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广东南海人,一开始叫周志新,字日新。朱棣当皇帝后,经常直接叫他“新”,他就干脆把“新”当作自己的名字了,所以还保留着“志新”这个字。洪武年间,他通过贡举考试考进了国子监。后来被任命为大理寺评事,因为善于断案而出名。
朱棣当上皇帝后,周新被提升为监察御史。他敢于直言,弹劾了不少官员。那些达官贵人们都被他吓得够呛,都把他形容成“冷面寒铁”。北京城里,大人们甚至拿他的名字吓唬小孩儿,小孩儿一听就吓得四处躲藏。后来他去福建巡按,上奏请求都指挥使司和卫所不能欺压府县,府县官员和卫所官员见面要互相尊重,那些武官们这才收敛了一些。
之后他又调到北京巡按。当时,朝廷让犯了罪要流放的人在北京的荒地上耕种,但是监禁和发配的流程很复杂,来来回回地等上报,很多人活活等死了。周新就建议,直接让北京的行部或者巡按官员审批放行,避免耽误时间。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还下令允许京城里那些该判刑的人可以花钱赎罪。皇帝很信任周新,他奏报的事情,皇帝几乎都同意。
回朝后,周新马上就被提升为云南按察使。还没等他去云南,就被调到浙江去了。浙江有很多冤假错案,百姓们听说周新来了,都高兴地说:“我终于可以活了!”周新到了之后,果然为他们伸张了正义。周新刚到浙江,马头上就围满了小飞虫,顺着飞虫的轨迹,他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上系着一枚小木印。周新仔细查看了印章,发现是死者的布匹印记。于是他秘密下令大量收购布匹,凡是印记相同的,都抓起来审问,结果把所有盗贼都抓住了。
有一天,周新正在办公,突然一阵旋风把一片树叶吹到案头上,这片树叶和其他树叶都不一样。周新问左右,才知道只有城外一座寺庙里才有这种树叶。那座寺庙离城很远,周新怀疑是和尚杀了人。于是他派人去那座寺庙查看,果然在树下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审问,和尚承认了罪行,最后被处以车裂之刑。还有一件事,一个商人晚上回家,害怕被抢劫,就把金子藏在路边一座小庙的石头底下,回家后把这事告诉了妻子。第二天,他去取金子却发现金子不见了,就来向周新告状。周新把商人的妻子叫来审问,结果发现是商人的妻子与人私通。商人突然回家,她的情夫还没来得及把金子拿走,听到商人说金子不见了,晚上就偷偷地把金子拿走了。最后,商人的妻子和她的情夫都被判了死刑。类似这样的破案事例,周新做了很多。
周新微服私访,结果得罪了当地县令。县令想拷打他,听说廉访使快到了,就先把他关进监狱。周新在狱中跟犯人们打听情况,了解到县令贪污受贿的证据。他对狱卒说:“我是按察使!”县令吓得赶紧道歉认罪,最后被弹劾罢官。永乐十年,浙江西部发生大水灾,通政使赵居任隐瞒不报,周新上奏弹劾了他。夏原吉替赵居任辩解,皇上就下令重新调查,结果查明情况跟周新说的完全一样,于是下令赈灾。
嘉兴出了个土匪倪弘三,他带着几千人马,多次打败官兵,抢劫周边各郡。周新亲自带兵去抓捕,在各个港汊布下木栅栏。土匪们想从陆路逃跑,周新一路追击到桃源,把倪弘三抓获并押解回京。当时,周新廉洁奉公的名声传遍天下。“周廉使”三个字,那是响当当的!
锦衣卫指挥纪纲派个千户到浙江办事,结果贪污受贿,横行霸道。周新想查办他,纪纲却逃跑了。过了一段时间,周新带着文书进京,在涿州遇到了那个千户,把他抓起来关进了州监狱。那千户逃跑了,跑去跟纪纲告状,纪纲就诬告周新犯了罪。皇上大怒,下令逮捕周新。那些锦衣卫的兵丁都是纪纲的私人,一路对他拳打脚踢,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到了京城,周新在皇上面前大声喊冤:“陛下诏令按察司办事,跟都察院平起平坐。臣奉诏捉拿奸邪恶人,为什么反而要治臣的罪?”皇上更加生气,下令杀了他。周新临刑前高喊:“生为正直的官员,死也要做正直的鬼!”最终,他被杀害了。
后来,皇上后悔了,问侍臣:“周新是哪里人?”侍臣回答说:“南海人。”皇上叹息道:“岭南竟然有这样的人才,我竟然冤枉杀了他!”后来,皇上好像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人站在太阳底下,说:“臣周新已经成神了,正在为陛下惩治贪官污吏。”后来纪纲因为罪行被处死,周新被冤枉的事实也就更加清楚了。
周新的妻子很有节操。周新没出名之前,靠缝纫养活自己。等到周新当了官,有一次他妻子参加同僚夫人们的宴会,穿的还是粗布衣服,就像普通的农家妇女一样。其他夫人们都感到很羞愧,纷纷换上了朴素的衣服。周新死后没有留下儿子。他的妻子回到家乡,生活非常贫困。广东巡抚杨信民说:“周志新是当代第一人,难道能让他的夫人整天挨饿吗?”于是经常接济周新的妻子。周新的妻子去世后,在浙江做官的广东人都来参加了她的葬礼。
李昌祺,字祯,是江西庐陵人。永乐二年考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参与了《永乐大典》的编纂工作。当时遇到很多难懂的书籍和疑难问题,大家都来向他请教。后来他升任礼部郎中,又升迁到广西左布政使。因为犯了错误被降职,不久后又得到赦免,恢复了官职。洪熙元年,他被重新任命为河南布政使。他和右布政使萧省身一起严惩豪强恶霸,铲除贪污腐败,疏通积弊,赈灾济贫,几个月的时间政风就大为改观。后来他因为想回家,朝廷已经任命侍郎魏源接替了他的职位。但那时河南正遭受大旱,朝廷大臣们都认为李昌祺为人廉洁宽厚,深受河南百姓爱戴,于是请求重新启用他。皇上就命令他放下丧事,立即赴任,并让他尽力抚恤灾民。正统改元后,他上书朝廷提出了三件事,都得到了批准。正统四年,他退休回家。在家居住二十多年,他谢绝一切公务,隐居不出,家中简陋,只能遮风挡雨,生活也常常捉襟见肘。景泰二年,他去世了。
萧省身,是山东泰和人。他和李昌祺同一年考中进士。洪熙元年,他担任布政使的考核期满,按规定可以获得诰命。但他上奏说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请求将诰命赐予父亲。皇帝很高兴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后来这便成为一个先例。他在河南任职十二年,政绩和李昌祺不相上下。
陈士启,字雷,也是山东泰和人。永乐二年考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升任礼部郎中。当时的尚书吕震为人阴险刻薄,属下官员都很害怕他,对他唯唯诺诺,唯独陈士启对他毫不屈服。
永乐十二年三月,吏部报告说布政司和按察司有很多空缺的官职。皇帝说:“布政使和按察使,是我的地方大员啊!方圆几千里地,却只有几个人在管理,应该从朝廷大臣中挑选贤能的人,分别任用他们。”于是,很多六部郎中和给事中被外派担任监司,大约有二十多人,而陈士启被任命为山东右参政。他尽心尽责地处理政务,从不追求虚名。督促徭役和赋税,从不催促逼迫。青州发生饥荒,他上疏请求朝廷赈济粮食。朝廷派使者前往视察,结果发现饥民数量比他上报的还要多。陈士启又上疏请求朝廷,先将粮食发放给灾民,然后对使者说:“如有罪责,我一人承担。”朝廷最终采纳了他的建议。
唐赛儿造反,结果被抓进监狱,关了几个月后又被放出来了,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后来高煦图谋不轨,有个叫士启的人,从青州连夜赶到京城,把情况报告给了三司,然后三司又把这事儿禀报给了皇帝。高煦被抓之后,他就开始处理高煦的余党,安抚百姓。这些事情办完后,皇帝又让他去清理山东的兵籍。宣德六年,他在任上去世了。
应履平,是奉化人,建文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德化县知县。后来官至吏部郎中,又外放做了常德知府。宣宗皇帝登基初期,提拔他做了贵州按察使。他到任后,就大力铲除贪官污吏,多次上奏章批评时政。以前有个规矩,都督府派人到外地去办事,必须拿着内库的勘合文书,交给都司,然后才能下去到卫所,不能私自行动。可是到了后来,军府越来越嚣张,使者们拿着关文到处跑,跑到各个卫所,搜刮军队的钱财。宣德七年,应履平上书抗议说:“设立勘合制度,就是为了防止欺诈。现在右军府派到贵州的人,都不遵守以前的规矩,小人就借机横行霸道,欺骗冒领,怎么能够查处呢?”宣宗皇帝很欣赏他的话,都督陈政因此引咎辞职。皇帝下令让各部门永远遵守这个制度,军府这才收敛了一些。
山云镇守广西,以防备蛮族入侵,每年要从贵州调一万兵过去,春秋两季轮换,逃跑的士兵很多,就用原卫所的士兵来补充,也不追究逃兵的责任。应履平上奏说:“贵州四面都是苗蛮地区,军队本来就空虚,万一有紧急情况,拿什么去作战防守?现在卫所的士兵逃到广西去了,又用留在卫所的士兵来补充,要不了几年,贵州的军队就要空了,边疆的战乱就要爆发了。”皇帝于是下令严厉责备广西各卫所,追回逃兵,等兵员足够了再遣返回去。同时,取消了贵州的戍卒制度。山云,是个有名的将领,镇守广东有功,看不起应履平这个书生。正统元年,应履平弹劾山云弄权,擅自专权,皇帝下令让山云自己陈述情况。山云大吃一惊,引咎自责。皇帝宽恕了他。
第二年,应履平又上书提出了四件事:第一,镇远六府,从湖广改属贵州后,应该吃四川的盐,可是四川的路途遥远,还是吃淮盐比较方便;第二,军队的粮食供应在重庆,而水路不通,容易造成轻装简从,增加损耗,请求用镇远秋季的粮食供应湖广的军队;第三,停止黎平各府每年供应黄白蜡;第四,贵州刚开发,三司的月俸只有一石米,现在粮食逐渐充裕了,请求增加俸禄。皇帝都同意了他的建议。
当时,官员出差办事,按规定是不给驿站马匹的。林大人觉得租车船太麻烦老百姓,就请求给驿站方便。他还因为军队兵力不足,建议让卫所官兵里犯了死罪或流放的罪犯,都送到镇将那里去立功赎罪,期满再回到军队;边防军队里犯了盗窃罪的,还有土官和百姓与官兵一起犯了轻罪的,都可以交纳粮食来冲抵罪责,补充军需储备。皇上都同意了他的建议。三年后,他升迁为云南左布政使。当时麓川用兵,他屡次立下战功。八年后,他告老还乡退休了。
林硕,字懋弘,福建福州人。永乐十年考中进士。一开始当了御史,到山东去巡视。宣德初年,他又到浙江去巡视。他做事非常严格认真,很快就被提升为按察使。有个千户汤某和宦官裴可烈勾结起来做坏事,林硕要依法惩治他们。结果那个宦官诬陷林硕毁坏圣旨,把他抓了起来。林硕叩头说:“我以前当御史的时候,只是七品官。现在升任按察使,已经是三品官了。我日夜努力工作,想报答皇上的恩情。那些小人看不惯我,想把我弄走,请皇上明察!”皇上被他的话感动了,说:“朕本来还没相信,只是想召你当面问问清楚罢了。”于是立刻释放了林硕,恢复了他的官职,并斥责了裴可烈。林硕在浙江待了很久,老百姓都很感激他。
正统三年,林硕因为错误地引用赦免的条例释放了一个死囚,被佥事耿定弹劾。被抓起来审问后,他交了罚款,重新恢复了官职。那年冬天,他升迁为广东布政使,还没来得及上任就去世了。后来,宁波知府郑珞弹劾裴可烈违法乱纪,裴可烈最终被罢免了。
况钟,字伯律,靖安人。他最初在吏部工作,尚书吕震很欣赏他的才能,推荐他做了仪制司主事。后来升迁为郎中。宣德五年,皇上觉得很多郡守不称职,苏州等九个府缺了官,而这些地方都是重要的战略地区,就命令各部院官员推荐廉洁能干的人去担任。况钟得到尚书蹇义、胡濙等人的推荐,被提升为苏州知府,皇上还特地赐给他诏书送他上任。
苏州的赋税负担太重了,那些有钱有势的坏家伙们钻法律空子谋取私利,简直是无法无天,治理起来非常困难。钟大人被调到苏州府任职。刚到任,一大群官员就围着他,等着他批阅公文。钟大人装作没看见,左右的官员问他怎么办,他就说:“照你们平时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那些官员大喜过望,以为新来的太守是个糊涂虫,好骗。
三天后,钟大人把他们叫来训斥道:“之前某件事应该办的,你们却阻止我;某件事应该停止的,你们却强迫我办。你们这些家伙长期以来玩弄文字游戏,罪该万死!”当场就打死了几个人,把那些贪婪、残暴、无能的属下官员都赶走了。整个苏州府都吓了一大跳,人人自觉遵守法令。钟大人这才开始减轻繁重的赋税,制定新的规章制度,凡是那些对百姓不利的事情,他都上书朝廷陈述。
清朝的御史李立和军队横行霸道,同知张徽也跟着胡作非为,动不动就用酷刑压迫百姓。钟大人上书朝廷,为一百六十多人免除了罪责,还为一千二百四十人免除了终身服役的徭役。苏州府下属的县,拖欠了四年的赋税,总共七百六十多万石粮食。钟大人请求用钱来折算,但被上级部门否决了,不过从那以后,赋税确实减轻了不少。他又上奏说:“最近朝廷下令招募人员耕种官民荒地,官田和民田的赋税标准一样,无人耕种的田地就免除赋税。昆山等县的百姓因逃亡或从军而被除名的,共有三万三千四百多户,遗留下来的官田有二千九百八十多顷,应该减免十四万九千多石的税收。其他的官田被海水淹没,但赋税还在征收,应该按照圣旨执行。我管辖的七个县,秋粮总共二百七十七万九千多石,其中百姓缴纳的只有十五万三千多石,而官府征收的却高达二百六十二万五千多石,有的田亩甚至征收高达三石粮食,轻重如此不均。洪武、永乐年间,朝廷下令在北方驿站征用马匹,前后共四百多匹,约定三年后归还,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马匹死了就补上新的,根本没有休止的时候。工部征收三梭阔布八百匹,浙江十一府只征收一百匹,而苏州却要征收七百匹,请求皇上责令有关部门处理。”皇上全部准奏了。
那个时候,朝廷多次下令减免苏州、松江地区的赋税。钟祥和巡抚周忱一起认真地制定计划,奏请朝廷免除了七十多万石的赋税。周忱做的所有好事,钟祥都全力协助完成。他们积攒在救济农户的仓库存放的粮食,每年都有几十万石,除了用来救济灾荒,还用来代替老百姓自己筹办的杂役和拖欠的租税。钟祥为政,细致周密。他曾经设立两本账簿,记录老百姓的善恶行为,以此来进行奖励和惩罚。他还设立了关卡查验凭证的账簿,防止出入关口的欺诈行为;设立了运输粮食的账簿,防止运输人员侵吞盗窃;设立了馆舍人员的账簿,防止他们无理要求。他兴利除害,从不遗余力。铲除豪强,扶植善良百姓,老百姓都把他当作神一样敬仰。
之前,朝廷派来的宦官为了织造采办以及购买花木禽鸟,络绎不绝地来到苏州。县丞以下的官员,动不动就遭到鞭打捆绑。而卫所的将士们,经常欺压百姓。钟祥在任期间,这些人都收敛了行为,不敢放肆。即使是上级官员和其他省份的官员路过苏州,也都对他敬畏三分。
虽然钟祥出身寒微,是从刀笔吏做起的,但他重视学校教育,尊重文人,很多寒门学子都得到了他的帮助。有个叫邹亮的人,献诗给钟祥。钟祥想要推荐他,却有人匿名写信诋毁邹亮。钟祥说:“这是想让我赶紧把邹亮的名声做起来啊!”他立即把邹亮推荐给了朝廷。邹亮被朝廷召见,授予吏部和刑部的司务官职,后来升迁为御史。
一开始,钟祥做官的时候,吴江人平思忠也从吏员做起,担任吏部司务,曾经对钟祥有过恩惠。等到钟祥升官后,多次召见平思忠,对他非常恭敬,并且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侍奉他,说:“我不是没有仆人,只是想借此机会报答您的恩情罢了。”平思忠家境贫寒,从没有因为过去的交情而向钟祥求过什么。人们都称赞他们两人都很贤德。
钟祥曾经因为母亲去世而丁忧,苏州的百姓到京城请求朝廷留下他。朝廷下诏让他复职。正统六年,他的任期满了,应该升迁了,苏州的百姓有两万多人,跑到巡按御史张文昌那里,请求朝廷让他继续担任苏州知府。朝廷下诏给他加封正三品俸禄,仍然让他继续管理苏州府的事情。第二年十二月,钟祥在任上去世。百姓官员一起痛哭,为他建立了祠堂。
钟祥刚正廉洁,一心为民,之前在苏州做官的,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钟祥之后,李从智、朱胜相继担任苏州知府,都奉诏办事,但是朝廷的诏书委任,不如钟祥时期那样周全了。
李从智,宜宾人。
朱胜是金华人,为人清廉、安静、精明,下属不敢欺骗他。他曾经说过:“如果官员贪污,我就不多收文书;如果下属贪污,我就不让他们使用刑杖;如果狱卒贪污,我就不关押囚犯。” 因此,官府清廉肃正,百姓安居乐业,社会风气也因此好转。他在任七年后,被破格提升为江南左布政使。
最初和他一起被推荐的还有很多人,比如户部郎中罗以礼去西安任职,兵部郎中赵豫去松江任职,工部郎中莫愚去常州任职,户部员外郎邵旻去武昌任职,刑部员外郎马仪去杭州任职,陈本深去吉安任职,御史陈鼎去建昌任职,何文渊去温州任职,他们都获得了朝廷的命令,可以乘坐驿站的车辆前往任所。
陈本深,字有源,是宁波人。永乐初年,他通过乡试考中,进入国子监学习。后来被授予刑部主事的职位。他擅长侦破案件。京畿地区发生一起盗窃杀人案,凶手潜逃。有关部门抓捕了十八个无辜的人关进监狱。陈本深运用计谋抓获了真正的凶手,十八个无辜的人都被释放了。之后他升迁为员外郎。
他和况钟等人一起被朝廷任命为知府,陈本深被任命为吉安知府。吉安有很多豪强,喜欢互相告状。恶霸彭抟等十九个人横行乡里,陈本深派人与他们套近乎,邀请他们喝酒,然后在后堂埋伏武士,将他们全部杀死,并将他们的尸体拖出来,全城都震惊了。乐安县的大盗曾子良占据大盘山,手下有上万人。陈本深设下埋伏,大败曾子良,将其斩杀。
陈本深为政注重大局,不屑于处理琐碎小事。那些大恶霸被消灭后,府中就没什么事了。他每天早晨起来,击鼓上堂,如果官员没有什么事情汇报,他就击鼓宣布休息。如果有诉讼案件,他就把当事人叫到面前,分析案情曲直,然后让他们离开,他也不收受状纸。即使是三尺高的孩子,如果有冤屈,也可以直接向他陈述。久而久之,百姓都不再喜欢打官司了。他尤其尊重士人,修缮了学宫,并奏请为先儒欧阳修、周必大、杨邦乂、胡铨、杨万里、文天祥修建祠庙。正统六年,他任满九年,应该升迁了,吉安的百姓请求他留下,朝廷下诏给他正三品俸禄。有一天,知府衙门前有百姓嫁女儿,陈本深听到鼓乐声,笑着说:“我刚来的时候,这里的孩子还在吃奶呢,现在都嫁人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于是他就请求退休了。他在吉安前后任职十八年,离开后,吉安百姓为他立像祭祀。
罗以礼,是桂阳人,永乐十三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朝廷当郎中,后来被派去当西安府的知府。他遭遇丧事,就调任绍兴府。后来又因为丧事离开官职。 接替他的人不称职,老百姓都非常想念他,就上奏朝廷请求重新启用罗以礼。皇帝下旨让他复职。任期满了之后,官职升了一级,又让他继续担任知府。之后,他又调任建昌府知府。他到哪里,老百姓都对他非常感激。他在三个郡当知府,一共做了二十七年,才退休。
莫愚,是临桂人。乡试考中后,当了郎中,然后被派去常州当知府。他上奏朝廷,请求减少宜兴每年进贡茶叶的数量,禁止官吏欺压地方官员,并且严格审查上级官员的推荐和弹劾是否属实。这些奏请都被皇帝批准了。常州有个叫陈思保的少年,十二岁,世代以打渔为生。他父亲和哥哥犯了抢劫罪,思保当时也在船上,官府认为他也参与了犯罪,要判他死刑。莫愚就上书说:“这孩子只是跟着父母兄弟,并不是同伙。难道要因为这件事,让全家都流离失所吗?”宣宗皇帝下令释放了他,并对大臣们说:“这位知府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有仁心啊!”正统六年,莫愚的任期满了,常州百姓请求他留下,巡抚周忱把这件事上报朝廷。皇帝下旨让他升了两级,又让他回常州继续任职。
和莫愚同时在常州担任同知的是潞城人赵泰,字熙和。他乡试考中后进入国子监学习。后来在都察院工作过,被任命为常州同知。他疏浚了孟渎河和得胜河,修建了魏村闸。周忱和况钟商议减轻苏州的赋税,赵泰也检查了常州官田的租税,请求一起减轻。后来他升迁为工部郎中,被派去堵塞东昌决开的河堤。周忱推荐他协助管理漕运,他更加勤勉地工作。不久之后,他就因病去世了。
彭勖,字祖期,是永丰人。七岁的时候,他到佛寺里却不拜佛。和尚强迫他拜,他斥责道:“那些和尚不穿衣服,光着脚,我为什么要拜他们!”
永乐十三年,他考中了进士。他爹妈年纪大了,他就请求朝廷给他安排个离家近一点的差事方便尽孝,结果被任命为南雄府的教授。他住的学舍后面有个祠堂,经常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学舍里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去祭拜,他觉得这不对劲,就下令把祠堂拆了,把里面的东西都烧了。
满考期满后,他又被调到建宁府做教授。建宁府的副使王增生病了,有个医生叫许宗道,就诬陷学生游亨用巫术害王增,还说学舍旁边有个五郎祠堂是证据。王增一听就火了,把游亨全家七口都抓起来判了重罪,还把祠堂附近四百户人家都抓了起来关进监狱。他挺身而出,据理力争说游家根本不是搞巫术的,五郎也不是什么邪神,根据郡志记载,五郎是当初捐地筑城的人。王增听了很吃惊,就让人去查阅史料证明,结果发现真是这样,他羞愧万分,赶紧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建宁府是朱熹的故居,有个祠堂却没人祭拜。他上书请求朝廷每年春秋两季都祭祀朱熹,并且免除朱熹后代的徭役。他还创办了尊贤堂,祭祀胡安国、蔡沈、真德秀三位先贤。建宁府的学子们学习的风气一下子就兴盛起来了。
正统元年,杨士奇推荐他,朝廷召他进京做了御史。当时朝廷刚设立提学官,就让他负责督导南直隶的学校。他认真制定教学规章制度,南直隶的学风为之一振。他上奏朝廷说:“朝廷的祭祀活动,都应该按照礼部规定的来。现在修建斋宫祭祀梁武帝,设醮祭祀宋徽宗,这些做法都不妥当,应该全部取消。同时,应该禁止新建庵院,停止给僧尼发放度牒。”他还说:“真定、保定、山东地区,有上万百姓逃往凤阳、颍州,这都是因为当地官吏隐瞒灾情,残酷盘剥百姓造成的,希望朝廷能够给予他们更多的关怀。考核地方官吏的政绩,应该以当地户口增减作为最重要的标准。”他还建议在南京设立各卫的武学。这些建议都被朝廷采纳了。他到各地任职的时候,都会修缮先贤的坟墓和祠堂。
他母亲去世后,他回家守孝,由孙鼎代理他的职务。守孝期满后,他又被起复,改任吏部考功郎中,后来外放山东做副使。土木堡之变时,他多次上奏朝廷,提出关于军事方面的建议。因为他正直敢言,不被当时的权贵所容,最终选择辞官归隐。
孙鼎,字宜铉,是江西庐陵人,永乐年间考中了举人。后来做过松江府的教授。正统八年,杨溥推荐他当了御史,负责江南地区的学政。他设立了一个叫“本源录”的记录,专门记下学生们的好行为。他巡视各地的时候,从不张扬,总是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学生们来拜见他,他就关上门考考他们,当场就决定他们的名次。学生们考试完回家,榜单已经贴在街上了,那些想走后门的人根本没机会。通州闹旱灾,他上奏朝廷,免除了三千四百多石的赋税。英宗皇帝北狩的时候,孙鼎辞去了考试官的职务,对学生们说:“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应该举行簪花宴,但是现在朝廷正处于危急时刻,我不敢让你们参与这种不合适的活动。”然后他就请学生们喝茶,并亲自把他们送出考场。之后,他又上书朝廷,请求跟随皇上,效忠国家,战死沙场,但没有得到批准。没过多久,因为父母年迈,他就告老还乡了。知府张瑄上书朝廷说:“孙鼎孝顺父母,堪比曾参、闵子骞;学问造诣,可与朱熹、程颐相比,应该让他担任一些重要的职位。”但是皇帝没有同意。天顺元年,孙鼎在家中去世了。
夏时,字以正,是浙江钱塘人,永乐十六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户科给事中。洪熙元年,朝廷讨论修改钞法。当时夏时力言修改钞法会扰乱市场,对国库也没有好处,他的奏疏被压了下来。结果钞法果然失败了,很多人因此触犯了法律。修改钞法的议案最终被搁置。皇帝后来想起了夏时当时的谏言,就让他陪同皇太子去祭祀孝陵。路上遇到灾荒,夏时就立即向皇太子禀报,并拿出粮食赈灾。后来,夏时在南京户科留任。
宣德初年,夏时有一天上书三次,皇帝很高兴,就让他担任尚宝司署理,同时兼管吏、礼、兵、刑四科的事务,处理各种政务,没有一件事情耽搁。皇帝又让他核查后湖的黄册,夏时提出了十四条建议。邳州、徐州、济宁、临清、武清等地发生旱灾,夏时及时上奏,朝廷就派官员去赈灾。不久,夏时升任江西佥事。正统三年,他上奏说:“现在的官吏大多滥用刑法,冤枉无辜的人,破坏社会秩序。请求让御史和按察司的官员审查所有囚犯,释放冤假错案中的受害者,并追究枉法官员的责任。”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夏时升任参议。正统七年,他又上奏了六条救济百姓的建议,很多都得到了采纳。正统十二年,因为得到大臣们的推荐,他被破格提拔为广西左布政使。前后他上奏的奏疏还有十多篇,虽然没有全部被采纳,但天下人都敬佩他敢于直言。他不到七十岁就退休回家了,后来去世了。他担任江西佥事的时候,还将知州柯暹编写的《教民条约》和《均徭册式》刊印颁布,百姓们都从中受益。
黄润玉,字孟清,是宁波人。他从小就品行端正,心地善良。五岁的时候,母亲生病,他整夜守着,都不睡觉。十岁的时候,路上看到有人遗落的钱财,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走过去了。永乐年间,朝廷要迁移南方富裕人家到北京,黄润玉请求代替父亲去,官府觉得他年纪太小,不同意。黄润玉说:“父亲年纪一天天大了,而我年纪一天天长了。”官府被他的话感动了,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十八年后,他在顺天府乡试中考中了举人。后来被授予建昌府学训导的官职。父亲去世后,他辞官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又改任南昌的官职。宣德年间,朝廷推荐他做了交趾道御史。他到湖广去巡察,弹劾了从两司到下面的不称职的官员,多达一百二十多人。
正统年间,朝廷下诏推举提学官,杨士奇推荐了他,他被提升为广西佥事,负责督察学校教育。当时恰逢盗寇起兵,有个都指挥使竟然疯狂掠夺百姓子女,多达上万人口,黄润玉立刻上奏弹劾,把那些被掠夺的人口都追了回来。副使李立滥杀无辜,导致数百人丧命,黄润玉也为他辩解,最终得以释放。南丹卫地处深山之中,驻守的士兵因为瘴气而大量死亡,黄润玉上奏朝廷,请求将他们迁移到地势开阔的地方。
母亲去世后,黄润玉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他又被起用为湖广的官员。他弹劾了巡抚李实以及他的两个亲信。李实怀恨在心,奏报说黄润玉不熟悉刑律,于是黄润玉被贬为含山县知县。后来,因为年老,他辞官回家。回家后过了二十年,享年八十九岁去世。后人称他为“南山先生”。
杨瓒,蠡县人,永乐年间考中进士。他担任赵城县令期间,政绩在山西省名列前茅,因此被破格提拔为凤阳知府。正统十年,朝廷对全国官员进行考核,选拔那些品行高尚、政绩卓著的官员,杨瓒与王懋、叶锡、赵亮等人一起被选拔出来。凤阳是皇帝的老家,很多勋臣和将领的子孙都经常违反法令。杨瓒请求设立户籍,登记出入人员,从此以后,这些人开始遵守法纪了。
杨瓒认为民间有许多有才能的年轻人,请求增加生员名额,不要限制数量。礼部采纳了他的建议,允许那些通过考试的人进入附学学习。全国各地的学校有了附学生,都是从杨瓒的建议开始的。后来,他被提升为浙江右布政使。他和镇守侍郎孙原贞一起平定了陶得二的叛乱。景泰二年,杨瓒认为湖州等府的官田赋税过重,请求平均一下,减轻百姓的赋税负担,同时严禁隐瞒田亩数量的欺诈行为。朝廷下令他和孙原贞一起督办此事,最终使田赋得到了平衡。不久之后,他去世了。
王懋,是河南修武人,永乐年间考中进士,后来当上了海丰县令。之后又升迁到西安府当知府,政绩也很出色。
叶锡,是浙江永嘉人,宣德五年考中进士。先在吴县当县令,因为政绩突出被提升。后来一些坏人到朝廷诬告他,要抓他下狱。吴县的老百姓一起到京城为叶锡喊冤,朝廷才让他继续任职,并将诬告者治罪。不久,叶锡升迁为宁国府知府。当时赵亮也在吴县当典史,也因为政绩突出受到表彰,两人还一起被朝廷宴请赏赐,当时人们都觉得这是很荣耀的事。叶锡任期满了之后,又升迁回吴县当知县。
刘实,字嘉秀,是江西安福人,宣德五年考中进士。三年后,他被选为庶吉士。正统年间,他被任命为金华府通判。当时正值荒年歉收,他请求朝廷免除赋税,并且赎回被卖掉的饥民子女。义门郑氏家族人丁兴旺,但生活却很贫困,刘实还帮助他们解决因承担山西邮传的马匹和丁役而造成的困境。他母亲去世后,他在墓前守孝三年,守孝期满后,他被任命为顺天府治中。
景泰年间,朝廷大臣推荐刘实有才学,于是召他进京参与修撰《宋元通鉴纲目》。刘实为人正直耿介,对于自己认为不对的事情,即使是达官贵人也毫不退让。但他也有点自以为是,看到同事们编撰的内容有错误,就大声嘲笑,声音甚至传遍了整个朝廷,所以很多人因此忌讳他。
天顺年间,刘实回到原来的岗位。四年后,他升迁为南雄府知府。南雄府的商税收入非常多,以前知府都会把这笔钱据为己有。但刘实却从不贪污受贿。后来有宦官来到南雄,向朝廷进谗言诬陷他,府里的官员也跟着参他一本,想羞辱他。百姓们却都拥护他,把他护送出来,那个宦官感到很羞愧,想召见刘实道歉,但刘实没去。宦官离开南雄到韶州后,听说韶州人说:“南雄知府要到朝廷告状了!”宦官害怕了,赶紧上奏朝廷,诬告刘实毁坏圣旨,犯了大不敬的罪名。刘实被抓进诏狱。刘实从监狱里上书皇帝说:“我当官三十年,从未带着妻儿眷属,吃粗茶淡饭,穿粗布衣衫,一心为国家爱护百姓,不忍心让他们受苦,因此得罪了朝廷使者。”皇帝看完奏章,心里稍微缓和了一些,释放了刘实,但刘实最终还是郁郁而终。
刘实一生清廉自守,即使政务繁忙,也从不放弃读书。士大夫们都很敬重他的学识和品德。他死后,南雄百姓为他感到悲痛,并为他建立祠堂祭祀。他的孙子孙丙,另有传记记载。
陈选,字士贤,是临海人。他爸爸陈员韬,是宣德五年考中的进士,当过御史。 他去四川巡视的时候,罢免贪官污吏,提拔清廉正直的官员,还为四十多个被冤枉判死刑的人平反昭雪。正统年间后期,朝廷大军征讨邓茂七的时候,陈员韬去安抚百姓,释放了被诬陷为贼寇的千余户人家。 当时都指挥蒋贵想行贿,都督范雄因为生病不能带兵打仗,都被陈员韬弹劾罢官了。后来,他还当过广东右参政和福建右布政使。广东刚刚经历了黄萧养的叛乱,福建也刚刚平息了寇盗,陈员韬到任后,都认真地安抚百姓,教化人民,深得民心。
陈选从小就为人正直,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一心想成为圣贤。天顺四年,他乡试考第一名,中了进士。 然后当上了御史,去江西巡视,把所有贪污腐败的官员都罢免了。 当时人们都说:“以前有韩雍,现在有陈选。” 后来,广东的盗寇涌入赣州,陈选上报朝廷后,不等朝廷回复,就派兵平定了叛乱。
宪宗皇帝登基后,陈选曾经弹劾过尚书马昂、侍郎吴复、鸿胪卿齐政,还为修撰罗伦、学士倪谦、钱溥等人说情。虽然他说的有些话没有完全被采纳,但是当时的人都对他敬畏三分,很怕他。 后来,他被任命为南直隶学政,负责督导学校教育。他在学宫颁布了冠礼、婚礼、祭礼、射礼的仪式,要求学生按时学习这些礼仪。他还编写了《小学集注》来教导学生们。他巡视各州县时,总是住在学宫里,晚上还巡视学宫的各个房间,查看学生们是否认真学习。他还取消了考试时卷面不署名的陋习,说:“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么能让人相信你呢?”
成化六年,陈选升迁为河南副使。不久后,他又改任督学,在河南推行跟南直隶一样的教育制度。 有一次,汪直巡视地方,所有从都御史以下的官员都去拜见他,只有陈选对他拱手行礼,没有下跪。汪直问他:“你是哪个官?”陈选回答说:“提学副使。”汪直说:“你的官职比都御史还大吗?”陈选说:“提学官职怎么能跟都御史相比呢?我只是忝列人师,不敢自贬身份受辱。”陈选说话语气强硬,当时很多学生都聚集在衙门外面。汪直被陈选的气势吓住了,只好客气地打发他走了。
话说过了很久,他升迁到了按察使。他处理案件,轻罪犯放了几百人,很多重刑犯也都被平反,监狱都空了。他的政绩简单明了,唯独对贪污受贿的官员毫不手软。不过,即使受贿超过一百两黄金的,最多也就判个六七年的刑。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坏人既怕钱财被没收,也怕丢了性命,如果把所有受贿的钱都用来贿赂权贵,那法律就形同虚设了。”后来,他又历任广东左布政使和右布政使。肇庆发生大水灾,他没等朝廷报告,就立刻下令发放粮食赈灾。
二十一年,朝廷下令减少贡赋,但是市舶监中官韦眷上奏请求让六十户均徭户额外供应一些物品。选侍郎和韦眷为此争执,皇帝命令韦眷减少一半,韦眷因此很生气,记恨上了选侍郎。有个番人马力麻,假称是苏门答剌的使臣要来进贡,实际上是想私下交易。韦眷因为能从中得到巨额贿赂,就想答应他,选侍郎立刻把他赶走了。撒马儿罕的使者从甘肃进贡了一只狮子,想经广东海路回国,还说想去满喇加再买些东西回去进贡。选侍郎上书说不能答应,否则会让外国轻视中国。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韦眷因此更加怨恨选侍郎。
之前,番禺知县高瑶因为贪污韦眷与番人交易的巨款被选侍郎揭发,选侍郎还上报朝廷表彰了他。这时,韦眷诬告选侍郎和高瑶勾结贪污。朝廷派刑部员外郎李行和巡按御史徐同爱前去调查。选侍郎曾经罢免过一个叫张褧的官员,韦眷认为张褧会怨恨选侍郎,就唆使他作伪证陷害选侍郎。张褧坚决不肯,被拷打折磨,也没改变说法。李行和徐同爱害怕韦眷,最终按照韦眷的奏章定罪,选侍郎和高瑶都被逮捕。几万百姓哭泣着拦阻,使者们才得以强行带走他们。到了南昌,选侍郎病倒了。李行阻挠他的治疗,最终,选侍郎去世了,享年五十八岁。
编修张元祯为选侍郎料理后事,为他入殓。张褧听说选侍郎死了,非常悲伤,于是上书说:
我听说,言语的力量可以熔化金属,毁坏筋骨。我私下里认为,前任知县选某,他怀抱忠义,独自处于邪恶势力之中,独立在众人的憎恨之地。太监眷某通番卖国的事情败露,知县按律法处理他。选某上书表彰奖励知县,以此激励那些贪婪懦弱的官员,这本来是贤能的监司应该做的事情。可是都御史宋旻和他那些同僚却胆怯怕事,纵容奸邪,导致眷某嚣张跋扈,污蔑清流。负责调查的官员只是敷衍了事,最终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我原本只是个小吏,因为犯错触犯了法律,被选某罢免,这完全是我咎由自取。眷某因为我怨恨选某,就重金贿赂我,虽然我是个小吏,但我敢于保持清白的心。眷某见我不可收买,就指使手下逮捕我,把我关起来审问,拷打了一个多月。我忍着死也要上天喊冤,始终没有改变口供。他的手下就依附眷某的话,编造文章弹劾选某,说他调查灾情不实,擅自发放仓储的粮食,包庇下属官员,意图报答眷某。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那就是把姜子牙比作夏姬,把伯夷比作庄蹻一样荒谬了!
几年以前,岭南地区发生地震和洪水,百姓房屋被冲毁。各郡县上报灾情,老百姓饥饿难耐,盼望朝廷救济。可是抚按、藩臬等官员却好像不知道一样。只有选某独自忧心忡忡,吃不下饭,认为如果慢慢地去调查,百姓就要饿死了,所以才想方设法请求救济,他的目的就是救济百姓,没有别的想法。选某为人刚正不阿,受不了屈辱,气愤了好几天,就病死了。那些人却幸灾乐祸,还暗中阻止给他治病。选某死的那天,他们赶紧跑去报告给眷某,小人如此阴险毒辣,真是到了这种地步!我被罢免后,成了一个罪人,只能在田里耕作,没有任何奢望,只是为忠良之士蒙冤而感到痛心,也为圣朝蒙羞。这件事没有得到伸冤。
员韬父子都非常清廉,但员韬为人宽厚,能容人,而选某为人刚正,做事认真,所以给自己取字克菴,待人接物也比较严厉。人们都说员韬的品德像四季一样完备,而选某只具备秋天的特点。选某曾经把自己一百四十亩田地分给族人,等到他死后,族人因为选某的儿子生活贫困,想把田地还给他,他儿子坚决不要才作罢。弘治初年,主事林沂上书为选某申冤,朝廷下诏恢复了他的官职,并给予了礼葬。正德年间,追赠他光禄卿的官职,谥号忠愍。
夏寅,字正夫,是上海松江华亭人。正统十三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南京吏部主事。他特别努力学习,写文章风格宏大深奥,后来升迁为郎中。
成化元年,他考满期回到京城,上书皇帝说:“徐州地区旱涝灾害频繁,百姓生活困苦,都快活不下去了。人们饿肚子,肯定会铤而走险,变成盗贼。请求皇上特派大臣前去安抚百姓,免除赋税,发放粮食。现在沿途运输贡品的船只,丁壮劳力不够,连老人孩子都被抓去干活,而船上装载的官物只有一箱子,其余都是官员私自带的东西,请求皇上严厉禁止这种行为。淮安、徐州、济宁的士兵要到京城操练,但这些地方可是南北交通要冲,应该分别设置文武官员镇守,训练军队,屯田务农,这样才能保证两京的声势相连,万一发生紧急情况也能及时应对。”皇帝批准了他的建议,但就是没设置文武官员。
后来他升迁为江西副使,负责督促学校教育工作。他教育学生首先要重视道德品行。之后又升任浙江右参政。处州的百姓受了残酷的官吏压迫,都逃到深山老林里去了。夏寅下令招安他们,大家这才都散了回去。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升任山东右布政使。弘治初年,他退休回家了。
夏寅为人清廉正直,从不拉帮结派。他曾经对人说过:“君子有三件可惜的事:这辈子不学习,可惜;这一天虚度光阴,可惜;这一辈子名声败坏,可惜。”这句话后来成为一句名言,广为流传。
陈壮,字直夫,祖籍是浙江山阴。他祖上因为犯事被流放到交趾,后来调到京师卫戍部队,就在京城安家了。陈壮在天顺八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南京御史。当时编修章懋等人因为上书进谏而得罪了皇帝,陈壮挺身而出,上疏为他们求情。皇帝派宦官去采花木,他又上疏劝谏。尚书陈翌建议用马豆代替百官的俸禄,陈壮却说,喂马的东西怎么能用来养活士大夫呢?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陈壮家里一向清贫,除了正常的俸禄,他什么也不拿。父母去世后,他在父母墓旁搭了个简陋的房子守孝,一切从古礼。他历任江西佥事,后来退休回家。在家住了十多年。弘治年间,因为尚书张悦的推荐,他又被起用,担任福建官员。两年后,他又请求退休。当时倪岳担任吏部尚书,一向很欣赏他,就提升他为河南副使。那年闹饥荒,他赈济灾民,百姓都感激他的恩德。佥都御史林俊告病辞职,推荐陈壮接替他的职位。还没等正式任命,陈壮又请求退休。巡抚孙需奏请朝廷挽留他,但两年后,陈壮还是坚决退休了。
张昺,字仲明,是慈溪人,是都御史楷的孙子。成化八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铅山知县。他性格刚正,善于断案。
曾经有个女子出嫁,走到女婿家门口却丢了女儿,双方为此对簿公堂,官府却无法判决。张昺巡视县境的时候,看到一棵大树妨碍农作物生长,想把它砍掉。百姓说树上有神灵在树顶筑巢。张昺不听,带领众人去砍树。这时,有三个穿着官服的人在路边下跪。张昺呵斥他们,他们却突然消失了。等到砍树的时候,树中间流出了血。张昺大怒,亲自挥斧砍树,最终砍倒了大树。巢中掉下来两个女人,她们说是被狂风吹到楼上的。其中一个就是之前丢失的出嫁女子。原来有个巫婆会隐身,勾引妇女。张昺抓住巫婆狠狠地鞭打,但她毫发无损。后来,巫婆和她的法术一起消失了。张昺立刻把她绑起来带回衙门,在她的背上鞭打,她当场死去。然后,张昺下令毁掉所有淫祠。
有个寡妇只有一个儿子,被老虎咬死了,她向张昺告状。张昺和寡妇约定五天后处理此事,他先斋戒沐浴,祭祀城隍神。到了约定那天,两只老虎伏在庭院里,张昺呵斥道:“是谁伤害了我的百姓,按律当死!无罪的离开!”一只老虎起身,低着头走了。另一只老虎一动不动,张昺射杀了它,把老虎给了这位节妇。全县的人都称赞张昺像神一样。铅山有个风俗,妇女丈夫死了就改嫁;如果丈夫病重还没死,就会先有人上门提亲,并提供汤药。张昺想改变这个风俗,命令所有寡妇都到衙门登记,接受判决。他立了两块木头,一块写着“羞”,改嫁的妇女要跪在它面前;一块写着“节”,不改嫁的妇女要跪在它面前。有个叫傅四的女子发誓要守节,她的公婆却骗她跪在“羞”木下,张昺判决同意了,傅四投井自尽。
县里大旱,张昺梦见一个妇人哭着下拜,醒来后记住了她的住址和姓名,就去询问情况。挖开坟墓后,发现尸体容貌如生。张昺痛哭流涕地说:“杀害你的,是我!”他写文章祭奠她,并为她改葬,天就下起了大雨。张昺的许多奇异政绩都类似于这些。
好家伙,他被提拔成南京御史了!弘治元年七月,他和同事一起上奏皇帝,这奏章里话可多了。 第一句就说:“这御史台和谏官上奏章的事儿,不少了,可那些跟着皇帝出行的官员,却还免不了被锦衣卫打骂,这是要堵住言路啊!”
接着又说:“皇上都开经筵讲学了,可奏章一个接一个地递上来,愣是没能让皇上停停那些夏天热冬天冷的事儿,这是圣学要懈怠的苗头啊!” 然后又说:“虽然皇上斥责了梁芳,可赏赐祭品的事儿,还是给了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这是又要重开宠幸之门啊!” “虽然处罚了万喜那个外戚,可庄田又赏赐给了皇亲国戚,这是要纵容外戚的节奏啊!” “虽然那些旁门左道被斥责了,可符咒书信还在官府里贴着,那些番僧又回到京城了,这是异端要复兴的节奏啊!” “虽然传奉的事儿取消了,可又任命张质当千户,通政使张苗也没撤职,这是传奉又要死灰复燃的节奏啊!” “织造虽然停了,可听说还有蟒袍之类的奢靡之物在偷偷织造,这奢侈的风气又要起来了!” “宝石的赏赐虽然停止了,可听说戚家还在不断地受赏,珍宝之物又要堆积如山了!” 最后,他们引用了诗经里的话:“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劝皇上引以为戒。皇上听了,还挺高兴,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之前,因为雷劈了孝陵的柏树,这位御史和同事一起弹劾大学士刘吉等十多个人,给事中周纮也和同事一起弹劾刘吉,刘吉记恨上了他们。 那年冬天,他们俩奉命去视察军队,结果发现军队里缺兵少将的。他们俩想弹劾负责守备的宦官蒋琮,结果蒋琮先下手为强,弹劾了他们俩。奏章到了内阁,刘吉抓住机会,想把他们俩撸下去。 结果尚书王恕挺身而出,上奏章说:“不追究军队缺员的责任,却要处罚执行法纪的官员,这怎么服众啊!” 王恕又上了一道奏章据理力争,其他言官也纷纷为他们求情。最后,这位御史被调到南京通政司当经历,周纮被调到南京光禄寺当署丞。
很久以后,张昺被推荐升迁到四川佥事。当地有些富豪杀人,总是用贿赂来逃避惩罚。御史大人下令让张昺查办,张昺果然查明了真相。没多久,他又升任副使。有个中官想把术士周慧推荐给朝廷,张昺抓住了周慧,把他发配到边远地区。一年多后,张昺称病辞职回家。家里穷得叮当响,就抱着经史书籍自娱自乐。都御史王璟因为赈灾来到这里,送给他一百两黄金,张昺坚决不肯接受,而是把这些钱分给了挨饿的百姓。知县丁洪是张昺在铅山时提拔的,每天都来探望他,还给他准备素菜。张昺说:“我确实生活拮据,怎么能让您这么费心呢?”丁洪最终也没能送上这些东西。张昺家的炊烟经常断断续续,但他却泰然处之。去世的时候,家里连丧葬费都凑不齐,丁洪帮他料理了后事。
宋端仪,字孔时,福建莆田人,成化十七年考中进士。他做了礼部主事。云南的提学官空缺了,礼部商议让宋端仪去,可是消息提前泄露了。宋端仪说:“任命还没正式公布,就已经满城风雨了,别人会说我暗中活动、求官吧!”于是坚决推辞。后来,他升任主客寺员外郎,外国使臣来进贡,他都谢绝不收受。
他刚进国子监的时候,被祭酒丘濬看重。后来丘濬执掌朝政,宋端仪却一次也没登门拜访过他。广东提学官又空缺了,礼部再次推荐宋端仪,但丘濬却阻止了。丘濬死后,宋端仪才被任命为按察佥事,负责督导广东的学校。最后,他在任上去世。
宋端仪很感慨建文朝的忠臣都被埋没了,于是搜集他们的遗事,写成《革除录》。建文朝忠臣的传记,是从宋端仪开始的。
赞曰:明朝初期,很重视监司的守土安民之责。尚书可以外放做布政使,侍郎可以外放做参政,监司升迁为卿贰的比比皆是。那些尽职尽责的官员,官职还能提升到二品。天顺年间以后,巡抚的权力越来越大,而监司的权力却受到限制,朝廷重内轻外的局面形成了。治理地方,关系到百姓最切身的问题。李昌祺、陈本深等人,都能以静制动,爱护百姓;况钟、张昺都能尽职尽责。他们都是宣扬教化,为皇帝分忧的人,不是吗?周新、陈选冤死,实在令人惋惜。读了张褧的传记,更能体会到公正能服人,而正直的品格最终不会被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