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贽,字敬舆,是苏州嘉兴人。十八岁就考中了进士,而且还得了博学宏辞的奖项。后来被任命为郑县尉,但没多久就辞官回家了。寿州刺史张镒当时名气很大,陆贽去拜访了他,两人一聊就是三天,张镒对他非常欣赏,主动提出要和他结为忘年交。陆贽离开的时候,张镒送给他一百万钱,说:“这是请你母亲一天的伙食费。”陆贽没收钱,只接了一串茶叶,说:“我怎么敢不接受您的赏赐呢?”后来,凭借着出色的政绩,他被提升为渭南尉。
唐德宗当皇帝后,派出了庾何等十一人组成的黜陟使,到全国各地巡查考察官员。陆贽向使者们提出了治理国家的建议,他认为应该从五个方面考察民情风俗,八个方面考察吏治,三个方面选拔人才,四个方面管理财政,六个方面做好社会保障,五个方面精简机构。这五个考察民情风俗的方面是:听取民间的谣言和诵读,了解百姓的喜怒哀乐;观察市场物价,了解百姓的喜好;审查案卷,了解百姓的诉讼情况;观察百姓的衣着车马,了解他们的俭奢;考察百姓的生产作业,了解他们的兴趣爱好。这八个考察吏治的方面是:查看户口增减来考核抚恤工作;查看耕地增减来考核农业生产;查看赋税的轻重来考核官员的廉洁;查看案卷的繁简来考核审判效率;查看监狱的囚犯多少来考核案件的处理;查看盗贼的多少来考核治安;查看选举的人数来考核社会风气;查看学校的兴衰来考核教育工作。这三个选拔人才的方面是:才能出众的,贤良的,有才能有胆识的。这四个管理财政的方面是:查看收成来确定税收;估算财产来减少征税;统计青壮年人数来计算徭役;考察商人来平均利润。这六个社会保障的方面是:尊敬老人,爱护儿童,救治疾病,抚恤孤儿,赈济贫穷,安置失业人员。这五个精简机构的方面是:裁撤冗员,取消烦琐的法律条文,精简不必要的官职,去除无用的物品,取消不必要的政务。当时的人都赞同他的意见。后来,陆贽升迁为监察御史。
德宗皇帝在当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陆贽的大名了,所以登基后就召他做了翰林学士。正赶上马燧在河北讨伐叛贼,久攻不下,请求增兵;李希烈又攻打襄城。皇帝下诏询问对策,陆贽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哎,与其费力去管远处的那些事,不如先把身边的事儿做好;与其想方设法补救已经造成的损失,不如从现在开始改变自己的行为。你看现在幽州、燕州、恒州、魏州那边,形势比较缓和,危险也小;而汝州、洛阳、荥阳、汴州这边,情况紧急,危险很大。田悦那家伙,自从失败之后,就没啥远大的计划了;王武俊呢,有勇无谋;朱滔又多疑 indecisive,他们几个互相牵制,情况紧急的时候还能勉强合作一下,一但形势好转,就互相猜忌,谁也不服谁,根本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这就是形势缓和的原因。
再说希烈这小子,下手狠毒,心狠手辣,他占据了蔡州、许州这些富饶的地方,又从邓州、襄州抢来了不少东西,他要是往东打,我们的粮道就危险了;要是往北打,我们的首都洛阳就要遭殃了,这就是形势紧急的原因。代州、朔州、邠州、灵州这些地方,自古以来就出产精锐骑兵;上党、盟津现在也有精兵强将,把这些兵力都派到山东去,兵力虽然多,但力量分散;兵多钱少,驻防的兵力又太多,这样一来,防守就显得力不从心了。李勉,是个文官,却要守卫汴州这个必争之地;哥舒曜手下的兵,乌合之众,却要抵挡襄城那些来势汹汹的敌人。他们本来就没啥作战经验,犹豫不决,瞻前顾后,这样一来,防守力量就更不够了。
现在如果把李芃调回河阳,支援东都;让李怀光解了襄城之围;集中太原、泽州、潞州的兵力去对抗山东的敌人,那么梁州、宋州就能安全了。
又言:
咱们国家要强大,就得把轻重缓急搞清楚,重要的东西要重视,次要的东西就别太费心,这样才能稳固。治理天下就像人使唤胳膊,胳膊使唤手指头一样,大小搭配得当,就不会出乱子。首都地区是全国的根本,京城是首都的根本。这就好比京城是人的身体,首都地区是胳膊,全国各地是手指头,这就是皇帝掌握大权的道理。所以以前历代皇帝都把全国的赋税集中到京城,把各地的精英也调到京城来。太宗皇帝在全国各地设立了八百个府兵驻地,其中关中地区就有五百个,全国的兵力都比不上关中,这就是掌握大权、控制弱势的策略。
后来天下太平了很久,军事力量就弱了,所以安禄山就趁着边疆势力强大的机会,一下子就攻陷了东京和西京。不过当时各地的节度使还有军队,州县还有粮食,肃宗皇帝才能中兴。乾元以后,外敌接连入侵,朝廷把所有军队都调去东边打仗,结果吐蕃趁虚而入,先帝没办法抵挡,这就是失去了控制弱势力量的权力。先帝从陕西回来后,吸取了之前的教训,逐渐加强禁卫军,所以关中有朔方、泾原、陇右的军队来抵御西戎,河东有太原的军队来牵制北方的游牧民族。现在朔方、太原的军队都驻扎在山东,神策军也全都在关外驻守,兵力不够用了,所以请求朝廷增兵。
陛下为了增兵,停止了边防军队的拨款,削弱了宫廷卫队,把内库的马匹、军械库的武器都拿出来,征召将领家的子弟补充军队,征收百姓的牲畜增加骑兵。又说钱不够,就搜刮老百姓的家产,向商人借钱,设立各种苛捐杂税,而且越来越重。万一像朱滔、李希烈那样,依仗边境要塞,叛乱侵犯京畿地区怎么办?咱们拿什么抵抗?
关中地区是皇室江山的根本所在啊!关中的英雄豪杰,跟驻扎在京城的禁卫军没什么两样;关中的车辆马匹,跟皇家的马厩没什么两样;关中的钱财物资,跟国库里的没什么两样。一旦有紧急情况,随时都可以调动。陛下您就听听我的计策吧,让芃军回军支援洛阳,让怀光去救援襄城,李希烈一定会逃跑的。请把神策军和那些被征召到东边的将领子弟都调回来,所有京城里的税收、酒税、抽税、向商人借贷、征召兵员的命令,全部停止,这就是治理国家、理顺局势的办法。
皇帝没听他的。后来泾州发生紧急情况,张荐的建议都派上了用场。
我奉命出使各地,处理各种事务,协调远近的调配,及时向上级汇报奏章。每天要写的奏章多达数百份。起初,有人觉得我写得不够仔细,但最终完成的奏章都详尽周到,条理清晰,人人都能看懂。旁边的官员负责抄写都忙不过来,其他学士的文稿都堆积在笔阁里拿不下来,而我的奏章却绰绰有余。
一开始,皇上因为突发事件而自责。我说:“陛下您自责,这是尧舜的思想。但是造成这次祸乱的罪魁祸首其实是那些大臣。”我的意思是说卢杞等人。皇上袒护卢杞,就说:“你这么说,是不忍心把责任推到朕身上啊!不过,自古以来兴衰更替,难道就没有天命吗?如今的困境,恐怕并非人力所能为。”我退下后就上书陈述:
自安史之乱以来,朝廷一直采取姑息养奸的政策,各地割据势力坐大,从来不来朝见天子。陛下您要统一全国,就下令兴兵讨伐四方。一人出征,十户人家就要供给;留守在家的人民疲于转运粮草,出征的士兵饱受战争的苦难;人们来来往往,骚动不安,以至于乡里不得安宁。军队规模越来越大,军费开支也越来越高,正常的赋税已经不够用了,于是就制定了苛刻的税收政策;苛捐杂税征收完了,又另行摊派;摊派还不够,就又设立了各种税收关卡和高利贷制度。各种禁令法规越来越多,官员们都承受不了;农业生产因为征调而荒废,百姓被鞭挞得精疲力尽;老百姓怨声载道,郡县也不得安宁。边境的戍卒负责保卫边疆,禁卫军负责巡逻警戒,这是国家的重大防务。陛下您却把所有兵力都调去东征,边防空虚,又搜刮私人牧场,勒索将领的家产来补充兵员和战马。那些私人牧场,是功勋贵戚的家产;将领的家产,是统帅和高级将领的家产;他们本来就免除徭役很久了。现在又夺取他们的牲畜,逼迫他们的子孙,向他们借贷以筹措军资,让他们倾家荡产来供应军队,那些元老重臣和显贵,谁还能安然无恙呢?更甚者,还要向诸侯王征税,盘剥小商小贩,达官显贵没有优待,近臣也没有特殊待遇,民怨沸腾,京畿地区也不得安宁。
皇上又说,要是把百官的考核标准放得太宽松,虽然能体现出宽厚仁慈,但国家治理却会因此松懈;要是考核标准太严格,虽然能保证政令的执行,但速度太快,审查太细,也会出问题。考核太快,就会很少原谅别人的过失,导致疑似的事情都没法解释清楚;考核太细,就会对很多事情都产生猜疑,而很多猜测又未必是正确的。很少原谅别人,下面的人就会害怕受罚,从而滋生反叛的苗头;对很多事情都猜疑,下面的人就会互相提防,从而导致敷衍塞责的情况出现。这样一来,叛乱就会接连不断,怨言和诽谤也会一起兴起,各种各样的危险,只有皇上自己没意识到。叛军气势汹汹,大白天就冲到宫门口;宫门没有坚固的防御,守卫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们。皇上虽然有辅佐的重臣,也有耳目通达的官员,但他们关键时刻却不能尽忠竭力,危难关头却不能誓死效忠,这是群臣的罪过啊!
皇上现在把国家的兴衰都归咎于天命,这也是不对的。《尚书》里说:“天所看到的,就是我们百姓所看到的;天所听到的,就是我们百姓所听到的。”也就是说,天所看到听到的,都是因为人,而不是说除了人事之外,还有个什么独立存在的天命。《商书·汤誓》里纣王说:“我的一生,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吗?”这是放弃人事而推卸给天命,这是绝对行不通的道理。《易经》里说:“上天会保佑你。”孔子解释说:“保佑,就是帮助。上天帮助的是顺应天理的人,人帮助的是诚信的人。脚踏实地地做事,想着顺应天理,这样才能得到上天的保佑。”《易经》论述了上天和人相互帮助的关系,一定要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然后吉凶的征兆才会显现出来。所以,天命掌握在人手中,这非常明显。人事治理得好,上天才不会降下灾祸;人事治理得不好,上天才不会降下福祉,这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如果皇上还有怀疑的地方,请用最近发生的事情来验证一下吧。
从战争开始以来,国力就消耗殆尽了。老百姓人心惶惶,像风浪一样不安定,到处都在私下议论,觉得肯定会有变故。京城里的人,当然不可能个个都懂占卜算命、明白天命啊,那这场祸乱是怎么发生的?难道真是天意吗?其实,太平日子也可能导致乱世,乱世也可能孕育太平;有些国家在太平盛世反而灭亡了,而有些国家在历经磨难后反而兴盛了。太平日子导致乱世,是因为人们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乱世孕育太平,是因为人们在乱世中学会了治理;太平盛世反而灭亡,是因为统治者轻忽了国家大事,忘记了忧患;历经磨难后反而兴盛,是因为统治者在经历各种艰难险阻后,学会了谨慎小心。现在,导致国家动乱失序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关键在于要努力改进,认真治理,才能兴邦。到了最危险的关头,如果能找到正确的道路就会兴盛,找不到就会失败,这中间不容许有任何后悔,只能勤于思考,认真计划。要放下私心,服从大众,克制私欲,遵循正道,远离奸邪小人,亲近忠诚正直的人,推行诚信,摒弃欺诈,这些道理很容易明白,也很容易做到,不需要耗费心思,也不需要费力,只要约束自己的内心就可以了。还怕什么乱臣贼子?还怕什么厄运?还怕什么不安定呢?
皇上又问贽,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贽劝皇上说:“让大臣们每天都能上朝,让他们畅所欲言,指出国家的得失。如果他们因为军务而进谏,即使不是在恰当的时间,也要耐心听取,不要厌烦。要集天下之智,才能明智。”皇上说:“我难道没有推心置腹吗?但是那些上奏章的人,总是喜欢批评别人的长短,大多不是忠言逆耳。以前我认为君臣一体,所以非常信任他们,结果那些奸邪小人却利用这信任作威作福。如今的这场祸乱,就是我推心置腹的弊端啊!而且那些进谏的人也不够谨慎,总是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以此来邀功请赏。我继位以来,听到很多进谏,大多都是人云亦云,缺乏实际根据,一追问就说不清楚了。所以最近我不再召见大臣们单独面奏,可不是因为我厌倦了!”贽因此极力劝谏说:
以前有人因为噎着就再也不吃饭了,也有人害怕淹死就自己跳水淹死了,他们为了防止危险,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我希望陛下能以此为鉴,不要因为小小的忧虑而妨碍了大计。“**昔人有因噎而废食者,又有惧溺而自沈者,其为防患,不亦过哉!愿陛下鉴之,毋以小虞而妨大道也。**”
我听说,人们之所以愿意帮助你,是因为你值得信任;而信任的根本在于真诚。“**臣闻人之所助在信,信之所本在诚。**” 一旦不真诚,内心就无法得到保障;一旦不讲信用,说的话就没人会相信。所以圣人非常重视真诚。古书上说:“真诚是万事万物的根本,没有真诚就没有万物。”“**传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 “物”指的是事情,说话不诚实,那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一个普通人都不真诚,就什么事都做不成,更何况,帝王依靠百姓的真诚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怎么能对百姓不真诚呢? 陛下认为诚信会带来危害,我私下里认为这是不对的。“**匹夫不诚,无复有事,况王者赖人之诚以自固,而可不诚于人乎?陛下所谓诚信以致害者,臣窃非之。**”
孔子说:“可以和他说话而不和他说话,那是失去了人才;不可以和他说话却和他说话,那是说错了话。聪明的人既不会失去人才,也不会说错话。”“**孔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陛下应该仔细考察他们的言行,但不能不相信他们;应该谨慎选择交往对象,但不能不真诚。老百姓啊,他们看似愚笨,却也极其灵敏。“**陛下可审其言而不可不信,可慎其所与而不可不诚。所谓民者,至愚而神。**” 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的糊涂,有的粗鄙,这看起来像是愚笨。但是,上面的事情他们没有不知道的,上面的好恶他们没有不明白的,上面的秘密他们没有不传扬的,上面的行为他们没有不效仿的。“**夫蚩蚩之伦,或昏或鄙,此似于愚也。然上之得失靡不辨,好恶靡不知,所秘靡不传,所为靡不效。**” 用计谋去驾驭他们,他们就会耍诈;用怀疑的态度对待他们,他们就会偷懒;交往中不用礼仪,他们就会轻视正义;安抚他们不用真心,他们就会效忠不力。上有所为,下必效之;上有所施,下必报之,就像影子附着在物体上,就像回声回应声音一样。“**驭以智则诈,示以疑则偷;接不以礼则其徇义轻,抚不以情则其效忠薄。上行则下从之,上施则下报之,若景附形,若响应声。**” 所以说:“只有天下最真诚的人,才能完全发挥自己的本性。”“**故曰:“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 自己不尽心尽力却要求别人尽心尽力,自己先前不真诚却希望别人以后真诚,那一定会被欺骗,得不到信任。“**不尽于己而责尽于人,不诚于前而望诚于后,必绐而不信矣。**”
现在边疆的官员对国家不忠诚,陛下就兴兵讨伐他们;臣子对陛下不忠诚,陛下就下令处死他们。有关部门奉命行事,不敢赦免他们,是因为陛下有责任,而他们没有。“**今方镇有不诚于国,陛下兴师伐之;臣有不信于上,陛下下令诛之。有司奉命而不敢赦者,以陛下所有责彼所无也。**” 所以真诚和信用一刻也不能离开自己。我希望陛下能谨慎地遵守并努力实践,恐怕后悔都来不及了。“**故诚与信不可斯须去己。愿陛下慎守而力行之,恐非所以为悔也。**”
《尚书》上说:“人哪有不犯错的?犯了错能够改正,这是最大的善事。”仲虺歌颂成汤的功德说:“改正错误毫不吝啬。”吉甫赞美宣王的功绩说:“‘衮职’(指帝王的职责)有所缺失,仲山甫把它补上了。”成汤是圣明的君主,仲虺是圣明的辅佐大臣,以圣明的辅佐大臣来赞美圣明的君主,不夸耀他没犯过错,而是夸耀他改正了错误;周宣王是中兴的贤明君王,吉甫是文武双全的贤臣,歌颂他的君主,不夸耀他没有缺失,而是夸耀他补上了缺失。可见圣贤的意图,在于重视改正错误,这一点非常明显。
一般来说,犯错,从最聪明的人到最愚笨的人,都是难免的,只是聪明人能够改正错误走向善,愚笨的人却羞于改正,反而走向邪恶。中古以后,臣子们多奉承拍马,君主们也自认为圣明,掩盖自身的缺点,实行不正当的手段,于是就出现了臣子在朝堂上曲意逢迎,出朝后又满嘴谎言的现象,奸邪由此滋生,善良由此受挫,天子因此迷惑,争权夺利的臣子因此获罪,奉承拍马的风气盛行,危害极大。
唐太宗拥有文治武功、仁义道德,治国有方,成就了太平盛世,可以说是功德盛大了,然而直到现在人们仍然把他“从谏如流,改过自新”作为首要的功绩来称赞。由此可见,能够听取别人的劝谏并改正错误,这是帝王的伟大功业。陛下认为谏官论事,把好处归于自己,把过错归于上级,这确实不是他们的优点,但是对您的盛德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害。接受他们的意见而不违背,流传出去反而更能增添您的美名;拒绝他们的意见而违背他们,又怎么能阻止别人传播呢?不应该因为这个而阻碍谏言之路啊。
圣人不忽视细微之处,不轻慢孤寡之人;夸大的言论没有根据的,不必采纳;符合实际情况的言论,不必违背;谦逊的态度不一定是真的谦逊,违背心意的建议不一定就不好;与众不同的事物不一定正确,与大众相同的事物不一定错误;说话笨拙但效果好的不必是愚笨的人,说话甜言蜜语但目的不纯的,不必是聪明人。用实际情况来考察,只要是好的,就能得到天下人的心。
人的感情容易被自己相信的东西蒙蔽,被自己怀疑的东西阻碍,忽视自己轻视的东西,沉溺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偏信则听不全事情的真相,所以会有过分的言论;疑心太重,即使是真实的情况也不听,所以会有失实的判断。轻视某个人,就会遗漏重要的事情;贪图某件事,就会留下应该放弃的人。如果放纵私心,不考察事情的真相,就会失去天下人的心。所以,常人所轻视的,圣人却重视;不必盲目追求高尚而标新立异。
皇上您又用雷同的说法来追问,把臣子逼到穷途末路。我觉得您虽然把臣子的嘴堵住了,但并没有弄明白事情的道理,只是让臣子表面上服气,心里却未必服气。再说,下面的人都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上面,上面的人也都想了解下面真实的情况。可是下面的人常常觉得很难把话传到上面去,上面的人也常常觉得很难了解下面真实的情况。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有九种坏毛病没去除啊!这九种坏毛病,上面占六种,下面占三种:好胜、怕承认错误、夸耀口才、炫耀聪明、盛气凌人、刚愎自用,这是上面存在的毛病;阿谀奉承、观望形势、胆小怕事,这是下面存在的毛病。
好胜又怕承认错误,就一定会喜欢听好听话,讨厌直言进谏,这样阿谀奉承的人就会得势,而忠诚老实的话就听不到了。夸耀口才又炫耀聪明,就一定会用言语压倒别人,用诡计欺骗别人,这样那些观望形势的人就会自以为是,而那些真正有益的批评建议就听不进去了。盛气凌人又刚愎自用,就一定不会谦虚地对待别人,也不会主动承担责任,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就会得宠,而那些合情合理的意见就无法表达了。了解人心之难,连尧舜都感到困难,怎么能通过简单的问答就认为完全了解了呢?想要治理天下,如果不努力争取民心,天下当然就治理不好;努力争取民心,如果不勤于和下面的人沟通,民心就争取不到;勤于和下面的人沟通,如果不辨别君子和小人,那下面的人就无法沟通;能够辨别君子和小人,如果厌恶正直的人而喜欢阿谀奉承的人,那君子和小人就根本无法辨别了。趋炎附势、讨好逢迎,对人来说好处很多;冒着危险直言进谏,对人来说危害很大。上面的人即使说了好听话,用好处引诱人,也怕忠言逆耳,更何况是隔阂猜忌的情况下呢?
那个时候,叛乱还没平息,皇帝打算明年改元,但是那些算命先生们都说,现在是百六之数,应该有所改变,好向天下显示一个新的开始。所以皇帝就开始考虑要增加尊号。 贾谊就说:“现在朝廷四处奔波,大罪还没有消除,这是人心向背、天意趋向的关键时刻啊!陛下应该痛改前非,自我反省,不应该再增加美名来累及您的谦虚的美德。”
皇帝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总得有点变化吧,你帮我出出主意。”贾谊上奏说:“古代的君主,德行符合上天就叫‘皇’,符合大地就叫‘帝’,符合民众就叫‘王’,能够像父母一样对待上天和大地,从而治理好国家,这叫做‘天子’,这些都是很尊贵的称号了。夏商周三代以前,帝王的称号都只是反映他们的德行,不敢随便增加。到了秦朝,才开始用‘皇帝’这个称号,后来那些昏庸的皇帝,才开始用什么‘圣刘’、‘天元’之类的尊号。所以,君主的地位高低,不在于称号,而在于德行如何!如果因为现在局势动荡不安就要有所改变,不如您就主动降低自己的称号,来表示敬畏天命。况且,改正过去的错误,这是非常明智的;去除虚假的装饰,这是非常有智慧的。何必增加冗余的称号给自己带来真正的麻烦呢?” 皇帝听了他的话,就采纳了他的建议。
皇上准备发布大赦令,把草稿交给宰相房玄龄,让他仔细斟酌。玄龄知道皇上性格刚愎自用,安逸时容易骄傲,危难时才会想着治理国家,于是想激发皇上的决心,就进言道:“遇到非常危险的局面,不能用寻常的方法来解决;遇到非常复杂的难题,不能用普通的命令来解释清楚。陛下您为了打仗,耗尽了钱粮,京城里变乱迭起,盗贼都攻进了宫里。现在假冒王室的坏人有四个,篡夺帝位的坏人有两个,其他的官员也都观望犹豫,不可尽数。想要平息各种困难,收拢人心,只有靠发布大赦令了。光靠说教,感动不了多少人;说的话又不切实际,谁会真心接受呢?所以,诚意不到位,事情就办不成;损害不够彻底,好处也达不到。悔过必须深刻,承担责任必须彻底,招揽人才必须广泛,恩泽必须广布,让天下人都知道,天下人心就会焕然一变,人人得到满足,还有什么不服的呢?关于具体的条文修改,我已经另行上奏了。臣听说,认识到错误并不难,改正错误才难;说得好并不难,做得好才难。《易经》说:‘圣人感动人心,天下才能太平。’感动别人,必须发自内心,并且付诸行动,行动也许还不够明显,所以要通过言语表达出来。言语必须符合内心,内心必须符合行动,三者合一,才能真正感动人心。陛下您首先要下定决心,然后才能发布赦令,哪些事可行就去做,哪些事不可行就放弃。不要随便说话,以免后悔。”皇上听从了他的建议。
一开始,皇上逃难的时候,国库里的东西都丢弃了,卫兵们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到了现在,全国的贡品陆续送来了,皇上就在行宫的走廊边上设立了琼林、大盈两个仓库,专门存放贡品。玄龄又进谏说:“琼林、大盈这两个仓库名号,历史上没有记载。老臣们都说,开元时期,那些权臣为了讨好皇上,建议郡县的赋税应该交给有关部门管理,以保证日常开支,而把贡品都归皇上私有。这种挥霍享乐的行为,最终只会招来祸患。现在战争还在进行,百姓还在受苦,却把珍贵的贡品放在私库里,恐怕会引起大家的怨恨,请求把这些贡品都赏赐给有功之臣。以后的贡品必须交给有关部门管理,优先用于犒赏军队,那些珍奇异宝就不要再收了。这是把小的储备变成大的储备,放弃小的财富来巩固大的财富啊!”皇上醒悟了,立刻下令撤销了这两个仓库。
李怀光这小子不安好心,想鼓动他的军队造反。他跟皇帝告状说:“我们的军费太少了,跟神策军没法比,根本打不了仗。”李晟偷偷地把李怀光要造反的事告诉了皇帝,就请求把军队调到别的地方去。皇帝派宦官刘贽去见李怀光,商量一下这事。刘贽回来后跟皇帝汇报说:“李怀光遇到敌人逃跑都不追,军队疲惫了也不打仗,其他将领想出兵,他就总是阻止。他这摆明了要造反,得想办法对付他。”然后刘贽劝皇帝同意李晟调兵。
一开始,刘贽跟李怀光聊天的时候提到了李晟,李怀光狂妄地吹牛说:“我根本不需要李晟。”刘贽就赶紧夸李晟厉害,把他吹得神乎其神,让李怀光不敢轻易翻脸。到了这个时候,刘贽建议皇帝下诏书按照李晟的意思办,而且还让李晟不用再向朝廷请示。他还建议说:“派李建徽、阳惠元和李晟一起驻扎在东渭桥,就说是李晟兵力太少,抵挡不住敌人,让他们互相策应。这样一来,李怀光就算不想让李晟调兵,也没话说了。”皇帝犹豫地说:“李晟调兵,李怀光本来就心里不痛快,要是再派李建徽他们也去东边,他肯定又要找借口。等等再说吧。”李晟已经搬营了,还没过十天,李怀光果然就抢走了两个节度使的兵马。李建徽拼死逃脱了,阳惠元却死了。朝廷一片震惊,赶紧迁都到梁州去了。
有人进献瓜果给皇帝,皇帝很高兴,想给他个试官的职位。那人说:“爵位是国家的公器,不能随便授予啊!” 皇帝说:“试官不过是个虚名,我跟宰相都商量好了,你不用担心。”
那人上奏说:“赏罚分明,是霸王之道的根本;轻视爵位,玩忽刑法,是国家衰败的征兆。没有功劳就得到爵位,那就是轻视爵位;没有罪过就滥用刑罚,那就是玩忽刑法。天宝年间,那些奸佞之臣专权乱政,爵位凭关系授予,赏赐凭宠幸而加,国家的纲纪因此开始败坏。吐蕃、回纥乘机而入,最终导致中原大乱。国库的钱财不够用来赏赐,却还兴起各种官职的赏赐;官职的职位不够容纳有功之臣,却还设立散官、试官等名号。现在的问题是爵位太轻了,即使想办法提高它的地位,恐怕也难以真正重视起来,如果自己还轻视它,那还有什么人会努力呢?陛下觉得试官是虚名,是不是考虑得还不够周全呢?一个国家要立足,靠的是道义和权力,吸引人才,靠的是名声和利益。名声比较虚,在教化方面很重要;利益比较实,在道德方面影响较小。凡是用来裁决是非、制定法律制度的,都取决于道义;衡量虚实、权衡轻重的,都取决于权力。只注重实际利益而不辅之以虚名,那么物资就会匮乏;只注重虚名而不以实际利益为基础,那么人情就会虚伪而不真诚。所以,赏赐财物、设置品级,是为了彰显实际利益;设立不同的品级、服饰,是为了装饰虚名。上位者要懂得这些变化,两者相辅相成,才能掌握治国的权力。按照法律规定,有职事官、散官、勋官和爵号。只有职事官是负责实际工作的,用来考核才能,表彰功勋,这就是给予实际利益并附带虚名;勋官、散官和爵号,只体现在服饰和荫泽上,用来表彰尊贵,甄别功劳,这就是用虚名来辅助实际利益。现在员外官、试官和勋官、散官、爵号一样,但是那些冲锋陷阵、排除危难的人用这些来酬谢,可以说是很重的了。现在进献一个瓜,一盘水果就受赏,那些舍生忘死的人会怎么想呢?他们会说:‘我的性命跟瓜果一样啊!’瓜果,不过是草木而已。如果像对待草木一样,人们还会努力吗?那些农民百姓,想要得到他们的欢心,重赏他们就可以了。”
好家伙,我被提升了,当上了谏议大夫,还继续当学士。那时候,凤翔节度使李楚琳杀了张镒才上位,虽然他经常进贡巴结皇上,但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他,说他两边讨好,心怀鬼胎。皇上也挺看不惯他的,李楚琳派来的使者,皇上都见都不见,还打算用浑瑊取代他。
我赶紧上谏说:“李楚琳的罪行早就有了,现在才有人出来议论纷纷,是不是太晚了?再说,勤王军队就在京城附近,紧急军情需要立刻传达,时间紧迫,一刻都不能耽误。商岭太远,骆谷又被敌人控制住了,只有褒斜道才能通行王命。如果再耽搁,各地的军队就会观望形势,敌人赢了就投靠敌人,我们赢了就投靠我们,这形势瞬息万变,一点都不能犹豫。如果李楚琳要是敢放肆,跟叛军勾结,那我们的咽喉要道就被堵住了,国家的心腹也会被割裂,这还不危险吗!现在要考虑两面,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让他回归正途,成就大业啊!”皇上听完我的话,豁然开朗,立刻召见李楚琳的使者,还下诏书慰劳安抚他。
皇上想把内外所有官员都封为“定难元从功臣”。我又赶紧说:“宫里的官员们,只是尽职尽责地做事,辛苦是有的,但哪里来的功劳呢?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也经历过,但哪里来的‘定难’之功呢?现在跟那些奋勇杀敌的将士们平起平坐,恐怕会打击将士们的士气,引起有功之臣的不满。”皇上听了我的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上打赢仗了,想召浑瑊回来,让他去接那些逃散的宫女。 一个叫李绛的大臣赶紧劝谏说:“仗刚打完,好多老百姓和士兵都累坏了,伤残的也不少,他们正盼着听到您的好消息呢!事情得有个轻重缓急,重要的先办,不重要的往后放。想当年武王灭了商朝,还有人没来得及下车就忙着处理政务的呢!现在咱们最该做的,是派大臣快马加鞭去迎接皇上的牌位,修缮郊庙,举行祭祀大典,表达感谢;抚恤阵亡将士,犒赏有功人员,提拔忠诚正直的人,慰问老年人;安抚那些动乱中摇摆不定的人,宽恕那些被迫从犯的人,处理那些失职的官员,恢复那些被废除的事业,这些都得赶紧办。至于修缮宫殿,置办珍宝玩物,这些享受的事儿,还有宫女伺候这些,都得往后放。再说,那些宫女经历了战乱,说不定已经被士兵私藏起来了。古人还有为了掩盖自己的过错而割断缨络、偷喝马匹饮水的呢,他们难道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吗?这都是为了维护君主的形象啊!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些宫女,何必非要追究她们呢?”皇上听了,没再下诏,只是派人告诉浑瑊,让他自己看着办。
一开始,刘从一、姜公辅这些人能力比李绛差远了,只是因为他们会拍马屁,偶尔说几句皇上爱听的话,就当上了宰相。而李绛呢,他坚持自己的原则,那些当权的权贵都排挤他,他又敢于直言进谏,得罪了皇上,好长时间都没能当上宰相。后来回到京城,只当了个中书舍人。他母亲还在江东,皇上派人把他母亲接到了京城。没多久,他母亲去世了,李绛就辞官了,去了东都。各方送来的财物他一样都没收,只有韦皋和他关系好,事先告诉了他,所以他收下的东西都说是皇上赏赐的。皇上还派人护送他父亲的灵柩从苏州、杭州运回洛阳安葬。守孝期满后,他被任命为兵部侍郎,又重新被召为学士。他去谢恩的时候,趴在地上痛哭,皇上很感动,改了脸色安慰他。皇上对他的恩宠越来越深,天下人都觉得他会当宰相,可窦参一直看不惯他,嫉妒他。李绛也多次批评窦参的过错。贞元七年,李绛被免去学士的职务,改任兵部侍郎,负责贡举。第二年,窦参被罢免,李绛才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
唐玄宗开始启用杨炎和卢杞当官,他们拉帮结派,排挤忠良,搞得天下怨声载道。后来玄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让他们当了宰相,但总是反复审查,刁难他们,最后才让他们下台。等到李绛执政后,他首先请求允许台阁高官可以自己推荐属下,如果属下有不称职的地方,责任由推荐人承担。皇帝一开始同意了,但是有人说各部门推荐的都是自己人,收受贿赂,没有真才实学,皇帝又下令让宰相自己挑选人才。
李绛上奏说:“齐桓公曾经问管仲,什么会妨碍称霸,管仲回答说:‘得到贤才却不能任用,会妨碍称霸;任用了贤才却不能坚持下去,会妨碍称霸;事情做了一半就放弃了,会妨碍称霸;和贤人商量事情,却让小人来评判,会妨碍称霸。’所说的‘小人’,并不是说他们个个都怀有险恶之心要祸乱国家,而是他们目光短浅,喜欢用反对意见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追求蝇头小利,看不到长远大计,只讲求小信用,违背大道理罢了。所谓的台省高官,就是仆射、尚书、丞郎、御史大夫、中丞这些。陛下挑选宰相大多是从这些人里选的,他们的实际能力不会相差太大。现在却说他们不能推荐一两个属下,难道以后当了宰相就能从天下挑选人才吗?寻找人才贵在广泛,考核人才贵在精细。武则天时期为了收揽人心,重视人才选拔,不仅允许别人推荐人才,也允许人才自荐,这难道不更容易吗?然而当时考核严格,升降迅速,所以当时人们称赞她识人有方,几朝都受益于她选拔的大量人才。陛下您亲自挑选人才,难以做到公平公正,虽然有提拔人才的途径,却没有严格考核的办法。武则天因为容易得到人才而成功,陛下您因为考核严格而失去了人才。现在挑选宰相比挑选普通官员更严格,选拔高官比选拔低级官员更严格。等到宰相提出建议,高官推荐人才,却又听信那些反对意见,放弃之前的计划,这就等于把重任交给的人轻视他们的意见,把轻微的事情交给的人却重视他们的意见了。”皇帝虽然赞赏李绛的意见,但最终还是停止了允许人才自荐的诏令。
按照旧制度,吏部每年集中选拔官员。乾元以后,天下战乱不断,大概三年就要进行一次官员调动,官员名册混乱不堪,文书堆积如山,真假难辨,官员们就利用这个机会作弊,官员的任免没有章法,甚至有些官员十年不被调动,空缺的职位也可能好几年都补不上。李绛于是建议把内外官员分成三份,每年按比例补充空缺人员,检查并杜绝官员作弊行为,这使得天下人都感到方便。
那时候,贾耽、卢迈、赵憬一起辅佐执政,凡是有官署呈报上来的事情,这三个人互相看看,谁也不肯做决定。宰相又请求按照以前的惯例,十天轮流一个人执笔,凡是咨询的事情,都由他来决定。
再说西北边境每年都从河南、江淮调兵,说是“防秋”,可是士兵们没经过训练,打了好多次败仗,将领们又各自为政,根本没办法应付敌人。于是宰相就上书陈述边防的弊端:
自从安禄山叛乱以来,肃宗皇帝开始撤销边防设施,一心想平定国内的叛乱,想借用外族的力量来平息内乱。结果吐蕃趁机作乱,回纥也恃功自傲,国家实力衰弱,这种情况持续了四十多年。老百姓伤亡惨重,竭尽全力服役,西边送去大量的丝绸布匹,北边送去大量的马匹作为贡品,仍然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于是朝廷就从各地征收赋税,用来驻扎边防军队,但还是阻止不了他们的入侵。所以,敌人小规模入侵就驱赶掠夺,大规模入侵就戒严防守。当时那些主张安抚边疆的人,都只想着做最难的事,忽略了最容易的事;努力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却放弃自己擅长的事,这样做的结果当然不好,想取得成功更是难上加难。
其实,形势有难易,事情有先后顺序。如果自己的实力强大,敌人弱小,那就先做最难的事,这就是夺取敌人心理优势;如果自己的实力弱小,敌人强大,那就先做最容易的事,这就是观察时机再行动。现在国家财政匮乏,百姓劳累还没恢复元气,却想要出兵去攻打强敌,收复失地,攻打他们的坚城,前面胜负难料,后面又担心后勤供应跟不上。万一打败仗了,只会更加激起敌人的斗志,挫伤我国的威风。用这种方法来安抚边疆,可以说是没有量力而行,只想着做最难的事。上天给予的东西是有定数的,土地出产的东西也是有规律的,所以各地风俗习惯,强弱各有不同。努力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而敌人又擅长的事,那肯定要失败;利用自己擅长的事去对付敌人的弱点,那才能强大。再说,那些边境民族以水草为生,以狩猎为生计,善于骑马奔驰,他们不把失败当回事,这是他们的长处,却是我们的短处。而我们却想增加兵力去跟他们比拼武力,在广阔的原野上交战,在短时间内决一死战,用这种方法来抵御敌人,可以说是努力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去跟敌人比长处。只想着做最难的事,努力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劳民伤财,花费百倍的努力,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即使侥幸成功了,也会因为劳民伤财而导致失败。这完全是违背天意,违背自然规律,违背时势,违背客观规律的做法。为什么不坚持做容易的事,利用自己的长处呢?
要是说选拔将领和官吏,就得严格遵守纪律,好好训练军队;用美好的品德来辅助威严,用近处的行动来影响远方;禁止侵略暴行来显示我的诚信,抑制攻城掠地来彰显我的仁义;如果敌人求和,就答应他们,但不要跟他们结盟;如果敌人来侵略,就要做好防备,但不要主动报复。这些都是现在很容易做到的。
轻视蛮力,重视智慧;爱惜生命,厌恶杀戮;看轻利益,重视人才;忍耐小损失,成就大功业;安居乐业,等待时机再行动。修筑边境,守卫要塞,开凿沟渠,修建营垒,严加防范,侦察敌情,发展农业,保证粮食充足,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轻举妄动,没有十足的胜算不轻易开战;敌人小股入侵,就阻止他们进入;敌人大举入侵,就设法拦截他们回去,占据险要地势来攻击他们,采取多种策略来迷惑他们,使他们勇猛无处施展,兵力无从使用,抢掠则一无所获,进攻则无法得逞,进军则有前后受敌的危险,撤退则有首尾不能互相救援的顾虑。这就是利用敌人的弱点,不战而屈服敌人的军队。这是我们国家的优势。
我们的优势,是戎狄的劣势;我们容易做到的,是戎狄难以做到的。用我们的优势来克制他们的劣势,就能以较小的努力取得较大的成就;用容易的事情来对付困难的事情,就能财力不匮乏,事情很快就能成功。放弃这些优势不去做,反而被敌人利用,这就好像倒持兵器,把兵器交给敌人一样。现在大家都重视这些了,为什么边境还没有巩固,敌寇还没有被惩罚呢?问题在于策略没有确定地运用,大家没有明确的目标;任用的人不一定有才能,有才能的人不一定被任用;听到的消息不一定真实,真实的消息不一定被听到;被信任的人不一定真诚,真诚的人不一定被信任;执行的命令不一定恰当,恰当的命令不一定被执行。
哎,这选兵啊,还有六个大问题呢!打仗嘛,有进攻的,有防守的。进攻的兵,那是靠着将领的命令,灵活应变,出奇制胜,根本不管什么常规条例,也不管士兵的意愿,生死进退,全听将领的。防守的兵呢,人嘛,有好处就积极,习惯了就安心,能照顾好家人才能安心过日子,顾好家业才能不怕死,这种兵可以用策略引导,可不能用死板的规章制度去逼。
皇上要保卫边疆,抵御外敌,就得选好防守的士兵来驻守。古时候那些选兵高手啊,一定先了解当地的环境,考察士兵的技能,知道他们的喜好。用他们的长处,不违背他们的本性;统一他们的风俗,不改变他们的习惯;引导他们的优点,不苛求他们做不到的事;禁止他们的缺点,不强迫他们做不愿意的事。把他们编成队伍,安顿好他们的家人,这样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坚定意志。用恩惠感化他们,就不会让他们骄傲;用威严约束他们,就不会让他们死气沉沉。不用督促他们就自己努力,不用严加防范他们就不会逃跑。所以,防守就稳固,作战就强悍。这方法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方便士兵而已。
现在呢,把士兵从老家调到远方去戍守边疆,强迫他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招募的人多,却不考虑实际用途,要求他们出力却不了解他们的情况。这看着像是有卫兵的样子,实际上对防御一点用都没有!为啥呢?边疆穷苦,千里荒凉,寒风刺骨,豺狼环伺,白天拿着武器耕地,晚上靠着烽火瞭望,随时担心被袭击,哪有时间娱乐?如果不是从小生活在那里,习惯了那里的风土人情,从小看到大,长大了也安心,那根本不可能安心驻守,更别说对付敌人了。关东地区物资丰富,士兵吃穿不愁,跟边疆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一听说边疆荒凉,心里就难受;一听说强敌来犯,就吓得魂飞魄散。
还要让他们离开亲人,抛弃家园,忍受艰辛,克服恐惧,就为了能派上用场,这也太苛刻了吧?而且,还有休假制度,却没有好的管理办法,只是姑息养奸,就像宠坏的孩子一样,打仗时不鼓励他们建功立业,打仗输了也不严厉处罚,就盼着回家,张着嘴等着喂饭,军队一受挫,他们就趁机逃跑。平时耗费大量的钱财供养这些冗员,遇到危险就放弃城池,动摇军心。这坏处,岂止是没有益处那么简单?
那些被流放到边疆的人,本来是为了增加边疆人口,立功赎罪。可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想浑水摸鱼,甚至比戍卒还坏,增加了防卫的负担,却没起到任何作用。虽然前朝也这么做过,但这绝对不是值得效仿的。将领自己不驻守边疆,只派少量军队戍守。总之,精锐士兵都用来侍奉将领自己了,把那些疲弱的士兵放在重要的关隘,敌人一来就抵挡不住,被俘虏杀害,抢走财物,等都城听到消息,敌人早就跑了。治理军队像这样,这简直是措施失当。这是第一个错误!
先说赏罚的事儿。赏赐是为了鼓励大家好好干活,惩罚是为了杀鸡儆猴,让那些不听话的害怕。所以说,赏罚在管理人方面,就像车轴和车轮一样重要,也像马嚼子和缰绳一样能管住马。现在呢,军队的号令都执行不了,国家的法令也对将领不管用,上上下下都得过且过,混日子过活。想要奖励有功的人吧,又怕那些没功的人不服气,所以就犹豫着不敢赏;想要惩罚有罪的人吧,又怕那些同伙一起闹事,所以就忍着不敢惩罚。结果那些不怕死、尽忠职守的人反而被大家排挤,那些拖延救援、搞阴谋诡计的人却一点也不害怕。该表扬的没表扬,该批评的没批评,乱成一锅粥。那些正直的人,一心为公,不巴结别人,反而倒霉;那些奸诈的人,只顾着讨好大家,反而升官发财。这真是让那些有志气、有勇气的英雄们寒心啊!再说打仗的事儿,要是遇到敌人,防线守不住,作战计划也失败了。你去问将领,将领说:没粮草;你去问官员,官员说:该给的都给了,一点也不缺。互相推卸责任,朝廷还含糊其辞,根本不追究责任。所以那些正直的人只能忍气吞声,那些欺上瞒下的人却一点也不觉得羞愧。这样管理军队,可以说是考核和责任方面出了大问题,这是第二个失误。
因为考核和责任出了问题,措施也搞错了,将领们发挥不出自己的才能,士兵们也使不出全力,虽然军队人数很多,却无法有效作战,敌人经常肆无忌惮地入侵,好像咱们这儿没人似的。官吏们习惯了这种状况,就说兵力不足,打不过敌人。朝廷也不管,就又调兵遣将,结果对防御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增加了后勤负担。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难过,赋税一天天加重,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盐税酒税,估计有一半都花在了边防上。这种做法,可以说是国库空虚,军队却很多,这是第三个失误。
话说,当时天下四夷,最强盛的莫过于吐蕃。吐蕃人口,比起中原十几个大郡加起来还少,但他们内忧外患跟咱们中国也差不多,所以能来侵犯边境的次数并不多。再说,他们的兵器不锋利,盔甲不精良,士兵也不灵活敏捷。他们一行动,咱们中国人就凭借人多势众,他们不敢反抗;他们一安静下来,咱们就害怕他们的强大,不敢轻易侵犯。这是为什么呢?主要是因为咱们的指挥系统过于分散,而吐蕃的指挥统一啊!
你想啊,指挥系统一多,人心就容易不齐;人心不齐,命令就执行不了;命令执行不了,进退就难以把握;进退难以把握,就容易在速度和时机上失误;时机一错失,气势自然就衰弱了。这样一来,勇士就变成了懦夫,众多兵力也就变成了软弱无力。你想想,开元、天宝年间,朝廷要对付西北的吐蕃和回纥,就只靠朔方、河西、陇右三个节度使就够了,还担心权力分散,有时还下诏令让他们兼管。到了中兴时期,没工夫去讨伐外敌,就把四个边镇归属安定,让陇右依附扶风,对付吐蕃和回纥,就靠朔方、泾原、陇右、河东四个节度使,再把关东的驻军也归他们管。虽然当时选的人才未必合适,但管理体制还是有的。
可是自从贼寇叛乱,引诱泾原兵变,怀光叛乱又污蔑朔方,朝廷就干脆把朔方一分三,弄出三十多个镇军,还都特地下诏任命,每个镇军都配个监军,互相掣肘。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有军法约束,谁也不听谁的,边境告急了,朝廷才派关中军队去救火,这简直就是慢悠悠地去救溺水的人,互相谦让着去救火!打仗嘛,靠的是士气和气势,气势凝聚就强大,分散就衰弱;力量团结就威风凛凛,分裂就软弱无力。现在咱们的边防军队,气势衰弱,士气低迷,军队就是这样建制的,这简直是把力量分散给了太多的将领啊!这真是四方面都出了问题!
要做好军事,关键在于公平公正。所以军队的规章制度里,没有贵贱之分,人数多少也没区别,目的就是让大家目标一致,全力以赴。那些长期驻守边疆的士兵,个个都是百战老兵,身上伤痕累累。他们熟悉作战环境,也深知处境危险,服役辛苦,面对敌人却英勇无比。然而,他们的衣食供应只够自己,还得分一部分给家人,平时常常挨冻受饿。可那些关东的戍边士兵,年复一年地换防,遇到敌人就胆怯,干活就偷懒,却享受着优厚的衣食供应,还有茶叶、药品、蔬菜和酱料供应。待遇差别这么大,简直是天壤之别!更过分的是,有些边防军官为了骗取更多好处,谎称士兵需要补充到神策军,从而获得三倍的供给。这使得边防士兵们更加愤恨不平,军费也因此更加匮乏。同样的工作,待遇却差这么多,这谁受得了?就算我不能带兵打仗,至少也能看出问题所在,更别说要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抗敌了。养兵是这样,怨气自然就因为不公平而产生了。这是第五个失误。
军队管理的关键在于公平,不能厚此薄彼。所以军队的规章制度里,不论官兵贵贱,人数多少,都要做到目标一致,全力以赴。那些常年在边疆作战的士兵,个个都是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伤兵,他们熟悉战场环境,深知危险,工作辛苦,但面对敌人却异常勇敢。可他们的衣食供应只够自己,还要分一部分给家人,所以常常吃不饱穿不暖。而那些在关东戍守的士兵,换防频繁,遇到敌人就害怕,工作也偷懒,却享受着丰厚的待遇,还有茶叶、药材、蔬菜、酱料等额外供应。待遇差距这么大,简直没法比!更可气的是,有些边防军官为了多捞好处,谎称士兵需要补充到神策军,从而获得三倍的供给。这导致边防士兵怨声载道,军费也因此捉襟见肘。同样的工作,待遇却天差地别,这谁心里能平衡?就算我不能带兵打仗,我也能看出问题所在,更别说要大家团结一心,共同抗敌了。养兵如此,怨气自然是因为不公平而产生的。这是第五个错误。
首先,选拔将领,一定要先仔细考察他们的才能和品德,然后告诉他们将要担任的职位、肩负的责任,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能不能胜任,看看他们对工作的理解程度。要问清楚他们需要多少士兵、需要哪些参谋助手,要用多少步兵骑兵,需要多少军需物资,打算在哪里驻扎,预计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要仔细核实他们说的和实际情况是否相符。如果觉得他们能力不足,就要在开始的时候就坚决否定,避免以后后悔;如果觉得他们可以胜任,就要放手让他们干,不要在背后指手画脚,处处掣肘。所以说,该怀疑的就不要委以重任,委以重任的就不要怀疑。选拔人才要费尽心思,委任之后就要放手让他们去做,然后再考核他们的功过,赏罚分明,这样受赏的人不会觉得是滥赏,该罚的人也不敢推脱责任,责任明确了,敷衍塞责的心思也就没有了。
所以古代派遣将领,君主会隆重地任命他,并且赐予兵符和权力,这样军队的纪律就不会影响到朝廷,朝廷的政务也不会影响到军队,军事上的决策不会因为距离遥远而迟缓,军队的号令也不会出现互相矛盾的情况。现在陛下任命将领,首先考虑的是容易控制的人,把军队分成很多部分,让将领们互相牵制,减轻他们的责任,削弱他们的斗志。这样一来,将领们分担责任的制度就形同虚设了,将士们奋勇杀敌、承担责任的决心也减弱了。将领们只是唯唯诺诺地听从命令,只求顺从,只要能讨好朝廷就够了,如果他们真的想要保家卫国,那是不可能的。
一旦两军对垒,战事紧急,战机稍纵即逝,更不用说千里之外,朝廷深宫之中,情况汇报难以清晰明了,皇帝也难以全面了解情况,想要做到万无一失,即使是圣人也不可能做到。驻守边关的将领因为兵力不足而不敢抵抗,各地的守将因为没有朝廷的命令而不敢救援,等到朝廷的命令到达,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马匹牛羊被抢掠一空,粮仓也被洗劫一空;负责管理田地的官员和砍柴的百姓,都被俘虏了。即使朝廷的命令下达了,军队开始出征,大家互相观望,谁也不敢上前阻挡敌人,战败的军队损失惨重,而敌人却大获全胜。将领们因为有朝廷总揽全局,所以不担心受到处罚;陛下因为权力下放,所以也不追究将领们的责任。
用兵如此,可以说是决策失误于遥控指挥了。这就是六个方面的失误。
我觉得啊,应该取消各地轮流戍守边疆的制度,因为它效率太低了,可以分成三步走:首先,让各地的节度使招募愿意长期驻守边境的壮士,把他们安置到边防;其次,用各地的军需物资,在关内和河东招募愿意服役的蕃、夏族子弟;最后,用上缴的粮草供应这些应募的士兵,让他们安心服役。皇上可以下令度支部门采购牛只,召集工匠到各驻军营地修缮器械。每户人家发放一头牛,配齐耕种、灌溉、防火等工具,每年供应两口人的口粮,再发放种子,鼓励他们耕种。等过一年,他们就能自给自足了,如果还有余粮,官府会高价收购。这样一来,既免除了频繁调兵遣将的麻烦,又杜绝了逃避服役的现象,打仗的时候人人奋勇杀敌,和平时期人人安心务农,这和那些临时征调,很快又解散的军队,能一样吗?然后,再任命一位文武双全的大臣担任陇右元帅,负责泾州、陇州、凤翔府到长武城,以及整个山南西道,所有节度使的军队都听他指挥。再任命一位大臣担任朔方元帅,管辖鄜州、坊州、邠州、宁州、灵州、夏州,所有节度使的军队都听他指挥。再任命一位大臣担任河东元帅,管辖整个河东地区,直到振武军,所有节度使的军队都听他指挥。让他们分别以临近边境的要塞为治所,所属州府都选拔优秀的官员担任刺史,对外积极备战,对内发展农业和桑蚕业,认真守护好我们国家的优势,谨慎执行当今容易出错的事务,这样就能得到八个好处,避免六个坏处。
皇上很欣赏他的建议,但最终没采纳。
班宏担任度支使,后来去世了,临终前推荐李巽,皇上只是随便答应了,结果却用了裴延龄。班宏说:“裴延龄这个人性格乖张,反复无常,不能重用!”皇上没听。没过多久,裴延龄就凭借奸诈谄媚得到皇上的宠信,天下人都恨他,没人敢说话。班宏上书苦谏,皇上很不高兴,最后把他贬为太子宾客。班宏为人谨慎小心,从不结交权贵。裴延龄看出皇上对班宏不满,就不断地从中挑拨离间,皇上大怒,想杀了他,多亏阳城等人联名上书为他辩解,才把他贬为忠州别驾。后来皇上稍微反思了一下,正好薛延升任刺史,就派他去慰问班宏。韦皋多次上表请求让班宏接替他担任剑南节度使,皇上还是记恨他,不肯答应。等到顺宗即位,才召他回朝。圣旨还没到,他就去世了,享年五十二岁。追赠兵部尚书,谥号“宣”。
一开始,张柬之进了翰林院,年纪还很轻,因为才能出众而受到皇帝的器重,皇上经常直呼其名,不按辈分称呼他。在奉天的时候,他每天早晚都要觐见皇上,但总是小心谨慎,一丝不苟,从没出过差错。因此,皇帝非常信任他,甚至到了可以给他穿衣服的地步,其他人根本不敢奢望。虽然朝中还有宰相处理大事,但张柬之经常参与其中,对政务进行裁决,当时人们称他为“内相”。
有一次,他跟皇帝说:“现在盗贼遍地,皇上应该痛定思痛,深刻反省,以此来感动人心。以前商汤王认错而成就了大业,楚昭王流亡在外,凭借一句善言就复国了。陛下如果肯不吝啬地改正错误,向天下谢罪,让我执笔起草诏书,也不用顾忌什么,说不定叛乱的人就能改变心意。”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所以,奉天府发出的诏书,即使是强悍的士兵,也都感动得流泪。后来,李抱真上朝,对皇帝说:“陛下在奉天和山南的时候,赦令传到山东,士兵们听到后都感动得哭泣,斗志昂扬。那时我就知道,叛贼不足为虑。”大家认为,平定兴元叛乱的功劳,虽然将士们奋勇杀敌,但张柬之也出了大力。
有一次在山南狩猎,路途险峻,他和随行的官员走散了。晚上找不到张柬之,皇帝又惊又急,还哭了,下令在军中找到张柬之的人赏赐千金。过了很久,张柬之去拜见皇上,皇帝见到他非常高兴,从太子以下的官员都来祝贺。等到他辅佐朝政的时候,从不居功自傲,政事上有什么对错,他都会直言不讳。他所进言的内容,都直指皇帝的缺点,恳切而深刻。有人劝他说话太过了,他就回答说:“我对得起皇上,也对得起我所学的知识,其他的我管不着!” 他后来退隐山林,经常闭门不出,人们都不认识他的样子。他还为了避免诽谤,不著书立说,当地气候恶劣,疾病流行,他只写了五十篇《今古集验方》给乡亲们看。
话说唐德宗,命不该绝啊!想想看,他遇上危难的时候,听从了卢杞的计策,等到天下太平了,卢杞又开始追究那些反对他的大臣,一个个都给整下去了,这简直就像扔掉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可对那些像鱼朝恩这样的人,德宗却宠信任用,始终如一,坚定不移,昏庸和奸佞沆瀣一气,真是昏君误国啊!
世人都说卢杞被赶出翰林,是因为他和吴仲玄兄弟争宠,而窦参死后,卢杞泄露了消息。但这说法不对!君子和小人不可能同时得到重用,奸邪谄媚的人得到皇帝的宠信,正直的人就危险了,怎么能去责怪卢杞呢?看看卢杞上奏的那些奏章,数都数不清,全是批评时政的,都是从仁义出发,可以作为后世学习的榜样,光明磊落,像丹一样鲜明!可惜的是,德宗只用了他的才能十分之一不到。唐朝真是可惜了卢杞这么个人才啊! 赞曰:德宗之不亡,顾不幸哉!