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史书说君子和小人就像阴阳一样,这个说法很对。但是小人一直都有,不能一概而论都说是坏人。只有那些偷偷摸摸地掌握权力,结党营私制造混乱,动摇国家根本,残害忠良,心肠狠毒,一辈子阴险狡诈的人,才能被称为大奸臣。明朝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大多是宫里的宦官和家奴,在朝堂大臣中,这样的人很少。
太祖皇帝建国初期,胡惟庸嚣张跋扈,最终因为叛逆被杀。陈瑛在成祖时期,凭借残忍的手段满足自己的私欲,逢迎皇帝,残害好人。这些人遇到的都是英明果断的皇帝,他们的阴谋诡计隐藏了很久才败露。如果遇到昏庸的皇帝,他们的恶行就更难以想象了!后来权力落入宦官手中,那些怀揣奸诈之心讨好皇帝的人,互相勾结,祸害忠良。只有世宗皇帝时期,宦官有所收敛,但是严嵩父子却为非作歹,贪婪无厌。庄烈帝亲手除掉了叛逆,但是周延儒、温体仁却私心重,结党营私,误国殃民。南明朝末期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马士英是个庸碌无能、贪婪残暴的家伙。这几个人,内部没有可以依附的宦官,外部却与各种坏人勾结,根本不管国家大事,专门制造混乱。仔细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和秦桧、蔡京一样恶劣,真是让人害怕啊!因此写一本《奸臣传》。
胡惟庸是定远人。他跟随太祖皇帝在和州,被授予元帅府的差事。不久升任宣使,又担任宁国主簿,之后升任知县,再升任吉安通判,最后被提升为湖广佥事。洪武元年,被召进京担任太常少卿,之后升任太常卿。洪武三年被任命为中书省参知政事。后来,代替汪广洋担任左丞。六年正月,右丞相汪广洋被贬为广东行省参政,皇帝对他这个人难以决断,很久都不任命丞相,只有胡惟庸一个人专管省里的事情。七月,胡惟庸被任命为右丞相。不久之后,升任左丞相,汪广洋又被任命为右丞相。
杨宪被杀之后,皇帝觉得胡惟庸这个人有本事,就特别宠信他,重用他。胡惟庸自己也很努力,总是揣摩皇上的心思,小心谨慎地做事,所以皇帝对他的宠信越来越深,独揽相权好几年。他可以随意决定官员的升降、生死,很多事情都不用经过皇帝批准,直接就做了。各部门上报给皇帝的奏章,他都要先过目,要是有人对他有意见,他就直接藏起来不让皇帝看到。那些四处钻营的人,还有那些犯了错的功臣武将,都争着巴结他,送给他无数的金银财宝、名马和珍玩奇物。大将军徐达很讨厌胡惟庸的奸诈,就委婉地跟皇帝说了。结果胡惟庸就收买了徐达家里的门房福寿,想害徐达,没想到被福寿给告发了。御史中丞刘基也曾经批评过胡惟庸的不是。过了很久,刘基生病了,皇帝派胡惟庸带着太医去看他,结果胡惟庸竟然下毒毒死了刘基。刘基死了以后,胡惟庸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他还跟太师李善长结成亲家,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李善长的儿子李佑。学士吴伯宗弹劾胡惟庸,差点儿让他倒台。从那以后,胡惟庸的势力更加强大了。他老家定远那口井里,突然长出了几尺高的石笋,那些拍马屁的人都说这是祥瑞之兆,还说他祖上三代的坟墓上,晚上都夜夜有火光冲天。胡惟庸更加得意忘形,开始有了其他的野心。
胡惟庸越来越嚣张,简直无法无天。他独掌大权,生杀予夺,全凭自己喜好。那些想往上爬的小人,还有那些犯了错的武将,都争先恐后地给他送礼,贿赂他的东西多得数不清。 大将军徐达看不惯他,就私下里跟皇上说了他的坏话。没想到,胡惟庸居然想反过来害徐达,结果阴谋败露。 御史中丞刘基也曾经揭露过胡惟庸的罪行。后来刘基生病了,皇上让胡惟庸带着太医去探望,结果胡惟庸竟然趁机毒死了刘基! 刘基死了之后,胡惟庸更加胆大妄为,甚至和李善长结成亲家,巩固自己的势力。 就连学士吴伯宗都敢弹劾他,可见胡惟庸当时权势有多大,但他依然安然无恙。更离谱的是,他老家的井里突然冒出了石笋,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就说这是祥瑞,还说他祖坟上夜夜有火光,胡惟庸更是飘飘然,开始图谋不轨了。
陆仲亨这小子从陕西回来,居然敢私自乘坐驿站的快马!皇上气坏了,直接训斥他:“中原刚经历战乱,百姓好不容易才开始恢复生产,登记户口,买马匹,都非常艰难。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就算把家里的孩子都卖了,也凑不够钱啊!” 然后,皇上又派他去代县抓盗贼。
平谅侯费聚,皇上派他去苏州安抚百姓,结果这小子整天沉迷酒色。皇上又气坏了,把他派去西北招降蒙古人,结果啥功劳也没立,皇上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这俩人吓得不轻。 这时候,胡惟庸利用手中的权力,偷偷地拉拢他们俩。费聚和陆仲亨虽然为人耿直,但又很勇敢,见胡惟庸这么有权势,就暗中联系上了他。
有一次,他们去胡惟庸家喝酒,喝得正高兴的时候,胡惟庸把下人都支走了,跟他们说:“咱们干的那些事,好多都不合法,万一哪天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这一下,陆仲亨和费聚更害怕了。胡惟庸趁机说了自己的计划,让他们在外边秘密招兵买马。
还有一次,胡惟庸和陈宁在朝廷里一起看全国的兵力登记册,让都督毛骧把卫士刘遇贤和逃犯魏文进等人都收为心腹,还说:“我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太仆寺丞李存义,是李善长的弟弟,也是胡惟庸女婿李佑的父亲。胡惟庸暗中让李存义去劝说李善长。李善长年纪大了,无力反抗,虽然一开始不同意,但后来还是犹豫不决。
胡惟庸觉得事情有戏了,就派明州卫指挥林贤下海去招募倭寇,约定好一起行动。他还派元朝旧臣封绩给元朝的继承人写信,称臣纳贡,请求他们出兵帮忙。 这些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动手。
结果,胡惟庸的儿子在街上骑马,从马上摔死了。胡惟庸竟然杀了拉车的车夫!皇上大怒,下令要胡惟庸偿命。胡惟庸想用金银财宝补偿车夫的家属,但皇上不同意。胡惟庸害怕了,于是就和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人密谋造反,暗中联系各地和愿意跟随他的武官。
话说十二月份,占城国进贡了,结果当时的官员惟庸他们居然没上报朝廷。宫里的大太监看到了,赶紧跑去跟皇帝汇报。皇帝一听,勃然大怒,狠狠地责备了相关部门的官员。惟庸和广洋吓得赶紧磕头认错,还偷偷地把责任推给礼部,礼部官员又推给中书省。皇帝更生气了,把所有相关官员都抓起来,严刑拷问,追究责任人。没过多久,皇帝就赐死了广洋,广洋的小妾陈氏也跟着自杀了。皇帝一问,才知道陈氏是前任知县的女儿,这下皇帝更火大了,大吼道:“没收的官家女子,只能赏给那些有功的武将,你们这些文官凭什么能得到?”于是,皇帝下令司法部门彻查此事。结果,惟庸和六部的一大堆官员都得承担责任。
第二年正月,有个叫涂节的家伙突然告发惟庸。当时被贬到中书省做个小吏的御史中丞商暠也揭发了惟庸的一些秘密。皇帝一听,龙颜大怒,下令让朝廷大臣重新审理此案,牵连到了宁、节二人。大臣们说:“涂节本来就参与了谋反,事情没成功才来告发,这必须得杀!”于是,惟庸、宁、节三人都被处死了。惟庸死了,但他反叛的罪证还没完全暴露出来。到了十八年,有个叫李存义的人出来告发,因此免了死罪,被发配到崇明岛。十九年十月,林贤的案子审理完毕,惟庸勾结倭寇的事情才彻底败露。
二十一年,蓝玉将军在沙漠打仗凯旋,立下大功,他的部下封绩却没上报朝廷。直到二十三年五月,事情才被揭发,封绩被抓起来审问,他的谋反罪行被彻底查清,而且规模很大。这时,善长家的奴仆卢仲谦又揭发了善长和惟庸之间的往来,陆仲亨家的奴仆封帖木也揭发了陆仲亨以及唐胜宗、费聚、赵庸三位侯爷和惟庸一起密谋造反。皇帝气得暴跳如雷,下令严厉打击逆党,牵连被杀的人高达三万多人!然后,皇帝还专门写了一本《昭示奸党录》,向全国公布。这株连的范围太广了,好几年都没平息下来。
陈宁,老家是湖南茶陵的。元朝末年,他在镇江当个小官,后来参军到了集庆(今南京),住在军帅家里。有一天,他帮军帅写奏章给皇帝上书,建议一些事情。朱元璋看了之后觉得写得很好,就召见他,让他写份公文试试。陈宁写的文章气势磅礴,朱元璋非常满意,就让他当了行省的办事人员。
那时候正是四处征战的时期,每天都有紧急军情送来,陈宁却能从容应对,处理公务井井有条,一点也不拖拉,朱元璋对他更加欣赏了。后来淮安投降了,陈宁奉命去征收他们的军队,到了高邮,被吴军抓住了。陈宁坚决抵抗,不肯屈服,最后被放了回来,升官做了广德知府。碰上大旱灾,他请求免除百姓的赋税,但没被批准。陈宁就亲自去见朱元璋,说:“老百姓都饿成这样了,还继续收税,这不是跟张士诚一样逼死百姓吗?”朱元璋听了很感动,就同意免税了。
辛丑年,他升任枢密院都事;癸卯年,又升任提刑按察司佥事;第二年,调任浙江东部按察使。有个小官告了他一状,说他以前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时陈宁已经升任中书参议了,朱元璋亲自审问他,陈宁认罪了,被关在应天府的监狱里一年。吴元年冬天,快要处决他的时候,朱元璋觉得他很有才华,就让手下将领列举他的罪状,最后还是饶了他,让他去当太仓市舶提举。
洪武元年,朱元璋召他回朝,做了司农卿,后来又升任兵部尚书。第二年,他又被外放,做了松江知府。他治理松江非常严格,整顿了多年积累下来的弊端,做了很多改革。没多久,他又调任山西行省参政。后来被召回朝廷,做了参知政事,负责吏部、户部、礼部三部的事务。陈宁,他原来叫陈亮,到这时候才被朱元璋赐名“宁”。
洪武三年,因为犯了事,被外放去苏州做知府。接着又调任浙江行省参政,还没走呢,因为胡惟庸的推荐,被召回朝廷做了御史中丞。有一次,朱元璋在东阁,摘下帽子梳头。陈宁和侍御史商暠去奏事,朱元璋看见他们,就让他们到便殿去等。等朱元璋梳完头,戴好帽子出来,才让他们进去。洪武六年,陈宁兼任国子监祭酒。不久,又升任右御史大夫。八月,他主持了祭祀先师的典礼。丞相胡惟庸、参政冯冕、诚意伯刘基都没参加祭祀,却领了祭祀的贡品,朱元璋因为陈宁没上奏此事,就罚他停俸半个月。从那以后,规定不参加祭祀的人不准领贡品。过了很久,陈宁又升任左御史大夫。
陈宁这个人啊,很有才华,但是性格特别严厉刻薄。他在苏州当官的时候,征收赋税非常苛刻,甚至还用烧红的烙铁烫人。苏州的官员百姓都受不了他,都叫他“陈烙铁”。后来他升迁到都察院,更是更加严厉。朱元璋曾经批评过他,但他一点儿也不改。他儿子陈孟麟好几次劝他,陈宁一怒之下,把他打了几百下,结果陈孟麟被打死了。朱元璋非常厌恶陈宁这种不近人情,说:“他对自己的儿子都这样,那对皇上还会怎么样呢!”陈宁听了这话很害怕,于是就和李惟庸密谋造反。建文十三年正月,李惟庸的事情败露了,陈宁也被处死了。
陈瑛,是滁州人。洪武年间,因为才学出众被推荐到太学读书。后来升任御史,又外放山东当按察使。建文元年调任北平佥事。后来汤宗告发陈瑛收受燕王贿赂,暗中勾结燕王,于是陈瑛被逮捕发配到广西。燕王朱棣称帝后,把他召回朝廷,任命他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并让他署理院事。
陈瑛这个人天生就残忍,得到皇帝的宠信和重用后,更加狠毒,专门以打击异己为能事。他刚上任,就说:“皇上您仁义,老百姓都服从您,但是朝中还有很多官员不服从圣命,还效忠建文帝,比如侍郎黄观、少卿廖升、修撰王叔英、纪善周是修、按察使王良、知县颜伯玮等等,他们的心思跟叛逆没什么区别,请求皇上追杀他们!” 皇帝说:“我诛杀奸臣,也不过是齐泰、黄子澄这些人,后来那二十九个人,像张紞、王钝、郑赐、黄福、尹昌隆这些人,我都赦免了并且重用了他们。何况你说的这些人,有些不在那二十九个人里面,就不要再追究了。” 后来陈瑛审阅方孝孺等人的案卷后,就查抄了黄观、王叔英等人的家产,把他们的妻子女儿发配充军,他们的亲戚朋友也都受到了牵连。胡闰的案子,牵连了几百户人家,冤声震天,简直是惨绝人寰! 当时两列御史都哭着,陈瑛脸色也很难看,跟别人说:“要是不把这些人当叛逆处理,那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 就这样,忠臣们一个都没留下。
永乐元年,朱棣提拔他当了左都御史,而且特别欣赏他敢于揭发问题的能力。八月,他就弹劾了历城侯盛庸,说他怨声载道,该杀头!结果盛庸自己吓死了。
第二年,他又弹劾曹国公李景隆图谋不轨,还弹劾李景隆的弟弟李增枝,说他知道哥哥李景隆有不臣之心,却没劝谏,还大量置办田产,蓄养佃户和仆人,居心叵测,把他们俩都抓了起来。他还弹劾了长兴侯耿炳文僭越,耿炳文也吓自杀了。 之后,他又弹劾驸马都尉梅殷有邪恶的阴谋,梅殷最终被害。
永乐三年,有个行部尚书叫雒佥,因为上奏的事情触怒了皇帝。 他就弹劾雒佥贪赃枉法,结果雒佥被处死了。他还弹劾驸马都尉胡观强抢民女,娶妓女为妾,还参与了李景隆的谋反,虽然因为是皇亲国戚而被宽恕,但他依然不知悔改。 皇上本来下令不要追究胡观了,就把他免了职。 可没过多久,他又弹劾胡观怨天尤人,结果胡观被抓进监狱了。
永乐八年,他又弹劾降平侯张信侵占练湖和江阴的官田,皇上就命令三法司一起审理这件事。
瑛当了御史好几年,弹劾的勋贵大臣十好几个人,都是暗地里揣摩着皇帝的意思办的。他还弹劾了顺昌伯王佐、都督陈俊、指挥王恕、都督曹远、指挥房昭、佥都御史俞士吉、大理少卿袁复、御史车舒、都督王瑞、指挥林泉、牛谅、通政司参议贺银等等,前后加起来几十个人,都受到了处罚。皇帝觉得他办事厉害,能揭发坏人,所以很宠信他,但也知道他这个人很刻薄,他奏报的事,皇帝并不都听他的。
中书舍人芮善的弟弟夫妇被盗贼杀害了,芮善怀疑是熟人干的,就告到官府。刑部查明不是盗贼所为,就把案子结了。芮善跑到皇帝那儿说刑部故意包庇盗贼,皇帝就下令让御史重新调查,结果发现真不是盗贼干的。瑛就趁机弹劾芮善诬告,要把他抓起来。皇帝说:“兄弟同气连心,抓到贼人恨不得赶紧抓住,芮善有什么罪,别再追究了。”
车里宣慰使刀暹答侵占了威远州的地盘,还抓了威远州知州刀算党带回去。皇帝派人去劝说他,刀暹答害怕了,就把地盘和知州送了回来,还派弟弟刀腊送来礼物赔罪。瑛请求先把刀腊交给法司审判,再逮捕刀暹答。皇帝说:“蛮族人的性情,稍微有点不和就会互相仇恨,现在他们已经悔过自新了,再追究下去,以后那些不服管的人怎么办?”于是就赦免了他们,不再追究。
嘉兴县知县李鉴廷来谢罪,皇帝问他怎么回事。瑛说:“李鉴包庇奸党姚瑄,姚瑄的弟弟姚亨应该连坐,但是李鉴却没把姚亨抓起来,应该处罚。”李鉴说:“都察院的文书只登记了姚瑄,没有姚亨的名字。”皇帝说:“都察院的文书上没名字就不抓,这说明他做事谨慎啊。”李鉴因此免罪。
户部有个叫高文雅的人,跟皇帝谈论时政,说到建文帝的事,说话很直率,皇帝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想采纳他的意见。瑛就弹劾高文雅狂妄,要求治他的罪。皇帝说:“平民百姓哪知道那么多忌讳,他说的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怎么能因为他的直率就把他废掉呢?瑛这个人太刻薄了,不是真心帮我做好事的人。”于是把高文雅交给吏部,根据他的才能安排官职。
海运的粮食丢失了,瑛请求惩罚官兵,让他们赔偿损失。皇帝说:“海上风浪那么大,官兵能活着回来已经很幸运了。”于是就把这件事放过去了。瑛的为人奸诈险恶,总是强词夺理,处处苛刻,这些都是他的典型事例。
皇上北巡,太子监国。太子妃瑛说兵部主事李贞收了衙役叶转等四个人的贿赂,让把李贞抓起来关进监狱。没过多久,李贞的老婆就跑去打登闻鼓告状,喊冤。太子就让六部的大臣一起公开审理这个案子。从早上到中午,李贞他们都没来,就只有叶转来了。审问叶转,他说李贞不服审问,受不住拷打死了,那三个衙役也被打死了三天了,李贞其实根本没收过贿赂。原来,御史袁纲和覃珩都跑到兵部去要人(指要那些衙役),李贞一时没法应付,这两个御史就记恨上了他,才搞出这件案子。
于是,刑科给事中耿通等人就说太子妃瑛跟袁纲、覃珩勾结在一起,蒙蔽太子,擅自杀害无辜,请求处罚太子妃瑛。太子说:“瑛是大臣,大概是被手下人欺骗了,没察觉到而已。”就没追究太子妃的责任,把袁纲和覃珩抓起来,把他们的罪状报告给皇上。 还有一些学校的官员因为犯了事被贬到太学当厨子,太子下令让司法部门给他们改个差事,但是瑛不同意,中允刘子春等人又弹劾瑛专断独行,自作主张。太子对瑛说:“你这个人心肠狠毒,不懂得治理国家的道理,根本就不是当大臣的料!” 当时太子很讨厌瑛,但是因为皇上正宠信她,太子也没办法。过了很久,皇上也渐渐疏远了瑛。九年春天,瑛因为犯了罪被关进监狱,最后死了,天下人都觉得大快人心。
皇上是篡位夺来的天下,对待臣民都用很严厉的法规。瑛最先领会皇上的意思,诬陷陷害的人数不清。当时很多官员都学她的样子,像纪纲、马麟、丁珏、秦政学、赵纬、李芳,都是以阴险狠毒出名的。纪纲的事迹,在《佞幸传》里记载着呢。
麟,是巩县人。朱元璋末年,他当上了工科给事中。建文帝时期,因为犯了错被贬到云南当个小官。朱棣当皇帝后,把建文帝时期被罢免的官员都重新启用,麟也被召回了朝廷。没多久就升职了,当上了兵科都给事中。麟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只会抓住别人的小错大做文章,整天弹劾别人。皇帝后来也烦了他,就对麟和其他言官说:“奏章里哪怕错一个字,你们都要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真是烦死了!要是发现错误就改了,不用特意来报告。”麟他们说:“奏章里有不称臣的地方,不能放过!”皇帝说:“那也是一时疏忽而已。言官应该多关注国家大事,这些小事就别计较了。”过了很久,麟被提拔为右通政。有一天,皇帝跟大臣们说:“各地经常奏报水旱灾情,朕心里很不安。”麟马上说:“水旱灾害是天灾,连尧舜禹汤都避免不了。一两个郡县发生灾情,还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说:“《洪范》里说,长期下雨和长期干旱,都是人为可以控制的,怎么能说是天数?你这话,是读书不认真啊!”麟听了很不好意思,就退下了。麟在言官的位置上,每天都弹劾各部门的官员,没有一天歇着。有一次他代理兵部的事务,才一天,就出了问题,被别人告了状,从此以后稍微收敛了一些。他在通政司任职八年,最后死在了官位上。
珏,是山阳县人。永乐四年,他家乡的社庙祭祀神灵,他被诬告聚众谋反,导致几十人被处死。因为当时法司认为珏很忠诚,所以破格提拔他当了刑科给事中。他专门盯着百官的小错误,一发现就上报。当官十年,贪污受贿,完全不顾廉耻。他母亲去世还没过完丧期,就又回去上班了,还跟着大家一起在斋宫里举行大型祭祀活动,又参加庆成宴,被御史俞信等人弹劾,说他大不敬,该处死。皇帝说:“朕早就怀疑他心术不正,要是都按照你们说的办,朝中还有几个人能逃得掉?”于是把珏贬到边疆戍守。
政学,是慈溪人。永乐二年考中进士。后来在礼部当郎中,专门搜集别人的过错,并且贪污受贿。永乐十六年春天,他因为犯了罪被处死了。
纬一开始在兴化当教谕,后来燕兵造反,他跟着城里的人一起抵抗,立了功。后来升官做了礼科给事中,结果因为犯了错被贬到思南宣慰司当教授。永乐七年,他又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工作就是到处搜集朝中官员的过错。过了很久,他升迁为浙江副使。后来他又回到朝廷,仁宗皇帝一听说他的名字就说:“这个人还在啊!简直就像蛇蝎一样!”于是又把他贬到嘉兴当典史。
芳,是颍上人,永乐十三年考中了进士。后来当上了刑科给事中。宣宗皇帝经常在便殿召见大臣议事。芳就说:“洪武年间,大臣们讨论政事的时候,一定要有两个给事中陪着,我觉得应该恢复这个旧例。”皇帝同意了。芳这个人特别爱炫耀自己,哪个部门的工作有一点不如他的意,他就跑到皇帝面前告状,大家把他比作纪纲(指纪纲严厉)。时间长了,皇帝也讨厌他的奸诈,把他贬到海盐当丞,后来他就辞官回家了。
严嵩,字惟中,是分宜人。他身材高挑,面容清瘦,声音洪亮。弘治十八年考中进士,后来改任庶吉士,被授予编修的官职。后来他因为生病回家,在山里读书十年,写诗作文,名声还不错。 回到朝廷后,过了很久才升任侍讲,还代理过南京翰林院的事务。后来被召为国子祭酒。嘉靖七年,他升任礼部右侍郎,奉皇帝的命令去祭祀显陵,回来后他说:“我恭恭敬敬地献上宝册和安放神位的床,都是赶上雨过天晴的时候。而且,枣阳产石,很多鹳鸟聚集飞翔,碑文刻好后放入汉江,河水突然上涨。请求皇上让辅臣写文章刻在石头上,来记载上天的恩泽。”皇帝非常高兴,就同意了。后来他升任吏部左侍郎,又升任南京礼部尚书,最后改任吏部尚书。
我在南京住了五年,赶上要庆祝万寿节,就去了京城。正好朝廷要修订《宋史》,大臣们请求留下嵩,让他担任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来主持这件事。等到夏言进了内阁,皇上就让嵩回来主管礼部的事情。皇上要祭祀献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祭祀完了,皇上又想把自己的祖先也列入太庙中一起祭祀。嵩和大臣们一起商量,劝阻了皇上,皇上很不高兴,还写了篇《明堂或问》给大臣们看。嵩吓得够呛,赶紧改变之前的意见,详细地制定了各种礼仪,准备得非常充分。礼仪结束后,皇上赏赐了他金银财宝。从那以后,嵩就更加努力地逢迎讨好皇上。
皇上要给皇天上帝上尊号、宝册,接着又想给高皇帝加上尊谥圣号来配享,嵩就奏报说看到了庆云祥瑞,请求让群臣朝贺。他还写了《庆云赋》和《大礼告成颂》献给皇上,皇上很高兴,下令把这些文章交给史馆保存。不久,嵩被加封为太子太保,还跟着皇上到承天去巡幸,赏赐也和那些辅臣一样多。嵩回乡后,更加骄横跋扈。那些宗室藩王们请求皇上给予恩恤和封赏,就向他行贿。嵩的儿子世蕃也经常在各部门活动说情。南北两地的给事中和御史们纷纷上奏章弹劾贪污的大臣,都把嵩列在首位。每次嵩被弹劾,他就赶紧向皇上表忠心,事情也就过去了。皇上有时会问嵩一些事情,嵩的回答平平常常,没什么特别的,皇上却故意夸奖他,想以此来阻止那些弹劾他的人。嵩的科举考试成绩比夏言好,官位却比夏言低。开始的时候,嵩很倚重夏言,对他很恭敬,曾经摆酒宴请夏言,还亲自到夏言家里去拜访,但是夏言没见他。嵩就铺开席子,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奏章,跪着读给夏言听。夏言认为嵩确实很谦卑,对他没有怀疑。
皇上因为崇尚道教,曾经戴过香叶做的帽子,于是就刻了五顶沉香木做的帽子,赏赐给夏言等人。夏言没有接受皇上的赏赐,皇上非常生气。嵩就趁机召见皇上,戴着那顶沉香木帽子,用轻纱罩着。皇上见了,更加亲近嵩。嵩就乘机陷害夏言,把夏言排挤出去了。夏言离开后,醮祀的青词,只有嵩才能写出符合皇上心意的。
二十一年八月,张璁被任命为武英殿大学士,进而入直文渊阁,还继续掌管礼部的事务。那时候张璁已经六十多岁了,可精神头十足,跟年轻人一样。他每天早晚都在西苑板房值班,连回家洗漱的时间都没有,皇帝因此更加器重他的勤奋。过了一段时间,他请求辞去礼部的事务,专心在西苑值班。皇帝还赏赐给他银质的记事牌,上面写着“忠勤敏达”四个字。不久之后,他又被加封为太子太傅。
当时翟銮的官职比张璁高,但是皇帝对张璁的赏识程度远超翟銮。张璁便暗中指使言官弹劾翟銮,结果翟銮因此获罪被罢免了。吏部尚书许赞和礼部尚书张璧也一同入阁,但他们完全不参与机要文件的拟定,所有的政务都由张璁一人说了算。许赞曾经感叹道:“为什么夺走我的吏部权力,让我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张璁想表现出对同僚的尊重,同时堵住那些背后说闲话的人的嘴,就故意夸大夏言的功劳,贬低自己的才能,然后请求凡是皇帝有召见的时候,都让他和成国公朱希忠、京山侯崔元以及许赞、张璧一起入宫,效仿祖宗朝代蹇、夏、三杨辅政的先例。但是皇帝没有答应,心里却更加欣赏张璁,于是又多次提拔他,先后升任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师。
很久以后,皇帝开始觉得夏言有点嚣张跋扈了。当时夏言的老朋友、支持者赞皇已经去世,夏言也因为年老多病而告退。于是皇帝又启用夏言,还给他加官进爵,封他为少师,以此安慰他。夏言回来后,依然盛气凌人,还打击排挤夏言的政敌,夏言对此也无能为力。夏言的儿子夏世蕃当时担任尚宝少卿,在朝中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夏言想揭发夏世蕃的罪行,父子俩都非常害怕,于是双双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地请求皇帝开恩,这才算了。
夏言知道严嵩和自己不对付,于是就和严嵩暗中勾结,来讨好皇帝。夏世蕃后来升任太常少卿,严嵩仍然害怕夏言,就上书请求皇帝准许自己回家祭扫祖坟。没多久,严嵩就升任特进,后来又升任华盖殿大学士。严嵩察觉到夏言失宠于皇帝,就利用河套地区的事情诬陷夏言和曾铣,导致两人都被处死。此后,南京吏部尚书张治和国子祭酒李本因为和严嵩关系疏远而被提拔入阁,严嵩更加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了。
严嵩在害死夏言之后,更加伪装恭顺。夏言曾经被加封为柱国,皇帝也想要给严嵩加封,但严嵩却推辞说:“尊号只有一个,臣子不配拥有。虽然国家初建时也设立过这个官职,但左相国张辅,作为开国功臣之首,也只被封为左柱国。恳请陛下免除臣的这个官职,并以此为典例,以彰显臣的忠贞。”皇帝非常高兴,准许了他的请求,却把夏世蕃提拔为太常卿。严嵩没什么才能和策略,只会一味地讨好皇帝,窃取权力,谋取私利。皇帝虽然英明果断,自负自信,但也有护短的毛病,严嵩就利用这一点,挑拨离间,激怒皇帝,陷害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张经、李天宠、王忬的死,严嵩都脱不了干系。
之前弹劾严嵩和夏世蕃的人,比如谢瑜、叶经、童汉臣、赵锦、王宗茂、何维柏、王晔、陈垲、厉汝进、沈练、徐学诗、杨继盛、周鈇、吴时来、张翀、董传策,都受到了惩罚。张经和沈炼因为其他过错被杀,杨继盛因为在张经的奏疏后面附议而被杀。还有许多人因为得罪了严嵩,被借故调离或者考察,然后被罢免,这些事情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俺答在北京城外磨磨蹭蹭地写信求贡。皇帝把高拱、李本还有礼部尚书徐阶叫到西苑去商量对策。高拱啥主意都没有,直接把事情推给了礼部。皇上全听徐阶的,对高拱有点不满意了。高拱又暗地里挑拨离间,惹怒了皇帝,结果把司业赵贞吉狠狠地打了板子,还把他贬官了。兵部尚书丁汝夔是听高拱的,所以不敢催促将领们去打仗。等敌人退兵了,皇帝想杀掉丁汝夔。高拱害怕丁汝夔会把他供出来,就对丁汝夔说:“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丁汝夔临死才明白是被高拱骗了。
大将军仇鸾,一开始是被曾铣告发过的,他靠着高拱打压曾铣,最后俩人还结拜成了父子。后来仇鸾因为抵御外敌而得到皇帝的重视,高拱虽然表面上还是把他当儿子看待,但实际上两人关系越来越差。高拱暗中写奏章弹劾仇鸾,皇帝没听,反而采纳了仇鸾对高拱父子俩的指责,稍微疏远了高拱。好几次高拱该当值的时候,皇帝都不召见他。高拱看见徐阶和李本进宫了,就跟着一起进宫。走到西华门,守门的拦住了他,说没有圣旨不能进去。高拱只好回家,父子俩抱头痛哭。当时陆炳掌管锦衣卫,跟仇鸾争宠,高拱就和陆炳联合起来对付仇鸾。正好仇鸾病死了,陆炳就揭发仇鸾的阴私,皇帝下令追究仇鸾的罪责,把他杀了。这样一来,皇帝就更加信任高拱了,还派人坐着龙舟去海子边上接高拱,让他继续在宫里当值。高拱的儿子高世蕃后来升迁为工部左侍郎。
倭寇在江南闹事,朝廷启用赵文华督察军情,赵文华收受了大量的贿赂来讨好高拱,导致倭寇更加猖獗。等到胡宗宪诱降了汪直和徐海,赵文华就说:“我和胡宗宪的计策,都是我老师高拱教我的。”于是皇帝就命令高拱兼领尚书的俸禄,还不用谢恩,从那以后,高拱得到的赏赐都免去了谢恩的仪式。
皇上觉得嵩直的住处又窄又小,就拆了小殿的木料给他盖房子,还在里面种花种树,每天早晚都赏赐御膳和好酒。嵩八十岁了,还能坐着轿子进皇宫花园。皇上从十八年章圣太后去世后,就不上朝了,从二十年宫女那件事以后,就搬到西苑万寿宫住,不再进皇宫大内,大臣们很少能见到他,只有嵩一个人能经常得到皇上的咨询,皇上的圣旨一天可能下好几道,其他的大臣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所以嵩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是,皇上虽然对嵩非常亲近,也不完全相信他的话,有时候会自己做决定,或者故意表示赞同或反对,想以此来削弱嵩的势力。嵩父子俩特别了解皇上的心思,如果皇上想救谁或想解决什么事,嵩就一定顺着皇上的意思狠狠地批评那个人,然后又委婉地解释,好让皇上不忍心责罚。如果有人想陷害别人,嵩就先夸奖那个人,然后用含糊不清的话来反驳他,或者触及皇上忌讳的事情。他就是这样左右皇上的喜怒,总是能做到恰到好处。很多官员都巴结嵩,当时人们把文选郎中万寀、职方郎中方祥称为嵩的文武管家。尚书吴鹏、欧阳必进、高燿、许论这些人,都战战兢兢地侍奉嵩。
高拱当权很久了,到处安插自己的人担任要职。皇帝也渐渐对他厌烦了,开始亲近徐阶。正好徐阶暗中支持吴时来、张翀、董传策等人上奏弹劾高拱,高拱就偷偷地请求彻查幕后主使,把这些人抓进诏狱,严刑拷打,却什么也没查出来。皇帝于是就不追究了,还安慰留用了高拱,但心里还是有点想法,徐阶因此就有了机会逐渐扳倒高拱。吏部尚书的职位空缺了,高拱极力推荐欧阳必进担任,结果欧阳必进才三个月就被罢免了。赵文华触怒了皇帝旨意受了处罚,高拱也救不了他。皇上下了旨意让两位皇子在婚邸居住,高拱极力请求让他们留在宫内。皇帝不高兴,高拱也无法坚持自己的意见。高拱虽然聪明机警,能够预料皇帝的意思,揣摩圣意,但是皇帝下的诏书,语言往往难以理解,只有高拱的女婿张居正一看就明白,回复也总是恰到好处。
高拱的妻子欧阳氏去世后,张居正应该护送灵柩回乡,高拱却请求让他留在京城侍奉自己。皇帝同意了,但是从那以后,张居正就代替高拱批阅奏章了,而高拱则整日沉迷于家中的享乐。高拱接到圣旨很多都答不上来,就派人去问张居正。偏偏张居正当时正沉迷于女色,没有及时回复。皇上的使者接二连三地催促高拱,高拱没办法只能自己处理,结果常常答非所问。他上呈的青词,也大多托付他人代笔,写得不好,因此逐渐失去了皇帝的欢心。
万寿宫失火了,高拱请求暂时搬到南城离宫,南城是英宗皇帝当太上皇时住的地方,皇帝很不高兴。而徐阶在万寿宫的营建工作却很合皇帝的心意,皇帝更加亲近徐阶,咨询政事也大多不问高拱了,即使问到高拱,也只是关于祭祀典礼的事。高拱害怕了,设宴邀请徐阶,让家人跪拜,举起酒杯说道:“我高拱很快就要死了,这些人就都托付给您了。”徐阶推辞不敢接受。
没过多久,皇上听信了方士蓝道行的话,打算去嵩山。御史邹应龙在内侍家里避雨,知道了这件事,就上奏章强烈批评嵩家父子不法,说:“如果我说的是假的,就砍掉我的脑袋,向嵩家父子赔罪。”皇上发了旨意安慰嵩,但是因为嵩太溺爱世蕃,倚仗权势,就让他致仕(退休),并且派驿站快马送他回家,朝廷每年给他一百石米。然后,对世蕃进行处罚。嵩替世蕃认罪,并且请求赦免,皇上没答应。司法部门奏报,要对世蕃以及他的儿子锦衣鹄、鸿,还有家客罗龙文,发配到边远地区戍守。皇上批准了,特别赦免了鸿,让他侍奉嵩,而把他的奴仆严年关进了监狱。皇上还提拔邹应龙为通政司参议。这事发生在嘉靖四十一年五月。龙文在中书省做官,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而严年是最狡猾恶毒的,士大夫们都称他为“萼山先生”。
就这样,事情尘埃落定。皇上虽然安慰了嵩,但还是因为嵩的溺爱和倚仗权势,让他退休回家,每年还给米粮供养。而世蕃及其党羽则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世蕃的儿子鸿被特赦,得以侍奉父亲。 邹应龙因为敢于直言进谏,最终官升一级,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而事件中那些奸诈狡猾之辈,他们的结局也昭示着正义的最终伸张。 值得玩味的是,那个被称作“萼山先生”的严年,其恶名竟也传遍了士大夫阶层。
嵩山没了,皇帝就开始想念严嵩的那些“赞玄功”,心里头闷闷不乐,就想着把皇位传下去,自己退到西内,专心求长生不老。徐阶极力劝谏说这不行,皇帝说:“你们要是不同意,那就都得听我的,一起辅佐我修道才行!严嵩都退了,他儿子严世蕃也伏法了,谁还敢多嘴?一起跟罗龙文一样砍了!”
严嵩知道皇帝心里还惦记着他,就贿赂皇帝身边的侍卫,让道士蓝道行告发一些阴私,把蓝道行抓进刑部,想借此拉徐阶下水。蓝道行不肯配合,差点被判死刑,最后才被放了出来。严嵩刚回到南昌,正赶上万寿节,就让道士蓝田玉在铁柱宫做法事。蓝田玉很擅长召来仙鹤,严嵩就拿了他的符箓,加上自己写的祈求仙鹤的文书一起呈给皇帝,皇帝还特别赏赐了他。严嵩趁机说:“我今年八十四了,就剩下儿子严世蕃和孙子严鹄还在外地服役,能不能让他们调到离家近的地方,让我安享晚年?” 皇帝没答应。
第二年,南京御史林润上奏说:“江洋大盗很多都跑到逃兵罗龙文和严世蕃家里去了。罗龙文住在深山里,穿着华丽的衣服,摆出一副不臣之心。严世蕃获罪后,他和罗龙文天天在背后说朝廷坏话。严世蕃修建府邸用了四千民工,大家都说这两人勾结倭寇,图谋不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造反了!” 皇帝下令逮捕林润所说的两人,交给法司审判,最后都被处死了,严嵩和他的孙子们都被革职为平民。严嵩专权二十年,迷信恶毒的儿子,祸害天下,人人指着鼻子骂他奸臣。他儿子严世蕃犯下大罪,其实也是徐阶的意思。又过了两年,严嵩年老体弱,最后在墓地旁的简陋住所里饿死了。
世蕃,脖子短身子胖,一只眼睛还不好使,靠他爹的关系才当上官的。因为参与修建北京外城有功,从太常卿升到了工部左侍郎,还兼管着尚宝司的事务。这人啊,又狠又坏,仗着他爹的宠爱,贪得无厌地搜刮钱财。不过呢,他倒是挺懂国家制度,也了解当时的政务。曾经还说过,天下人才,只有他和陆炳、杨博三人而已。陆炳死了以后,他就更自负了。嘉靖皇帝年纪大了,糊涂了,每天都待在西内,各部门的奏章,他都直接说:“拿去给东楼看看。”这个“东楼”,是世蕃的别号。朝政大事全都交给世蕃处理,九卿以下的官员好几天都见不到皇帝,有的甚至等到晚上才被打发走。文武百官都对他又怕又恨,那些不靠谱的官员就争先恐后地巴结他,每天都有大批的礼物送到他家门口。
世蕃对朝廷内外的大小官员,谁有钱谁没钱,谁好对付谁不好对付,都门儿清,收受贿赂的多少,他也都能掌握得清清楚楚,一点儿都瞒不过他。他在北京城里盖的房子,占了好几条街,还挖了十多亩大的池塘,里面养着珍奇的鸟兽,种着奇花异草,每天都宴请宾客,唱歌跳舞,就算是一些高级官员,甚至是他的长辈,他都逼着人家喝酒,直到喝醉为止。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他特别喜欢收藏古董、奇特的器物、字画,像赵文华、鄢懋卿、胡宗宪这些人,只要他看上了,就立刻让人送来,要是富人家里有的,他也会想方设法弄到手,直到弄到为止。后来被应龙弹劾,发配到雷州去,还没到地方就回来了,回来后更是大兴土木,修建园林。他监工的时候,有个奴才见到了袁州推官郭谏臣,却连个座位都不给他安排。
御史林润曾经弹劾严嵩的儿子严世蕃,害怕严世蕃报复,于是就和一些谏官商量,想办法揭发严世蕃的罪行,并且把之前冤杀杨继盛、沈练的事情也抖搂出来。严世蕃一听,还挺高兴,跟他的同伙说:“别担心,这案子很快就能解决了。”
负责审理案件的法官黄光升等人把写好的判决书拿给徐阶看,徐阶问他们:“你们想让他活吗?”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必须得让他死!”徐阶说:“要是这样,反而会让他活。杨继盛和沈练的案子,都是严嵩巧妙地利用圣旨办成的。现在把这事儿也牵扯出来,等于是在揭皇上的短处啊!要是这么做,你们自己都可能会有危险,说不定严世蕃的儿子严世藩早就骑着快马逃出城门了呢!” 徐阶亲自修改了判决书草稿,只单独指控龙文和汪直有旧交,为了走后门贿赂严世蕃求官。
严世蕃还听信了彭孔的话,说南昌府的仓库存有王气,想把那块地用来盖房子,摆出一副要当皇帝的架势。他还勾结宗室成员典楧,暗中窥伺着异常情况,还收拢了很多亡命之徒。龙文更是招募了汪直的余党五百多人,打算为严世蕃效力,投靠日本。之前严世蕃派出去的班头牛信,也从山海卫逃跑了,跑到北方去勾结外兵,准备里应外合。当天,徐阶就让黄光升他们赶紧写奏章上报。严世蕃听到这个消息,惊呼一声:“完了!”最后,严世蕃被砍了头,抄了他的家,查抄出来的黄金就有三万多两,白银两百多万两,其他的珍宝、衣服、玩物价值也几百万两。
赵文华,是慈溪人,嘉靖八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在刑部当个小官儿,叫主事。后来因为考核不过关,被贬到东平州当了个同知。过了很久,慢慢升官,最后做到通政使这个位置。这人呢,有点儿狡猾,还没考上进士的时候,在国子监读书,碰巧严嵩是祭酒,严嵩看上了他的才能。后来赵文华当官了,严嵩又越来越得宠,两个人就成了“父子”关系,关系好得不得了。
严嵩觉得自己干的坏事太多了,怕有人告状,要是有人在通政司告他,他得提前想好对策。所以,他就把赵文华安排到这个位置。赵文华想巴结皇帝,就进献了一百坛仙酒,还故意说:“这是我老师严嵩喝了延年益寿的酒。”皇帝喝了觉得挺好喝,还专门派人问严嵩是怎么回事。严嵩一听吓坏了,说:“赵文华哪来的这酒?我怎么不知道?”然后他就拐弯抹角地跟皇帝说:“我平时根本不喝什么药酒,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严嵩心里恨赵文华没先跟他打招呼,把他叫到自己办公室狠狠地骂了一顿,赵文华跪在地上哭,半天不敢起来。后来徐阶和李本看不过去了,就让赵文华走了。
严嵩休假回家,九卿都去拜见他,严嵩还是气赵文华,还让人把赵文华扶了出去。赵文华可丢脸了,赶紧给严嵩的老婆送了很多钱。严嵩的老婆就教赵文华,等严嵩回来喝醉了,躲在另一个房间里,等严嵩喝醉了,她帮忙说好话,赵文华再出来请罪。严嵩喝醉了以后,他老婆果然帮着说情,赵文华出来一拜,严嵩又像以前一样对他好了。后来,赵文华建议在北京城外修建城墙,因此升官了,做了工部右侍郎。
东南沿海倭寇作乱,情况很棘手,文华提出了七条建议。首先,他说应该祭祀海神,请求派官员到江阴、常熟去祭祀。
其次,要让有关部门掩埋尸骨,减轻赋税徭役。再次,要增加招募水军。再者,对苏州、松江、常州、镇江的百姓土地进行调整,凡是拥有超过一百亩土地的人,要加重他们的赋税,并且预先征收官田税三年。然后,要招募富人捐献钱财出力,事情结束后再论功行赏。再然后,要派遣重臣督军。最后,要招募熟悉倭寇情况的旧部和海盐地区的民众,用忠义的名义,让他们去侦察敌情,作为内应。
兵部尚书聂豹认为其中五条建议可以实行,唯独加重田赋和派遣重臣这两条建议不行。皇帝很生气,罢免了聂豹的官职,却采纳了文华的建议,立即派文华去祭告海神,顺便探查敌情。那时候,总督尚书张经正在征调各地和狼兵(指北方少数民族军队),计划大规模出兵,因为他官职比文华高,所以心里看不起文华。文华对此很不高兴。
狼兵取得了一些战果,文华重重地赏赐他们,让他们继续进攻,结果在漕泾战败,死了十四个头目。文华很生气,多次催促张经出兵。张经认为文华轻率,泄露了出兵日期,所以没有告诉他。文华更加生气,弹劾张经养寇自重,贻误战机,奏章刚递上去,张经就在王江泾取得了大胜。文华却抢夺了张经的功劳,说是自己和巡按御史胡宗宪督军的结果,张经最终被判死罪。他又弹劾浙江巡抚李天宠有罪,推荐胡宗宪接替他,李天宠也被判死罪。
皇帝越来越看重文华,命令铸造督察军务的关防,在军中赏赐给他。文华从此地位超过总督,更加肆无忌惮。他想把苏松巡抚曹邦辅在浒墅关击败倭寇的功劳分给自己,没成功,就利用陶宅之战的失利,再次弹劾曹邦辅。陶宅之战的失败,实际上是文华和胡宗宪的军队先溃败的。兵科给事中夏栻了解了真相,弹劾文华欺骗皇上。吏科给事中孙浚也为曹邦辅申冤。皇帝最终相信了文华的话,曹邦辅被发配充军。文华先后害死了张经、李天宠,又先后罢免了总督周琉、杨宜,现在又陷害曹邦辅,他的势力越来越大。
文华的部下争相巴结他,贿赂他,他颠倒是非,控制兵权,军纪败坏,将领们个个人心涣散,全国各地征兵,倭寇却越来越猖獗。文华又上奏朝廷,陈述防守策略,请求征用一百万亩闲田给军队,作为屯田的土地,并且让当地有地位的士绅分担督促郡县兵务的责任。这个建议被兵部驳回,不了了之。
朝廷军队接连打败仗,文华知道贼寇一时半会儿不容易平定,就想推卸责任离开。正好川兵在周浦打败了贼寇,俞大猷在海洋打败了贼寇,文华就说水陆两路都取得了胜利,江南地区恢复了平静,请求回朝。皇帝很高兴,答应了他的请求。
结果他刚回朝,失败的消息就接二连三地传来,皇帝怀疑他夸大其词,多次质问他,文华就含糊其辞地解释,但皇帝心里还是不高兴。这时,吏部尚书李默主持考试选拔人才,考题里说:“汉武帝征讨四方蛮夷,导致国内空虚耗竭;唐宪宗收复淮南和蔡州,却没能善终。”文华弹劾李默诽谤朝廷,李默因此被吓死。皇帝因此认为文华忠诚,就把他提拔为工部尚书,还加封太子太保。
那时候,高拱年纪大了,担心自己哪天死了之后,会留下祸患,于是推荐文华才学出众,适合撰写青词,直接在内阁供职。皇帝没同意。但东南沿海的战事不断传来,朝廷商议再次派遣大臣督师,已经任命兵部侍郎沈良材了,高拱就让文华主动请缨,对皇帝说江南百姓都盼着文华去。皇帝觉得有道理,就让他兼任右副都御史,总督江南、浙江等地的军事。当时张居正早先就推荐文华代替杨宜担任总督,等文华再次出征,张居正想借文华和高拱搭上线,对他百般奉承。文华本来就不懂军事,就倚仗张居正,两人关系非常好。
后来张居正平定了徐海,俘虏了陈东,文华就以此大捷向朝廷报捷,把功劳归于高拱。皇帝非常高兴,祭祀天地宗庙,加封文华少保,还让他的儿子世袭锦衣卫千户的职位。召他回朝后,文华就把功劳推给了首辅高拱,推辞了升官和荫封,皇帝下旨恩准,但文华坚决推辞。
文华这个人,开始的时候很受皇帝宠信,官位也越来越高。可时间一长,他越来越骄傲,办事也越来越懈怠,和以前比起来差远了,很多人对他颇有微词。有一次,皇帝派人送赏赐给他,结果碰上他喝醉了酒,拜谢皇帝的礼节都不规范,皇帝听说后很生气,觉得他不尊重自己。还有一次,文华献给皇帝一些方士炼制的药,皇帝吃完了,派小太监再去要,文华却不给。
西苑修建新阁楼,文华也没有按时向皇帝汇报进度。有一天,皇帝登高远眺,看到西长安街上有一座高大的宅院,就问是谁家的。左右的人回答说是赵尚书新盖的。这时,旁边有人说:“工部的大量木材,有一半都被文华用来盖自己的房子了,哪还有空闲去修建新阁楼呢!”皇帝听了更加生气。
正巧这时候三座宫殿失火,皇帝又急着要修建正阳门楼,催得非常紧,文华却一时办不到。皇帝积攒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再加上听说文华这些年带兵打仗,贪污受贿,索要军功,就想把他赶走。于是,皇帝暗示嵩(人名)说:“正阳门楼的木材筹备得这么慢,文华好像不如以前了。”嵩还不知道皇帝的真实意图,极力为文华开脱,说:“文华因为南征天气炎热,得了病,应该增加一名侍郎专门负责督办工程。”皇帝同意了。文华就上奏章说自己生病了,请求告假在家休息一个月。皇帝批复道:“工程正在紧要关头,司空(文华的官职)是这个职位的负责人。文华既然生病了,那就回老家休养吧。”圣旨一下,朝中官员都来祝贺他。
皇帝虽然把文华赶走了,但还是觉得没处罚够他,可朝中官员也没人敢弹劾他,皇帝的怒气无处发泄。正巧这时候,文华的儿子,锦衣卫千户怿思,因为斋祀(祭祀活动)期间停发俸禄,请求告假回家送父亲,皇帝勃然大怒,把文华贬为平民,并且把他的儿子发配到边疆戍守。因为礼科官员没有及时弹劾文华,皇帝责令他们写对状解释。于是,都给事中谢江以下六个人,都被廷杖(杖责)并且被革职。文华因为旧病复发,加上被贬谪后心情郁闷,整天躺在船上,心里非常难受。有一天晚上,他用手摸自己的肚子,肚子突然裂开了,内脏都流了出来,就这样死了。后来,给事中罗嘉宾等人查核军饷,发现文华贪污的钱财高达十万四千两。朝廷下令抄没他的家产,直到万历十一年,抄没的家产还不到一半,有关部门就援引恩诏请求免除余款。神宗皇帝没有答应,又把文华的儿子慎思发配到瘴气弥漫的地方戍守。
鄢懋卿,是丰城人。他从一个小小的行人一步步升迁,做到御史,后来又升任大理寺少卿。三十五年的时候,他又升任左佥都御史,没多久就又升了左副都御史。这鄢懋卿啊,挺有才华,还很自负,看到严嵩当权,立马就巴结上了,跟严嵩父子混得那叫一个熟。
正好那时候户部说两浙、两淮、长芦、河东这几个地方的盐政都搞砸了,请求派个大官去管管。严嵩一听,立马就想到鄢懋卿。以前啊,大臣管盐政,可没谁管过这四个盐运司的。这下好了,鄢懋卿一下就掌握了全国盐业的命脉,仗着严嵩父子,走到哪儿都卖官鬻爵,收受贿赂,地方官员见了他,那都是跪地求饶的。
鄢懋卿这人特别奢侈,甚至用丝绸做厕所的垫子,用白金装饰便器。逢年过节,送礼给严嵩父子和那些达官贵人,那礼物多得数不清。他出巡的时候,还带着老婆一起,做了个五彩的轿子,让十二个姑娘抬着,路上的人都被吓坏了。淳安县令海瑞和慈溪县令霍与瑕,因为顶撞了他,都被罢官了。御史林润还弹劾他,说他敲诈下属,收受巨额贿赂,滥用职权,勒索富人,天天大吃大喝,一天就花掉上千两银子,还滥杀无辜,民怨沸腾,狠捞淮商的钱,差点引起暴乱,总共列了五大罪状。可皇上就是不管。
四十年的时候,他被召回京城,做了刑部右侍郎。以前两淮的盐税一年收六十万两银子,他上任后,硬生生提高到一百万两!他走后,巡盐御史徐爌就上奏弹劾他,说他害人不浅,这才把盐税又降回六十万两。后来严嵩倒台了,御史郑洛弹劾鄢懋卿和大理卿万寀勾结严嵩,贪污受贿,两个人都被罢官了。结果后来查出来,万寀藏了严嵩八万两银子,鄢懋卿骗走了两万两,事情败露,两个人都被发配边疆去了。
话说当时,严嵩一伙被查办的人可不少呢,有前任兵部右侍郎,柏乡人魏谦吉;工部左侍郎,南昌人刘伯跃;南京刑部右侍郎,德安人何迁;右副都御史,信阳人董威;佥都御史,万安人张雨;应天府尹,祥符人孟淮;南京光禄卿,南昌人胡植;南京光禄少卿,武进人白启常;右谕德,兰溪人唐汝楫;南京太常卿兼掌国子监事,新城人王材;太仆丞,新喻人张春;还有嵩的亲家,广西副使袁应枢等等,一大堆人,都被贬官了,处罚的轻重还不一样。这胡植跟严嵩是老乡,以前还劝过严嵩弄死杨继盛呢!白启常原来在礼部当郎中,他爹死了,他还偷偷摸摸地把丧事办了,然后就升了光禄卿,他和王材、唐汝楫都是严嵩的狐朋狗友,走得很近。白启常甚至还浓妆艳抹地陪严嵩寻开心!而王材、唐汝楫更是经常出入严嵩的卧室,帮他打点各种事情,拉关系走后门,特别招人恨。
周延儒,字玉绳,是宜兴人。万历四十一年,他乡试、殿试都考中了第一名,真是厉害!然后被授予修撰的官职,那时候他才二十多岁。长得还挺帅,他自己也很得意,和同一年考中的冯铨关系特别好。天启年间,他升了右中允,负责司经局的事务。没多久又当上了少詹事,掌管南京翰林院。
崇祯皇帝登基后,召见了延儒,让他担任礼部右侍郎。延儒这个人反应敏捷,很会察言观色。崇祯元年冬天,锦州发生了兵变,督师袁崇焕请求朝廷拨款发饷。皇帝在文华殿召见群臣商议,大家都建议动用内帑(皇帝的私房钱)。延儒却揣摩着皇帝的心思,站出来说:“以前关门是为了防备敌人,现在还得防着这些兵。宁远哗变了,给钱;锦州哗变了,又给钱,其他地方恐怕也会效仿。”皇帝问他怎么办,延儒说:“情况紧急,不得不发饷。但是应该想想长久之计。”皇帝点头同意,下旨批评了其他大臣。
过了几天,皇帝又召见延儒,延儒说:“发饷不如发粮食,山海关的粮食并不短缺,缺的是银子。为什么哗变?哗变肯定有隐情,说不定是那些骄横的军官煽动兵变,以此来威胁袁崇焕呢?”皇帝正怀疑边将要挟朝廷,听了延儒的话,非常高兴,从此对他另眼相看。十一月,大学士刘鸿训被罢免,朝廷要重新选拔大学士,大臣们认为延儒资历尚浅,没把他列入候选名单,而是推荐了成基命、钱谦益、郑以伟、李腾芳、孙慎行、何如宠、薛三省、盛以弘、罗喻义、王永光、曹于汴十一人。皇帝看到延儒没在名单里,很疑惑。后来温体仁弹劾钱谦益,延儒帮着温体仁说话,皇帝大怒,罢免了钱谦益,并且把所有被推荐的大学士候选人都否决了。
第二年三月,皇帝在文华殿召见延儒,密谈了很久,直到深夜才出来,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御史黄宗昌弹劾延儒平素行为不检点,御史李长春批评他私下单独面见皇帝。延儒请求辞职,皇帝没同意。南京给事中钱允鲸上奏说:“延儒和冯铨关系密切,如果延儒掌握大权,一定会帮助那些叛逆势力。”延儒上疏辩解,皇帝下诏书褒奖了他。同年十二月,京师出现警情,皇帝特旨任命延儒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与处理政务。第二年二月,延儒升任太子太保,并改任文渊阁大学士。六月,温体仁也入阁。九月,成基命退休,延儒就成了首辅。不久,他又升任少保,并改任武英殿大学士。
体仁和延儒表面上看起来关系很好,实际上体仁却在暗地里耍手段,装出一副很柔顺的样子,慢慢地就得到了皇帝的信任。而体仁呢,表面上对延儒毕恭毕敬,讨好巴结,背地里却想着要夺走延儒的地位,延儒对此完全没有察觉。体仁还跟吏部尚书王永光密谋,打算翻案,把王之臣、吕纯如这些人重新定罪。有人就提醒延儒说:“他们要翻案,到时候可能会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延儒当时就愣住了,一脸惊讶。
后来,皇帝因为王之臣的事问延儒,延儒说:“用王之臣,也可以顺便为崔呈秀平反昭雪啊。”皇帝一听,明白了延儒的意思,也就打消了翻案的念头。体仁见此,更加想要扳倒延儒。到了崇祯四年春天,延儒的亲家陈于泰在廷对考试中名列第一,再加上延儒提拔的大同巡抚张廷拱、登莱巡抚孙元化都有一些私事,当时舆论纷纷议论。延儒的子弟和家人在当地横行霸道,老百姓都忍无可忍,甚至有人跑到他们家砸门,刨了他们祖坟,这事儿还被言官给弹劾了。更过分的是,延儒的哥哥素儒,居然冒充锦衣卫的官籍,被授予了千户的职位,他还把家人周文郁安排成副总兵,这些事更是让言官们抓住把柄,狠狠地批评他。
公元五年正月,叛军头子李九成他们攻陷了登州,把元化给抓起来了。负责带兵去平叛的侍郎刘宇烈啥也没干成,朝臣们都说是首辅延儒包庇刘宇烈。于是,给事中孙三杰、冯元飚,御史余应桂、卫景瑗、尹明翼、路振飞、吴执御、王道纯、王象云等等,好几次弹劾延儒。余应桂还说延儒收了大盗神一魁的贿赂。监视中官邓希诏和总督曹文衡互相揭发,话里话外都影射延儒。给事中李春旺也说延儒该下台。延儒几次上书辩解,皇帝虽然安慰他留下,心里其实也挺犹豫的。
后来,延儒让于泰上书陈述时政的四件事,宣府太监王坤奉皇帝朱体仁的旨意,直接弹劾延儒包庇于泰。给事中傅朝佑说中官不应该弹劾首辅,这有损朝廷威严,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副都御史王志道也这么说。皇帝大怒,把王志道贬官了,延儒也没能救他。朱体仁又指使给事中陈赞化弹劾延儒,“跟武弁李元功这些人走得很近,搞得声势很大,却没啥实际好处。陛下特赦李元功免除死刑,李元功就认为这是延儒的功劳,向狱中的囚犯索要贿赂感谢延儒。而且延儒竟然称呼陛下为‘羲皇上人’,言语悖逆!”皇帝一听这话火冒三丈,把李元功关进诏狱,并且追问陈赞化这些话是从哪听来的。陈赞化说是从上林典簿姚孙渠和给事中李世祺那儿听说的,副使张凤翼也详细地描述了延儒的那些话。皇帝更生气了。锦衣卫指挥使王世盛拷问李元功,啥也没问出来。案子结案后,王世盛被降了五级,并且要彻查这件事。延儒指望朱体仁能帮他一把,结果朱体仁根本不理他,还暗中打压那些跟延儒关系好的人,延儒处境非常艰难。
公元六年六月,延儒以生病为由请求退休,皇帝赏赐了他白金、彩缎,还派人护送他回家。朱体仁终于当上了首辅。
一开始,魏忠贤在儒学里住着,还经常和东林党的人来往,跟姚希孟、罗喻义关系都挺好。后来他投靠了钱谦益,就和东林党结仇了。等到他主持会试的时候,录取的张溥、马世奇这些人,又都是东林党的人。 这事儿过去后,他回家赋闲了,失了势,心里挺后悔的。可魏忠贤还是越来越嚣张,过了五年魏忠贤才倒台。魏忠贤倒台后,张至发、薛国观接连当了权臣,跟杨嗣昌这些人一样,都以打击异己为乐。当时那些正直的人,像郑三俊、刘宗周、黄道周等等,都得罪了他们。
张溥他们很担心这事儿,就劝魏忠贤说:“您要是再当权,改改以前的做法,就能重新赢得好的名声。”魏忠贤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张溥的朋友吴昌时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冯铨也帮着魏忠贤出谋划策。正好皇帝也挺想念魏忠贤的,而薛国观又失势了。崇祯十四年二月,皇帝下诏召魏忠贤回朝。九月,魏忠贤到了北京,又当上了首辅。没多久就升了少师兼太子太师,还加封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哎,说起来,延儒被皇帝召见后,好多大臣都给他提了一堆要求。延儒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我一定全力以赴,完成各位的任务!” 进了宫,他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那些体仁阁那些家伙搞出来的烂摊子。首先,他建议免除欠粮户的漕粮和白粮,取消民间积欠的税款,对因为战争和灾荒荒废的土地,减免今年的赋税。苏、松、常、嘉、湖几个府因为发大水,他就允许明年用夏收的小麦代替漕粮。那些被流放戍边的罪犯,只要罪行不大的,都可以回家了。他还纠正了之前科举考试中的一些错误,扩大了录取名额,并且把那些因为直言进谏而被贬官的官员,比如李清,都召了回来。皇帝对这些建议都很高兴,都同意了。
延儒接着又说:“那些有经验、有德行的老臣,不能轻易被冷落啊!” 于是,他就把郑三俊提拔到吏部,刘宗周掌管都察院,范景文当了工部尚书,倪元璐去了兵部帮忙,这些人之前可都是赋闲在家呢! 还有李邦华、张国维、徐石麒、张玮、金光辰等等一大堆人,都被他安排上了重要的职位。那些被关在监狱里的,比如傅宗龙,也都放出来了;那些已经去世的,像文震孟、姚希孟,也都追赠了官职。一时间,朝野上下都夸他贤能。
有一次,皇帝在宴会上跟延儒聊起黄道周,当时黄道周正被贬到辰州戍边。延儒说:“黄道周这个人性格有点偏激,但是他的学识和操守还是不错的。” 蒋德璟就建议把黄道周调到离京城近的地方戍边。延儒说:“皇上想用他的时候自然会用,干嘛非要调他呢?” 皇帝当天就恢复了黄道周的官职。 你看,他就是这么一个一个地把那些被牵连的人给放出来的。
皇帝对延儒特别尊重,特别看重他,每年年初都要朝东拜他,说:“朕把天下都交给先生了!” 他还当着所有内阁大臣的面这么说。 但其实,延儒这个人能力很一般,没什么本事,而且还贪财。 边关打仗输了,李自成在河南到处烧杀抢掠,张献忠攻破了楚地和四川,天下大乱,延儒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派侯恂、范志完去督师,结果都失败了,他却一点都不着急。 他家里的门客盛顺、董廷献还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他还重用文选郎吴昌时,以及给事中曹良直、廖国遴、杨枝起、曾应遴这些人。
话说昌时,是嘉兴人,很有本事,经常为东林党奔走效力。但是这个人呢,为人比较刻板傲慢,而且跟厂卫关系很好,还掌控着朝中不少官员,所以朝中很多人都很嫉妒他。
有一天,行人司副熊开元上奏弹劾延儒受贿,这事儿把皇帝气坏了,熊开元和给事中姜埰都被廷杖,然后关进了诏狱。左都御史宗周和佥都御史光辰出来为熊开元和姜埰求情,结果自己也被罢官了;尚书石麒又出来为宗周他们求情,也被罢官了。而延儒呢,对这些事完全不管不问,袖手旁观。朝中大臣都觉得延儒这事儿做得不对,责任在他。
正赶上那年例行要外放十个言官,言官们一听都炸锅了。掌科给事中吴麟徵和掌道御史祁彪佳就上奏弹劾昌时,说他仗势欺人,弄权作威。这一下,延儒心里也开始慌了,有点坐不住了。
一开始,延儒罢免了厂卫的缉拿权力,大家都高兴坏了。但是,那些朝中不靠谱的官员,因为以前经常行贿送礼给厂卫,这下厂卫失势了,心里都恨着延儒呢。而且延儒还得罪了同僚陈演,陈演对他恨之入骨。锦衣卫的头头骆养性,还是延儒推荐上去的,结果这骆养性心狠手辣,反过来陷害延儒,还跟宫里的太监勾结,到处散播延儒的坏话。
崇祯十六年四月,清兵攻打山东,打到了京畿附近,皇帝急得不行。大学士吴甡正忙着对付流寇,延儒没办法,就主动请缨去前线看看情况。皇帝一听可高兴了,立刻下圣旨,把延儒比作召虎、裴度那样的名将,还赏赐了他官服、白银、丝绸、好马,以及大量的金银财宝赏赐给他的军队。延儒到了通州,却不敢打仗,整天跟幕僚喝酒玩乐,却不断地写奏折报捷,皇帝每次都赐给他圣旨嘉奖。等到探子报告清兵撤了,他才说敌人退兵了,然后要求兵部来评定将士的功过。
回朝后,他把皇帝的圣旨交了上去,皇帝直接下令把这些圣旨好好保存起来,作为他功劳的证明。论功行赏,延儒被加封为太师,儿子被荫封为中书舍人,还赏赐了很多银子、蟒袍。延儒推辞了太师的职位,皇帝同意了。过了几天,骆养性跟那些太监就把延儒在军中那些被他们捏造的事儿都抖搂出来了。皇帝一听勃然大怒,命令内阁和六部官员责问延儒欺瞒推诿,说那些事情太多太恶劣,实在难以启齿,要大家公正地调查。陈演等人公开出来为延儒求情,延儒则席地而卧,表示愿意接受惩罚,请求发配边疆。皇帝还是发了道温和的圣旨,说:“你报效国家一片赤诚,始终如一。”允许他赶紧回家,还赏赐了他一百两路费,表示对他保全的优待。等朝臣们商议之后,皇帝又说延儒功大于过,免于议罪。延儒最终得以回家。
好家伙,延儒这回麻烦大了!他刚走没多久,给事中郝絅就上奏章弹劾,说是要清除奸臣,矛头直指延儒。皇上当时没理他。后来,山东佥事雷縯祚查办范志完,也牵扯到了延儒。紧接着,御史蒋拱宸又弹劾吴昌时贪污受贿,数额巨大,这案子八成也跟延儒脱不了干系。蒋拱宸还说,吴昌时跟内官李端、王裕民勾结,泄露国家机密,收受巨额贿赂,还经常提前打探皇上的旨意,然后到处宣扬。给事中曹良直也弹劾延儒,列举了十大罪状。皇上当时气得不得了,直接在御中左门亲自审问吴昌时,当场把吴昌时的腿都打折了,可吴昌时就是什么都不承认,皇上还是气得不行。蒋拱宸当着皇上的面指责吴昌时跟宫里的人有勾结,皇上仔细一查,发现还真有这回事,于是把吴昌时下狱判死刑。这下,皇上才动了杀延儒的心思。话说之前薛国观被赐死,说是吴昌时搞的鬼。吴昌时的学生魏藻德新近入阁,很受宠,他恨透了吴昌时,就和陈演一起合伙陷害延儒,到处散布谣言。皇上最终下令撤销延儒所有职务,派锦衣卫把他抓回京城。
当时,老臣王应熊被召回京城,延儒知道皇上这次是真生气了,就在半路上耽搁着,想等王应熊先到京城,希望他能帮忙求情。皇上知道了这事,王应熊到了京城后,皇上直接让他回家了。延儒到了京城后,被关押在正阳门外的一座古庙里,他上疏请求皇上开恩,但皇上没答应。司法部门建议发配边疆,同僚们也纷纷为他求情,可皇上还是不同意。到了崇祯年间的十二月,吴昌时被处死了,皇上又下令让延儒自杀,抄了他的家。
温体仁,字长卿,是湖州乌程人。万历二十六年考中进士。后来改任庶吉士,被授予编修的官职,一步步升迁到礼部侍郎。崇祯初年升任尚书,兼理詹事府的事务。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很谦虚谨慎,但内心却狠毒凶残,心思缜密,让人不寒而栗。
崇祯元年冬天,朝廷要选阁臣,魏藻德(体仁)因为资历浅,没被考虑进去。当时周延儒因为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色,也没被选上。魏藻德觉得皇帝心里肯定对这事有疑问,于是就上奏弹劾钱谦益受贿结党,不适合当阁臣。
早些时候,天启二年,钱谦益在浙江主考,录取了一个叫钱千秋的考生。这钱千秋的考卷,头一场作文里用了一句俗语诗,然后分成了七个意思来结尾,这是个奸诈的人故意这么做的。当时给事中顾其仁揭发了这件事,钱谦益自己也承认了。司法部门惩罚了钱千秋和那个奸诈的人,还扣了钱谦益的俸禄,这事儿当时就结案了。现在魏藻德又把这事儿提了出来,皇帝开始动摇了。
第二天,皇帝在文华殿召见内阁和科道官员,让魏藻德和钱谦益都来。钱谦益没想到魏藻德会弹劾自己,辩解的话说的很无力,而魏藻德气势汹汹地指责钱谦益,话就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接着说:“我的职位不是言官,不该说话,这次选阁臣我没被选上,应该避嫌不说话,但是选阁臣这事关国家大事,关系到社稷安危。钱谦益结党营私受贿,朝中没人敢说,我实在看不下去皇上被蒙在鼓里,所以不得不站出来说。”皇帝一直怀疑朝中大臣结党营私,听了魏藻德的话,连连称赞。但是其他执政大臣都说钱谦益没有罪,吏科都给事中章允儒更是极力争辩,说:“魏藻德现在才跳出来,要是钱谦益该被弹劾,还等到现在?”魏藻德说:“以前钱谦益都是闲职,现在弹劾他,是为了朝廷慎重用人。像章允儒这样说的,才是真正的党羽!”
皇帝大怒,下令礼部拿出钱千秋的考卷,看完后责备钱谦益,钱谦益认罪了,叹息道:“如果不是魏藻德,我差点就犯了大错!”然后皇帝下令把章允儒关进诏狱,并且严厉斥责其他大臣。当时没有大臣敢帮助魏藻德,只有周延儒上奏说:“选阁臣虽然名义上是公开的,但实际上只有几个人说了算,其他人都不敢说话,说了也只会自找麻烦。况且钱千秋的事已经结案了,不必再问其他大臣了。”皇帝于是当天就罢免了钱谦益的官职,并下令议罪。章允儒以及给事中瞿式耜、御史房可壮等人,都被认为是钱谦益的同党,被降职或贬谪。
过了一段时间,御史毛九华弹劾体仁在家的时候,压低价格收购商人的木材,结果被商人告状,说体仁行贿崔呈秀才得以脱身。他还说体仁在杭州修建了魏忠贤的逆祠,还作诗歌颂魏忠贤。皇帝下令让浙江巡抚去调查此事。第二年春天,御史任赞化又弹劾体仁娶妓女、受贿、侵占他人财产等一系列违法行为。皇帝很生气,觉得他们的弹劾言语粗俗,就降了体仁一级,把他调到外地去。体仁请求辞职,他说:“自从跟叶向高的事儿闹起来后,攻击我的官员一个接一个,没有一个人帮我说话,我真是孤立无援啊!”皇帝又把内阁九卿召来质问,体仁和毛九华、任赞化辩论了很久,说这两个人都是叶向高死党的余孽。皇帝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就单独把大学士韩爌等人召到内殿,说这些大臣不关心国家大事,只顾着互相攻击,一定要严惩他们。体仁又极力请求辞职来试探皇帝的态度,皇帝就发诏书安慰他。之后,给事中祖重晔、南京给事中钱允鲸、南京御史沈希诏又接连弹劾体仁热衷于推举官员,压制那些敢于直言的人,维护自己的党羽,但皇帝都不理会。
司法部门把叶向高案的卷宗呈递上来,说叶向高自己先动手,体仁不应该被牵连。皇帝下令重新调查。体仁又上疏说,案子里的那些话都是叶向高写的。于是刑部尚书乔允升、左都御史曹于汴、大理寺卿康新民、太仆寺卿蒋允仪、府丞魏光绪、给事中陶崇道、御史吴甡、樊尚璟、刘廷佐都上疏说:“我们这些人一起审理叶向高案,听证的人有几千,不可能全部都是一个人一手造成的。体仁却欺骗皇上,一心想赢。”体仁看到曹于汴等人的奏疏直言不讳,就不再深入讨论叶向高案了,只是攻击曹于汴等人包庇叶向高。叶向高最后被判处杖刑,允许赎罪;而毛九华弹劾体仁谄媚魏忠贤的诗歌,也最终没有找到证据。当时,体仁因为个人恩怨与许多大臣对抗,一直不肯低头。皇帝觉得体仁很孤立,反而更欣赏他。不久,皇帝就让儒臣入阁。第二年六月,皇帝就任命体仁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魏忠贤因为有魏广微的帮忙,权力越来越大了。一年多以后,吏部尚书王永光退休了,魏忠贤就把他老乡闵洪学弄上去了。凡是跟自己不对付的人,都用部里的名义把他们弄下去,魏忠贤在背后偷偷地支持这事儿。他还提拔御史史褷、高捷,还有侍郎唐世济、副都御史张捷这些人当心腹。他心里嫉妒魏广微的地位比自己高,一直想着怎么扳倒他。
一开始,皇帝杀了袁崇焕,牵连到了钱龙锡,要判他死刑。魏忠贤跟魏广微、王永光一起主张重判,想搞个大案子,结果梁廷栋不敢接这个担子,这事儿就算了。具体情况可以看钱龙锡的传记。后来钱龙锡死罪改判,魏广微说皇帝当时非常生气,救他很难,魏忠贤却假装说:“皇上其实也没那么生气。”那些跟钱龙锡关系好的人,就开始讨厌魏广微了。之后太监王坤、给事中陈赞化接连弹劾魏广微,魏忠贤暗中帮忙,魏广微最终被免职回家了。
当初跟魏广微一起进内阁的何如宠,钱象坤一年多后就退休了,没多久,何如宠也走了。魏广微被罢免后,朝臣们都讨厌魏忠贤专权,劝皇帝重新召回何如宠。何如宠推辞了好几次,给事中黄绍杰说:“君子和小人不能同时存在,何如宠瞻前顾后不敢上任,那魏忠贤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位置了。”皇帝一怒之下把黄绍杰贬到外地去了,何如宠最终还是没答应重新入阁,魏忠贤就成了首辅。
皇上对魏忠贤的宠信真是没话说,魏忠贤的嚣张跋扈,内心却充满了忌惮和不安。他想推荐谁上位,就先暗中让人开头,他自己再顺势而为。要是想把谁搞下去,就先给他点甜头,再利用皇上忌惮这个人,激怒皇上。皇上常常被他蒙蔽,一开始根本没察觉。
姚希孟因为才华和名望,从讲官升迁到詹事。魏忠贤讨厌姚希孟的强势,就捏造他冒充武生的事情,把他贬官,让他去掌管南院。礼部侍郎罗喻义,以前跟方从哲、叶向高一起被推举为阁臣,很有声望。一次,罗喻义在进讲的章奏里写了“左右未得人”这句话,魏忠贤想把这句话删掉,罗喻义坚决不同意。魏忠贤就自己弹劾自己说:“日讲的规章制度应该从简,罗喻义驳回修改,都是因为我不能以身作则。”皇上就让吏部讨论这件事,洪学等官员就说:“皇上圣明,还需要罗喻义多说什么呢?” 罗喻义就这样被罢官回家了。
那时候魏忠贤的余党天天盼着魏忠贤翻案,攻击东林党。正好吏部尚书和左都御史的职位空缺了,魏忠贤暗中指使侍郎张捷推荐参与逆案的吕纯如给皇上。朝臣们都大哗,皇上也很生气。张捷吓得够呛,魏忠贤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就推荐谢升和唐世济担任这两个职位。唐世济后来因为推荐参与逆案的霍维华而被罢官。推荐霍维华也是魏忠贤的主意,从那以后,魏忠贤就更不敢明目张胆地启用逆党了,反而更加忌恨那些不依附他的人。
文震孟因为讲解《春秋》得到了皇帝的赏识,被任命进入内阁。但是,首辅大臣体仁阁老看不惯他,就推荐他党羽张至发来牵制文震孟,同时每天都暗中寻找文震孟的缺点。后来,体仁阁老就利用给事中许誉卿上奏的弹劾奏章,把文震孟赶走了。
在此之前,秦楚地区盗贼起义,朝廷商议设立五个省份的总督,兵部侍郎彭汝楠和汪庆百本来应该前往赴任,但他们害怕不敢去,体仁阁老就包庇这两个人,把设立总督的议案给否决了。后来,盗贼攻打凤阳,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等人建议,让淮安巡抚和操江总兵移兵驻守,体仁阁老又拒绝采纳。结果,盗贼势力越来越大,最终烧毁了皇陵。许誉卿就上奏说:“体仁阁老收受贿赂,包庇私人,导致要害地区出现问题,让皇陵沦为孤注一掷的局面,使先帝陵寝受到惊吓,误国误民,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罪过呢?”体仁阁老本来就忌恨许誉卿,看到他的奏章后更加生气。
恰逢谢升弹劾许誉卿营私舞弊,请求调任北方,体仁阁老拟旨将许誉卿降职,但却故意加重了处罚的措辞。皇帝果然下令革除许誉卿的官职,文震孟极力为许誉卿辩护,大学士何吾驺也帮忙说话。体仁阁老就向皇帝告发文震孟,说文震孟认为言官被罢免是件很荣耀的事,认为朝廷的赏罚不足以起到惩戒作用,这是违背道理、蔑视法律的。皇帝因此把文震孟和何吾驺都赶走了。
文震孟被赶走后,体仁阁老的怨气还没消。庶吉士郑鄤和文震孟一起上奏过建议,两人关系很好,郑鄤的舅舅大学士吴宗达已经退休回家了。体仁阁老就弹劾郑鄤假借神棍的判词,逼迫父亲郑振先打母亲,说这些话是吴宗达教唆的。皇帝大怒,把郑鄤关进了监狱。后来,体仁阁老虽然下台了,但皇帝对郑鄤的怒气依然很大,不等进一步查证,就把他处死了。
滋阳县知县成德是文震孟的学生,因为正直刚强,得罪了巡按御史禹好善,被禹好善诬告弹劾,文震孟为成德鸣不平。体仁阁老就弹劾成德,将他杖责后发配充军。
体仁辅政好几年了,心里清楚朝中不少官员对他有怨言,所以不敢放肆,一直表现得清廉谨慎,来讨好皇上,一点贿赂都不收。可那时候,流寇在京畿地区和中原地区到处烧杀抢掠,边境也战事不断,老百姓日子苦不堪言,他却没拿出什么好办法,反而整天跟那些正直的官员过不去。诚意伯刘孔昭弹劾倪元璐,给事中陈启新弹劾黄景昉,都是奉了体仁的意思。礼部侍郎陈子壮曾经当面批评过体仁,后来因为在议论宗室藩王的事上触怒了皇帝,最后被下狱削职。体仁提拔的那些同僚,个个都是庸才,只为了混个职位,而且还巴结体仁,以求得到皇帝的宠信。
皇上每次问起兵饷的事,体仁就推辞说:“我本来就是靠写文章混饭吃的,皇上不知道我能力不行,把我提拔到这个位置。现在盗贼越来越多,就算死一百次也赔不起这个罪。可我实在愚笨,只能照着皇上的意思拟旨,不敢有丝毫欺瞒。至于兵饷的事,还得靠皇上圣明裁决。”有人说体仁这是在揣摩圣意,体仁就说:“我拟的奏章很多都不切合实际,每次都得经过皇上批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敢揣摩圣意啊!”皇上觉得他为人忠厚老实,就更加信任他了。
自从体仁辅政以后,和他一起做官的,不是生病死了,就是因为别的事离开了。就只有体仁,在位八年,官职做到少师兼太子太师,还升任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官阶是左柱国,还领着尚书的额外俸禄,恩宠之隆,无人能比。但是体仁只顾着刻苦认真地做事,迎合皇上的意思。皇上因为皇陵被盗的事,听信了陈子壮的话,下诏赦免了狱中的官员,吏部上报了一百多人的名单。体仁却吝啬得很,跟皇上说,只放了十几个。到了秋季处决犯人的时候,皇上几次三番地询问,体仁却几乎没有一个翻案的。陕西华亭县知县徐兆麟上任才七天,因为城池失守被判死罪,皇上还有些怀疑。体仁却不肯为他求情,结果徐兆麟就被处死了。皇上担心兵饷不足,体仁就只提倡大家捐献俸禄,用来买马修城。他上呈的密奏,皇上几乎都批复同意。
魏忠贤这个人啊,自己心里也清楚得罪的人太多了,害怕大家把怨气都算在他头上。所以他特别强调,在私底下商量事情的地方,什么话都不能乱说,所有奏章的副本都不能外泄,更不能存档,就想把事情的痕迹都抹掉,这样那些被他陷害的人,朝臣们就未必都能知道了。他当权时间长了,弹劾他的奏章多得数不清,光刘宗周一个人就列举了他十二条罪状、六大奸恶行径,而且条条都有证据。像唐王朱聿键这样的宗室,抚宁侯朱国弼这样的勋贵,还有平民出身的何儒显、杨光先等等,都出来指责他,杨光先甚至准备好了棺材等死。但是皇帝都不理,反而觉得魏忠贤很孤立无援,经常斥责那些敢说话的人来安慰他,甚至还有人因此被打死。后来,庶吉士张溥、知县张采等人发起成立复社,跟东林党互相声援。魏忠贤就利用推官周之夔和奸臣陆文声的弹劾奏章,准备搞一次大清洗。他严厉下令彻查,因为提学御史倪元珙、海道副使冯元飏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办事,都被贬官了。
最后,还有张汉儒弹劾钱谦益、瞿式耜在老家做了不少坏事。魏忠贤跟钱谦益有旧怨,就拟旨逮捕两人,关进诏狱严刑拷问。钱谦益他们情况危急,就向司礼太监曹化淳求救。张汉儒探听到这件事,就告诉了魏忠贤。魏忠贤就密奏皇帝,请求把曹化淳也一起治罪。皇帝把这事告诉了曹化淳,曹化淳害怕了,主动要求彻查此事,结果就查出了张汉儒等人的奸诈行为,以及魏忠贤的密谋。案情上报后,皇帝才明白魏忠贤有党羽。正好朱国弼又弹劾魏忠贤,皇帝下令将张汉儒等人处以极刑。魏忠贤就假装生病,以为皇帝一定会挽留他。结果圣旨下来了,竟然让他回家了。魏忠贤正在吃饭,筷子都掉了,那一年是崇祯十年六月。第二年他就死了,皇帝还很惋惜他,追赠他太傅的官位,谥号文忠。
崇祯末年,福王在南京登基,根据尚书顾锡畴的建议,削去了魏忠贤的赠谥,天下人都拍手称快。后来,根据给事中戴英的建议,又恢复了原样。虽然魏忠贤已经死了,但他以前推荐的张至发、薛国观之流,都效仿魏忠贤,排斥贤能,拉帮结派,国家大事一天天坏下去,最终导致了亡国。
马士英,是贵州贵阳人。万历四十四年,他和安徽怀宁的阮大铖一起考中了会试。又过了三年,马士英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南京户部主事。到了天启年间,他升迁为郎中,先后做过严州府、河南府、大同府的知府。崇祯三年,他又升任山西阳和道副使。崇祯五年,更是升到了右佥都御史,去宣府巡抚。
结果他刚上任一个月,就弄走了几千两公款,去贿赂朝中的达官贵人。这事儿被镇守太监王坤给揭发了,马士英被发配充军。后来就流落到南京去了。那时候阮大铖因为牵扯到叛乱案件,丢了官职很久没做事,为了躲避流寇,他和马士英走到了一块儿,关系处的特别好。
阮大铖,这个人啊,又聪明又狡猾,还很有才华。天启初年,他从行人升到给事中,后来就以忧归(辞职)了。他老乡左光斗当时是御史,名声很大,阮大铖就特别倚重他。天启四年春天,吏科都给事中这个位置空出来了,按资历轮到阮大铖升迁,左光斗也极力推荐他。但是,赵南星、高攀龙、杨涟他们觉得阮大铖轻浮躁动,难以胜任,就想提拔魏大中。结果,阮大铖去了,却被安排了个工科的差事。阮大铖心里很不爽,就暗中巴结魏忠贤,偷偷地递交奏疏,弹劾魏大中。吏部没办法,只好又把阮大铖的名字报上去,这才让他如愿以偿当上了吏科都给事中。
从那以后,阮大铖就死心塌地跟着魏忠贤了,跟霍维华、杨维垣、倪文焕成了铁哥们。他们还一起弄了个《百官图》,就是通过倪文焕送给魏忠贤的。不过,阮大铖也怕东林党攻击他,所以没过一个月就赶紧请求回家了。魏大中掌管了吏科,阮大铖更生气了,私下跟自己熟人说:“我还算好,能及时脱身回家,不知道左光斗会怎么样啊!”后来,杨涟、左光斗这些人被杀害了,阮大铖就到处跟人吹嘘,显摆自己多厉害。没多久,他又被召为太常少卿,到了京城后,对魏忠贤那是毕恭毕敬,但心里又觉得魏忠贤靠不住,每次去拜见魏忠贤,都给魏忠贤的门人塞很多钱,好让他通融。在京城待了几个月,他又请求回家了。
魏忠贤倒台后,阮大铖赶紧写了两封奏疏,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到杨维垣那里。一封是专门弹劾崔呈秀和魏忠贤的;另一封是把七年的事情都算在一起,说天启四年以后,乱政的是魏忠贤,崔呈秀是他的帮凶;天启四年以前,乱政的是王安,东林党是他的帮凶。他跟杨维垣说,如果形势有变,先递交弹劾崔呈秀和魏忠贤的那封奏疏;如果形势还没明朗,就递交那封把七年都算进去的奏疏。当时杨维垣正把东林党、崔呈秀、魏忠贤都当成邪恶势力,跟编修倪元璐互相攻击,收到阮大铖的奏疏后,高兴坏了,就赶紧上交了那封把七年都算进去的奏疏,来壮大自己的声势。崇祯元年,阮大铖被起用为光禄卿。御史毛羽健弹劾他是邪党,他就下台了。第二年,朝廷清算魏忠贤案,阮大铖被判赎罪为民,整个庄烈帝时期,他都被排斥了十七年,一直郁郁不得志。
流寇逼近安徽,阮大铖躲到南京,开始广交江湖侠客,跟他们谈论兵法和剑术,想借此招揽军事人才。无锡的顾杲、吴县的杨廷枢、芜湖的沈士柱、余姚的黄宗羲、鄞县的万泰,这些都是复社里有名的文人,当时正聚集在南京,他们非常痛恨阮大铖,还写了篇《留都防乱揭》来攻击他。阮大铖吓得赶紧闭门谢客,只和他的心腹阮士英亲近来往。
周延儒被朝廷召回,阮大铖带着很多钱到扬州去巴结他,想让他帮忙洗刷自己的污名。周延儒说:“我这次被召回,是因为东林党推荐的。你可是逆案里有名的人,这合适吗?”阮大铖沉思很久,然后说:“瑶草怎么样?”瑶草是阮士英的字,周延儒听后就答应了。崇祯十五年六月,凤阳总督高斗光因为丢失了五个城池而被逮捕治罪。礼部侍郎王锡兖推荐阮士英很有才能,周延儒从中帮忙,阮士英就升任了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庐州、凤阳等地的军务。
永城人刘超,天启年间因为平定安邦彦有功,官升到四川遵义总兵官,后来因为犯错被免职,几次请求复职都没成功。李自成围攻开封的时候,刘超请求招募当地人马一起对抗,于是被任命为保定总兵官,让他带兵去救援。刘超害怕不敢去,就留在家里,还因为私人恩怨杀了御史魏景琦等三家,然后就据城反叛。巡抚王汉去讨伐他,结果被杀了。皇帝就命令阮士英和太监卢九德、河南总兵官陈永福一起前去讨伐。第二年四月,他们包围了刘超的城池,连续作战,刘超的军队屡屡失败,阮士英他们筑起长长的包围圈困住他。刘超在贵州做官的时候和阮士英认识,因为以前的关系,刘超请求投降。阮士英假装答应他,刘超出来投降时,不肯放下佩刀。阮士英笑着说:“你既然要回朝廷,还要这刀干嘛?”然后亲手解下他的佩刀。之后,阮士英暗中抓走了刘超的亲信,刘超就束手就擒了。刘超被押解到京城,最后被车裂处死。当时流寇四起,阮士英在抵御流寇方面屡立战功。
三月十七,北京城破了,皇帝死了。南京的那些大臣们一听这个消息,赶紧就商量着要立个新皇帝。当时福王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都躲到淮安去了,按照辈分来说,应该立福王。可是大臣们心里犯嘀咕,要是立福王,以后可能会有人翻旧账,追究他以前牵扯到的“妖书案”、“挺击案”、“移宫案”等等。要是立潞王,那就没这后顾之忧了,还能借机邀功请赏。暗地里支持立潞王的,是已经被革职的礼部侍郎钱谦益,大力支持立福王的则是兵部侍郎吕大器,还有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姜曰广也同意吕大器。前山东按察使佥事雷縯祚、礼部员外郎周镳也到处游说。
这时候,马士英在庐州、凤阳带兵,他觉得这事儿不对劲,私下里跟负责长江防务的诚意伯刘孔昭,还有总兵高杰、刘泽清、黄得功、刘良佐这些人联系上了,然后公开写信给负责处理政务的兵部尚书史可法,说按照辈分和贤德来说,只有福王合适。史可法当时还没拿定主意。等朝廷大臣们正式开会讨论的时候,吏科给事中李沾揭露了马士英的意图,当面批评了吕大器。马士英也从庐州、凤阳带兵迎接福王,一直送到长江边上,那些大臣们这才不敢再说什么了。说到底,福王能当上皇帝,全靠马士英的功劳。
话说王承恩监国的时候,朝廷要推举内阁大臣。刘孔昭摩拳擦掌,很想得到这个位置,可是法王(指崇祯帝的弟弟福王朱由崧)却说,勋臣没有进入内阁的先例。刘孔昭不服气,就说:“我做不了,史可法凭什么能做?”
于是,史可法就当上了东阁大学士,还兼任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和法王以及户部尚书高弘图一起被任命。史可法还继续督师凤阳。史可法心里很不爽,就让高杰、刘泽清他们联名上书,催促法王去督师淮安、扬州,而他自己留在朝廷辅政,继续掌管兵部,权势震动朝野。没多久,因为在制定策略上立了功,史可法被加封为太子太师,还把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职位荫庇给了儿子。九月,朝廷表彰他在江北多年的战功,又给他加封少傅兼太子太师、建极殿大学士,荫子如前。十二月,又升为少师。第二年,又升为太保。
那时候,中原的州县几乎全丢了,高杰死在了睢州,各地的军队各自为政,毫无统帅。左良玉带着他的军队驻扎在上游,骄横跋扈,心怀异志。而史可法这个人贪婪鄙陋,目光短浅,他又重用了马士英,天天想着报复别人,只顾着揽权谋利,最终导致了国家的灭亡。
一开始,像姜曰广、张慎言这些老资格的官员都还在位上,大家觉得朝廷会按照顺序提拔他们,提升海内名望。可魏忠贤偏偏想提拔自己的心腹——阮大铖。皇帝下令广泛搜罗人才,说那些“逆案”不能轻易议论。魏忠贤就指使孔昭、侯汤国祚、伯赵之龙这些人攻击张慎言,把他赶走,然后推荐阮大铖担任兵部官员。
阮大铖之前在南京,跟守备太监韩赞周关系很好。北京城破了以后,很多太监都逃到南方去了,阮大铖就利用韩赞周的关系,四处结交这些太监。他跟这些太监说,东林党当年是怎么陷害魏贵妃和福王的,让这些太监去跟皇帝告状,暗中打击姜曰广他们。那些太监更是极力夸赞阮大铖有才能,魏忠贤也说阮大铖从山里给他写信,出谋划策,为他洗白,说他跟太监勾结的传闻是假的。于是皇帝就召见阮大铖。阮大铖就上书献上治理长江的策略,列举了三个重要方面、两个结合点和十四个隐患,还自称自己忠心耿耿却被陷害,狠狠地攻击孙慎行、魏大中、左光斗,甚至指控魏大中犯了谋反的大罪。
这时候,大学士姜曰广、侍郎吕大器、怀远侯常延龄等人就出来说阮大铖是“逆案”的主谋,不能召他进京。魏忠贤就为阮大铖辩解,大力攻击姜曰广和吕大器,还拉拢宗室成员统钅类、建安王统镂等人,一起上书攻击他们。魏忠贤觉得大学士高弘图年轻时批评过东林党,应该会支持自己,就说:“弘图先生一向了解我。”高弘图却说,先帝钦定的“逆案”文件不能随便更改。魏忠贤和他争论,高弘图干脆请求辞职。魏忠贤的计划稍微受挫,犹豫了一个多月,最后利用安远侯柳祚昌的推荐,让皇帝同意让阮大铖担任兵部添注右侍郎。
左都御史刘宗周上奏说:“杀害魏大中的是魏忠贤,阮大铖是他的主使。就算阮大铖有才能,我也担心他结党营私,最终会危害国家。阮大铖的升迁,关系到江浙地区的安危,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皇帝下旨严厉斥责了他。没过多久,阮大铖又兼任右佥都御史,巡视长江防线。不久又升任兵部左侍郎。第二年二月,他升任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继续巡视长江防线。
吕大器、姜曰广、刘宗周、高弘图、徐石麒这几个家伙都跟马士英不对付,一个接一个地被罢官回家了。马士英一个人掌握着大权,在朝廷里巴结着田成之类的宦官,在外面又和刘孔昭、朱国弼、柳祚昌这些勋臣,还有刘泽清、刘良佐这些镇将搞在一起,完全听从严嵩的指挥。那些在“逆案”里被牵连的杨维垣、虞廷陛、郭如暗、周昌晋、虞大复、徐复阳、陈以瑞、吴孔嘉这些人,死了的都给追赠了官职,跟张捷、唐世济这些人享受一样的待遇;那些曾经得罪过前朝的张孙振、袁弘勋、刘光斗之流,也被马士英重用,成了他打击言官的工具。朝廷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贿赂,各地不断传来紧急军情,马士英身居要职,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整天就知道打压正直的人,提拔那些坏蛋。
一开始,朝中大臣都用“逆案”来攻击严嵩,严嵩心里非常生气。后来他发现,那些在北京参与叛乱的大臣里,竟然有一些和清流派关系不错的人,于是他就想了个主意,说:“他们搞‘逆案’,我就搞个‘顺案’来对付他们!” 这“顺”字,指的是李自成建立的伪政权的名字。马士英就根据严嵩的意思,上奏弹劾参与叛乱的光时亨等人;光时亨的名声跟东林党沾边,所以马士英就狠狠地弹劾了他。严嵩又诬陷抓捕了顾杲,以及左光斗的弟弟左光先,把他们关进监狱,还弹劾杀了周镳、雷縯祚。当时有个疯和尚叫大悲,说的话颠三倒四的,被负责京营的总督赵之龙抓了起来。严嵩想借这个机会打击东林党和那些跟他有仇的人,于是就编造了“十八罗汉”、“五十三参”的名单,把史可法、高弘图、姜曰广等人的名字都写在了大悲和尚的袖子里,天下人都知道这事儿了,名单上几乎涵盖了所有反对他们的人。钱谦益之前还上书歌颂马士英,还为严嵩说好话,想跟严嵩修复关系,但严嵩还是恨他,也把他列进了名单,打算狠狠地治他的罪。 这案子搞得神神秘秘的,朝中官员都自觉危险,马士英其实也不想搞这么大的案子,就以大悲和尚妖言惑众为由,把他杀了,这才算完。
张缙彦这小子一开始就跟着叛军混,叛军打败了,他偷偷摸摸跑回河南,还吹嘘自己拉起义勇军收复了好几座城池。结果呢,朝廷竟然又给他原来的官职,还让他统领河北、山西、河南三地的军队,权力大的很,可以自己做主。其他那些高级官员,只要给钱,投降叛军的事儿也能一笔勾销,恢复官职。那些老百姓和下级官吏,只要肯花大价钱,也能立马当上大将军。当时老百姓都笑话说:“当官的比狗还贱,督军到处都是!”你看,这赏罚制度乱成什么样了。
清兵打到宿迁、邳州,没过多久就撤兵了。史可法把这事儿报告给了马士英,马士英哈哈大笑,停不下来。旁边坐着个叫杨士聪的,就问他笑什么。马士英说:“你以为这是真的吗?”然后解释说:“这是史可法的高明之处啊!眼看年底了,河防的将领要评功,军队的钱粮要清算,他这是故意让清兵来,好有个借口评功和清算啊!” 卫胤文,当时是侍讲兼给事中,在高杰的军队里监督。高杰死了以后,卫胤文看马士英的意思行事,说史可法督师是多余的。马士英一听,立马提拔卫胤文当兵部右侍郎,还让他统领高杰手下的军队,削弱史可法的权力,史可法更没法施展才能了。
首先,左良玉接到监国诏书,压根儿就不肯接受,袁继咸使劲儿劝他才勉强打开读了一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然后,他让承天守备何志孔和巡按御史黄澍去祝贺,暗地里却打探朝廷的动静。黄澍仗着左良玉的势力,要进宫面见皇帝,当着皇帝的面痛斥士英奸诈贪婪,违法乱纪,还说士英曾经收受张献忠伪兵部尚书周文江的巨额贿赂,被周文江提拔为参将,罪该万死。何志孔也指控士英欺骗皇帝,徇私舞弊,犯下诸多罪行。司礼太监韩赞周呵斥何志孔退下,士英跪下求处罚,黄澍直接用笏板重重地打在他的背上,大声说:“我愿意和这个奸臣一起死!”士英哭喊着,皇帝王(指福王)却久久地摇头不说话。韩赞周立刻抓住何志孔等候皇帝发落。皇帝因为黄澍的话有点动心了,晚上吩咐韩赞周,想让士英让出位置。
士英假装生病,然后贿赂福王府旧部田成等人,哭着对福王说:“皇上如果不是因为马士英才得以登基,如果赶走了马士英,天下人都会说皇上忘恩负义啊!而且,马士英走了,还有谁会为皇上着想呢?”福王沉默了一会儿,就安慰留下了士英。士英也害怕左良玉,请求释放何志孔,并且命令黄澍赶紧回湖广。有个叫刘侨的,以前是都督掌管锦衣卫,后来被发配边疆,是周文江贿赂张献忠,让他得到伪命,做了锦衣指挥使。等到左良玉收复蕲州、黄州后,刘侨剃了头发逃跑了,黄澍却紧追不舍。士英收了刘侨的贿赂,让刘侨诬告黄澍,结果恢复了刘侨的官职,却罢免了黄澍的职务。没多久,因为楚王府中尉的举报,黄澍被抓捕。左良玉命令手下的将领们闹事,想攻打南京索要军饷,顺便营救黄澍。袁继咸为此上书为黄澍申冤,士英没办法,只好撤销对黄澍的逮捕令。黄澍于是躲进了左良玉的军营,左良玉和士英因此结下了仇怨。等到伪太子案发,左良玉就借此机会发动兵变。
太子来了,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来路不正,京城百姓都炸锅了。那时候,还有一个叫童氏的女人,自称是王妃,也被抓进监狱了。地方大员和将军们都上奏章,争论太子的事和童氏的事。 王爷赶紧写了份狱中申诉,到处散发,大家议论纷纷,都说士英等人结党营私,引导王爷不顾伦理纲常。
澍在良玉的军队里,每天晚上都在说太子冤枉的事,请求带兵除掉皇上身边的坏人。良玉也上奏章请求保全太子,指责士英等人是奸臣。 而且因为士英克扣他的军饷,他非常生气,就给各地发了文书,声讨士英的罪行。他又上奏章说:“自从先帝驾崩后,士英就趁火打劫,专权乱政,处处刁难。先帝亲手定下的逆案,士英第一个翻案;先帝亲手烧掉的《要典》,士英又重新修订。他提拔越其杰这种贪官污吏,滥封官职,授予兵权;张孙振这种贪污受贿,该杀头的人,却一下子提拔成京官。其他的像袁弘勋、杨文骢、刘泌、王燧、黄鼎这些人,有的行为像猪狗一样,有的罪行等同于叛逆,他都重用他们。他自己当了首辅,又用自己心腹阮大铖当添注尚书。他还招募死士埋伏在皇城,伪装成禁军,动不动就说废立皇帝由我说了算。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很谦逊,很节俭,很明智,很仁慈,士英却用各种办法迷惑皇上,进献漂亮女人,败坏皇上的德行。他又重用阮大铖,动不动就杀人,像雷縯祚、周镳这些人,都被他整治,牵连甚广。更过分的是,他借着所谓的‘三案’,把所有生平和他过不去的人都抓起来,搞得天下百姓人心惶惶,走路都提心吊胆。现在太子来了,事情真相大白。阮大铖一手遮天,把应该认定的证据都抹杀掉,而他的同伙刘正宗,竟然忍心把十七年的太子,关进监狱。只要有点血性的,都想把士英、阮大铖碎尸万段,为先帝报仇。请求在京城闹市公开处决他们,以泄民愤!”奏章递上去后,他就带兵向东进发了。
士英害怕了,就派阮大铖、朱大黄、黄得功、刘孔昭等人去对付良玉,同时把江北的刘良佐等人的军队撤回来,调往西边。那时清兵不断南下,大理少卿姚思孝、御史乔可聘、成友谦请求不要撤走江北的军队,要赶紧守住淮安、扬州。士英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东林党人,还借口防备江防,想放任叛军入侵吗?清兵来了,还可以谈判;叛军来了,你们这些高官,我和皇上都得死!”他强行否决了姚思孝等人的意见,淮安、扬州的防御更加薄弱了。 后来良玉死了,他的儿子梦庚接连攻陷几个州县,率兵到达采石。黄得功等人和他们对峙,阮大铖、刘孔昭却虚报战功,想邀功请赏,结果清兵已经攻破扬州,逼近京城了。
五月三日,王(指朱聿键,隆武帝)从太平府逃跑了,跑到得功的军队里去。孔昭则砍断关隘逃走了。第二天,士英带着王的老妈——也就是王太后,以及四百个黔州的士兵,逃往浙江。到了广德州,知州赵景和怀疑他们是骗子,就把城门关起来拒不放行。士英直接攻破了城门,抓住了赵景和并杀了他,然后洗劫一番就跑了。他们逃到杭州,守城的官员把总兵府腾出来给太后当行宫。没几天,马士英、朱大典、方国安都慌慌张张地赶来了,这时候得功已经战败身亡了,王也被抓住了。第二天,大家想请潞王监国,但潞王没答应。没过多久,大部队就到了,王带着大家投降了,然后和太后一起往北去了。这就是马士英他们当初想拥立的那个人啊。
杭州城投降后,士英想拜见监国的鲁王,但鲁王的臣子们坚决反对。马士英把朱大典扔到金华,结果也被金华的老百姓赶走了,朱大典只好把他送到严州总兵方国安的军队里。士英和方国安是老乡,之前就在方国安的军队里待过。马士英捋着胡子,拍着巴掌,整天在那儿谈论军事,方国安特别高兴。而士英觉得南明政权的失败,有一半责任在马士英,自己却背负了恶名,心里很恨他。后来,我们的军队打败了士英和方国安。没过多久,士英、方国安又率领残兵败将渡过钱塘江,想偷袭杭州,结果又被我们的军队打败了,淹死在江里的人不计其数。士英带着剩下的士兵想逃到福建,但唐王因为他的罪行太大,没让他进去。第二年,我们的军队在巢湖剿灭了贼寇,士英和长兴伯吴日生都被抓住了,朝廷下令把他们都杀了。这些事情都记载在史书里。马士英跟谢三宾、宋之晋、苏壮等人一起跑到江边投降,跟着我们的军队攻打仙霞关,结果累死在山路上。不过野史记载说士英逃到台州一座山上的寺庙里当了和尚,后来还是被我们的军队搜捕到了。马士英、方国安先后投降。之后唐王逃到顺昌。我们的军队到了之后,搜查龙扛,找到了士英、马士英、方国安父子请求王出关里应外合的密信,于是就在延平城下把士英、方国安一起杀了。马士英当时正在山上游玩,自己撞到石头上死了,尸体也被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