗定下的律法有规有矩,录某人的罪名不符合死罪。如果在法律之外用刑,官员就会借机作恶,老百姓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皇帝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因为萼他们平反冤狱有功,皇帝在文华殿召见他们,赏赐他们二品官的服饰和俸禄、金腰带、银币,还给他们的祖父母、父母、子女都赐了诰命。然后把《钦明大狱录》编纂出来,颁布到全国。这事发生在嘉靖六年九月壬午日。到了嘉靖十六年,皇子出生,天下大赦,那些被发配戍边的人都释放回来了,只有录某人没被赦免,最后死在了戍边的地方。
颜颐寿,巴陵人,做官很有声望。
聂贤,长寿人,做御史的时候很清廉。被罢官五年后,因为有人推荐,被起用为工部尚书,后来又改任刑部尚书。退休后去世,谥号荣襄。
汤沐,字新之,是江阴人,弘治九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崇德当县令,后来被征召当了御史。正德初年,他曾经弹劾宦官苗逵和保国公朱晖等人的罪行,之后被外放到湖广当佥事。因为刘瑾觉得汤沐不巴结自己,就利用一些同僚中卑鄙的人诬陷学士张芮,汤沐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贬到武义当县令。刘瑾被杀后,汤沐又重新当上了广东佥事。他一路升迁,最后当上了右副都御史,负责巡抚贵州。他建议建立土官世系族谱,杜绝他们争夺世袭爵位的弊端,并且让他们的子弟去读书,这个建议得到了批准。嘉靖二年,他又调到四川去巡抚,后来又回到朝廷担任大理卿。后来因为卷入福达案而被罢官回家,在家呆了六年,期间多次上书朝廷请求复出,但都没有被召用,最终去世了。汤沐做官三十年,坚决拒绝收受贿赂,以清廉著称。
刘琦,字廷珍,是洛川人,正德九年考中了进士。嘉靖初年,他从行人升任兵科给事中。当时给京师军队发放冬季的衣物和棉被总是拖延,因为刘琦的请求,皇帝立即命令他负责发放。李福达逃到洛川,刘琦对此非常了解。事情败露后,刘琦上书陈述事情的经过,并且弹劾郭勋参与叛乱,他还和御史张问一起弹劾郭勋侵吞草场租银。后来马录案审理完毕,刘琦因为被认定为协助杀人而被关进监狱,被发配到沈阳戍边。十年后被赦免回乡,后来去世了。
卢琼,字献卿,是浮梁人,正德六年考中了进士。他先是在固始当县令,后来当了御史。嘉靖年间改元的时候,他上书说:“景皇帝有平定叛乱的大功,但是《实录》里却称他为郕戾王。敬皇帝恩德深厚,但是《实录》却是焦芳写的,是非颠倒黑白。请求皇上诏令儒臣重新修撰。”皇帝只命令史官修改《孝宗实录》中不当之处,但实际上也没有真正修改。后来他被派出去巡视畿辅地区。桂萼讨厌台谏官员弹劾自己,在考察京官结束后,就命令各科道官员互相弹劾。吏科都给事中王俊民等人对此表示反对,卢琼和同僚刘隅等人也认为互相攻击报复不是盛世该有的景象。皇帝严厉责备了王俊民和刘隅,夺去了他们五个月的俸禄,卢琼等人则被夺去三个月的俸禄,并且命令有关部门进行调查。最终,卢琼因为弹劾郭勋而被发配到边疆戍边。后来被赦免回乡,最终去世。
沈汉,字宗海,是吴江人,正德十六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刑科给事中。当时有两个宦官,马俊和王堂,长期被闲置不用,突然从南京被召回京城,沈汉上书反对。 皇上改元后下诏书免除全国各地欠缴的赋税,沈汉认为老百姓已经交纳的赋税大部分都被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建议免除那些已经征收但还没上缴的赋税,作为次年的正税。他还说,最近抄没奸党家产数千万,建议全部用来弥补国家财政的不足。这些建议都被采纳了。
嘉靖二年,因为发生灾异,沈汉上书批评当时的政治。尚书林俊被罢免,沈汉又上书为林俊鸣不平。户部郎中牟泰因为下属盗窃官府钱财而被关进诏狱,贬官。沈汉说:“下属的贪污行为发生在牟泰上任之前,事情败露后,牟泰主动上报了此事,牟泰没有罪。” 他还极力主张刑狱案件应该交给法司审理,不要交给镇抚司,但他的建议没被采纳。后来大狱一起,法司官员都被抓了起来。沈汉说:“祖宗的法制不能破坏,权贵的势力不能发展壮大,大臣不能受辱,妖贼不能赦免。” 结果,沈汉也被抓起来,革职查办。他在家待了二十年,去世了。他的曾孙沈璟,万历年间担任吏部员外郎,因为请求给王恭妃追封谥号而触怒皇帝,被降职为行人司正,天启初年追赠少卿。
王科,字进卿,是涉县人,正德十二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蓝田县令。蓝田县城地势险要,而且缺水,王科带领大家把西山上的水引进城里,并且拓宽城池,使蓝田县成为一个令人瞩目的地方。他还拆除了境内淫祠,用拆下来的材料修缮了学宫。嘉靖四年,他被征召为工科给事中。他曾经弹劾兵部尚书金献民无功,总兵官赵文、种勋办事失误,以及陕西织造内官扰民,郭勋包庇奸人郭彪、郑鸾,搜刮民财,残害百姓。他还说:“三司首领、州县佐贰因为官职低微,往往被上司轻视抛弃,他们大多贪污腐败,不顾自身安危,应该提拔那些清廉能干的人。而边疆地区的财政官员,不应该安排能力低下的人担任。盐运官员如果清廉,就应该升迁。” 大狱一起,他弹劾了郭勋,结果自己也被关进监狱,被革职查办。
方诸臣被判刑了,大家都知道他冤枉,但谁也不敢为他说话。过了一个月,南京御史吴彦一个人挺身而出,上书请求宽恕方诸臣。皇上大怒,把他斥责贬官了。后来,御史张禄也为他说话,结果也触怒了皇上,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为方诸臣说话了。
过了十一年,桂萼死了,张璁也丢了宰相的职位,聂贤、毛伯温才被启用。张润、汪元锡、李珏、闵楷也陆续被重用。但是,那些御史和官员们,竟然一个人也没被重新起用。直到隆庆初年,这些人才都被恢复了职位,还追赠了官职。方诸臣追赠太仆少卿,琦、琼都追赠光禄少卿,汉、科都追赠太常少卿。
桂萼等人陷害福达的那件事,当时朝中没有人为桂萼等人说话。而且,福达和寅的姓名弄混了,也有人怀疑这件事。直到嘉靖四十五年正月,四川的大盗蔡伯贯被抓住了。他自称在山西李同那里学过妖术。有关部门就派人去山西抓捕李同,把他关进了监狱。李同供认自己是李午的孙子,大礼的儿子,世代信奉白莲教,假称自己是唐朝的后裔,迷惑百姓,煽动叛乱,他和大狱记录上的名字完全一样,最后李同被处死了。
等到穆宗皇帝即位后,御史庞尚鹏上奏说:“根据李同的案子来看,福达的罪行更加清楚了,当时被牵连的官员有四十多人。这场祸害了官僚阶层的事件,真是惨烈啊!郭勋世代受皇恩,却参与了这场大盗案,陷害朝中官员。那些位居要职的人,都听命于他,为他卖命。万一他暗中有什么阴谋,大家都听他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请求追回郭勋等人的官爵,好好抚恤马录等人,这样才能树立忠良之气。” 因此,福达的冤案才得以昭雪。
程启充,字以道,是嘉定府的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三原县知县,后来进京当了御史。当时那些权贵子弟和家奴,滥竽充数,冒领军功,甚至有人因此被封为都督,还赏赐了蟒袍玉带。程启充上奏说:“按照规定,军功授官,必须是根据实际战功来评定。现在权贵们开了方便之门,出现了买功、冒功、寄名、窜名、并功等一系列弊端。有权势的人家用钱财贿赂士兵,来换取他们获得的军功等级,这就是买功;真正冲锋陷阵,斩杀敌人的是甲,却被乙拿去邀功,更严重的甚至杀害平民冒充敌人来邀功,这就是冒功;自己根本没上过战场,名字却出现在军队名册上,这就是寄名;贿赂官吏,篡改军功记录,这就是窜名;甚至有人一天之内,根本不出京城,却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报功,层层累加,迅速升到高位,这就是并功。这些行为都破坏了祖宗留下来的法度,败坏了将士们的士气,请求皇上严厉查处,彻底革除这些弊端。”但是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正德十一年正月初一,群臣在宫外等候,然后进宫朝贺,一直到下午才结束仪式。散朝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外跑,互相推搡践踏,结果将军赵朗死在了宫门口。程启充详细地写了奏章,请求皇上天亮后早朝,以此来表明励精图治的决心。都督马昂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进皇室,程启充等人极力反对。他还详细地陈述了冗官、冗兵、冗费的弊端,请求皇上进行改革,裁撤冗员。但是皇帝依然没有理会。 腾骧四卫军改编后,奉旨撤销,但各卫的旧籍还在继续领取粮饷,浪费了八十七万多石粮食。程启充极力陈述此事,最终杜绝了这种冒领粮饷的弊端。最后,他忧心忡忡地辞官回家了。
嘉靖皇帝刚登基,启用了一些老官员,就开始争论要不要称帝号为“献帝”。 嘉靖元年正月,郊祀仪式刚结束,清宁宫的小房子就着火了。 张启充就上奏说:宫里失火,是因为那些迎合皇帝的礼仪违背了天理,那些僭越的称号也严重违背了祖宗的规矩。那些辅臣和礼官明明知道不对,却抵挡不住那些读书人的歪理邪说和奸佞的阿谀奉承,还假借皇太后的名义堵住天下人的嘴。我认为,如果不纠正那些不正当的礼仪,不清除那些歪理邪说,所谓的自我反省都是做样子而已。何况最近很多事情都是皇帝私下决定,内阁都不知道;那些奸党犯了罪,却暗中被包庇。谏官被排挤,皇帝的耳目被蒙蔽;大臣们被疏远,皇帝失去了肱骨之臣。司礼监的权力比宰相还大,国家大事都掌握在宦官手里。那些近臣贪污腐败,却只是被调动一下;边疆将领指挥失误,却听不到任何谴责。赏赐庄田太多,皇帝还在不断地满足自己当太子时的旧部请求。我希望陛下能够敬畏天命,体察民情,亲近大臣,整顿朝政,来扭转这场灾祸。 皇上收到了奏章。
过了一段时间,张启充被派去江西查案。他查到了宁王朱宸濠与萧敬、张锐、陆完等人私下书信往来,朱宸濠想赶紧把孙燧撤职,信里还说:“可以由汤沐、梁宸来代替他,其次王守仁也可以。”于是张启充就弹劾萧敬、张锐等人,还说王守仁是宁王的同党,应该追夺他的爵位。给事中汪应轸为王守仁辩护,说:“宁王的私信,皇上已经下令焚毁了。张启充轻信被罢官的知县章立梅收集来的材料,又上奏弹劾王守仁,这不是鼓励那些有功之臣。”主事陆澄也为王守仁辩解。御史向信就弹劾汪应轸和陆澄。皇帝说:“王守仁一听说宁王叛乱,就义不容辞地带兵平叛,平定了这场大乱,我特地封赏了他,以表彰他的功劳,不用再议论了。” 皇帝听从太监梁栋的建议,派宦官去监督南京的织造局。张启充和其他官员以及科道官员张嵩等人极力劝谏,但皇帝没听。
张启充为人一向耿直,张璁、桂萼很讨厌他。 后来郭勋包庇李福达的案子,被张启充弹劾,张璁、桂萼就借机说张启充是徇私枉法,把他贬到边疆戍守。十六年后,张启充才被赦免回朝。 很多人都推荐他,但皇帝再也没启用他,最后他去世了。 隆庆初年,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张逵,字懋登,是余姚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后来改任庶吉士。嘉靖元年,他被任命为刑科给事中。
他上了一道奏章,大概意思是说:“皇上您刚登基的时候,国家局势还算稳定。可是现在,很多事情都开始走偏了,以前的老毛病又都出来了。搞那些斋醮活动搞得太多了,封赏爵位也没个章法。很多政事都不经过宰相,很多对达官贵人的处罚也根本执行不下去。大臣们一起上奏章,却被斥责为多管闲事;大臣们依法办事,却被责令收回奏章。就说崔元封侯,蒋轮受宠,陈万言请求赐给他府邸,这在先朝的达官贵人们身上,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恩宠!还有廖鹏被宽恕死罪,刘晖得到了官职,李隆又派人去重新调查,这些先朝的罪犯,也没见过这么宽容的待遇!皇上,您应该改变一下现在的做法啊!” 奏章上报后,皇上收到了。
后来,给事中刘最、邓继曾因为一些事情被贬官了,张逵还为他们上疏求情,但没成功。没多久,他又因为在“大礼议”事件中公开反对而被关进监狱,还受到了廷杖的处罚。
四年十一月,他又上了一道奏章,说:“现在大臣们上奏的奏章,皇上您批复的时候总是说‘已经有旨意处理了’,意思是说已经处理的事情就不能再说了;或者说‘还在讨论中,还没决定’,意思是说还没处理的事情也不能再说了。这两种说法都堵死了大臣们的嘴,那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再说,现在敢说话的人,已经和您刚登基的时候不一样了。刚开始的时候,遇到大事,大臣们会一起上奏,也会单独上奏。如果奏章没被采纳,大家就会互相看看,觉得没把话说出来很惭愧。现在可不是这样,一起上奏,就会删改一些敏感内容来避免祸患;单独上奏,就会抓住一些细枝末节来应付差事。只要没被处罚,大家就互相庆贺,觉得能保住官位就万幸了。这样一来,正直敢言的风气就消磨掉了,沉默苟且的风气就盛行起来了,这对朝廷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道奏章也送到了相关部门。
不久,张逵升任右给事中。当时王科、陈察弹劾郭勋,皇上想留用他。张逵和同事郑自璧、赵廷瑞一起上奏说:“郭勋依仗奸邪势力,横行霸道,贪赃枉法,拉帮结派,收买人心,还为妖贼李福达求情,为叛逆陆完翻案。皇上您优容宽待他,这是纵容他的恶行啊!” 他们又上奏说:“李福达欺骗愚弄百姓,起兵造反。郭勋与叛逆同流合污,罪不容诛!” 但皇上没听他们的。
话说郑一鹏,字九万,福建莆田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后来又当上了庶吉士。嘉靖年间,官做到户科左给事中。这郑一鹏啊,为人正直得很,在谏官里头是最敢说话的。
有一次,御史曹嘉弹劾大学士杨廷和,说内阁权力太大了。郑一鹏就反驳说:“太宗皇帝设立内阁,是为了让像解缙那样的人商量政事,以前他们商议到深夜才散,现在皇上您登基后,召见大臣商议国事的次数又有多少呢?张锐、魏彬的案子,还有追封献帝的事,都没见皇上召见杨廷和他们当面讨论。皇上您批改的奏章,很多地方都做了修改,怎么能说他们专权呢?”
后来,皇帝听信了宦官崔文言的话,在乾清宫、坤宁宫等宫殿,还有西天、西番、汉经等厂,甚至五花宫的两座暖阁和东次阁,都大兴土木,到处建醮祈祷。郑一鹏就上奏说:“这些祈祷活动搞得这么兴盛,一定是魏彬、张锐那些余党在作祟。先帝已经犯了这个错误,皇上您难道还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吗?我巡视光禄寺的时候,看到一次斋醮的素食费用就高达一万八千钱。皇上您忍心看着百姓怨声载道,却忍不下心来惩治那些奸佞小人。更何况现在天灾不断,京城里饿死的人遍地都是;边关的士兵日夜操练,吃不饱穿不暖,却把这么多钱花在僧道身上,这我实在想不通!” 他把这些话都上报给了皇帝。
东厂理刑千户陶淳滥杀无辜,被判发配边疆。结果皇帝又重新审理了这个案子,只判了陶淳降职留任。郑一鹏和御史李东等人一起上奏,还弹劾了刑部侍郎孟凤,但皇帝没听。 后来给事中邓继曾、修撰吕柟、编修邹守益因为言官获罪,郑一鹏都一一为他们上疏求情。 因为直言进谏触怒了皇帝,他被贬到吴江县当县丞。后来又因为牵涉到福达案被逮捕审问,被流放到辽东边卫戍守。他在那里待了十年,母亲去世了,他却不能回家奔丧,悲痛之下去世了。隆庆初年,朝廷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宫里花钱大手大脚的,比天顺年间不知道多了多少倍。有个叫一鹏的官员就说了:“今年灾情严重,经常要从国库借钱,可是清宁宫、仁寿宫、未央宫这些宫殿,每年都有剩余,都拿去送礼给皇亲国戚了。不如把这些钱留着给光禄寺用,也好彰显皇太后的恩德。”皇上就下令,乾清宫和坤宁宫暂时减少十分之一的开支。
鲁迷国进贡了狮子、犀牛、狗、马,还有很多珠宝玉石。一鹏又提到了汉朝关闭玉门关谢绝西域进贡的故事,建议皇上命令边关官员适度赏赐后就送他们回国,别让他们进京,这样才能显示朝廷不重视奇珍异宝的盛德。皇上没听他的。后来一鹏又跑到皇宫门口,为了“大礼”的事跟皇上争论,结果被打了板子。
侍郎胡瓒和都督鲁纲带兵平定了大同叛乱,上奏请功,想把功劳分给文武百官、谏官、各部门官员,还有边疆的巡抚、按察使、总兵、监军等等。一鹏又说了:“桂勇在胡瓒还没到之前就杀了郭监等人。徐毡儿等人的事,是朱振办的,跟胡瓒没关系。胡瓒是想邀功请赏,怕大家反对,所以才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自从大同发生叛乱,哪位大臣或谏官给皇上出过一个好主意?叛乱还没完全平定,各地驻军相隔几千里,他们怎么互相支援呢?” 他建议要治胡瓒他们的欺君之罪,结果赏赐的事儿就没下文了。
当时很多大臣进谏都被皇帝斥责,只有杨一鹏偶尔能得到皇帝的许可,更加畅所欲言。他上疏说:杨宏不适合担任宁夏总兵官;席书不应该弹劾费宏,应该留下他弟弟费春担任修撰;王宪凭借权贵关系上位,邓璋在甘肃办事不利,都不应该提拔为三边总督;已经服满刑期的尚书罗钦顺、告假祭酒鲁铎、被贬谪的修撰吕柟都应该召回参与经筵讲学;大臣们请求回家省亲或养病,不应该一概不允许。这些奏疏都非常直言不讳。
话说武定侯郭勋想要得到虎贲左卫的土地来扩建他的府邸,就让指挥王琬等人去说,说卫所狭窄,不够军士和官员居住,而有个叫郭顺的百姓愿意用自己的宅子来交换。这个郭顺,是郭勋家的奴仆,他的宅子比卫所更狭窄!杨一鹏和同僚张嵩一起弹劾郭勋:“用破旧的宅子换取官署,骄横跋扈,欺上瞒下。当年窦宪改建沁水园,最终被诛杀。郭勋图谋夺取朝廷的武卫,他的罪恶岂止比窦宪更甚?相关部门官员依附权势,曲意逢迎,都应该受到处罚!”尚书赵璜等人因此也自请处罚。皇帝下诏收回交换的土地,郭勋对此非常怨恨。后来杨一鹏又因为李福达案再次弹劾郭勋,桂萼、张璁因此被牵连,因为妄奏被拷打除名。九庙发生火灾后,言官们推荐了一些贤能之士,也包括杨一鹏,但最终都没有被召见。过了很久,杨一鹏去世了。直到隆庆初年才恢复官职,追赠光禄少卿。
唐枢,字惟中,是浙江湖州归安人。嘉靖五年考中进士。被授予刑部主事。言官们因为李福达案弹劾郭勋,但是没能抓住案情的关键。唐枢上疏说:
皇上,关于李福达的案子,您反复审查,这真是古代帝王仁慈体恤的盛举啊!可是,朝中大臣们辜负了您的期望,那些造谣生事的人肆意诽谤,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混淆视听,那些害怕权势的人改变说法,那些调查取证的人歪曲事实。所以,您越来越迷惑,是非曲直最终无法明辨。我认为您心中有六个疑问:
第一,认为谋反罪行重大,不应该轻易放过任何可疑之人;第二,认为天下人长得都差不多;第三,认为薛良的话不可信;第四,认为李珏的最初报告很清楚;第五,认为臣下结党营私,偏袒郭勋;第六,认为崞州和洛阳的证词都是仇人提供的。我现在想逐一解释这些疑问。
李福达逃亡时,一开始王良、李钺跟着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后来惠庆、邵进禄等人追随他,他们传播了什么消息?李铁汉十月下旬的约定,他们想要干什么?“我有天分”这几个字,指的是什么阴谋?“太上玄天,垂文秘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劫掠府库、攻打城池,虽然最终是由进禄等人完成的,但根源在哪里?李钺之前已经被处死了,进禄后来也败露了,反叛的事实非常清楚。所以陕西人都说应该杀了他,山西人都说应该杀了他,京畿地区没有一个人不说应该杀了他,只有您身边的那些人才说不能杀他,至于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这一点根本不需要怀疑。
再说,李福达的长相非常容易辨认,可以从他秃头来辨认,也可以从他的口音来辨认。李二、李俊、李三是他的族人,都认识他;戚广的妻子认出了他,那是因为他孙子认识他;杜文柱一开始就认出了他,那是因为他们有姻亲关系;韩良相、李景全也认出了他,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高尚节、王宗美也说过,鄜州的人都认识他;邵继美、宗自成也说过,洛川的人都认识他;石文举等人也说过,山陕一带的人都认识他。所以,这一点也根本不需要怀疑。
薛良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人品很差。但他说的张寅就是福达,就是李午,是有确凿证据的,不能因为讨厌他这个人就否定他的话。再说,福达这个人行事诡秘,非常狡猾,大家都被他骗了,如果不是薛良足够精明,也揭露不了他的阴私。想揭发坏人,本来就不需要那些老实巴交的人来做。所以,这一点不用怀疑。(此不当疑三也)
李珏啊,因为他觉得薛良不是好人,又没在福达身上找到什么“龙虎形”、“朱砂字”,又发现五台县张子真家确实有张寅父子,还在崞县左厢都查不到李福达、李午的名字,就草率结案,放走了真凶。他不知道啊,五台县的黄册是从嘉靖元年开始登记的,张寅父子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们花钱买官,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积累起来的,那之前他们怎么没被记录在案呢?崞县城里明明有叫李伏答的,却偏偏要去左厢都查,还认定李午是真名,去查他的籍贯,怎么可能查得到呢?军籍记录不全,能作为证据吗?况且,福达既然会妖术,那“龙虎形”、“朱砂字”说不定是他以前用来迷惑人的,后来为了躲罪才去掉的。所以,也不能完全说薛良是诬告。(此不当疑四也)
京城里从各地来的人多得是,不止一个福达,他改名张寅,打扮也和福达相似,郭勋就信以为真了,这也很正常。他是妖贼的余党,这谁也想不到。郭勋也有他的责任,皇上您又特别看重他,就算大臣们想陷害他,又能把他怎么样呢?这一点不用怀疑。(此不用疑五也)
审案的人说这是诬告,那就要说清楚是为什么诬告。说是私人恩怨,就要说清楚是什么恩怨。如果说是薛良,是私人恩怨,那其他的证据就不是私人恩怨了。如果是韩良相、戚广,是私人恩怨,那高尚节、屈孔、石文举就不是私人恩怨了。如果是魏泰、刘永振,是私人恩怨,那现在布政使、府县官员就不是私人恩怨了。如果是山西人,是私人恩怨,那京城里的人就不是私人恩怨了。这一点不用怀疑。(此不用疑六也)
希望陛下能把这六点疑虑都解开,明正福达的罪行。这样,那些坏人就会收敛,社稷江山也会安宁。(望陛下六疑尽释,明正福达之罪。庶群奸屏迹,宗社幸甚。)
皇帝大发雷霆,把那个官员斥责一顿,贬为老百姓。后来,在《钦明大狱录》里,就删掉了这位官员上奏的那些话。
这位官员年轻的时候,师从湛若水先生学习,学问造诣很深,并且注重实践。他还特别关注国家大事,九边以及越、蜀、滇、黔这些地方的险要地形和交通阻塞情况,他都亲自去考察过。他穿着草鞋,吃着野菜,一直到老都没有停止过这种奔波劳碌的生活。隆庆年间,他又重新当了官。因为年纪大了,就加了官职后退休了。当时高拱很讨厌徐阶,说徐阶同情那些先前为朝廷建言献策的大臣,这是在彰显先帝的过失,请求全部停止这种做法,但这位官员最终没有被追究。
杜鸾,字羽文,是陕西咸宁人。正德年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大理寺评事。嘉靖初年,他曾在宫门外跪谏“大礼议”,结果被打了板子。长沙有个强盗叫李鉴,他和父亲李华一起抢劫村庄,李华被杀了,李鉴逃脱了。后来李鉴又去抢劫,被抓住了。当时席书担任湖广巡抚,因为旧怨弹劾知府宋卿,牵连到了李鉴。皇帝派大臣去调查,说李鉴确实犯了盗窃罪,皇帝下令把李鉴抓到京城。席书上奏说:“我因为议论大礼的事得罪了朝中大臣,所以他们故意陷害我。请求皇上命令法司会同官员重新审理此案。”于是,杜鸾和御史苏恩一起再次审问李鉴,没有发现什么新的情况。杜鸾上奏说:“席书因为憎恨宋卿,所以为李鉴辩护,并且拿议论大礼的事情来牵扯其中。所谓大礼的议论,是出于圣明的孝心。席书只是偶然说了一句符合皇上心意的话,就借此来挟制皇上,压制群臣,破坏朝廷的政治秩序,没有比这更严重的罪行了。”皇帝最终没有听从席书的意思,免除了李鉴的死罪,把他发配到辽东去了。
后来,又发生了张寅的案件。杜鸾和刑部郎中司马相、御史高世魁一起负责审理此案。杜鸾上奏说:“以前李鉴的案子,皇上听信了席书的话,错用了恩典,废弃了法律,权贵们就以此为常,公然进行贿赂,毫无顾忌。现在,勋谋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席书说‘因为议论大礼而招致怨恨’,勋也说‘因为议论大礼而招致怨恨’;席书说‘想杀李鉴来报复敌人’,勋也说‘想杀张寅来报复敌人’。他们的话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蒙蔽了皇上的圣聪。竟然把皇上尊崇先帝的盛典,变成奸邪掩盖罪行的阴谋,将会导致贿赂盛行,乱贼蜂拥而至,这对圣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后来,桂萼等人极力反对之前的判决,杜鸾因此被罢官免职了。
一开始,有人想给李鉴求情,结果给事中管律就说了:“那些上奏的人,经常借着讨论礼仪的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一会儿说要退休,一会儿说自己有罪,一会儿又为别人辩护,这些跟讨论礼仪根本没关系,却偏偏要扯上关系,这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啊,小人想陷害别人,觉得不这样就激怒不了皇上;想保住自己的宠信,又觉得不这样就讨不了皇上的欢心。请求皇上以后告诫那些上奏的人,要实事求是地陈述,不要借题发挥,累及圣上。”皇上听取了他的意见,命令都察院把这个意思告诉所有官员。
过了两天,御史李俨因为世宗皇帝登基,请求宽恕那些因为议礼而获罪的官员,并且请求仔细调查事情的是非曲直:“讨论礼仪是对的,但行动不对的,不能因为对的而掩盖不对的;讨论礼仪不对,但行动对的,也不能因为不对的而掩盖对的。如果党派之争完全消除,朝堂上没有争斗,那就是大公无私的盛世了。”没过多久,给事中陈皋谟也上奏说:“追尊献皇帝的礼仪,确实是皇上发自内心的想法。那些读书人却贪图功劳,互相勾结,任性妄为,作威作福。就说李鉴父子,案情已经很清楚了。那些读书人却曲意为他们求情,说‘很多人因为议礼的事情怨恨李鉴,所以才导致李鉴被陷害致死’。讨论礼仪,是朝廷的公事,合不合乎礼仪,怎么就成了深仇大恨了呢?就算真是深仇大恨,李鉴也不是那些读书人的子弟、亲戚或朋友,为什么要这样仇恨他呢?还有郭勋包庇奸邪之人,请求把事情揭露出来,结果又替奸邪之人胡乱辩解,也借讨论礼仪来激怒众人,这样下去,恩典滥施,法律废弛,难道不可怕吗!请求皇上赶紧斥责那些读书人和郭勋,严惩李鉴,彻底查办郭勋的请求托付之事,让大家明白,权奸不足以依靠,国法不可触犯,这样才能让那些逆臣贼子销声匿迹,让那些奸邪之徒永远闭嘴。”皇上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叶应骢,字肃卿,是宁波人。正德十二年考中进士。被授予刑部主事。他和同僚一起劝谏皇上南巡,结果被杖责三十下。嘉靖初年,他升任郎中。在宫门口跪谏“大礼”,两次被关进监狱,受廷杖之刑。
陈洸这个人,本来就挺不靠谱的。他跟知县宋元翰关系不好,就唆使他儿子去告宋元翰,结果宋元翰被发配到边疆戍守。宋元翰气不过,就把陈洸的各种罪状和私生活问题都写成了一本书,叫《辨冤录》,到处传播。这下陈洸在朝中名声臭了,连清流都看不起他。后来,尚书乔宇把他外放到湖广当佥事。
早些时候,陈洸还说过皇帝不应该称“皇”这种话。当时张璁、桂萼等人因为参与大礼议而声名鹊起,陈洸就上书说张璁他们议礼是对的,应该赶紧去掉“本生”的称呼。他还顺便攻击了乔宇和文选郎夏良胜,又故意提到他以前在给事中任职时认识的于桂、阎闳、史道和前御史曹嘉等人。皇帝一听,就把陈洸他们几个官复原职,反而把夏良胜发配到外地去了。
陈洸得势后,就开始疯狂弹劾别人,他一口气弹劾了大学士费宏、尚书金献民、赵鉴、侍郎吴一鹏、朱希周、汪伟、郎中余才、刘天民、员外郎薛蕙、给事中郑一鹏,说他们都是邪党,还推荐了廖纪等十五个人。没过多久,他又弹劾了吏部尚书杨旦等人。皇帝对此非常高兴,立刻罢免了杨旦,提拔廖纪接替他的位置。张璁、桂萼等人也利用这个机会打击政敌。
这时,给事中赵汉、御史朱衣等人纷纷上书弹劾陈洸,御史张日韬、戴金、蓝田也分别上书弹劾他,蓝田还把宋元翰的《辨冤录》一起呈递给皇帝。都御史王时中请求罢免陈洸,进行调查。陈洸却上奏说:“一群坏蛋因为我反对大礼,要派人暗杀我,请求派锦衣卫去查!” 陈洸心里盘算着,锦衣卫好收买。皇帝就派应骢和锦衣卫千户李经前去调查。
应骢跟李经一起焚香发誓,又联合御史熊兰、涂相等人,搜集陈洸的罪证,一共列举了一百七十二条。除去以前的事和模棱两可的,真正能定罪的只有十三条。这些罪行非常严重,足以判死刑,甚至连他的妻子要被休弃,儿子要被绞死。陈洸害怕了,逃到京城门口哭诉。但皇帝不接受应骢的奏章。尚书赵鉴、副都御史张润、给事中解一贯、御史郑本公等人也接连上书,皇帝没办法,只好重新调查。
郎中黄绾极力支持应骢的意见。张璁、桂萼从中斡旋,但没能成功,于是他们一起上奏,说陈洸是反对大礼的官员,被政敌陷害。皇帝采纳了他们的说法,免除了陈洸的罪责,让他回家当老百姓。大理卿汤沐以及赵鉴、解一贯等人极力争辩,但皇帝不听。不久,“大礼”议定,陈洸的妻子也被释放了。应骢后来升任吉安知府,母亲去世后回家奔丧。
六年的时候,应天府府尹应骢和给事中张萼权势越来越大。张萼当时正管着刑部,朝臣马录等人弹劾郭勋,结果郭勋被关进了监狱。有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借此扳倒应骢他们,于是上书弹劾应骢等人。张萼就为这个人鸣冤叫屈。结果,这个人、应骢、元翰、黄绾都被抓了起来,连带着按察使张祐等人也被革职候命,牵连的人多达四百。九卿和锦衣卫都参与了审讯,应骢在审讯时说:“我所秉持的只是王章(指法律条文)而已,如果一定要为那个人平反,那就听凭各位大人发落吧!”刑部尚书胡世宁等人心里清楚那个人罪责重大,但鉴于之前的冤假错案太多,他们不敢轻易定罪。那天正好黄雾弥漫,审讯没能完成。第二天,又刮起了大风,树木都被刮倒了。皇上于是下旨说要反思此事,不用刑罚了。最后,只按照应骢按察不实罪处罚,让他为民,元翰、黄绾和其他人则被贬官,而那个人则被授予冠带(官服)。霍韬多次上书为那个人辩护,都没能成功,那个人更加怨恨应骢。过了几年,有人又举报应骢在审理案件时滥杀无辜,杀了二十六个人,于是朝廷派巡按御史李美复查。李美说那些死者都有罪状,并非应骢故意杀害的。刑部尚书许赞也说应骢无罪。皇上最后还是把应骢贬谪到辽东戍边。这件案子前后持续了八年,所有参与攻击那个人和审理此案的人,没有一个能幸免,被逮捕的人多达上百人。天下人都痛恨张萼等人的奸邪横行,更加羞于谈论那些只会讲礼法的官员了。
应骢前往辽东戍边,路过苏州。苏州知府准备了丰厚的礼物迎接他,应骢立刻解下马鞍,拒绝接受馈赠。十六年后,应骢被赦免回京。明堂大享礼仪结束后,他又恢复了官职。应骢为人正直,喜欢著书,屡经磨难,却始终意志坚定。
黄绾,是息县人。他担任刑部主事时,因为谏阻皇帝南巡而被杖责。后来升任郎中,出任绍兴知府,以宽厚仁慈治理地方。他被征召回京时,当地百姓哭声震天,争相送礼,黄绾只收了区区二钱。到了京城,他被关进诏狱,最终郁郁而终。隆庆初年,追赠他为太常少卿。
蓝田,是即墨人。因为在“大礼议”中反对而受杖责。张璁掌管都察院时,对他进行考核,最终让他丢官回家。
解一贯,字曾唯,是山西交城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 先是被任命为工科给事中。他上奏朝廷,建议十件事:讲学、修德、亲贤、孝亲、任相、远奸、用谏、谨令、戒欲、恤民。皇帝嘉靖帝很重视他的建议。
嘉靖元年,他跟御史一起出差,去检查牧马的草场情况。太监阎洪他们想派一个太监跟着去,解一贯觉得不行,就坚决反对,最后这事儿就算了。 回到京城后,他又弹劾太监谷大用和李玺,说他们霸占百姓土地,祸害老百姓。皇帝虽然原谅了他们,但那些内臣和勋戚霸占的土地,大部分还是被收回了,还给了老百姓。
后来,皇帝要为自己的岳父陈万言修建府邸,那规模可真是气派极了。解一贯极力劝说皇帝简朴些,还帮杨廷和一起反对织造局的奢靡浪费,但皇帝都没听他的。 他后来升迁到刑科左右给事中。
云南巡按御史郭楠因为上奏言论被逮住要治罪,广东按察使张祐和副使孙懋因为侮辱官吏也被抓起来审问;御史方启颜因为杖责宦官家人而被免职;元城知县张好古因为拘禁戚畹家族的人而被降级。 这些事儿,解一贯都出来为他们辩护,结果触怒了皇帝,被停了俸禄。
我去了吏科都给事中那儿。王价老师和钱予勋先生因为考察结果不好被免职了,有人想借着修订礼仪的事把他们重新启用。一贯他们就说:“这样下去,祖宗百年来的制度就要毁了!” 最后这事儿就算了。张璁和桂萼天天弹劾费宏,没完没了的。一贯就和同事们一起说:“费宏在朝为官,按古代大臣的标准来看,肯定免不了被人议论。但他从入仕到现在,也没听说做过什么大错。张璁、桂萼这两人平素就奸险狡诈,只是因为修订礼仪这事儿正好合了皇帝的心意。他们被提拔后,就仗着皇帝的宠信,欺压朝臣。跟费宏早就结怨已久,想把费宏的位子抢过来自己坐。皇上把他们的奏章都交给相关部门处理,最后却说‘你们都应该各司其职’,这分明是暗中挫败他们奸计的妙招啊!可是那几个大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有的死抓着费宏不放,有的还一起攻击张璁、桂萼,他们不知道的是,能弄走费宏,却弄不走张璁、桂萼。君子好进不好退,小人可不一样。费宏还顾及别人的看法,还讲廉耻,还能指望他是个君子。张璁、桂萼那就是小人中的极品,他们有什么好顾忌的?如果他们的计谋得逞,奸邪之气就会越来越盛,好人就会不断受伤害,天下大事就要出大问题了!” 当时郑洛书和张录也都在议论这三个人,但一贯说的最尖锐。皇上最终把这事儿交给了相关部门处理。张璁、桂萼他们心里不服气,最后被贬到开州当判官,最后就死在那里了。
郑洛书,字启范,福建莆田人。年轻的时候就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上海知县,政绩很好。嘉靖四年被召到京城做了御史。张璁、桂萼因为陈九川的事弹劾费宏,郑洛书就和其他官员一起义正辞严地说:“陈九川的事,大家都说张璁、桂萼参与其中,他们已经犯了众怒,而费宏当时跟这件事的关系还没搞清楚。朝廷有规章制度,大臣的升迁很关键,费宏、张璁、桂萼这三个人都不能放过。费宏不处理,就会有贪图享乐、保住官位之嫌;张璁、桂萼不处理,也有侵占他人田地、抢夺他人牛羊的嫌疑。”皇上责备郑洛书胡说八道。
皇帝赏赐尚书赵鉴,还送给他一些诗文。洛书(指一位谏官)说:“皇上您这么重视大臣,这可是像虞舜时代那样赞扬歌颂好官的风气啊!希望您能以此为念,想想那些退休的大臣,比如刘健、谢迁、林俊、孙交他们,特地下道旨,问问他们对时政的看法,这样您的圣德就更宏伟了。再以此为念,赦免一些犯错的人,比如被贬谪的丰熙、刘济、余宽、王元正他们,特地下恩典,让他们复职,这样您的圣明就更广大了。”皇上听了他的话,就照办了。
后来李福达的案子闹大了,皇帝要亲自审问他。洛书又说:“皇上您要是都亲自来断案,那法官们都没用了,就算是有张释之、于定国那样的名臣,也不敢在您面前辩驳,那刑罚怎么能公平呢?”皇帝一听这话,非常生气,想治洛书的罪,幸亏杨一清极力劝解才作罢。没多久,洛书被派去视察南直隶的学校,结果路上听说家里人去世了,就赶紧回家奔丧去了。
过了十二年,京察(考核官员)的事结束了,皇上又下令让各级官员互相检举揭发。结果洛书被弹劾,丢了官职。给事中饶秀也被御史弹劾,他无处发泄怨气,又反过来弹劾洛书和王重贤等九个人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王重贤等人都被降职处罚,当时朝野震惊。洛书在家呆了一年多就去世了,年仅三十九岁。他的儿子开,后来去了上海,上海人给他一百亩地耕种,每年给他送钱回家。
张录,字宗制,是山东城武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当了太常寺博士,后来升任御史。嘉靖初年,他因为在“大礼议”事件中上书反对,被关进监狱,还受了廷杖之刑。出狱后,他到畿辅地区巡视,弹劾宣府的几个将领失职,那些将领都被治罪了。西域的鲁迷国进贡狮子和其它珍奇异兽,说那些玉石的费用就高达二万三千多两黄金,来回奔波七八年,想要得到丰厚的赏赐。张录说:“明朝的皇帝不重视奇珍异物。现在两只狮子每天都要吃一只羊,一年就要吃七百多只羊。那些牛本来吃草料,现在却吃水果糕点,这简直是吃人的食物了!我希望把这些贡品送回去,减少赏赐,以杜绝他们贪婪的心思。”可是皇帝没听他的。
张璁升职当上了兵部侍郎,跟一些御史们发生了冲突,争执不下,皇帝也没采纳御史们的意见。张璁和桂萼多次攻击费宏,杨廷和就说:“现在又是水灾又是旱灾,各种异常现象接连出现,正是朝廷官员应该深刻反省的时候。各位大臣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却互相倾轧成这个样子,想要平息灾祸,谈何容易啊!请求一起罢免这三个人,来挽回上天的惩罚。”皇帝为此警告了张璁和桂萼。后来张璁当上了侍郎,负责处理内阁事务,心里还记着以前的恩怨。他说杨廷和不懂得朝廷的规矩,于是就把他赶回了老家。杨廷和在家呆了二十年,去世了。
陆粲,字子余,是苏州人。年轻的时候拜访了同乡王鏊,王鏊很看重他,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凭借文章名扬天下。”嘉靖五年,陆粲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七次考试都得了第一名。张璁、桂萼把所有的庶吉士都安排到各部做官或者到县里当县令,只有陆粲凭借才能被选为工科给事中。他性格刚毅,敢于直言。他在奏疏中说:“我们大明朝从太祖皇帝到宣宗皇帝,大臣们都是直接在皇帝面前陈述计策,就像家人父子一样亲密无间。自从英宗皇帝年幼登基以后,大臣们为了权宜之计,经常在早朝奏事,提前拟好旨意,其他的政事都写成奏疏密封呈递,一直沿袭至今。现在陛下您一心想治理好国家,我希望您每天早朝结束后,回到便殿,召见大臣们;让侍从和台谏官员轮流每天奏对;让巡抚、按察使、布政使等地方官员进京述职谢恩时,您能召见他们,询问情况;重新挑选博学多才、品德高尚的人,轮流在宫中值班,讲解经史,就像仁宗皇帝时弘文阁那样。这样上下沟通顺畅,天下大事都能摆在您面前了。”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他还说现在进士的资格太受重视,导致科举考试没有更高的晋升阶梯,州县的教职待遇太低,王官终身被限制,这些都应该改革。他又陈述了长期任用官员、谨慎考察官员、裁减冗员等事情,最后还建议恢复科举考试的制度,效仿唐宋的做法,几年举行一次考试,以选拔人才:“优秀的人才留在京城,次一点的分配到各部,已经有官职的人可以逐步升迁,这样就能把所有的人才都选拔出来,不会让有才能的人被埋没。”
后来,他和御史郗元洪一起查核马房的钱粮。他写奏章弹劾监管御马的太监阎洪,肃清了长期存在的弊端。他还和同僚刘希简因为张福案发生了争执。皇帝大怒,把他们俩都关进了诏狱。各打了三十大板,然后释放,恢复了他们的职务。具体情况记载在《熊浃传》里。
张璁和桂萼两人把持朝政,独断专行。给事中孙应奎和王准揭发了他们的罪行,皇上还温和地劝慰他们。孙应奎实在气愤不过,就上书弹劾他们。
他说:“张璁和桂萼,都是心狠手辣、行为乖张的人。他们以前只是小小的官员,参与过大礼的议定,就被提拔到皇帝身边当近侍,没几年就升到了宰相的位置。皇上对他们的恩宠,真是古今罕见!可他们竟然欺骗皇上,徇私枉法,专权敛财,为所欲为,甚至报复仇敌。张璁性情狠毒,刚愎自用,处处为个人利益着想。桂萼表面上看起来宽厚温和,其实心肠狠毒。他们的阴险毒辣一旦爆发出来,就像毒蛇猛兽一样,谁要是得罪了他们,就必死无疑!我现在就举几个例子来说明。”
桂萼收受尚书王琼巨额贿赂,多次上书力荐王琼,张璁从中帮忙,王琼这才得以被重用。昌化伯邵杰,本来是邵氏家族的养子,桂萼收受了他的巨额贿赂,竟然让他这个奴隶出身的小人继承了伯爵爵位。桂萼很器重的一个御医李梦鹤,借口进献书籍,攀附权贵获得官职。他们家住得很近,中间还打通了方便出入的小门,李梦鹤经常和桂萼家的管家吴从周等人暗中勾结。桂萼还提拔他的同乡周时望做选郎,买卖官职。周时望离职后,胡森接替了他的位置。胡森和主事杨麟、王激也都是桂萼同乡或亲戚。
选拔官员的要职,都被桂萼安插了亲信。他掌管选拔官员才一年多,提拔的全是自己家乡的故旧亲朋,多得数不清。比如致仕尚书刘麟,是他的表亲;侍郎严嵩,是他的儿子的老师;佥都御史李如圭,是从按察使直接升任内台官员的;南京太仆少卿夏尚朴,从知府做了一月就升任了清贵的大臣;礼部员外张敔,是通过伪造履历而结识桂萼的;御史戴金,甘愿充当桂萼的鹰犬,为他卖命。这些人都是桂萼的亲信,互相勾结,一起干坏事。礼部尚书李时柔表面上和善,实际上狡猾多智;南京礼部尚书黄绾,只会曲意逢迎,夸夸其谈,迷惑皇上;谕德彭泽,攀附权贵,违规升官,玷污了清廉的官场。这些人表面上依附桂萼,实际上暗中与张璁勾结。
哎,当时那些权臣张璁和桂萼势力太大了,党羽众多,天下人都怕他们,谁也不敢说话。要是不赶紧把他们弄下去,这帮坏家伙的本性难改,将来肯定要祸害国家。
皇上终于醒悟了,立马下诏书公布张璁和桂萼的罪状,把他们罢免了。但是因为杨继盛揭发的不够早,也被抓起来了。
后来呢,詹事霍韬拼命地攻击杨继盛,说他是杨一清指使的。刘希简就说了:“张璁、桂萼下台是皇上自己决定的。就算说杨继盛是被人指使的,霍韬你把言官比作狗,这是侮辱朝廷啊!”皇上竟然听信了霍韬的话,把张璁又召回去了,还撸掉了杨一清的官职,把刘希简关进了诏狱,虽然后来放了他,但也把他贬到外地去了,杨继盛则被贬到贵州当个小官。
过了些日子,杨继盛升任永新县知县。他上任后抓获了几百个盗贼,那些坏蛋都吓得不敢露面了。后来,因为想念母亲,他就请求回家。他升迁的奏章有三十多份,都被驳回了。霍韬也推荐过杨继盛,但杨继盛说:“这天下都被坏人搞得一团糟,你们还想用这烂摊子来污蔑我吗?”他母亲去世后,他悲痛欲绝,还没等守完丧期就去世了。
刘希简,字以顺,是汉州人,进士出身。一开始当行人,后来做了工科给事中,才五个月就因为直言进谏两次得罪了人,名声却很大。后来被贬到县丞,最后做到巩昌知府。
王准,字子推,祖上是秦府仪卫司的。他考中进士后做了知县,后来当了礼科给事中,巡视京营的时候,弹劾郭勋专权跋扈。第二年,他又弹劾张璁、桂萼徇私枉法。张璁、桂萼被罢免后,王准也被抓起来,贬到富民当典史,后来慢慢升到知县。后来都御史汪鋐听信张璁的指使,借考察的名义把他罢免了。
邵经邦,字仲德,仁和人,正德十六年考中进士,做了工部主事。他到荆州负责税收,三个月就完成了税收任务,然后就开放了关口,让商船自由通行。后来升了员外郎。
嘉靖八年十月,发生日食。邵经邦当时在刑部任职,上书说:
话说这正月份,天上出现了日食这种怪事。翻翻《小雅十月》那篇诗,这可是预示着不好的兆头啊!懂诗经的人说,这是阴气太盛的表现,都是因为不用好人,责任全在皇上您老人家身上。这么说,现在处理国家大事的人,是不是也能算作是皇上您的“皇父”呢?
最近皇上您听了陆粲的话,让张璁和桂萼退休。后来因为张璁在制定礼仪方面有功劳,又把他召回来辅政。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您却一点都不在意。现在天象都这样了,您还能不害怕吗?
制定礼仪和处理政务完全是两码事啊!制定礼仪最重要的是要符合道理,处理政务最重要的是要公平公正。您为了纪念您父亲,制定了符合礼仪的徽号,体现了父子之情,这礼仪是符合道理的。即使是违背了大多数人的意见,坚持自己的看法,也不算偏颇。但是用人和管理国家,就必须分辨忠奸,衡量才能,和天下人一起共用人才,这才叫公平。现在您因为张璁在制定礼仪方面有功,没仔细考察他这个人,没衡量他的才能,就给他这么大的权力,看起来像是偏袒制定礼仪的大臣啊!偏袒制定礼仪的大臣,那就是不把制定出来的礼仪当成是公平的礼仪啊!礼仪只有做到绝对公平,才能万世不变。如果稍微有点私心,那虽然能暂时维持,但也可能随时改变。皇上您真的认为尊崇先祖的典章制度是绝对正确的,想让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遵守吗?那您不如把大臣们的升迁任免都交给公平公正的制度来决定,给他们优厚的赏赐,保证他们的功名和名誉,来回报他们制定礼仪的功劳,再广泛地寻找海内德高望重的人才,来辅助您成就光明正大的事业,这样人心就能安定,天道也能顺应,让您万年之后庙号世宗,子孙后代都能安居乐业,这难道不伟大吗?如果只是给他超出他能力的职位,让他承担过重的责任,招致天怒人怨,那也不是张璁他们自己的福气啊。
皇上听了这话大发雷霆,立刻下令设立镇抚司严刑拷问。审讯结果上报后,建议把张璁送交法司定罪。皇上说:“这不是普通的罪犯,不用送交法司了。”于是就把张璁贬谪到福建镇海卫戍守。十六年后,皇子出生,朝廷大赦天下。只有经邦、丰熙等八个人不在赦免之列。
经邦被贬到戍守的地方,闭门读书。他和同样被贬戍守的丰熙以及陈九川,经常在一起讨论时事。他在镇海卫戍守了三十七年后去世。福建百姓为他三人建立了“寓贤祠”进行祭祀。隆庆初年,经邦才得以恢复官职。
刘世扬,字实甫,是福建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庶吉士,之后又升任刑科给事中。世宗皇帝登基后,有人提议要给兴献帝加尊号,刘世扬上疏劝谏。都察院就这件事把事情报告给了司礼监,负责这件事的是中官吴善良。皇帝亲自批示,把奏章转交给刑科处理,让吴善良自己去司礼监。刘世扬说:“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凡是皇帝的诏令,都必须写在题奏的奏疏上,或者写在登闻鼓状上,然后才能发给六科,再传达给各个部门。即使是国家大事,皇帝先下令,各个部门也必须补写奏章,第二天早朝再呈递上去,从来就没有直接批复文书的先例。现在诏令是从中间发出的,这亵渎了天子的言语,违背了旧制,万万不可。”皇帝没听他的。后来,朝廷列举了先朝的正直官员舒芬、马汝骥、王思、汪应轸、张原等二十个人,请求皇帝恩赐他们,表彰他们的忠贞正直,这些官员的官职都升了一级。
有一次,发生了灾害,刘世扬建议效仿古人用几杖刻写箴言的办法,在宫殿的墙壁上书写圣贤的格言警句,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他后来升任吏科左给事中,之后又升任都给事中。他和同事李仁一起弹劾詹事顾鼎臣奸诈邪恶,还说现在的詹事就是将来的辅臣。皇帝大怒,质问他们说詹事怎么就成了未来的辅臣,有什么典故?刘世扬他们就认罪。皇帝还是气愤难消,下令杖责他们,并且把他们关进了诏狱,后来才被释放。皇帝因为久旱而亲自祈祷,刘世扬说,现在诏狱里关押着许多囚犯,还有那些被贬谪戍边的官员怨气冲天,这些怨气影响了上天,请求皇帝把他们都释放了。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张璁、桂萼因为被弹劾而罢官,皇帝责备谏官们不该多嘴。刘世扬他们就一起弹劾张璁、桂萼的同党,从尚书王琼往下数,一共数十人,奏章递交给了吏部。而尚书方献夫也是张璁、桂萼的同党,但是只罢免了编修金璐、御史敖钺、太仆丞姚奎、郎中刘汝輗、员外郎张敔、郭宪、待诏叶幼学、储良才这八个人而已。没过多久,他又和同事赵汉等人一起上奏,陈述了八条应该改进的事情。其中提到:“大学士石瑶为人正直,死后却没能得到应有的名声。尚书李鐩是国家的败类,死后却因为留下许多金银而得到谥号。给事中郑一鹏因为弹劾杨一清而被两次杖责罢官,现在杨一清已经倒台了,郑一鹏应该恢复官职。”
世扬,因为得罪了张璁和桂萼,又碰巧张璁二度拜相,而之前瑶被追夺谥号,张璁借此激怒皇帝,说给事中们都在胡说八道。结果世扬被贬到江西布政司当个照磨,停了他的俸禄,他本该得到的谥号也被取消了。后来世扬官职屡次升迁,做到河南提学佥事,最后告老还乡去世了。
赵汉,字鸿逵,平湖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先是在建昌当推官,之后升任南京户科给事中,又调到兵科。嘉靖初年,尚书林俊因为弹劾囚犯李凤阳而被皇帝责问。赵汉就上奏说:“太监崔文擅权乱政,巧取豪夺,不只是包庇李凤阳一个人。工部尚书赵璜的家人犯了罪,崔文就抓了他的探子,狠狠地杖责,差点打死,还说‘这是替赵尚书打的’,简直无法无天!希望皇上赶紧把崔文赶走,别让他坏了新政的大事。”但皇帝没听。后来,赵汉又哭着反对“大礼议”,结果被关进诏狱,廷杖受罚。
他后来做到吏科左给事中,因为生病辞职。之后又复职,升任工科都给事中。他又上奏说:“内阁大臣桂萼、翟銮称病三个月了,却没说过要辞官。张璁长期专权,也没听说过他推荐贤能共事。请求皇上命令桂萼、翟銮赶紧辞职,选用两京的大臣和在家赋闲的退休老臣,来分担张璁的权力。”皇帝发现他奏疏里有个错别字,就责问他。皇帝又命令张璁不要躲避,赶紧上任。张璁就说赵汉忠心耿耿,应该让他进入内阁。皇帝就让赵汉推荐想用的人,赵汉吓得说:“我只希望张璁能推荐贤能,我没有私心。”皇帝生气了,责备赵汉不老实,催促他报上名字。赵汉更害怕了,说:“辅臣的任命,是由朝廷决定的,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臣子敢于干预的。”皇帝这才原谅了他,但扣了他一个月的俸禄。后来,赵汉被外放为陕西右参政,告老还乡。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被起用,到山西任职,没过几个月,他又辞职了。
他的儿子赵伊,官做到广西副使。四十岁的时候,就因为要奉养养父而辞官,后来多次征召他都不出来做官。
魏良弼,字师说,是江西新建人,嘉靖二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派去松阳当县令,后来被朝廷召回,当上了刑科给事中。当时,采木侍郎黄衷事情办完了回老家,想退休,皇上没批准。有人告发黄衷偷偷跑到京城来了。皇上大怒,把黄衷的官职给撸了。魏良弼说,黄衷是位朝廷重臣,进京怎么可能偷偷摸摸的?他请求皇上查处那些诬告陷害的人,但皇上没理他。
张璁和桂萼刚被罢免宰相,皇上要查他们的党羽。给事中刘世扬等人也牵扯到了魏良弼。多亏吏部替他说话,他才保住了官职。没多久,他又被派去巡视京营。他弹劾罢免了提督五军营的保定伯梁永福和太仆卿曾直,还治了武定侯郭勋家奴的罪,并且提出了整顿京营兵政的建议,还请求发放银两粮食救济京城饥民,当时他的名声非常响亮。正赶上南京御史马敭等人弹劾吏部尚书王琼,王琼被抓了起来,魏良弼请求释放王琼。皇上大怒,把他一起抓进了大狱。后来有人为他求情,让他恢复了官职,但是扣了他一年的俸禄。后来他又升了三次官,做到礼科都给事中了。
嘉靖十一年八月,彗星出现在东井,光芒长达一丈多。魏良弼引用占卜书上的话说:“彗星早晨出现在东方,预示着君臣之间权力斗争。彗星出现在井宿,说明奸臣在皇帝身边。大学士张孚敬专权跋扈,所以才出现了这种异象,应该赶紧把他罢免。”张孚敬奏报皇上说魏良弼是出于私心。皇上本来就对张孚敬有所怀疑,所以魏良弼的两份奏章都被皇上接纳了。给事中秦鳌又上了一份奏章,最终张孚敬被罢免了。一个月后,魏良弼又和同事们一起弹劾吏部尚书汪鋐。皇上偏向汪鋐,就扣了魏良弼的俸禄。汪鋐和张孚敬都恨透了魏良弼。
明年的元旦,副都御史王应鹏因为犯了事儿被皇帝下令关进诏狱。有个叫良弼的大臣说,事情刚开始,不应该因为一点小错就抓捕大臣。皇帝一听就生气了,又下令把王应鹏关进诏狱。看守诏狱的狱卒都惊呆了,说:“您怎么又来了!” 狱卒们都为他流下了眼泪。后来王应鹏又恢复了官职,不过被扣了俸禄。
那时候张孚敬又重新掌握了权力,他和汪鋐化解了之前的矛盾,一起对科道官员进行考察,互相揭发对方的错误。他们又上奏弹劾了十一个人,但这些人里没有良弼。张孚敬更生气了,打算写旨意严厉斥责良弼,还让吏部重新审查他。汪鋐于是又另外弹劾了二十六个人,而良弼、秦鳌、叶洪之前都弹劾过张孚敬和汪鋐,朝野上下都震惊了。最后,良弼因为“不谨慎”被革职了。隆庆年间,皇帝下诏恢复了他的官职。因为他年纪大了,就在家被授予太常寺少卿的职位,然后退休了,最后去世。天启年间,追谥他为“忠简”。
叶洪,字子源,是德州人。嘉靖八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户科给事中。嘉靖十一年,他倡议在圜丘举行祈谷大典,但皇帝没有亲自参加祭祀。叶洪就上疏劝谏,结果被皇帝责备说他胡说八道。后来,他去巡视京营,升任工科右给事中。汪鋐升任吏部尚书后,叶洪极力批评他的奸诈行为,结果触怒了皇帝,被扣了俸禄。第二年考察官员的时候,汪鋐为了报复,就说叶洪浮躁,把他贬到宁国县当县丞。两年后,他又因为大计考核被罢官。虽然有人不断为他申诉冤情,但他再也没能重新被启用。
秦鳌,字子元,是昆山人。嘉靖五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行人,后来升任兵科给事中。他弹劾魏国公徐鹏举和宦官赖义违法乱纪,赖义因此被罢官回乡。后来出现彗星,他又弹劾张孚敬嫉妒贤能,危害国家,还说张孚敬擅自修改诏书,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皇帝因此罢免了张孚敬。后来,张孚敬又重新当了宰相。汪鋐趁机借着考察的机会,把秦鳌贬到东阳县当县丞。秦鳌后来屡次升迁,最终做到福建右参议,死在了任上。
话说有个叫张寅的,是太仓人,嘉靖朝初年考中进士。后来当上了南京的御史。他曾经弹劾礼部侍郎黄绾十大罪状。等到张孚敬下台后,张寅又说这黄绾坏事做尽,祸国殃民,罪行太多说不完,请求收回皇上赏赐给他的封诰、银章之类的赏赐,好好惩治他。他还弹劾左都御史汪鋐阴险狡诈,阿谀奉承。皇上大怒,把他贬到高唐当个判官。后来又慢慢升迁,做到南京文选郎中。赶上选拔宫中官员的时候,他又被调到春坊当右司直,还兼着翰林院检讨。没过多久,又被别人弹劾罢官了。
《书》上说:“不是奸佞之徒断案,而是正直的人断案,才能没有冤假错案。”又说:“明智的君主审阅刑案,官吏百姓都能得到公平对待。”这说明,正直的人断案,必须做到公平公正。张寅和李钅盬(此处应为李杬,因无法显示此字,故保留原文)的罪状明明确确,却因为迎合了郭勋、席书的观点,朝中大臣因此获罪,而张寅却官复原职,李杬也免于一死。陈洸的罪状多达一百七十二条,竟然也能免死,还上书告状申冤,那些攻击陈洸的人和审理陈洸案的人,被抓捕的竟然有上百人。这一切都是因为议论礼仪触怒了皇上,一句话就能触及到皇上的忌讳。唉,奸佞之人的厉害,真是可怕啊!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平反旧案,看起来像是宽大处理死刑,实际上是在借机报复,刑罚根本就没有掌握好分寸。奸佞和正直的人,这区别,难道不应该仔细分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