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是营州柳城人,原本姓康。他妈妈阿史德是巫师,住在突厥,曾经在轧荦山祈祷生子,那座山是突厥人认为的战神所在。祈祷之后,阿史德就怀孕了。安禄山出生的时候,帐篷里光芒四射,野兽都叫了起来,算命的说这是祥瑞之兆。范阳节度使张仁愿派人搜查帐篷,想把安禄山杀掉,结果他被藏了起来,逃过一劫。他妈妈认为这是神灵的旨意,就给他取名叫“轧荦山”。安禄山小时候没了爸爸,跟着妈妈改嫁给突厥将领安延偃。开元初年,安延偃带着安禄山回到中原,和将军安道买失去的儿子一起,投靠了安道买家。安道买和安延偃约定让两个孩子结拜为兄弟,于是安禄山就改姓安,改名禄山。

安禄山长大后,心狠手辣,又聪明,很会揣摩人心,还会说好几种少数民族的语言,当上了负责边境贸易的官员。张守珪担任幽州节度使的时候,安禄山偷了羊被抓到,张守珪要杀他,安禄山喊:“您难道不想消灭两蕃吗?为什么要杀我?”张守珪被他的话吓住了,又看到他身材高大,皮肤白皙,就放了他。安禄山和史思明一起当了侦察兵,熟悉当地地形,曾经只带五个骑兵就抓到了几十个契丹人。张守珪很欣赏他,逐渐给他增加兵力,每次出战都打胜仗,于是提拔他当了偏将。张守珪嫌安禄山太胖,所以安禄山不敢吃饱,张守珪把他当儿子一样养着。后来,安禄山被提升为平卢兵马使,又升任特进、幽州节度副使。

御史中丞张利贞到河北视察,安禄山想尽办法讨好他,送了很多钱财,拉拢张利贞身边的人,结交私人关系。张利贞回朝后,极力夸赞安禄山有才能,于是安禄山被任命为营州都督、平卢军使、顺化州刺史。使者往来之间,暗中用贿赂讨好安禄山的喜好,大家一味地夸奖他,唐玄宗才开始重用他。天宝元年,平卢地区设为节度使管辖区,安禄山担任节度使,兼任柳城太守,还兼任管辖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的经略使。第二年,安禄山入朝,奏对得到玄宗的赏识,被晋升为骠骑大将军。又过了一年,安禄山接替裴宽担任范阳节度使和河北采访使,仍然兼任平卢军节度使。安禄山北上回任时,朝廷还派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的三省长官和御史中丞在鸿胪亭为他饯行。

四载,奚、契丹杀公主以叛,禄山幸邀功,肆其侵,于是两蕃贰。

过了四年,奚族和契丹杀了公主造反,安禄山正好借机邀功请赏,狠狠地侵略他们,这下子奚族和契丹都反了。

禄山起军击契丹,还奏;“梦李靖、李勣求食于臣,乃祠北郡,芝生于梁。”其诡诞敢言不疑如此。席豫为河北黜陟使,言禄山贤。时宰相李林甫嫌儒臣以战功进,尊宠间己,乃请颛用蕃将,故帝宠禄山益牢,群议不能轧,卒乱天下,林甫启之也。

安禄山带兵去打契丹,回来后上奏说:“我梦见李靖和李勣向我讨要食物,于是我就在北郡祭祀,结果梁上长出了灵芝!”他这番荒诞不经的话居然没人怀疑。当时席豫担任河北黜陟使,还说安禄山贤能。宰相李林甫讨厌那些读书人凭借战功升官,从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就建议皇上多用边疆将领,因此皇上对安禄山的宠信越来越深,朝臣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反对,最终导致天下大乱,这都是李林甫一手造成的。

禄山阳为愚不敏盖其奸,承间奏曰:“臣生蕃戎,宠荣过甚,无异材可用,愿以身为陛下死。”天子以为诚,怜之。令见皇太子,不拜。左右擿语之,禄山曰:“臣不识朝廷仪,皇太子何官也?”帝曰:“吾百岁后付以位。”谢曰:“臣愚,知陛下不知太子,罪万死。”乃再拜。时杨贵妃有宠,禄山请为妃养儿,帝许之。其拜,必先妃后帝,帝怪之,答曰:“蕃人先母后父。”帝大悦,命与杨铦及三夫人约为兄弟。繇是禄山有乱天下意,令麾下刘骆谷居京师,伺朝廷隙。

安禄山装傻充愣,掩盖自己的奸诈,趁机上奏说:“臣是边疆蛮夷出身,皇上对我的恩宠太过优厚,我没有别的才能可用,只想为皇上赴汤蹈火。”皇上信以为真,很同情他。皇上让安禄山去见太子,安禄山居然不拜。旁边的人就责备他,安禄山说:“我不懂朝廷礼仪,太子是什么官职啊?”皇上说:“我百年之后,皇位就传给他。”安禄山回答说:“臣愚昧无知,竟然不知道皇上您把太子当成继承人,罪该万死!”然后就拜了两拜。当时杨贵妃很受宠,安禄山请求为杨贵妃养育孩子,皇上也答应了。安禄山拜见别人时,总是先拜杨贵妃再拜皇上,皇上觉得奇怪,安禄山解释说:“我们番人都是先拜母亲再拜父亲的。”皇上听了龙颜大悦,还下令让安禄山和杨贵妃的兄弟杨銛以及贵妃的三个姐妹结拜为兄弟姐妹。从这时候开始,安禄山就有了谋反的心思,他还派手下刘骆谷留在京城,伺机观察朝廷的动向。

六年前,我升任御史大夫,把妻子段氏封为夫人,也算是有了点家底。当时杨国忠权势滔天,朝中大臣没一个敢跟他摆谱,只有安禄山仗着皇帝的宠信,每次去拜见他都态度傲慢无礼。杨国忠想找个机会敲打敲打他,就让他和王鉷一起过来。王鉷也是御史大夫,杨国忠见王鉷对他毕恭毕敬,安禄山心里就有点发虚,不由得就老实了下来。杨国忠跟他聊了几句,就摸清了他的心思,并直接点明了他的想法。安禄山吓了一大跳,觉得杨国忠简直神机妙算,从此以后,每次见到杨国忠,即使是大冬天也吓得一身冷汗。杨国忠后来对他越来越好,还把他带进中书省,甚至把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在他身上。安禄山对杨国忠感激涕零,称呼他为“十郎”。每次骆谷奏事回来,他都会先问:“十郎怎么样?”如果听到好的评价就高兴;如果听到“杨大人很严厉”之类的说法,他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大喊:“我要死了!” 李龟年这个优伶还给皇上学安禄山的样子,皇上觉得很好玩。

安禄山年纪越大越胖,肚子都大到快拖到膝盖了,走路的时候必须耸着肩膀,像被人拉扯着似的才能走动。他曾在皇上面前跳胡旋舞,舞姿之快,如同旋风一般。皇上看着他的大肚子问:“你的肚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安禄山回答说:“只有赤诚之心啊!”他每次进京赶路,中途都要换马,人们把换马的地方叫做“大夫换马台”,不然的话,马匹就会累趴下。所以,他的马必须是那种能驮500斤东西还能飞奔的骏马才行。皇上还专门在京城给他建了一座府邸,派中官督办工程,还特意叮嘱说:“好好安排,安禄山眼睛大,别让他笑话我。”安禄山的府邸装修得极其奢华,门窗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水榭池塘,装饰富丽堂皇,帷幕都是用锦缎绣成的,金银打造的栏杆、门窗,总之,他的排场就连皇家的规格都比不上。皇上在勤政楼上设宴,让安禄山坐在自己的左侧,还为他特意准备了座位,并掀起帐帘,以示隆宠。太子劝谏说:“自古以来,只有皇帝才能坐在御帐里,皇上您对安禄山的宠爱太过分了,他会因此骄横的。”皇上说:“这个胡人有异于常人的相貌,我想好好利用他。”

话说天下太平日子久了,老百姓都忘了打仗是什么滋味了,皇帝年纪也大了,身边那些奸佞小人专权跋扈,李林甫、杨国忠更是把持朝政,朝纲败坏,天下大乱。安禄山觉得这天下是可以夺取的,于是就暗中策划叛乱,他的野心一天天膨胀。他每次进宫经过朝堂的龙尾道,都会四处张望,观察宫内的形势,好半天才能离去。他还偷偷在范阳北部修筑城垒,起名雄武城,囤积兵粮,养着大量的兵马。他把同罗、奚、契丹和曳落河的八千人收为义子,训练几百个擅长弓箭的家奴,又养了三万匹战马和五万头牛羊。他还招揽了一批文臣武将为他效力,比如张通儒、李廷坚、平洌、李史鱼、独孤问俗这些文官,担任幕府的文职人员;还有严庄、阿史那承庆、安太清、安守忠、李归仁、孙孝哲、蔡希德、牛廷玠、向润客、高邈、李钦凑、李立节、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这些武将,都是从士兵中提拔起来的。

安禄山还暗中派人到各地收买人心,每年都要送去百万钱财贿赂官员。到了宫中大型宴会的时候,安禄山就坐在宽大的床上,焚香点烛,摆上奇珍异宝,身边簇拥着几百个胡人侍卫。他会把收买来的商人召来,摆上祭品,让女巫在他面前跳大神,装神弄鬼。他还暗中指使这些商人大量购买锦缎、绸缎等各种颜色的丝绸,准备作为叛乱的物资。每个月都要进贡牛、骆驼、鹰、狗以及各种奇珍异兽,以此迷惑皇帝,而百姓却生活困苦。安禄山觉得自己没有功劳却位高权重,看到皇帝对边境防务重视起来,就欺骗契丹各部首领,大摆宴席,在酒里下毒,等他们喝醉了,就全部杀掉,前后杀了数千人,把他们的首级献给皇帝。皇帝竟然毫不知情,还赏赐给他铁券,封他为柳城郡公。后来又封他为范阳大都督,晋升为东平郡王。

话说安禄山在河北道采访处置使的位置上干了九年,皇上还赏赐给他永宁园做府邸。他进京朝见皇上,杨国忠兄弟姐妹都在新丰为他接风洗尘,好吃好喝地招待他,甚至连洗澡水都是皇上赏赐的。皇上还特意在望春宫等着他,安禄山献俘八千,皇上又把永穆公主的池观赏赐给他当游乐场所。安禄山搬进了新宅子,还特意请求皇上用墨敕召集宰相们来为他庆祝。这天,皇上正要打球,就借此机会设宴,命令所有宰相都必须到场。皇上在御苑打猎,只要打到好猎物,就立刻赏赐给安禄山。皇上还下令在上谷郡设立五个冶炼炉,准许他铸造钱币。安禄山又请求兼任河东节度使,皇上就封他为云中太守、河东节度使。这下,安禄山就同时管辖着三道,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了,他的儿子们也个个都当上了高官,皇上把他的儿子安庆宗封为太仆卿,安庆绪封为鸿胪卿,安庆长封为秘书监。

转眼到了第十一年的时间,安禄山率领河东的军队去讨伐契丹,他还跟奚族人说:“契丹背信弃义,我要去讨伐他们,你们愿意帮我吗?”奚族人就派了两千士兵当向导。军队到达土护真河的时候,安禄山心里盘算着:“虽然路途遥远,但我快速前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一定能打败他们!”于是他让人拿了一条绳子,想要把契丹人全部捆起来。安禄山日夜兼程,三百里路一天就跑完了,到达天门岭的时候,正好下起了大雨,弓箭都湿了,根本没法用了。安禄山催促士兵们赶紧进攻,可是大将何思德说:“士兵们都太累了,应该先休息一下,派使者去跟敌人谈判,好好说说利害关系吓唬吓唬他们,他们一定会投降的。”安禄山一听就火了,想要杀了何思德来立威,何思德这才请求出战。何思德长得跟安禄山很像,结果战斗的时候,契丹人把他当成了安禄山,用长矛和箭矢向他猛攻,到处都在传安禄山被俘的消息。奚族人听说后也叛变了,两面夹击安禄山的军队,安禄山的士兵几乎全军覆没。安禄山身上中了好几箭,带着几十个奚族孩子逃进了山里,结果从山上摔了下来,幸亏他的儿子安庆绪和孙孝哲把他救了出来,当天晚上就逃到了平庐。安禄山的部将史定方带着军队死战,才把契丹人逼退了。

安禄山一直不得志,于是就带了二十万大军去讨伐契丹,以此来报复朝廷。皇帝听说后,就下令让朔方节度使阿布思带兵去支援。这个阿布思啊,是九姓部落的首领,长得高大威猛,而且很有计谋。开元初年的时候,他被突厥默啜可汗欺负得够呛,就归顺了朝廷,皇帝对他很宠信。安禄山特别嫉妒阿布思的才能,两人谁也不服谁,安禄山想暗中除掉他,所以就上表说自己能搞定这件事,请求皇帝批准。阿布思害怕了,就叛逃到漠北去了。安禄山没追,直接就带兵回去了。后来阿布思被回纥人抓了,逃到了葛逻禄部,安禄山就重金收买葛逻禄部,让他们把阿布思交出来。葛逻禄部害怕了,就把阿布思送到了北庭,然后又献给了朝廷。安禄山得到了阿布思的军队,兵力就更加雄厚了,更加嚣张跋扈。太子和宰相多次劝谏皇帝说安禄山要造反,但皇帝就是不信。那时候,杨国忠和安禄山之间的矛盾已经很深了,杨国忠就建议把安禄山召回京城,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安禄山猜到了杨国忠的计谋,就赶紧进京面见皇帝,皇帝这下放心了,杨国忠说的那些话,皇帝一句也没听进去。

过了十三年,安禄山去华清宫拜见皇帝,哭着对皇帝说:“我是一个胡人,不识字,陛下您提拔我,杨国忠一定想杀了我好让自己安心。”皇帝安慰了他一番。然后就封安禄山为尚书左仆射,赐给他一千户的实封,奴婢和房产都配齐了,还让他回藩镇。安禄山又请求兼任闲厩使、陇右群牧使等职务,还推荐吉温做他的副手。他的军队里,有功劳的将军有五百人,中郎将有两千人。安禄山回藩镇的时候,皇帝亲自到望春亭为他送行,还把自己的御用服装赐给了他。安禄山吓了一跳,心里很不踏实,赶紧就走了。到了淇门,他乘坐轻便的小船顺流而下,上万人拉纤帮忙,一天能走三百里。

安禄山掌握了闲厩和牧场之后,就开始挑选良马送进范阳,他还霸占了张文俨的马场,反叛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有人告发安禄山,皇帝却说一定要抓住告密的人治罪。

明年,安禄山打算让高力士帮他谋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相当于宰相)的官职,把他召回朝廷。 圣旨还没下来呢,皇帝就派宦官辅璆琳送去一大堆柑橘,顺便探探安禄山的底细。安禄山给辅璆琳塞了一大笔钱,辅璆琳回去跟皇帝说没事儿,皇帝也就没召他回京。没过多久,这事儿就露馅了,皇帝找了个别的借口把高力士给杀了,从这以后,皇帝就开始怀疑安禄山了。

不过安禄山自己也害怕朝廷要对付他,每次朝廷派使者来,他就装病不见,等侍卫们都严阵以待了才肯露面。 朝廷派黜陟使裴士淹去范阳巡查,十几天都见不着安禄山,后来安禄山派武士把裴士淹硬拽出来,一点儿臣子的礼数都没有。裴士淹拿着圣旨回京,都不敢把这事儿说出来。 皇帝还赐婚给安庆宗(安禄山的儿子),让他娶个宗室女子,还亲自写信让安禄山去观礼,安禄山又装病推辞。 他送了三千匹马,马夫和马匹的数量都翻倍了,还送了三百辆车,每辆车上都坐了三个壮汉,摆明了是想趁机攻打京城。洛阳的尹达奚珣极力劝谏皇帝,别让安禄山的侍卫进京,皇帝同意了。皇帝还给安禄山写信说:“给你另建一座温泉宫,十月咱们见面,我在华清宫等你。” 皇帝派出的使者到了范阳,安禄山居然躺在床上问:“皇上身体好吗?”然后就把使者安排到别馆住下。使者回来后,吓得直说:“我差点儿没命!”

十一月份的冬天,安禄山反叛了范阳,他对外宣称奉了密诏要讨伐杨国忠。他在郡县里张贴告示,广招兵马,还请高尚和严庄做谋士,孙孝哲、高邈、张通儒、通晤做心腹。总兵力有十五万,对外却宣称有二十万,每天行军六十里。

出发前三天,安禄山召集所有大将喝酒,还给他们看从燕京到洛阳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山川险要,以及各个地方的攻守策略。每人都赏赐了金银财帛,并且人手发放了一份地图,还警告说:“违抗命令者,斩!”到了出发那天,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安禄山带着一百多名牙门部曲,先到城北祭拜祖坟,然后才正式出发。他留下了贾循负责后方事务,吕知诲守卫平庐,高秀岩守卫大同。有个燕京的老头儿跪下劝谏安禄山,安禄山让严庄好好地跟他说:“我担心国家危亡,这并非私心。”然后礼貌地打发了他。接着安禄山发布命令:“谁要是胆敢阻挠军队,就灭他三族!”

七天后,安禄山的反书传到了长安,唐玄宗当时正在华清宫,朝野上下都吓得脸色发白。皇帝赶紧回京,处死了庆宗,赐死了庆宗的妻子康氏,荣义郡主也死了。然后下诏书严厉斥责安禄山,劝他赶紧投降。安禄山回信的态度极其傲慢,简直无法忍受。安禄山派高邈和臧均率领二十名骑兵,迅速冲进太原,劫持并杀害了太原尹杨光翙,还安排张献诚守卫定州。

安禄山那厮谋反十几年了,对那些投降的少数民族,他都特别好,各种恩惠给足了。要是哪个不服的,他就派兵去吓唬,逼他们就范。抓到的那些士兵,他就给他们松绑,还发衣服、洗漱用品,甚至还找翻译跟他们沟通,所以那些少数民族的心思,他都摸得一清二楚。安禄山自己还会说少数民族的语言,亲自去安抚他们,把俘虏都改编成士兵,所以那些人个个都为他卖命,打仗的时候那叫一个勇猛,冲锋陷阵,毫不犹豫。

有个叫邈的人,很有计谋,他劝安禄山把李光弼弄来当左司马,安禄山没听。后来安禄山后悔了,愁眉苦脸的,过了很久才说:“史思明应该能对付他。”安禄山造反之前,邈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咱们先派人去打探消息,直接拿下洛阳,别杀李光弼,全国人民还蒙在鼓里呢,安禄山没听。何千年也给安禄山出过主意,说让高秀岩带三万兵马从振武出发,拿下朔方,然后把周围的少数民族都拉拢过来,再拿下盐州、夏州、鄜州、坊州;让李归仁、张通儒带两万兵马从云中出发,拿下太原;再派一万五千名弓箭手攻打蒲关,扰乱关中;安禄山自己带五万兵马攻打河阳,拿下洛阳;让蔡希德、贾循带两万兵马去山东沿海地区,收复淄州、青州,扰乱江淮地区。这样一来,天下就太平了。安禄山还是没听。

当时安禄山造反,各地州县发的官府铠甲兵器,都破破烂烂的,根本不能用,只能拿着棍子打仗,根本打不过。官吏们都丢下城池逃跑了,有的自杀了,有的被抓了,每天都有城池失守。朝廷的禁卫军都是些市井无赖,刚发给他们铠甲,他们连弓箭和刀剑都不会用。朝廷只好打开左藏库,拿出大量的布匹,招募士兵。朝廷任命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兼关内支度副大使,右羽林大将军王承业为太原尹,卫尉卿张介然为汴州刺史,金吾将军程千里为潞州长史,让荣王当元帅,高仙芝当副帅,赶紧派人去讨伐安禄山。

安禄山到了钜鹿,想在那儿歇歇脚,突然吓了一跳,说:“鹿,我的名字啊!” 他一听“鹿”字就赶紧跑,跑到沙河那边去了。有人说他这是学汉高祖刘邦,当年刘邦不宿柏人,也是为了躲避奸贼。安禄山把草啊树啊都扔到河里,用长绳子把船连起来,再用木筏互相捆绑,一夜之间河面就结冰了,于是顺利渡过黄河,攻陷了灵昌郡。又过了三天,就拿下陈留和荥阳。

到了罂子谷,将军荔非守瑜率兵拦截,杀死了几百个叛军,甚至还有流矢射中了安禄山的车驾,安禄山这才不敢再往前冲,绕道从谷南走了。守瑜的箭射完了,最后战死在河边。安禄山打败了封常清,占领了东都洛阳,封常清逃往陕西。安禄山还杀了洛阳留守李憕和御史中丞卢弈。河南尹达奚珣居然投降了叛军。当时高仙芝驻扎在陕西,听说封常清战败的消息后,丢盔弃甲地跑到潼关去了,潼关太守窦廷芝也逃到了河东。常山太守颜杲卿杀了叛军将领李钦凑,抓住了高邈和何千年,于是赵郡、钜鹿、广平、清河、河间、景城这六个郡都坚持抵抗,成了国家的守护者。这时候,安禄山只控制了庐龙、密云、渔阳、汲、邺、陈留、荥阳、陕郡、临汝这些地方而已。

安禄山占据了东京洛阳,看到皇宫那么气派,心里就起了称帝的野心,所以他的军队很久都不往西边进攻,各地的军队也因此得以慢慢集结。尹子奇驻扎在陈留,想往东进攻,结果碰上了济南太守李随、单父尉贾贲、濮阳人尚衡、东平太守嗣吴王祗、真源令张巡他们相继起兵反抗,十天不到,军队就发展到几万人。尹子奇打到襄邑就退兵了。

明年正月,这小子自称雄武皇帝,改国号为燕,年号圣武。他把儿子庆绪封为晋王,庆和封为郑王。还任命达奚珣当左相,张通儒当右相,严庄当御史大夫,其他的官儿也都安排好了。然后,他又打下常山,把颜杲卿给杀了。

安思义带着兵在真定城扎营,正好碰上李光弼从土门杀过来救援常山,安思义一看形势不对,直接投降了。博陵也很快被攻克了,就剩下高城和九门这两个县城还在贼军手里。史思明、李立节、蔡希德这三个家伙合兵围攻饶阳,没攻下来,就掉头去打石邑,结果被张奉璋死守住了。朔方节度使郭子仪从云中带兵过来跟李光弼汇合,在九门打败了史思明,李立节战死了,蔡希德逃到钜鹿去了;史思明逃到赵郡,又从鼓城偷袭博陵,重新占领了那里。李光弼接着又打下赵郡,然后回过头来围攻博陵,军队就驻扎在恒阳。

蔡希德这小子居然跑去求贼军支援,贼军派了两万骑兵渡过滹沱河杀进博陵。牛廷玠也调集了妫州、檀州等地的兵,一共一万人来增援,史思明这下兵强马壮了,跟李光弼打了一仗,结果在嘉山输了。李光弼一口气收复了十三个郡,河南的各个郡都严阵以待,潼关更是大门紧闭,谁也别想进去。

安禄山心里发慌,又回到范阳,把严庄和高尚叫来训斥道:“我起兵的时候,曹王说万事俱备,稳操胜券。现在各地叛军越来越多,关西地区寸步未进,你们有什么好主意?你们还觉得我能成功吗?”说完就把严庄他们打发走了。

过了几天,田乾真从潼关赶来,劝安禄山说:“自古以来,开国称帝的战争,都有胜负,最终成就大业的,没有哪个是一战而成的。现在虽然各地叛军很多,但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就算事情没办成,我们也还有几万兵马,还能横行天下,咱们可以慢慢来,计划十年。再说高尚、严庄都是开国功臣,陛下干嘛这么快就疏远他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敌人呢?”安禄山听了很高兴,叫着田乾真的小名说:“阿浩,只有你能明白我的心思!那你说怎么办?”田乾真说:“把他们召回来,安抚一下他们。”于是安禄山把严庄他们召回,一起喝酒设宴,安禄山还亲自唱歌,君臣关系和以前一样了。然后安禄山派孙孝哲、安神威西攻长安。正赶上高仙芝他们战死,哥舒翰守潼关,被叛军打败,被俘虏了。叛军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快就离开,在潼关驻扎了十天才西进。这时朝廷已经到达扶风,于是从汧州、陇州以东的地区,都落入叛军手中。安禄山让张通儒守东京,田乾真当京兆尹,让安守忠驻守苑中。

安禄山还没到长安,百姓都逃到山里去了,逃亡的人绵延两百多里。宫里的妃嫔四处躲藏,哭哭啼啼,大臣们的府邸里堆满了无数的财宝,那些不法之徒争抢这些财物,好几天都没抢完。他们又洗劫了左藏大盈库,各部门的仓库都空了,剩下的东西都被烧掉了。安禄山到了长安后,大发雷霆,下令搜查了三天,把老百姓的钱财都抢光了,官府还株连九族,严刑拷打,百姓更加怨声载道。安禄山怨恨唐玄宗的死,于是把皇帝的近亲,从霍国长公主、各王妃妾室、子孙女婿等一百多人杀害,祭奠唐玄宗。跟着皇帝逃难的大臣,都被诛灭了全族。安禄山的军队,只要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肆意残暴,百姓越来越不服从。各路大将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商量,都要通过严庄才能见到安禄山。安禄山对下属很少施恩,即使是心腹旧臣,也都成了他的敌人。各郡县都互相勾结,杀死守将,迎接唐军,前后反复十几次,城池都变成废墟了。

唐肃宗在灵武带兵,全国人民都翘首以盼,盼着朝廷收复长安。长安城里都在传太子要回来了,大家一听就往东跑,皇城都空了!那些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每天都有杀掉安禄山的官吏来投降,安禄山的军队虽然杀杀砍砍,惩罚叛逃者,但还是拦不住。再说安禄山的那些将领,个个都是蛮勇无谋之辈,成天就知道喝酒、寻欢作乐,贪图钱财,所以唐玄宗才能险而又险地逃到蜀地,安禄山也没能追上。

安禄山帐下有个叫李猪儿的小太监,本来是降卒,从小就伺候安禄山,而且非常尽心,后来被安禄山阉割成了太监,反而更受信任。安禄山肚子大得像个弥勒佛,每次换衣服,都要好几个人一起抬着他,李猪儿就负责系他的衣带。就连安禄山去华清池洗澡,也带着李猪儿。安禄山年纪大了,越来越胖,身上总是溃烂生疮。安禄山叛乱之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后来眼睛都瞎了,接着又得了疽病,脾气变得暴躁异常,身边伺候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杀,动不动就挨打受辱,李猪儿更是经常挨打,即使是安禄山最信任的亲信,也经常被他鞭打责骂,所以李猪儿和安禄山的亲信严庄都对安禄山恨之入骨。

话说安禄山手下的将领史思明,年轻时就擅长骑射,还没成年就当上了鸿胪卿。安禄山称帝后,宠幸段夫人,又特别喜欢段夫人的儿子庆恩,想立他为太子。史思明担心自己不能当太子,严庄也觉得安禄山可能会对自己不利,于是私下里对史思明说:“你听说过‘大义灭亲’吗?自古以来,为了大义而不得不这样做的事情也是有的。”史思明暗中表示同意。严庄又对李猪儿说:“你伺候安禄山犯的错不少了吧?要是不干成这件大事,咱们都活不了!”于是三人就密谋杀了安禄山。

至德二年正月初一,安禄山接见群臣,身体非常虚弱,很快就退朝了。当天晚上,严庄和史思明带兵守住宫门,李猪儿冲进安禄山的帐篷,用大刀砍向安禄山的肚子。安禄山因为眼睛瞎了,摸不到佩刀,就抓住帐篷的柱子大喊:“是家贼!”没多久,肠子就流了出来,当场死了,享年五十多岁。人们用毡子裹住他的尸体,埋在了床底下。因为安禄山死讯传得很快,所以伪造诏书,立史思明为皇太子,又假称安禄山把皇位传给了史思明,然后又虚张声势地尊安禄山为太上皇。

他篡了位,改元为“载初元年”,就开始沉迷酒色,把政事全交给哥哥,也就是庄宗。 他让张通儒、安守忠他们在长安驻军,史思明带兵镇守范阳,驻扎恒阳军,牛廷玠驻扎安阳,张志忠戍守井陉,各个都招兵买马。

然后广平王就带兵东征,李嗣业当先锋,郭子仪当主力,王思礼当后卫,回纥叶护也带兵帮忙。张通儒他们聚集了十万大军在长安城里布阵,那些叛军都是奚族人,本来就怕回纥,两军一交战,他们就又惊又慌。广平王把精兵给了李嗣业,一起进攻,安守忠他们被打得大败,往东逃窜,张通儒丢下老婆孩子逃到陕郡去了。王军攻入长安城,王思礼负责清理宫殿。仆固怀恩带着回纥、南蛮、大食联军打头阵,广平王率领大军追击叛军,庄宗自己也带了十万兵马跟张通儒汇合,锣鼓声震动了一百多里。

尹子奇已经杀了张巡,带着十万大军来攻打陕西,在曲沃驻扎下来。之前回纥军队在南山埋伏,大军在北面的山脚下等待。庄宗在新店跟叛军大战,骑兵冲锋陷阵,六次交锋都败退了,王军乘胜追击,冲进了敌营。叛军两翼夹击,追击的军队被包围了,王军大乱,差点全军覆没。李嗣业拼命冲杀,回纥军队从南山杀出,攻击叛军的侧翼,叛军大惊失色,阵脚大乱。王军士气大振,一起进攻,杀敌无数,掠夺无数,叛军大败,被追杀了五十多里,到处都是尸体,堆满了山谷沟壑,盔甲兵器散落一地,从陕西一直到洛阳。庄宗狼狈逃窜,和李庆绪、安守忠、张通儒等人带着残兵败将逃到了邺郡。

老郭进洛阳城,在天津桥摆开了很大的阵仗。伪侍中陈希烈带着三百多个人,穿着素服跪在地上请罪。老郭安慰他们说:“各位是被逼无奈,并非真心造反,皇上已经下诏书赦免你们的罪行了,你们都恢复原来的官职吧!” 大家听了可高兴坏了。 之后,陈留的贼将尹子奇也投降了。

庄氏的妻子薛氏,跑到郭子仪大营,假称自己是永王女儿。见到郭子仪后,她说:“我丈夫想投降,希望能得到一个保证。”郭子仪跟郭子仪商量了一下,觉得如果庄氏投降,他的余党也可能会投降,于是就答应给庄氏铁券保证他的安全。庄氏于是投降了,骑快马赶到京城,肃宗皇帝接见了他,免了他的死罪,还让他当了司农卿。阿史那承庆带着三万兵马逃到恒州、赵州,一部分人跑到范阳去了,跟着史思明的人马,就剩下了一千多残兵败将。

这时候,蔡希德从上党,田承嗣从颍川,武令珣从南阳,都带着兵马前来投靠。邢州、卫州、洺州、魏州也陆续招募到兵,总共六万人马,叛军又开始嚣张起来了。 老郭把相州改名叫成安府,太守改称尹,还改元为天和,任命高尚、平洌为宰相,崔乾祐、孙孝哲、牛廷玠为将领,封阿史那承庆为献城郡王,安守忠为左威卫大将军,阿史那从礼为左羽林大将军。 但是,叛军的部下们开始纷纷离散,因此,能元皓这个伪淄青节度使和高秀岩这个河东节度使都投降了。德州刺史王暕、贝州刺史宇文宽也背叛了叛军投降朝廷。河北各地的军队都坚守城池,叛军派蔡希德、安雄俊、安太清等人带兵攻打这些城池,攻破后就把守城的人杀掉,还在集市上把他们的肉剁碎了卖。

庆绪这小子,特别怕别人背叛他,所以弄了个祭坛,摆上书,还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头跟大臣们盟誓,说要同心同德。 结果呢,承庆他们十好几个人偷偷摸摸地给朝廷送钱送礼,皇上就封承庆为太保、定襄郡王,守忠为左羽林军大将军、归德郡王,从礼为太傅、顺义郡王,蔡希德做了德州刺史,李廷让做了邢州刺史,苻敬超做了洺州刺史,杨宗做了太子左谕德,任瑗做了明州刺史,独孤允做了陈州刺史,杨日休做了洋州刺史,恭荣光做了岐阳令;那些小官小吏,更是数不胜数地投靠了朝廷,成了叛徒。

庆绪自己呢,倒是忙着修建宫殿、亭台楼阁、池塘水榭,还整天在水上玩耍,夜夜笙歌,寻欢作乐。 那些跟他一起谋反的文臣武将,一个个都争权夺利,互相看不顺眼。 谁要是有什么建议,其他人就一起反对,根本没法好好做事。 蔡希德这个人,主意多,性格也刚烈,他计划暗中杀了庆绪,然后里应外合。 结果呢,因为其他事情,被那些文臣给杀了,他手下的几千兵马也都跑光了。 蔡希德平时跟士兵关系不错,他死了,大家都又气又伤心。 庆绪还把乾祐提拔成天下兵马大元帅,权力很大,可是他这个人又霸道又小气,一点儿也不懂得体恤下属,所以手下的人都不服他。

公元758年秋天九月,皇上命令郭子仪带着九个节度使的军队,总共二十万人,去讨伐史思明手下的叛军将领史朝义,先攻打卫州。军队过了黄河,背靠着河水列阵,严阵以待。史朝义派安太清去抵抗,结果听说卫州已经被包围了,就赶紧敲锣打鼓往南边跑,把军队分成三部分:乾祐将军领上军,雄俊和王福德协助他;田承嗣将军领下军,荣敬协助他;史朝义自己领中军,孙孝哲和薛嵩协助他。

战斗开始了,郭子仪的军队假装撤退,史朝义追了上来,结果中了埋伏,军队大败。史朝义逃跑了,郭子仪的军队抓住了他的弟弟史庆和,把他押解到京城斩首了。郭子仪率领军队紧追不舍,在愁思岗又和史朝义的军队打了一仗,史朝义的军队再次溃败,精锐部队基本损失殆尽。史朝义于是依托邺城固守,派薛嵩带着很多钱财去向史思明求救。史思明派李归仁带领一万三千兵马驻扎在滏阳,还没来得及进攻,郭子仪的军队就已经把邺城围得铁桶一般,挖了三道城壕,还把安阳河的水引进城里灌城。

城里的人挤在一起,粮食吃光了,开始互相残杀吃人,一斗米要七万多钱,一只老鼠也要几千钱,把松树皮磨碎了喂马,拆毁城墙找麦秸,洗刷粪便找草料,城里的人想投降都投降不了。 史朝义又把安太清换上,接替乾祐当将军。

史思明手下有十三万人马,他把军队分成三路,其中一路朝邺城进发。第二年三月,军队驻扎在安阳。安禄山余党叛将张庆绪很着急,就派人拿着皇帝的玉玺和印绶去向史思明投降。史思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军中将士,大家都欢呼万岁,表示拥护。然后史思明和张庆绪约定结为兄弟,把玉玺和印绶还给了他,张庆绪高兴坏了。

朝廷的军队作战不利,九个节度使都逃跑了,郭子仪只得在河阳桥上断后,驻守在谷水附近。史思明则继续前进,驻扎在邺城南面。张庆绪收缴了朝廷军队剩下的军饷,还有十多万石粮食呢!他召集孝哲等人商议如何抵抗史思明,可是众将都说道:“现在咱们还能背叛史王吗?”于是通儒、尚、洌都请求亲自去向史思明谢罪,张庆绪同意了。史思明见到他们后,竟然流下了眼泪,然后厚礼相送,把他们打发回去了。

过了三天,张庆绪还没出来,史思明就要求张庆绪歃血为盟,张庆绪没办法,只得带着五百骑兵来到史思明的军营。其实早在此之前,史思明就已经命令士兵穿着盔甲等候了。张庆绪到了之后,立刻跪地叩拜,说道:“我实在辜负了皇恩,丢掉了两京,陷入重围,没想到大王为了太上皇,冒着危险远道而来,我的罪过,全凭大王处置!”史思明勃然大怒,说道:“打胜仗打败仗又有什么关系,你身为人子,杀父夺位,这难道不是大逆不道吗?我这是为了太上皇讨伐叛贼!”说完,他便示意左右把张庆绪拖出去斩了。张庆绪的部下周万志上前说道:“庆绪已经做了皇帝,应该赐他死罪。”于是,张庆绪的四个弟弟也被绞死了。史思明又诛杀了尚、孝哲、乾祐,并将他们的尸体砍成几段。后来,史思明还以王礼重新安葬了安禄山,并追谥他为燕剌王。安禄山父子篡位三年就被灭掉了。

当初安禄山攻陷东京时,任命张万顷为河南尹,许多士人和皇室宗亲因此得以幸免于难。唐肃宗很欣赏张万顷的仁德,任命他为濮阳太守。但是皇帝因为安禄山是国家的仇敌,厌恶听到他的姓氏,所以京城里所有坊名带有“安”字的,都被改掉了。

高尚,是雍奴人。他妈妈年纪大了,他靠讨饭养活母亲,即使有人邀请他到北方做客,他也不肯离开。他和令狐潮关系很好,但是呢,他跟令狐潮的婢女好上了,还生了个女儿,所以就留在那儿住了。不过,他这个人很爱学习,文采也很好。他曾经很感慨地对汝南人周铣说:“我宁愿做个贼死了,也不愿意啃草根活下去!”

李齐物当了新平太守,就向朝廷推荐了高尚,还送了他三万钱,让他去见高力士。高力士觉得高尚有才华,就把他留在身边,家里的事情都让他管,还暗示朝中大臣表扬高尚的才能。后来,高尚就升官了,当上了左领军仓曹参军。

高力士跟安禄山说了高尚的事,安禄山就把他提拔为平卢掌书记,所以高尚经常出入安禄山的卧室。安禄山喜欢睡觉,高尚有时还得拿着笔伺候他,整夜不睡,因此安禄山对他很亲近。后来,高尚跟严庄一起跟安禄山谈论预言,怂恿安禄山造反。安禄山攻陷东都后,伪造官职,封高尚为中书侍郎。基本上,安禄山发布的所有赦令,都是高尚起草的。严庄投降之后,高尚一个人负责处理政事,最后官至伪侍中。

孙孝哲是契丹人。他妈妈长得漂亮,安禄山跟她有染,所以孙孝哲才能接近安禄山。孙孝哲身高七尺,身体强壮,而且很有计谋。有一次,安禄山在侧门等候召见,他的衣带断了,不知道怎么办,孙孝哲立刻拿出针线,慢慢地给他缝好,安禄山非常高兴。孙孝哲尤其擅长揣摩安禄山的心思,提前做好事情。安禄山身材魁梧,只有孙孝哲才能给他缝衣服。天宝末年,孙孝哲官至大将军。

安禄山称帝后,伪造官职,封孙孝哲为殿中监、闲厩使,还封他为王。孙孝哲跟严庄争宠,心里很不平衡。他穿戴华丽,吃穿用度极其奢侈。安禄山让他监视张通儒等人守卫长安,大家都对他侧目而视。孙孝哲还杀了安禄山的妃子、公主和皇室子弟一百多人,残酷地诛杀杨国忠、高力士的党羽以及所有得罪安禄山的人,不计其数,把他们的头砍下来,肢解他们的尸体,扔在路边。安禄山死后,严庄夺走了孙孝哲的官职,给了邓季阳。史思明逃跑的时候,孙孝哲害怕被史思明算计,于是投降了。

话说有个叫胡康廉的商人,在唐玄宗天宝年间当上了安南都护,他巴结杨国忠,官做到将军。到了上元年间,他拿出家里的钱财资助山南驿站,肃宗很高兴他这么慷慨,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后来还一步步提拔他做了鸿胪卿。他女婿当时在叛军那边,有人告发他通敌叛国,结果被处死了。这件事牵连到胡康廉,把他关进监狱,贬到江州当尉。当时京兆尹刘晏派官兵搜查胡康廉的家,胡康廉心里恨透了刘晏。没多久,朝廷就赦免了他的罪,胡康廉去拜见代宗皇帝,他诬告刘晏平时总是夸耀自己的功劳,还抱怨皇帝,甚至泄露宫廷的秘密。结果刘晏被贬官到外地去了。

接下来说史思明这个人,他是宁夷州突厥人,本来名字叫窣于,唐玄宗赐了他这个名字。他长得瘦骨嶙峋,肩膀窄而背驼,眼睛深陷,鼻子歪斜,胡子头发都很少,为人性情急躁,精明强干又狡诈多变。他和安禄山是同乡,比安禄山大一天,所以关系很好。年轻时,他给特进乌知义做事,经常骑着轻骑兵去侦察敌情,抓获了不少敌人。他通晓六蕃的语言,还做过互市郎。后来,他欠了官府的钱,无力偿还,打算逃到奚族去。还没到奚族,就被奚族的巡逻骑兵包围了,那些骑兵想杀了他。史思明就骗他们说:“我是大唐的使者,你们要是杀了天子的使者,对你们国家很不吉利,不如把我带去见你们的王,王要是饶了我,功劳就是你们的。”那些骑兵信以为真,把他带到了奚王面前。史思明见了奚王却不拜,说:“天子派使者去见小国的君主是不拜的,这是礼仪。”奚王很生气,但又怀疑他真的是使者,最后还是让他住在驿馆,还很客气地招待他。

史思明将要回国时,命令一百名奚兵护送他回朝。奚族有个部将叫琐高,名声很大,史思明想抓住他来抵罪,于是对奚王说:“虽然跟着我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能去见天子的,只有琐高才能胜任,可以带他去中国。”奚王很高兴,就命令琐高带着帐下三百名士兵一起随史思明回去。到了平卢之后,史思明就告诉守将说:“奚兵好几百人,对外说是去朝见天子,实际上是来偷袭的,请您做好准备。”守将暗中调兵,设宴款待他们,趁机杀死了他们的士兵,并俘虏了琐高献给朝廷。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很欣赏他的功劳,上奏朝廷让他担任折冲都尉,他和安禄山一起担任捉生将。

唐玄宗天宝年间刚开始的时候,安禄山凭借军功,一路升迁,最后当上了将军,还负责平卢地区的军事。有一次他进宫面圣,皇上竟然让他坐下说话,觉得他很特别。皇上问他年龄,他说:“我已经四十岁了。”皇上拍了拍他的背说:“你发达得比较晚,要继续努力啊!” 之后,安禄山又升迁为大将军,平卢太守。

后来,安禄山带兵去讨伐契丹,结果战败了,安禄山一个人骑着马逃到了师州。到了师州后,他还杀了自己的手下左贤哥解和鱼承仙来掩盖败绩。安史之乱爆发后,安禄山逃到山里躲藏起来。过了十多天,他又聚集了一些散兵游勇,大概七百人左右,然后去见安禄山。安禄山见到他非常高兴,握着他的手说:“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这下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安禄山非常信任他,安思明也坦诚地说:“我听说,成败的关键在于时机,如果我早点出兵,现在可能就跟哥解他们一样,死在战场上了。” 契丹人攻占了师州,师州的守将刘客奴逃跑了,安禄山派安思明去追击,把他打败了。 安禄山因此上表朝廷,推荐安思明担任平卢兵马使。

安思明年轻的时候很贫穷低贱,乡里的人都看不起他。当地一个很有钱有势的辛家,正在为女儿挑选女婿。辛家小姐偷偷观察了安思明,然后告诉她父母:“我一定要嫁给安思明!” 辛家亲戚都反对,但是这个小姐坚持要嫁给他。安思明娶了这个妻子后,也曾自负地说:“自从我娶了这个妻子,官运亨通,生了好多儿子,将来肯定能发达!”

安禄山造反,派史思明去拿下河北。贾循死了以后,史思明就留守范阳。这时,常山的颜杲卿等人发布檄文抵抗叛军。安禄山就派向润客等人代替贾循,派史思明去攻打常山,九天就抓住了颜杲卿。

史思明接着进攻饶阳,卢全诚死守饶阳。河间、景城、平原、乐安、清河、博平六个郡都各自招兵买马,加强防御。河间的李奂带了七千兵去救援饶阳,景城的李暐带了八千兵去支援河间,平原的颜真卿带了六千兵去支援清河,结果都被史思明打败了,李暐的儿子李杞战死了,饶阳的守城依然很坚固。这时李光弼收复了常山,史思明赶紧解围迎战,日夜兼程走了二百里,双方僵持不下。

郭子仪攻下了赵郡,和李光弼的军队一起攻打叛军。两次大战,都大获全胜,把叛军打进了博陵。李光弼追到傅城,差点就攻下来了。但是潼关失守了,肃宗皇帝召回了朔方、河东的军队,李光弼就撤兵了,留下王俌守常山。叛军在井陉追击李光弼,结果被击败,逃回去了。

史思明攻打平卢,刘正臣轻敌,没有做好准备,战败后逃到了北平,两千辆兵车都丢了。史思明得到了平卢的精兵强将,更加嚣张,计划攻打常山。王俌想投降,结果被部下杀了,然后派使者去信都请刺史崔承恩镇守常山,崔承恩没答应。

史思明攻打土门,城里埋伏的士兵假装投降,叛军登上城墙,伏兵突然袭击,叛军被杀死了很多,史思明被戟刺中,手下人把他救了出来。史思明又攻陷了土门,烧毁房屋,屠杀百姓。接着攻下稿城,守将白嘉祐逃到了赵郡,史思明围攻了五天,攻破稿城,白嘉祐逃到了太原,史思明第二次攻陷了常山。

叛军的另一支军队尹子奇包围了河间,颜真卿派和琳带领一万多兵去救援。这时北风呼啸,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但是士兵们都不前进。叛军乘机猛攻,大败颜真卿的军队,抓住了和琳,然后攻打河间城,俘虏了李奂。又攻下了景城,李暐跳河自杀了。乐安投降了。然后攻打平原,还没到平原,颜真卿就放弃了平原逃走了。接着攻破了清河,抓住了太守王怀忠,又攻入博平,最后包围了信都。

一开始,叛军先抓了崔承恩的母亲、妻子和儿子,所以崔承恩投降了,但是他手下还有五万步兵,三千骑兵。叛军攻打饶阳,李系自焚而死。

史思明带兵打仗,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令士兵抢劫,奸淫妇女,所以士气非常高涨。当时,整个河北都落入贼军手中,老百姓的家产被洗劫一空,壮年男子被抓去做苦力,老人孩子都被杀害,杀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游戏。安禄山假称范阳节度使。一开始,他手下只有两千骑兵和三千步兵,后来屡战屡胜,兵力越来越强,简直想要吞并整个江汉地区。他派五万精兵给尹子奇,让他渡过黄河,攻打北海,以此震慑淮南和徐州。正巧回纥袭击范阳,范阳城闭门不出,尹子奇只好回去救援,最终没能成功。至德二年,史思明联合蔡希德、高秀岩,率领十万大军攻打太原。当时,李光弼派部将张奉璋带兵守卫故关,史思明攻破了故关,张奉璋逃到了乐平。史思明攻打太原,准备从山东运送攻城器械,张奉璋躲藏在广阳,乔装打扮骗过贼军,冒充使者,责备他们行动迟缓,还杀了几个贼兵,然后带着军队回到了太原。李光弼坚守太原长达十个月,史思明都没能攻下。这时,安庆绪继位,赐姓安,名荣国,封妫川郡王。

安禄山攻陷两京后,常常用大车把宫里的珍宝运到范阳,堆积如山。史思明看到范阳如此富强,心里就骄傲起来,想把这些珍宝据为己有。后来,安庆绪战败逃到相州,剩下的三万士兵无处可去,史思明杀了几千人,其余的投降了。安庆绪知道史思明有二心,就派阿史那承庆、安守忠、李立节去见史思明商议事情,并想一起除掉他。史思明的判官耿仁智想用大义来感化史思明,请求私下劝说他,说:“将军您贵为一方诸侯,英明神武,不必听从别人的计谋,但我斗胆说一句话,即使因此而死也甘愿。”史思明说:“你说吧。”耿仁智说:“当初安禄山势力强大,谁敢不服?您辅佐他,本来没有罪过。现在天子英明神武,有少康、宣王的风范,您如果派使者表示忠诚,天子一定会接受,这是将祸转为福的好机会啊!”史思明说:“好。”阿史那承庆等人还不知道史思明的心思,带着五千骑兵前来,史思明出来迎接,先对他们说:“各位到来,将士们都非常高兴,但是边防士兵一向害怕使者的威严,心里不安,请允许你们放下弓箭再进来。”他们同意了。史思明和阿史那承庆等人一起喝酒,然后就抓住了他们,收缴了他们的兵马,给了他们一些钱财打发他们走,并把安守忠、李立节斩首示众。

李光弼听说安禄山死了,就派人去招降史思明。之前乌承恩已经回国了,皇上还专门派人下诏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史思明就派牙门将金如意带着十三郡的八万士兵回朝投降,然后高秀岩也带着河东地区投降了。

皇上就下诏书封史思明为归义郡王、范阳长史、河北节度使,他的儿子们也都封了卿位;高秀岩被封为云中太守,他的儿子们也都被授予了官职。皇上还派乌承恩和中人李思敬一起过去安抚,并催促他们消灭残余的叛军。

史思明于是派张忠志守卫幽州,让薛崿担任恒州刺史,招降了赵州刺史陆济,给了朝义五千兵让他去守冀州,又让令狐彰担任博州刺史,驻守滑州。

话说,李承恩心里琢磨着,表面上顺从朝廷的旨意,暗地里却跟安禄山勾结,还不断招兵买马。皇帝知道了这事儿,因为他平时很会讨好他爹,皇帝觉得他应该不会背叛自己,就提拔他当了河北节度副大使,让他去对付安禄山。

李承恩到了范阳,穿着破旧的衣服,半夜偷偷见了其他将领,跟他们密谋对付安禄山。那些将领把这事儿告诉了安禄山,安禄山觉得这事儿还没证据呢,不好下结论。

后来,李承恩和李思敬上奏完事回来,安禄山把他们留在了官邸。安禄山睡觉的床帏里,藏了两个人。李承恩的儿子也来探望他,就留下来一起睡了。半夜,李承恩跟儿子说:“我奉命来除掉这个叛贼!”那两个藏起来的人把这事儿告诉了安禄山,安禄山就抓了李承恩,搜了他的包袱,找到了朝廷赐给阿史那承庆的铁券和郭子仪的信件,还有一些小纸条,上面写着好几批要被杀的将士名单。

安禄山大骂道:“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这样对我!”李承恩回答说:“这是郭子仪的计谋,皇上并不知情。”安禄山把官吏们召集到朝堂上,朝西痛哭说:“我一片赤诚,对得起国家,为什么竟要杀我?”然后,安禄山就打死了李承恩父子和他们的同伙两百多人,把李思敬关了起来,上报朝廷。

皇帝派使者来说:“这事儿是李承恩干的,不是我和郭子仪的意思。” 后来又听说朝廷要处死陈希烈等人,安禄山害怕了,心想:“陈希烈他们都是朝廷大臣,上皇(唐玄宗)都弃他们而去,现在又复位了,应该好好犒劳他们,反而要杀他们?更何况我本来就是跟着安禄山造反的啊?” 手下将领都劝安禄山向朝廷请罪,并请求朝廷处死郭子仪。

安禄山派耿仁智、张不矜上书请求斩杀郭子仪,不然就要攻打太原。奏章装进信筒后,耿仁智偷偷把奏章换掉了。 安禄山身边的人把这事儿告诉了安禄山,安禄山抓了耿仁智和张不矜,说:“你们背叛我!”下令把他们杀了。 后来安禄山又想饶他们不死,又把他们召来责问:“仁智跟着我三十年了,今天我竟然忘了你吗?”耿仁智怒道:“人本来就要死的,您接受了坏主意,又要谋反,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安禄山大怒,把耿仁智打死了。

这时,九个节度使正围攻相州,史思明派兵去相州求救,安禄山害怕朝廷大军,不敢前进。 过了一会儿,萧华率领魏州投降朝廷,崔光远接替萧华守卫魏州,安禄山就率兵攻打魏州,攻破了魏州,杀了数万人。

公元757年正月初一,安禄山在老家筑坛,自称“大圣周王”,改元“应天”,还任命周贽当他的司马。之后,他去相州救火,打败了朝廷军队,杀了叛将史思明,收编了他的部队,准备继续西进。可是他觉得老巢根基还不稳固,就留下安庆绪镇守相州,自己先回去了。

到了四月,安禄山又改国号为大燕,改元“顺天”,自称“应天皇帝”。他立妻子辛氏为皇后,任命安庆绪为怀王,周贽为宰相,李归仁为大将;把范阳改名为燕京,洛阳改名为周京,长安改名为秦京。他还把州改成了郡,铸造了“顺天得一”的钱币。 他打算举行郊祭和藉田仪式,还请来儒生讲解典章制度。有人上书劝谏说:“北方还有两个少数民族部落,西方还有长安、洛阳两座都城,胜负还很难预料,现在就搞这些太平盛世的仪式,恐怕不太合适。” 安禄山不太高兴,还是坚持要祭祀天地。结果那天刮起了大风,郊祭没能进行。

安禄山留下儿子安庆清镇守幽州,并派阿史那玉、向贡、张通儒、高如震、高久仁、王东武等人辅佐他。安禄山的军队四处侵扰河南,他自己带兵到了濮阳,派令狐彰攻打黎阳,安庆绪从白高出发,周万志从胡良渡过黄河包围汴州。这时,节度使许叔冀、濮州刺史董秦、梁浦、田神功都投降了安禄山。安禄山就命令许叔冀和李祥守卫汴州,把董秦等人的家属迁到平卢,并命令梁浦、田神功去攻打江淮地区,许诺说:“攻下地方,每人可得两船的财物。”安禄山乘胜追击,一路向西攻陷洛阳,又攻破汝州、郑州、滑州三州,包围了李光弼驻守的河阳,但没能攻下。安禄山派安太清去夺取怀州防守,李光弼攻打怀州,安太清投降了。安禄山又派田承嗣攻打申州、光州等地,派王同芝攻打陈州,派许敬釭攻打兖州、郓州,派薛崿攻打曹州。

公元758年二月,安禄山用计在北邙击败了李光弼的军队,朝廷军队放弃了河阳、怀州,京城长安震恐,朝廷加紧调兵,在陕州驻扎军队。安禄山乘胜西进,派安庆绪当先锋,自己从宜阳跟进。

安禄山攻打陕州,结果在姜子坂打败了,退兵回永宁。安史之乱的领导者史思明非常生气,把安禄山、骆悦、蔡文景、许季常都叫来,打算杀了他们,后来又放了他们,生气地说:“安禄山你太没用了,一点事儿都办不成!”史思明想亲自追击安禄山的副将安庆绪。他又命令安禄山修建一座三角形的城池来储备粮食,限期一天之内完成。结果一天到头了还没完工,史思明就来了,非常生气安禄山没按时完成任务,安禄山解释说:“士兵们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史思明说:“你是心疼你的士兵,所以违抗我的命令吗?”史思明等安禄山把城墙修好才离开,临走时回头说:“今天攻下陕州,明天就斩杀那些叛军!”安禄山吓得不轻。

史思明住在驿站里,命令他最喜欢的曹将军敲击刁斗警戒。骆悦他们几个人被史思明责备后,就一起劝安禄山说:“上次打仗失败了,我和王忠嗣随时都可能被杀,不如我们一起把曹将军拉拢过来,一起干大事吧!”安禄山没说话。骆悦说:“大王您要是实在下不了手,那我们就回唐朝去,不能再为您效力了。”安禄山答应了,让许季常去跟曹将军沟通。曹将军害怕其他的将领,不敢拒绝。史思明很喜欢听戏,睡觉吃饭都带着戏子,戏子因为史思明过于优柔寡断,很讨厌他。

这天晚上,史思明突然惊醒,坐在床上大喊大叫。戏子问他怎么了,史思明说:“我梦见一群鹿过河,鹿都死了,河水也干了,这是怎么回事?”没多久,史思明就死了。戏子们互相看了看,说:“难道是他的命到头了吗?”一会儿,骆悦带着军队冲了进来,问史思明在哪儿,没回答就杀了好多人,大家一起指向史思明,史思明知道发生了兵变,翻墙逃了出去,跑到马厩,正要骑马逃跑,骆悦的手下周子俊射中了他的胳膊,史思明摔倒了。大家问他造反的原因,他说:“是因为怀王(安禄山)啊!”史思明说:“明天我就要失言了,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杀我太早了,让我都没能到达长安。”他大声喊了三声“怀王”,说:“把我抓起来就行了,不要留下杀父的名声!”他又骂曹将军说:“你为什么害我!”左右的人把他绑了起来,送到了柳泉驿站。骆悦回去报告,安禄山问:“惊动圣上没有?伤害圣上没有?”骆悦说:“没有。”当时周贽、许叔冀率领后军驻扎在福昌,许季常是许叔冀的儿子,安禄山派他去告诉他们。周贽听到这个消息,吓得瘫倒在地。叛军回师,周贽他们出来迎接,骆悦讨厌他们摇摆不定,就把周贽杀了。到了柳泉,骆悦害怕众人不满,就勒死了史思明,用毡子裹好尸体,装进口袋里,背回东京。安禄山于是即位,改元为显圣。

一开始啊,安禄山那几个儿子,没分嫡庶,谁小谁当老大。安庆绪,是安禄山的长子,为人比较宽厚,手下有不少人跟着他。等到安史之乱爆发后,安庆绪暗中指使向乾、阿史那玉图去对付安禄山的另一个儿子安庆清。安庆清这小子喜欢打猎,残暴程度跟安禄山有的一拼,甚至比他更荒淫无度,养着三千多士兵,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不怕死的那种。向乾就骗他说:“听说皇上想立您当太子,现在皇上还在远方,您应该赶紧去侍奉皇上啊!”安庆清觉得有道理,赶紧让手下收拾行装。向乾就派高久仁、高如震带着精兵强将冲进了安庆清的大营。安庆清问怎么回事,有人说:“军队叛变了!”安庆清赶紧穿上盔甲登上高楼,责问向乾他们,结果士兵已经在楼下了,安庆清自己射死了几个人,阿史那玉图的军队假装撤退,安庆清就下楼了,结果被抓,他和母亲辛氏都被杀了。张通儒不知道这事儿,还带兵攻打城里,打了几天没打下来,也死了。向乾接管了军务,没过多久,阿史那玉图又把他杀了,自己当了长史,说是替安庆清报仇,然后把高久仁的头砍下来示众。高如震害怕了,就带着兵抵抗。过了五天,阿史那玉图败逃到武清,安庆绪派人把他招来,到了东都,凡是胡人的,不管老少都杀了。然后安庆绪任命李怀仙为幽州节度使,杀了高如震,幽州才算安定下来。

安庆绪为人虚心,礼贤下士,事情都交给大臣们决定,但是他没什么才能。那时候,洛阳周围的郡县,老百姓都吃人肉,城里到处都是废墟,而且他的将领大多是安禄山的旧部,跟安禄山的其他儿子们关系好,觉得给安庆绪效力丢人,安庆绪一召唤他们,他们就拖拖拉拉不肯来,安庆绪就想回幽州。

皇上派雍王带着河东、朔方和回纥的十多万大军去讨伐叛贼。仆固怀恩和回纥左杀当先锋,鱼朝恩、郭英乂殿后,大军从黾池进军,李抱玉从河阳方向进攻,李光弼则直奔陈留,各路军队会合。

一开始,皇上召集南北两军的将领,询问讨伐叛贼的策略。开府仪同三司管崇嗣说:“只要我能得到回纥的帮助,就一定能打胜仗!”皇上说:“未必吧。”右金吾大将军薛景仙说:“如果我打不赢,我愿意率领两万勇士冲锋陷阵,战死沙场!”皇上大加赞赏:“好样的!”右金吾大将军长孙全绪分析说:“如果叛贼在城外与我们决战,那我们肯定能打败他们;但如果他们闭城死守,那就不一定能拿下。而且回纥军队不擅长攻城,时间长了士气可能会低落。我们应该先休整军队,摆出强大的阵势来牵制敌人,让李光弼拿下陈留,李抱玉攻打河北,先切断叛军的左右手,然后再在叛军内部制造混乱,让他们内部互相猜忌,这样就能把他们消灭了。”皇上说:“好主意!”于是下令潼关、陕州戒严。大军到达洛阳后,迅速向怀州推进,王师军容整肃,纪律严明,叛贼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朱泚带着十万大军在横水跟唐军对战,结果大败,被俘杀的将士足足有六万,丢弃的牛马、兵器更是数不清。朱泚一把火烧了明堂,一路逃窜到汴州,可伪节度使张献诚没收留他,他又从濮州北边跑到幽州去了。东都再次陷入混乱,英乂、朝恩等人根本控制不住军队,跟回纥一起到处烧杀抢掠,连郑州、汝州都遭殃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家家户户都冒不出炊烟。当时正值严寒,老百姓都穿着破布烂纸勉强过冬。

贼军逃到下博,仆固玚追上了他们,朱泚再次战败。河东的戍将李竭诚、成德的李令崇都背叛了朱泚,从两翼夹击他。到了漳水边,因为没有船过河,众将劝朱泚投降,朱泚很不高兴。田承嗣建议用车厢围成营寨,把妇女安排在车里,辎重放在后面,埋伏兵士等待时机。等跟唐军交战之后假装败退,唐军追上来抢夺财宝的时候,朱泚就派奇兵绕到后面,又杀出来伏击,唐军被逼退了几十里。朱泚接着逃到莫州,仆固玚追上去围困他。前后四十天,朱泚打了八仗,八仗都败了。

第二年正月,朱泚点齐精兵,想跟唐军决一死战。田承嗣劝朱泚说:“不如您亲自带领精锐部队回幽州,再让怀仙带着五万兵马回来作战,声势浩大,就能稳操胜券。我请求坚守城池,就算仆固玚再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朱泚采纳了他的建议,带着五千骑兵夜里偷偷溜走了。临走前,他紧紧握着田承嗣的手,把自己的生死托付给他。田承嗣叩头痛哭。临走前,朱泚又说:“我家老老少少一百多口人,现在都托付给您了!”田承嗣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田承嗣把众将召集起来说:“我跟你们一起为朱泚效力,攻下了河北一百五十多座城池,掘人坟墓,烧人房屋,抢劫财物,壮年男子死在刀刃下,弱者被填进沟壑里,朝廷的达官贵人,都成了我们的奴隶,齐姜、宋子那样的名门望族,都被我们扫荡一空。现在上天降罪,我们还能去哪里投靠?自古以来祸福都是无常的,只要能改过自新,就能转危为安。明天我们就投降,你们觉得怎么样?”大家都说:“好!”第二天黎明,田承嗣让人在城墙上喊话:“朱泚半夜逃跑了,你们为什么不追?”仆固玚起初还不相信,田承嗣把朱泚的母亲、妻子和儿女都送到了仆固玚的营寨,于是唐军就轻装简从地追击朱泚去了。

安禄山那个儿子安朝义到了范阳,范阳节度使李抱忠紧闭城门,不肯投降。李抱忠说:“你刚受了皇帝的任命,一年之内就反复叛乱,这哪一样做得对?!”安朝义说自己饿肚子了,李抱忠就派人送粮食到野外给他。安朝义吃了饭,他的军队也吃了饭,吃完饭后,安朝义手下的兵卒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安朝义哭着骂史思明说:“你这个老东西害死我了!”

安朝义逃到梁乡,去祭拜史思明的坟墓,然后往东跑到广阳,也没人接受他。他打算逃到吐蕃或回纥去,李抱忠又把他招了回来,从渔阳回到幽州,最后在医巫闾祠下上吊自杀了。李抱忠砍下他的脑袋送到长安,然后召集安朝义以前的将士收敛他的尸体。李抱忠换了身衣服,出来哭祭安朝义,士兵们都痛哭流涕。安朝义下葬后,没人知道他的墓地在哪里。

伪恒州刺史张忠志、赵州刺史卢俶、定州刺史程元胜、徐州刺史刘如伶、相州节度使薛嵩以及李抱忠、史思明等等都归顺了朝廷。史思明父子称帝一共四年就被灭掉了。安朝义死后,他的部下把一百多名将士的妻儿送到了官府,官府想把她们安排到司农寺,皇帝说:“这些人都是良家妇女,是被胁迫到这里来的。”于是下令给他们发放粮食,送她们回家;那些没有家可回的,官府就负责安置她们。

赞曰:禄山、思明起兵造反,用饥饿的俘虏当兵,凭借皇帝的宠信,就搅乱了天下。他们能够以臣子的身份反叛君主,他们的儿子也能杀害自己的父亲,这种事情反复发生,这就是天理循环啊!但是老百姓遭受灾难的时候,一定需要借助某些人的力量,所以这两个贼人虽然兴起很快,但也很快就被灭掉了。张谓批评刘裕说:“他接近曹魏、司马氏,却远离桓温、谢安,祸害波及了两朝,福气没享受到三年,八代子孙传承,六个君主都没能善终,上天的报应,真是太明显了!”杜牧说:“算命先生说隋文帝应该当皇帝,后来他篡位成功了。周末,杨氏家族被封为八个柱国,公侯世袭很久了,突然之间,一个男人偷窃了皇位,不到二三十年,老老少少都死于非命。那些懂相术的人,应该说这肯定是杨氏家族的灾难,这才算是善于看相。”张谓和杜牧的论述非常精辟,至今都被很多人传诵。像安禄山、史思明,他们效仿刘裕、杨坚,却没达到他们的成就,所以才有了这些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